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变啦,”香琳低低一叹,爬起身来,轻轻按压着方立名的额头,“今天若不是看公子太过伤心,我也不会说出这些事来。因为婢子觉得,为了这样的人伤心,实在是不值当。”
方立名怔怔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样善良的宝儿会干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特别是香琳。
他将眼光投向了正立在身旁忙碌的香琳,香琳对宝儿有多细致,他是知道的,可是宝儿竟由着肖家人将她沉了塘。还有香琳娘,那时候自己在肖家的时候,多是靠了她的接济才活到今天的。
香琳擦干了眼泪,狠狠的瞪着前方,“婢子今天说了这么多,索性一次说出来吧!婢子就是恨肖家,所以才会死活要跟着公子的!总有一天,婢子要肖家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哼,小姐往日里总说她有多喜欢心疼我,可是事到临头,还不是一样把我抛弃了!还有公子,当年若不是小姐总是对你示好,就算她与你有救命之恩,你又如何会对她情根深种,到现在还要吃这样的苦!”
香琳似是没看到方立名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要婢子说,像她这样无情无义,不知廉耻的女子,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呵护她!当初她出嫁的时候,你就应该大闹!抢亲!看她现在还会不会背叛你!说到底,还是你太心软了!”
听了香琳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奇异的是,方立名竟没有生气,只怔怔的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出神。那边肖宝儿已经同容华谈完了事,邹继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扶着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寻阳城外,自己说要带走肖宝儿的时候,她的眼里除了厌恶,其实还是有着一丝渴盼的。
方立名身子一震,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宝儿性子向来冲动,生气起来就口不择言,她那天生气归生气,可是眼底的渴盼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是方立名误会了肖宝儿,那天肖宝儿眼底之所以会露出渴盼来,却是因为她还想趁乱逃跑。因此她是渴望着方立名能大闹,闹得越乱越好。
“你说,当初宝儿总对我示好?”方立名缓缓的收回目光,看向香琳。
“是啊,”香琳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道,“那时候小姐还总说,如果没有容华,她定会喜欢你的!”
“如果没有容华,她定会喜欢你的……”
“如果没有容华,她定会喜欢你的……”
“如果没有容华,她定会喜欢你的……”
……
这句话在方立名脑海里回响,让他心如死灰的心突然又火热了起来。他正要起身去向肖宝儿问个明白,可是瞬间又颓丧了起来,“可是现在她已经嫁人了!”
“要我说啊,公子其实并不差,只不过是小姐那时候年幼,乍一见容公子风采,就再不能忘怀,所以才心心念念着想要随了他。你看现在那个邹继,哪里比得上公子,要文不能文,要武不能武的。你看现在不过多同小姐相处了几日,又有那样一个名份在,还不是忘了容华。”
香琳还在努力的煽着风,看着方立名的眼睛越来越亮,她也知道见好就收,当即就住了嘴,起身出去,“公子,我去看看我们的茶水怎么还没上来。”
“名份……”
“相处……”
方立名将手叩在桌面上,沉吟着。现在的肖宝儿于他,已经不再单纯的是一个爱慕的人了,而是他的一个心魔。方才香琳有意无意的那一番话,却是给他的这个心魔有了一个释放的地方,因此香琳才一出门,他这边就忍不住想上了。
香琳还没回来,方立名踱步到窗前,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景象,心里突地一突,“人生苦短,更何况我这种在军队里的将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人?我为什么要憋屈着自己去奢望着那一丝不可能的希望?将军常说绝境中破釜沉舟,或许能得到意想之外的效果……”
看着渐行渐远的邹家马车,方立名手握着窗棂,眼里露出一丝噬人的寒光,在夕阳的映照下特别的渗人,“只要自己做得隐秘一些,趁此机会除掉那邹继。依肖家对宝儿的疼爱,定不会忍心她年纪轻轻的守寡,到时候自己再前去求娶,定能成功!”
下定了决心,他豁然转身,吩咐,“通知鹿城城主!速速将那田二带出来,我要连夜押他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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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管事有些心焦的等在客栈面前,生怕那肖宝儿又像在寻阳城的时候,给自家主子带来难堪。因此当他看着容华脸带笑容,衣带当风的踏着斜阳回来的时候,不由松了口气。
他赶紧迎了上去,嘴里责备的嘟囔着,“少爷也真是的,那种女人怎么还要理会她!都已经嫁人了还要缠着你不放,还拉着自家的相公一起,要知道少爷你现在还没定亲呢……”
容华瞪了眼面前身形健壮脸色黑红,却如一个老妈子一般啰嗦不停的郑大管事,脸上不由笑得越发的开心了。
“你还笑!属下这是担心你呢!”郑大管事气极,原本就黑红的脸膛越发的黑,越发的红了。若不是他是自己的主子,他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还用得着这样憋气。
第19章 交易
方立名立在死牢前,目光沉沉的看着里面的人。
田二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在意,这个人已经在这里这样看着自己大半个时辰了。自己反正要被砍头了,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甘,但是现在嘛,他狠狠的撕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鸡,“反正老子身上背的人命也已经够本了!”
“嗤~”
听了田二的嘟囔,方立名突地嗤笑了一声,语含讥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
田二一怔,眼里突地暴出了精光,狠狠的瞪着方立名看了一眼。见他脸上阴沉沉的,眼底闪着算计的光,他心底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即摇了摇头,自顾自的灌了一大口酒。
若说刚才,他还不明白方立名支开狱卒想要干什么,那么现在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下来。
想通了此节,他的心定了下来,哼起了小曲儿,快活无比。
方立名的眼神越发的阴沉了,却也拿眼前人的没有办法。不得已,他沉沉的开口,“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田二不理他,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然而,那不小心洒在胸襟的酒水,却出卖了他。方才狱卒送了好酒好菜来给他,说是断头饭。接着这个人就进来了,喝退了左右不说,还一直站在那里。
他这边在大快朵颐,那边方立名却是有些等不住了。再过一会儿,狱卒就要回来了。
“我说,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方立名提高了声音,有些不甘的盯着田二。他还是嫩了点,他本来以为自己提出交易,田二定会感激涕零的就扑上来的。
看吊胃口吊得差不多,田二将手中啃得精光的鸡骨头一扔,在地上的稻草上蹭了蹭油乎乎的手,“说吧。”
田二漫不经心的态度又让方立名一阵气闷。但是那件事情,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其它的合适的人。而他又再也等不得,他恨不得现在就能去把肖宝儿从那人手里抢过来。
“听说你很会杀人?我要你去杀一个人。”方立名死死的盯着牢里那个邋遢的人,眼底透出的恨意。让田二这个杀惯了人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暗暗心惊。
“我现在被锁在牢里怎么杀?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杀,老子杀人,从来都是为了痛快!”田二斜着眼,不屑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身军中的打扮,最烦这种孬种了,连个人也不敢杀!
他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鄙视,方立名自是看出来了。这让他不由对那个邹继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冒着被削职的危险同这个龌龊的大盗做交易?
“你如果愿意杀,我自是会想办法放你出去。”方立名压下心底翻涌的仇恨的情绪,淡淡的道,“怎么样?一条命,换一条命。”
那意思就是说如果他同意杀人。那他就会放他走了。
田二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方立名眼睛一眯,“绝无虚言!”
田二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恶狠狠的仰头,吐出两个字,“名字!”
方立名神色一松,沉沉的吐出两个字。“邹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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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君她们略做了一下休整,第二日就从鹿城出发了。
就这样,一路走了有大半月的时间,终于在一天傍晚来到了出云跟大楚交界的城市——云边城。
云边城地处两国交界的位置,许多来往的客商都会经过此地,因而比一般的城池都要热闹。而且云边城是唯一一个落夜之后不锁城门的城。因此尽管太阳已经落山了,那城门口仍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月君挺了挺坐得有些酸痛的腰背,抬头看向这个与寻阳城大不相同的城池,“哇。已经到了!小舅舅快看,那边竟然真的有那样的发色的人,真好看!”
祝子钧顺着月君所指看去,只见远处城门处走过一个个子高挑,轻纱蒙面,发色金黄的女子。
“这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祝子钧也看呆了眼,感叹道。
“嘁!少见多怪!”郑大管事从两人身边走过,自从那次惊马事件之后,郑大管事越发的不待见月君了。
月君也不以为意,对着跟在郑大管事身后的郑小明笑笑,“我们在这个城里留几天?”
“三天!”
郑大管事没好气的声音远远的从前面传来。
好容易找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月君第一时间就拿了天音的画像去问这家店小二有没有见过他。然而让月君失望的是,她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坐在大厅里,容华他们还没下来,祝子钧有些饿,月君就先点了一份水晶包给他吃着,自己则无意识的摩挲着手里的蝶佩。
已经过了快小半年了,可是还是没有天音任何的消息。现在自己同他唯一的联系,就是这一个蝶佩了。
月君沉吟着,突然想起那天自斗药大会上回去。那个一身青衣的人拦住自己,强抢了这个块玉佩的情形来。
她眼前一亮,看着正从楼上走下来的容华,“容公子!你说劫走我师兄的人,背景很大?”
容华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月君,“嗯,怎么了?”
“那你说,我可不可以拿这块佩去引我师兄他们出来?”月君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嗯?”容华眉眼一挑,沉吟了起来,“引倒是能引出来,但是就怕,你引出来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对头,那样的话,我们怎么办?”
月君一愣,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是啊,天音背后的势力极大,那么,敢跟他作对的人,自然也是势力极大的,自己如果贸贸然冲上去,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小明心软,看不得月君失望,当即渴盼的看着容华,“少爷,您一向聪明,能不能帮忙想个办法?”
看着自家儿子处处帮着月君的样子,郑大管事气得脸都涨红了。但是当着众人却又不好说什么,真将一双筷子夹得山响。
“嗯……”容华沉吟,“待我想想。”
“好!”
月君大喜,忙忙的就给容华斟了一杯茶水,惹得容华轻笑,忍不住白了月君一眼。“你倒是乖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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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边,邹家,处处挂着白布白幡白灯笼,府里也是哀哀一片,一副愁云惨雾的景象。
肖宝儿已经木然的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三天三夜都没吃没喝了。
邹夫人眼睛里也是布满了血丝,木木的坐在灵堂里烧着纸,嘴里低声念叨着,“继儿,你一个人在那边走好……”
“要不是你拼死也要保下那个贱蹄子,娘说什么也要把她给你送下来陪你!”
说到这里,邹夫人那张白胖且丰韵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不甘,“若不是她吵着要去鹿城!你又怎么会出事?可是现在她活得好好的,你却没了,娘,娘实在不甘心啊!继儿啊!”
邹夫人的声音渐渐变得凄厉了起来,传入后院里。
肖宝儿终于动了一动,从枯坐中醒过神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仿佛还残余着邹继的温度。她的眼前突地一片血红,似是又想起了那天的惨烈。
那天自己正跟邹继在马车里你侬我侬,突然她看到路边开了一大片紫色的小野花,煞是艳丽。心动之下就吵着要去摘。
两人刚刚情定,不要说她现在只是路边的小野花,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邹继这会儿也恨不得搭了梯子去摘上一摘。当即邹继就喝停了马车,跳下车去采。
却没想到,正是这样简单的举动,竟然就害死了邹继。
她还记得当时,邹继一脸灿烂的笑,冲着自己摆手,一边往那丛花丛走去……
不敢再想下去,肖宝儿猛地伸手捂了脸,低低的嘶叫了一声,犹如受伤的母兽呜咽,“是我,是我害死了你!”
然而,就算她不想,脑子里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当时的景象。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邹继就倒了地。待自己跟众家丁回过神来冲上前去查看,邹继已经是血流如注,眼看着就不成了。
可是就算是那样,邹继仍是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宝……宝儿,不要伤心,这辈子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肖宝儿死死的咬住唇,想起她们一行人马不停蹄的拉着邹继,冲到医馆。
邹夫人赶到,直说要肖宝儿偿命的时候,原本已经昏迷的邹继又神奇般的醒了过来,一直一直的叮嘱邹夫人不要为难自己。
肖宝儿只觉得眼眶里涩涩的,想哭,可是一滴泪也流不下来,她猛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只恨不得让自己窒息在里面才好。一声一声呜咽着,犹如杜鹃啼血,“邹继!邹继!邹继啊……”
邹府门外街角,站着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他的肩上,立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正是方立名。
看着邹府满府飘扬的白幡,他阴沉的面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在一张纸上写了句话,塞在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里,手一扬,那鸽子就盘旋了一下,扑棱棱的飞走了……
第20章 林城守
容华带着月君去了云边城城守的家里,前年他来行商时,无意间救了城守的娘亲。这城守事母至孝,因而对于容华一直心怀感激,并说有事尽可去找他。
但是容华并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因此一直没有去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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