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受伤醒来,他总是重复着做一个梦。梦里,他看见一个被大雾笼罩着的身穿碎花布裙的女子的背影,他觉得她很重要,然而不论他如何呼喊,如何努力。他总是只能徒劳的看着那个人越行越远,直至什么也看不见,只余一片茫茫白雾……
第1章 微妙的情愫
“呵呵,王夫人慢走,日后您派人来取粥,只需要告诉我们掌柜的是要七号方子就可以了,他自是知道给您熬什么样的药粥。”
月君微微欠了欠身,送走了今天最后一名客人。眼看着人影已远,她这才回身,自桌上取了茶杯狠狠一口灌了下去,解救了她快要冒烟的喉咙。
“这说了大半天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月君苦笑着摇头,对着柜台里正忙碌着挂单子的祝明礼苦笑道,“这人哪,果真是越富贵越是怕死!”
今天来看诊的那几位,其实个个儿身体状况都很好。但是就是不放心,一遍遍的跟她确认了再确认,生怕自己漏听了一个字。搞得自己也只好一遍遍的解释,安慰他们没事。到得后来,月君都有些怕了,生怕他们依赖上这药粥,有病也不去看就惨了,只得叮嘱了又叮嘱这药粥只能是保养,并不能治病。
听得月君抱怨,祝明礼低低一笑并不答话,朝着正在大堂里招呼的刁涯意努了一努嘴,“刁叔前儿说的法子好使吧?”
听到这个,月君就是满脸的笑,“嗯,刁叔脑子就是活,他这按数字来排那些方子的法子,既好记,又能达到保密的效果,真是不错,哈哈!”
其实月君早已经按各种药效列了不少的药膳方子出来了,也教了刁涯意还有祝明礼两人一些简单的看脉法子,到时只要按效取方就好了。她所谓的按脉量体裁方,不过是一个吸引人的噱头罢了,她只是在现有的方子依各人体质不同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
“君表妹,你就要走了,这店里是不是还要请一个大夫来坐镇才好?”祝明礼捣鼓好单子,突地想起了一事,不由抬头问道。
月君摇摇头,有些烦恼的按了按眉头。“这大夫要请,可是不能随便请!”
自家事自家知,这些个药膳方子,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只要懂医理的人稍一摸索就出来了。因此她不敢乱请大夫,万一请个白眼狼回来,把自己的方子盗了就得不偿失了。
闻言,祝明礼也沉默了下来,皱着眉,“普慧大师真不能来么?”
月君摇头,“不成的。”
原本她也是想请普慧前来帮忙坐镇的,可是经了京城那一趟。月君不敢让普慧再出来,生怕哪一天再被京里那一位想起来,再把普慧“请”过去。她就傻眼了。宫里那位的命数还有多久,她可是心知肚明的。因而自京城一回来,月君就央告普慧,千万要称病不出门,就怕再引来宫里那位的关注。
“要不以师父的名义招个药童算了。”月君暗处嘀咕着,以普慧的名义请个略通医理的药童,签成死契,这样就不怕他会盗了自家的方子跑了。
正思索着,月君突然听到“咕~”的一声响。她愕然抬头,却发现祝明礼正尴尬的捂着自家肚子立在那里,一脸憨厚的笑。
看着自家表哥难得一见的窘样。月君不由失笑,“哈哈……”
此时日头已高,早上一起来,月君就带着祝明礼一直在忙着看诊的事情,均是粒米未进。她一直坐着倒还不觉得,祝明礼却是一直在跟进跟出的。此刻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啊!都这会儿了,”月君一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走,今儿我们出去吃。叫上刁叔,对了,把芷香也叫上,她一天负责熬粥也挺累的。另外,吃完饭,我今天下午再跟你还有刁叔再交待一些事情就回元镇了,明天直接从家里走。”
月君说这话的时候一心盘算着自己明天要走的话得带些什么东西,因而没有注意到她说到陈芷香时,祝明礼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之色。
接着又见月君一脸的歉意,“说起这个,这铺子自开起,我就没怎么管过。这家里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祝明礼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铺子我也没怎么操心,都是刁叔,嗯,”他顿了下,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偷偷瞄了眼月君,这才又接着道,“还有芷,芷香忙得多,我就光负责采买跟收钱了,倒是他们俩忙得焦头烂额的……”
说到这里,祝明礼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喟叹了一声,“唉,特别是芷香,有时候真是……”
“我有时真是怎么?”
正可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祝明礼这边话音还未落,那边门帘就是一动,陈芷香托了一个托盘盈盈的走了进来。她刚好听到了一个尾巴,因而不由好奇地问祝明礼说自己什么。
祝明礼一时大窘,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的样子,陈芷香扑哧一笑,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柜台上,“元姑娘,你们饿了吧?”一边说着,她一边手脚利索的将碗筷在柜台上摆了开来,“早上看你们这里一直有人,就没过来叫你们,这会儿就在这里将就一下,赶紧过来吃吧。”
鼻端飘来了食物的香气,月君抽了抽鼻子,赞叹,“哇,芷香,你的厨艺越发的好了!不过今天得委屈一下你的厨艺了,我们出去吃,等下让刁叔先把门关了,一起去。”
看祝明礼还拿着筷子不舍得放下,月君敲了敲桌子,“快点了,被芷香做的菜香一勾,真真是饿死了。”
祝明礼愣了一下,放下已经抓在手里的筷子,有些惋惜的扫了一眼陈芷香手里的菜,咂了咂嘴,口气里带了一丝安慰之意,“对了,我刚忘了跟你讲了,表妹说今儿要出去吃。”
接着又急急地道,“啊,那个,你先放着。我来收拾,下午给我吃,可好?”
听到这话,原本脸上很是失望的陈芷香笑了起来,三两下就将碗筷收了起来,白了一眼祝明礼,“你收什么收,我来就好。你去叫刁叔吧。”
看着两人熟稔之极的互动,月君有些奇怪的摸了摸下巴,歪头思索——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太对?
不过腹中越来越盛的饥饿感让她放弃了思考,她捂了捂肚子,刚刚还不觉得有多饿,此时被食物香味一引,只觉得前胸贴后背了起来。
“我们赶紧先出去点菜吧,让刁叔后面再来!”
“刁叔,一会儿你关好门之后跟芷香一起上天香楼来,今天我请客!太饿了,我先走一步!”月君大呼着好饿,拖着祝明礼的胳膊就先行出去了。
身后,陈芷香从屋内出来,正好看到月君同祝明礼相携离去的背影,她不由怔怔立在原地,咬了咬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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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里,听着祝明礼报出的一道道菜名,月君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红烧鲤鱼。”
“诗礼银杏。”
“……”
这几道菜,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刚刚陈芷香手里的正好是这几道菜吧?
“咦?刚刚芷香做的,也差不多是这几道菜,你要不换个?”
“啊,没事,我就爱吃这个,嘿嘿,”祝明礼挠了挠脑袋,嘿嘿笑着,扭头又对着立在一旁的小二道,“再加一个辣子鸡丁,芷香爱吃这个!”
听到这里,月君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越发的重了,她审视着对面的祝明礼,“明礼表哥跟芷香之间,绝对有问题!”
小二一一将菜名记了,又转头对着月君道,“姑娘,你要点什么?”
“啊,我不用了,够了,再加个青菜,再添个鱼汤就好了。”月君若有所思的又扫了一眼祝明礼,随口应着。
被月君这样三五不时的审视着,祝明礼不自在了起来,摸了摸脸颊,“啊,我脸上有东西么?”
月君不说话,仍是盯着他看,突地笑了起来,“哈哈,没事,芷香来了!”
“啊,在哪儿?”
祝明礼顿时忘了其它,急急地向外张望着,却没看到人影,不由反应过来月君是在捉弄自己,“表妹你太爱玩了!”
“噗,表哥,”月君一脸促狭的笑,凑了近去,“芷香做的菜好吃吧?”
祝明礼还没反应过来月君在做什么,点头,脱口而出,“嗯,好吃。”
“哈哈哈……”月君笑得直打跌,心里顿时确定了,指着祝明礼笑闹,“表哥,快给我娶个表嫂回来!我要吃喜糖!”
“啊!”祝明礼这才明白自己上了月君的当,指着月君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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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陈芷香同刁涯意也一起来了。
看着月君正同祝明礼有说有笑的笑闹着,陈芷香的脸色黯了一黯,默默坐下。而那祝明礼也是因为刚刚月君的一番调笑而有些不敢抬头,于是一行四人,除了月君和刁涯意以外,余下两人都是埋头猛吃。
刁涯意向来最会察颜观色,见此情形不由抬头,询问地看向月君,努嘴示意,“这两人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月君微微摇头,抿嘴一笑,正要说话。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妇人的嚎啕大哭声。月君她们坐的位置,刚好是靠着门边,听到声音,她不由好奇地往外一望。
只见门外呆呆立着一个年龄刚及弱冠的少年,身旁倒着一个人,其上还伏着一个哀哀哭泣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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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开始,月君就要开始和容华一起远行了。
第2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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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有些茫然的立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爹是怎么了?前一秒钟还好好的同自己在说着话,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那妇人蓬头垢面的,伏在地上人的身上哀哀哭泣着,“相公!呜呜,相公你怎么了?快醒醒……不要丢下我们娘儿俩啊……”
看那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天香楼的伙计就觉得晦气,忙忙的上前驱赶。
“怎么回事?哪里来了叫花子躺在我们店门口!快一边儿去!”
被人这样一番喝骂,那个少年有些恼怒的抬头,脸色涨得通红,“你说谁是花子?”
被那少年清亮的眼神一瞪,那伙计愣了一愣,这才发现这行人虽然灰尘覆面,但气质却是清雅,并不像一般的花子。
他眼睛眨了一眨,突地就想起前阵子在菜市场碰到的骗子来,一人蒙着席子躺在地上,另一人就哀哀哭泣说得了重病要筹钱治病。想到这里,那伙计的脸色越发的不善了,赶苍蝇一般的挥手,“去去去!就你哪!这样躺在我们门口算什么事!要骗钱上别处骗去!”
说着,那伙计就不耐烦的上前去推那几人。
那少年一看便知是饿得太久,分毫力气也无,被那伙计一推,一跤就跌在了地上。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死死的盯着那个口出不逊的伙计,“我们不是花子!更不是骗子!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没钱?被强人打劫?等会儿是不是还要说你爹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啊?嘁!你这种骗子我看得多了!”伙计颇为不屑的扫了一眼少年。
少年涨红了脸,口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是没能说出来。
月君混在人群中,看着那个少年犹如孤狼般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那伙计,不知为什么心头就是一酸。
蓦地,她的眼神被那少年衣襟下露出的一样事物吸引了过去——那是一块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牌子。看着那上面繁杂的花纹,月君只觉得莫名的熟悉,在哪里见过它呢?
“哎哟!你个小骗子!竟然还敢打人!”
场间突然喧哗了起来,却是不知那伙计说了句什么惹怒了那少年。只见那少年猛地冲向了天香楼伙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在了那伙计的身上。
那伙计自是不甘示弱,提起拳头就往那少年背上砸去。听着少年痛苦的闷哼声,那趴在地上哭泣的妇人也顾不得地上的相公了,忙忙的就爬起来上前想要把他们拉开。
奈何一个妇道人家,本就没什么力气,又饿了许久,哪里是一个壮年男子的对手?那伙计只轻轻一挥手,就把她推了个四脚朝天。
眼看着事情马上就要闹得不可开交,月君顾不得再多想。忙忙的冲上前去,一把扶住了那位妇人。
祝明礼同刁涯意见月君冲了上去,怕她吃亏。赶忙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伙计,口中劝道,“有话好好说!怎么突然就打了起来。让人看到多不好!”
月君想起来了——那个牌子,前世的时候她在方立名的书房里见到过,那块令牌到她们家不久之后,方立名就发家了,连连擢升,从一个小小的官府知事,升为了一方知县。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微眯,虽然她不知道那小小的牌子到底有什么用。但是若是这个牌子真的同方立名发家有关,那么,无论如何,她也要防止方立名接近这一家人。
好不容易劝熄了双方的火气,月君看着那个少年。“小公子想来也是富贵之家吧?只是不知因何落难至此?”
那少年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之色,但念在月君刚刚救了自家,也不好不理人家,只瓮声瓮气地道,“我爹娘原本是在北地做生意。想着落叶归根,于是举家南迁,却没想到路上遇到剪径的强人,财物尽空,人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得了性命。”
月君听了这番明显是托辞的话,点了点头,也不揭穿他,只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那个,如果小公子不嫌弃的话,我们的铺子就在前面拐角处,几位可以去那边歇歇,看令尊似乎是病了。”
那少年眼底的警惕大盛,正要开口拒绝,突然身后伸过来一个枯瘦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腕子。
他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他爹醒了过来。
他爹面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剧烈的喘息着,咳嗽着,“咳咳!那就,咳,多谢姑娘了!”
“爹!”少年跺脚。
月君这才看清那老者约莫五十多的年纪,面上胡子砬碴的,眼眶深陷,显得无比的憔悴。然而他的腮边,却是闪着艳丽的桃红之色。
月君心里一惊,这是?桃花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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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那少年三人回到铺子,月君让陈芷香打了水让他们一家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又去后院盛了三碗百合莲子粥过来。
一碗粥下肚,几人终于缓过了劲儿来,那妇人最先开口,“真是太谢谢姑娘了,你可真是好人!”
月君抿嘴一笑,静静的盯着她,状似无意的道,“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是寻阳城人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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