云初昭虽幼年便开始习武,却并未与这般恐怖的人相处过。
“奴婢只是路过此处,进来纯属好奇而已。”她强自镇定下来道。
“那你就走吧!这里还是不要来了。”那人将剑尖移开,淡淡的说。
云初昭正怀疑,却听她道:“你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这儿可是禁区,来过这儿的事儿,莫告诉别人了。”
云初昭点头称是。
“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么?”那个女人问。
云初昭背着她,看不见她的脸,直觉却告诉她,不说实话就只有死一样。——无奈技不如人啊!她只得道:“请阁下原谅,我实在不能说。”
那女人冷哼道:“堂堂云妃娘娘居然偷偷摸摸的来安心殿,说出去可让人笑掉大牙了!”
云初昭猛一回头,她果然知道!只是那女人不躲不闪,云初昭方能打量到她。
一身墨绿色簇银裙装,女子的头发盘成了一个髻,只用简单的木钗挽住。脸看起来还很严肃,倒也眉清目秀如同二十出头一般,依着云初昭的江湖阅历来看,这易容术能骗得过别的不相干的人,却骗不过她,这人一定是安妃党羽隐藏在宫里做嬷嬷什么的吧!
“阁下既然已猜出我的身份,为何还要放我走呢?”
那女子冷笑一声:“你又不是傻子,难道还看不清世事?你好歹是一介娘娘,我若是杀了你反而会惹来麻烦,你也是聪明人,这些事哪里能与旁人说!”
“既然你安心要放我走,可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做的?”
那女子不语,沉默了不久又笑了:“云妃娘娘果然聪慧过人。竟想这样把我套住为你做事?”
云初昭摇摇头道:“非也。我怜阁下之才,却不得不与安妃娘娘陪葬,实乃人间一大憾事。”
女子微笑:“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愿瞒你。当初安妃的死是有隐情的。”
听还是不听?这是一个问题。
“阁下在安心殿这么久了,知道些秘辛倒也无足挂齿。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那女子沉思片刻问:“你要什么。”
云初昭道:“我如果说我要你帮我做事呢?”
“我可是个麻烦,你真的要收留我?”女子挑眉问。
云初昭笑起来极美:“你也是个无依无靠的,跟了我如何?我就不信我堂堂一宫之主,连一个女子都护不住。”
那女子笑得意味深长:“我信你便是。”
云初昭挑眉:“便跟我走吧。”
去落桐宫的路上女子但笑不语。
云初昭问:“你在笑什么?”
女子道:“你还没问我名字呢。”
云初昭无语了,但还是不负所望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术。”
“你是专程在那里等我的吧?”
“没有啊。”白术道。
“之前有一次我也去过安心殿,当时还有香火的痕迹。莫非不是你做的?”
“不是啊。”白术也很疑惑。“会是谁呢?”
云初昭心想,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白术这人,话说多了才发现她并非冷若冰霜,相反像个话篓子似的,一抖就是一车的话。但云初昭也不觉得她烦人——这女子摘下面具的时候她会很吃惊的吧。
“你需要和什么人交接什么的么?我看你的装束像个宫里嬷嬷。不需要和你的主子商量下?”
白术轻笑了一下:“我的主子啊……就是安妃咯!”
刚到落桐宫,就见花雕、锦瑜迎了上来,她问:“怎么走得这般急?莫非出了什么事?”
花雕愁眉深锁,道:“皇上来了大半天了,坐在那儿处理公务,今天脾气倒是古怪得紧。”
云初昭想了一会儿:“你们先回避吧,我去劝劝。对了,碧秋还好么?”
“嗯,挨了十棍子,现在在床上躺着。”十棍子并不算多,可是碧秋好歹也是一个小姑娘,受不住也正常,“花雕,去我房里把那治创伤的药膏给碧秋送去,今天就让她躺过去吧。”
“是。”花雕道:“不过,您身后这位姐姐是?”她看了一眼白术。这花雕在有外人在此的时候还是挺有礼貌的,现在正装模作样来着,云初昭微微的笑了,“她叫白术,一切都按花雕的来置办就是,”转头又对白术道:“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可好?”
白术可是个人精,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儿,便明白,花雕在这落桐宫里的地位只在云初昭之下,可是一等一的大丫鬟了。云初昭也没有亏待她。
“好。”
“锦瑜带她去熟悉下落桐宫。”云初昭一边吩咐一边向东暖阁走去。
东暖阁的窗子大开着,天气很好,屋子里也很透亮。宁西顾坐在椅子上,批阅着公文,云初昭走进来的时候他仿佛有所感应的朱毫微顿。
“据说你来大半天了?”云初昭问。
“嗯。”他面色疲惫,想必又是在烦心。“初昭你过来。”
“怎么了?”云初昭被他带入怀里,有些纳闷儿。
“国事家事。”他突然问:“听说今日清晨碧秋给了赵嫔一个下马威?”
云初昭心头一跳,不要大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现在贵为皇妃,怎么和一个小小的嫔争呢?她不过是个家生子,你好歹是个云家大小姐,你什么都比她强……”
“等等,你说什么?”云初昭站起来,秀美紧蹙:“你说我为难她?!”
宁西顾揉揉眉心,反问:“难道你这不是在为难她?”
云初昭突然间心烦意乱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为难她了?我凭什么为难她啊?!”
宁西顾本来心情就不好,云初昭是他的挚友兼贤妻,从未让他如此头疼过。——以前的云初昭哪里会这般任性?不由得口气也生硬起来,“如此说来,倒是朕的错了?是你自己任性了。”
云初昭当真有口难辩,也不能说全是赵嫔的错,人家被淋了一身热汤还有错了?赵嫔牙尖嘴利的,不指怎么的告诉了皇上,想来碧秋那丫头为自己出气是出了,可眼下的情况却更让人憋屈啊!
“是,是臣妾管教不严,让丫头跑到赵嫔头上撒野,臣妾一定好好管教下人,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云初昭低眉顺目地道。
宁西顾怒了,道:“你这是认错的态度么?!要道歉找赵嫔去,跟我讲有什么意思?”
云初昭好容易平静下来,丫头跑到赵嫔头上撒野就不对,赵嫔跑到落桐宫来撒野就对了么?却始终什么也没说。她暗自问自己:云初昭,你究竟算什么呢?
但她还是忍着脾气不发,道:“今天臣妾已经处罚过碧秋了,她已经知错了 ……”
“你带着碧秋去给赵嫔赔礼!”宁西顾道。
云初昭一下子愣住了。她沉默着低下头,刘海儿垂下来,挡住了眼睛,许久方道:“碧秋被臣妾棒责过了,今日还下不来床,待到明日臣妾再带她去可好?”
宁西顾烦闷地说了句:“随便你。先下去吧。”
云初昭咬咬嘴唇,“是。”
10、赔礼 。。。
第十章
碧秋房内。
“碧秋?”云初昭走到碧秋房内,帘子被拉住了,显得有些昏暗。云初昭费了好大劲儿才适应那样的昏暗。
“娘娘。”碧秋的声音尚自有些虚弱,也有些愧对云初昭的意思在,因此声音放得比较低,却还是挣扎着想爬起来,云初昭忙按住她:“别起来了。你方才受了棒责,好好歇息一阵才是真。”
碧秋眼里有些湿润,“娘娘……碧秋给您添麻烦了吧?!”
云初昭现实沉默了一会儿,“担心那劳什子干嘛,出了什么事还有我顶着。明日你陪着我去赵嫔那里。对了,我给你的药膏都用了么?”
碧秋听到去赵嫔那里心里就有些惴惴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闯出了什么祸。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虽然对云初昭忠心,却还是愚忠了。云初昭自然也不能说是皇上叫她二人前去赔礼——这不仅让她觉得失了面子,也会让碧秋压力很大,皇上金口玉言,一句话比一座山还重,若是告诉了碧秋,岂不是无端要将她活生生的压死么?
“是。”
云初昭又呆了一会儿,无非要碧秋好生将息,一晚上过去棒伤估计也会好上大半了,碧秋一一应允。
“回来了?”
“嗯。”云初昭走过去为他研墨。
宁西顾伸了一个懒腰道:“都快夏天了吧?”
“嗯。”
“现在都忙了,也不能带你去放纸鸢了。”宁西顾含笑问:“你还记得去年我们怎么放的么?”
云初昭淡淡道:“不都是一样的玩法儿么?臣妾记不清了。”
宁西顾依旧在回忆,“去年是朕做的风筝,对了,那个风筝你还留着么?”
“皇上您又不放了,留着干嘛呢?”
“好歹是我第一次做的啊!”宁西顾像是没察觉到云初昭的异常,依旧喜滋滋的回忆着。
次日,云初昭身着藕绿宫袍,梳了个百鸟朝凤髻,简单之至,让花雕心酸不已,堂堂皇妃居然还要给小小一个嫔致歉!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合着云家的大小姐落桐宫的一宫之主就这般不值钱,就该让别人遭踏?细数近朝,有哪个妃子这般委屈过?!只是云初昭却依旧淡然,看不出心之所想。
五更一刻,宁西顾便上朝去了,去时还不忘叮嘱:初昭,今日莫忘了去找赵嫔。
这让落桐宫众人情何以堪?!
寅时云初昭已打点好一切,碧秋双目通红,尚自有些肿,想来是昨晚哭了一夜。云初昭笑到:“你哭什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去呢!”碧秋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娘娘,是碧秋无用。”
云初昭宽宏大量的笑笑:“莫说那些有的没的话,你快岁我去赵嫔那里就是了。”
碧秋也知道云初昭心里不舒服,自己多说无益,不如闭嘴,只跟着云初昭走了。
赵嫔的丫鬟淡湘正在为她梳头,梳着梳着就听赵嫔吃吃的笑,不由好奇问:“娘娘,您笑什么呢?”
赵嫔掩口笑道:“一会子有好戏看呢!你主子时来运转了!”
淡湘正在想就近是什么好事儿,让赵嫔这般高兴,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出,只听赵嫔道:“你可知前些日子王大人来找过我了?”
淡湘正在想是那个王大人,就听赵嫔恨铁不成刚地说道:“你这小蹄子!怎的这般健忘!尚书大人的名号都能忘!”
淡湘似乎是被吓到了,小嘴一下子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莫非是兵部尚书……王大人?!”
赵嫔得意洋洋的说道:“当然是了,我还叫你好生待他呢!他可是咱们的贵人!”一边说,一边扫视着自己的房间,“大人要认我做义女呢。”
淡湘疑惑了:“只是娘娘,这义女恐怕说不过去啊……”
赵嫔白她一眼,知道淡湘说的是她家生子的身份:“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我父母双双亡故,多出一个义父难道不好?”
淡湘只得道:“好,好,自然是好。”
“奴婢见过云妃娘娘,”外面有丫鬟道,赵嫔已站起身来,“淡湘,还不快随我去迎云妃娘娘?!”淡湘听到云妃的名号已被吓了一跳,哪里还敢作声?又想到之前赵嫔所言的“看场好戏”……不禁冷汗涔涔。
走到外面的正厅,赵嫔并众丫鬟齐齐道,“见过云妃娘娘。”云初昭挥挥手,示意她们免礼。“娘娘您怎么有空来啊?”赵嫔假笑道,“莫非我还不能来了?” 云初昭挑眉道,眼神之凌厉似乎换了一个人般,然而这才是云初昭!否则她如何凭借弱质女流为五皇子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如何以巾帼之名载入史册?!……作为云家的嫡系,她如何能不凌厉?!她凭什么不凌厉呢?淡湘似乎被那样的眼神惊到了,垂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然而赵嫔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恍若实质的目光,依旧恬然自得地说:“不敢当,皇妃娘娘财大气粗,我等小民怎敢争锋。怪就怪在臣妾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啊,被一个丫鬟欺负了都不知向谁诉苦啊!”
碧秋被这话一激,话急急便要出口,云初昭喝道:“碧秋!”
碧秋红了眼,恨恨地盯了赵嫔一眼,别过脸去。
淡湘自知势弱力微,自己说话赵嫔也不一定爱听,因而虽作为赵嫔的丫鬟,却一个字也不敢提,只拿自己是张凳子,眼不见,心不烦。
“赵嫔自谦了。”云初昭淡淡道,看不出喜怒:“皇上都知道这件事让我带着碧秋来向赵嫔你赔礼,想必也是极心疼你了,日后,指不定我还需要巴结你呢。碧秋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她奉茶被绊倒也是无心之举,还望赵嫔你能手下留情,让这丫头日日供奉你牌位来赎罪。”
赵嫔冷笑:“她年纪小?十七岁有了罢,在民间都该嫁人了呢!还不懂事?”她让了座,命人奉上茶来,微微抿了口,道:“娘娘不若将这丫头与了我,让臣妾来教导她如何?”
云初昭心知要让碧秋落入赵嫔的手中定无甚好事发生,哪里肯让?一边让碧秋道歉一边说:“还望妹妹你见谅,我一日无了她和锦瑜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早上起床了一个为我梳头一个为我更衣,缺了一个怎么行?不若这样,我宫里除了花雕,碧秋,锦瑜三人,其余的随你挑,也不枉大家姐妹一场。”
赵嫔听了,想想道:“上次我见着姐姐宫里有个名叹雪的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的,就让她来伺候我,为她碧秋姐姐赎罪吧!”
赎罪?真是天大的笑话!
云初昭还是好脾气的说:“行,一会子就让叹雪过来,碧秋的事还希望妹妹你见谅。”
“自然自然,”赵嫔满脸堆笑道,想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娘娘,为何要将叹雪妹妹让给她?!您明知道……”碧秋跟在云初昭身后,两人一起往落桐宫走。
云初昭听闻此话皱紧了眉头,顿住了脚步,“难道你还不明白,叹雪过去的确会受罪,可是比起你来,那罪定然会
少不少。你才得罪了她,她心眼儿跟针孔似的,莫非你还能讨到好果子吃?叹雪与你不同,她比你机灵得多,说话
也甜。还有一个原因,只是不能和你说。总之你就放心吧。”
碧秋垂下头去,心知自己那一失手之举让云初昭里外不是人,不仅与赵嫔交恶,还让皇上以为云妃扰乱后宫……想
想她就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云初昭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淡淡的道:“别胡思乱想了,皇上始终会是护着我们的。
”
“是。”
云初昭虽然身为后妃不便插手国事,却也偶尔能从宁西顾那里听到不少,再者,她云家什么不能给自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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