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狂的巨人又痛又怒,抓起手边每一样他碰得到的东西,就往身边乱丢,他的嘴角涎着的是昆可卡的血,他的脸上淌着的是他自己的血,黄色的房间在他的狂暴中,竟变成了暗红色,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沾染了他的血迹,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也都让他乱丢出去的东西给砸伤了。
在这一阵大乱中,谁都没有把握在巨人死去之前自己还能活着,大家只是尽了力的躲避,只除了一○八。
铁人昂扬地站在这混乱的场面中,血腥让他被铁人身躯禁锢下的头脑不再浑钝,他认识这个曼第可拉,在几个百年前,他曾经是一个火爆英俊的年轻人,当时的曼第可拉就像是在场的每一个青年一样的年轻。
但是,是几个百年前呢?一○八用力的想着,曼第可拉的名字边上,为什么还有好多好多好多他应该记得却又记不得的名字呢?
老天爷,他来到这个大陆上究竟为了什么?是要陪伴皮洛的吗?皮洛……皮洛还是个石像呢。
冲到巨人身边,铁人不畏艰难的狠踹着巨人的胸膛,抓拔着巨人的齿舌,一○八知道的,只要巨人死去,石像的魔咒就会解除。
狂痛中,曼第可拉被扭曲了的灵魂重新清明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了自己的朋友,想起了这几百年被放逐的孤独,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但是已经迟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一如当年他们送走另外一个巨人一样。
用力的,曼第可拉将胸骨击碎,他必须把他守护的黄玉布郎尼交到那个被他咬掉腿的青年身上,嗅闻出昆可卡的味道,曼第可拉将布郎尼塞到昆可卡截断的膝骨中,在让自己的胸骨替代青年的断腿,随手挥开铁人,曼第可拉祭起最后的精力,双手向天,这是他能为这些年轻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把他们送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记忆的使者,听我最后一次祈求,让他们忘却这一次恐怖的经历,让他们有勇气迎接,之后的磨难!”
光亮中,屋里所有的人全部消失,只剩下曼第可拉缩得好小的身躯,残风一吹,曼第可拉的尸身散裂成泥,化入这从此不再有雨的沼洞。
第六章 柯柏
风静静的吹着,海克拉斯被风吹得有些冷,他支着脑袋坐了起来,这里是那里?看着一身的血污,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怎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呢?他最后的印象是过了一座漂亮的大桥,看来,那个金雀草真的不能乱用,看看大家的狼狈样儿。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起来了,大家的模样真的一个比一个难看,葛罗丽亚的金发脏兮兮的黏在青肿的脸上,莱恩诺斯发亮的双眼下,两条指痕还带着血渍,最惨的是昆可卡,他左脚的小腿软弱的挂在大腿下,好像断了一样。
这群人中,唯一干净漂亮的,就是还在睡着的海娜,臭女巫,海克低声咒骂了一下,看看周围,这里是他熟悉的风景……
半圆形的洞顶上嵌着五色珍珠,地上,铺着整齐切割的石块,几栋可爱的房舍围成一个圆圈建盖着,每间屋子前面都有个小巧的花园,圆心的部分,则是一口很大很大的井,沿着洞壁,半圆形的兽栏里养着牲口,这些牲畜见到他们,正奋力嘶叫着。
这里是柯柏喇模的村庄,他们终于到了师父的家了!
“呜呜。”一阵压抑的哭泣声音从昆可卡的口中传来,可怕的疼痛从他的腿上传来,“这里是那里?我的腿怎么会这么痛?发生了什么事?”
海克拉斯撑着剑鞘站了起来,对着醒来的同伴高声宣布着,“这里是柯柏村,是喇模的村庄,各位,我们终于到了。”
每个人睁大了眼看着海克,每个人的眼中都是疲累与疼痛,终于到了,可是途中的记忆,为什么消失的这么样的彻底?大家脑中最后的印象都停留在金雀草上,摸摸自己的腿,昆可卡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棒的草要通通烧掉了。
“这里好美。”汉密斯深深吸了口气,“好香的花。”
大概是听到了汉密斯说的话,又或者真是被吵闹的牲口叫了出来,小屋里的人们,东一个西一个的,走了出来。
这些人看上去就跟普通人一样,没一点特别的,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见到这群人伤的伤脏的脏的,本来有些犹豫,但当他们看到海克之后,脸上马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
“小海,你长这么大了,来看大家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他们是你的朋友?介绍一下吧,这个大个子肌肉真结实。”
“这个不是娜娜吗?怎么都不说话,病了?”
海克拉斯应付的说了几句,然后做出让大家安静的手势,“各位,我们是来找喇模的,他今天见客吗?”
人群中挤出一个容貌聪明的孩子,“先生,柯柏拉模今天见客,他叫我今晚到他屋里。”
海克拉斯看了他一眼,“我没见过你。”
“是的先生,我去年才来。”瞧这孩子的应对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应该又不知道是那个王孙贵冑的子息吧。
“嗯,莱恩、丽丽,我们去找他。”
“柯柏在这群人中间吗?”昆可卡扶着亚契站了起来,看着围在大家身边的这么许多人,“是那位老先生吗?”
哈哈哈哈,听到昆可卡这么说,大家都笑了,“喇模怎么会住在村子里?他们总是住在最接近神的地方。”
“最接近那个神的地方?”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讪笑,村中最年长的让出一条路,指着屋子,“当然是费尔大神啦。”
“费尔?”
“费尔!”听到这个名字,皮洛跟汉密斯立刻做出一个复杂而崇敬的手势,显然这个费尔也是他们的神祇。
“你们也信费尔?”
“嗯,火神是我们的大神。”汉密斯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柯柏喇模也是费尔的子民,真是太伟大了。”
海克拉斯对他们的感叹一点兴趣都没有,“莱恩,妳把海娜抱来我们先下去吧,他们要聊让他们聊。”说完后带着葛罗丽亚调头就走进了村子中。
莱恩虽不满他的任性,但也觉得在此多说无益,遂朝大家点点头,“跟着吧,有什么话等正事办完再问。”
不知不觉中,莱恩已经成为这群人中的领导人物,好像所有关键的决定都是由她发出的,这个转变并没有人不满,事实上大家已经以她马首是瞻了。
因此,大家通通乖乖的跟着莱恩,进入了圆形的村中,这村子建的相当奇怪,四四方方的房子的背面一致向内,里面围成的小圆只有圆心部份有口大井,海克拉斯已经背着葛罗丽亚爬进去了。
“费尔。”汉密斯口中喃喃念着神的名字,在传说中,费尔是一条住在地心的火龙,因此,只有深入地底才可以接近祂,柯柏喇模如果是信奉费尔,理所当然的应该住在地底深处。
大家做出一个简单的手势,便一个接着一个的爬进井中,原来缘着井边建着一个有着扶手的罗旋阶梯,井内并不黑暗,阶梯也不陡峭,就连一○八都能轻轻松松的走下去,而从扶手的光亮程度可以看出,这是一条大家经常使用的通道。
不知怎的,大家一进入井中,自然的就不敢大声说话,或者应该说,自然的就不想要说话了。
好像井里有一种沉淀心绪的力量,让浮动的思维平静下来,大家一步一步的往下走……了好久好久。
“这井有底吗?”昆可卡抓着亚契一跛一跛的走得很辛苦,他偏还不安份的往底下看,“怎么好像还有好长的路。”
因为昆可卡的脚伤,加上走楼梯特慢的一○八,亚契、昆可卡以及扛着皮洛抱着海娜的一○八,已经落后前面那些人一大段距离了。
“看到什么?”
“看到葛罗丽亚的金发,闪的好厉害。”昆可卡的语调里有着明显的妒忌,葛罗丽亚的金发,闪在海克拉斯的银发旁呢。
“你会输。”
“什么?”
“海克。”亚契也向下看了看,就像昆可卡说的,海克跟丽丽的头发在地底闪着光,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因为光亮并没有移动。
“我会输海克。”昆可卡别扭的哼了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丽丽很喜欢海克。”皮洛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他刻意把话挑明了,“跟海克比你输定了昆。”
“海克喜欢的是莱恩。”没有人能比一直注意着葛罗丽亚的昆更清楚海克的目标是莱恩,因为,葛罗丽亚的身边总是跟着那个讨厌的海克拉斯。
“是吗?”皮洛轻笑了起来,带着点故意的说道,“可怜的丽丽,她是那样的崇拜着那个草包海克。”
“你也觉得他是草包?”听到有人骂海克,昆可卡马上兴奋起来。
“草包也比你强。”皮洛白了他一眼,在他眼里,海克拉斯可比昆可卡要强上太多,至少他看起来是那样的英姿飒飒。
“别说了,到了。”
“谁是草包?”海克拉斯等在那双手抱胸,身边的葛罗丽亚则把自己藏在姐姐身后。
“我啦!”昆可卡没多想的就答话了,他们刚刚的对话大概大家都听到了吧,“我是多嘴的草包。”
“哼。”海克拉斯寒着一张脸,不过对男生他从来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大家进去吧。”看到大家挤在一个橡木门口,应该是在等人到齐才一起进去吧。
昆可卡只觉得抱歉,一来让大家久等,二来,他让葛罗丽亚难过了,看着脸色发青的葛罗丽亚,刚刚自己那句海克喜欢的是莱恩,一定让她相当难过。
葛罗丽亚紧张的抓着姐姐,她的确难过,的确也因为昆可卡的那段对话而感到难过,但让她伤心的不是海克喜欢姐姐,在葛罗丽亚的心里,每一个人都喜欢莱恩,这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让葛罗丽亚伤心的是,竟然连皮洛都觉得海克殿下,是个草包王子……海克殿下,这么完美的人,为什么有人说他是草包,他应该跟姐姐一样,受到大家的拥戴呀……
门一推就开,葛罗丽亚感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热气里带着一些不太好闻的气味,有煮包心菜的味道,有书的味道,有草药的味道,还有……尿臊味。
“这里好臭!”马帝摀住鼻子,里面的味道他没一种喜欢的。
“是吗?我倒觉得这里挺眼熟的。”昆可卡扶着亚契先大家一步闯了进去。
昆和亚契不约而同的一起叫了出声,“神父!”
吊篮里的老人原本闭着的双眼,因为他们的叫声述地睁开,这双眼睛中有着整个宇宙的智慧。
“不是……”这个老人跟神父很像,但,不是,虽然说他们一样是那么样的老,一样是那么样的瘦弱,也一样是那么样的,有智慧。
“孩子们,你们从那里来?”
“热望加拉。”两人走近老人眼前,让他看得清楚,因为老人的外形,因为老人的气质跟神父是这么样的相像,令两人心生亲切。
“热望加拉,热望加拉……”老人口中喃喃念着这四个字,像在思考着,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海边的一个小村子,没几户人家。”昆可卡赶忙解释着,“不是很有名气的地方。”
“海边,热望加拉,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里是史卡尔德,哈哈哈,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笑话,当初卡尔用红玉卡班壳镇住了海得跟史卡尔德之后,就卡在那儿了,哈哈哈……”老人笑的好开心好开心,初见面时那种道貌岸然的表情完全看不见了,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就像是个疯老头子一样。
而且他说的话,还没人听的懂,就他自己笑得这么开心,过了会儿,他大概是笑够了,抓着亚契问道,“卡尔还好吗?”
“卡尔大概就是你们口中的神父吧。”海克拉斯忍不住插嘴提醒着。
“啊,小海,你来了,娜娜呢?”老人的视力似乎不行了,但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存在的,“小海说的没错,卡尔就是你们的神父,神护神父,哈哈哈哈哈,他还是这么有幽默感。”
“他七年前就死了。”想到神父死去的那个晚上,昆可卡眼角还是湿了,“热望加拉也毁了,您是柯柏是吧,请您告诉我,我妈还活着吗?”知道他是神父的朋友,昆可卡对老人自然尊敬了起来,别的不说,如果他是神父的朋友,那么,他今天也三百多岁了!
“他死了?”老人果然就是大家口中的柯柏喇模,听到老友的死讯,喇模的表情很有趣,他皱巴巴的老脸像是鼓满了气,突然光滑了起来,好像捡到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你说他死了?”
“死了七年。”亚契补充着,“死在他的石屋里。”
柯柏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手,“原来,真的死的掉!”
他的语调是这么样的激动,让一旁的每一个人都怕他说着说着,真的就死去了。
“喇模,神父七年前就过世了,请您告诉我,我母亲还活着吗?”忍不住昆可卡又问了一次。
“你母亲?村子毁了为什么你母亲会活着?”
“他们会留着异人!我妈很胖。”
“嗯,那你妈可能活着,他们喜欢留胖子。”
“啊?”喇模的解释太令昆可卡失望了,“就这样?你没有办法确定的告诉我我妈是死是活,现在在那里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是喇模,是先知,你应该要用你的能力帮助每一个人!”
柯柏眼睛往上翻一翻,露出一副懒得理你这小鬼的表情,然后神敛色厉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孩子们,请听我说一个故事。”当他一闭上眼,那种莫测高深的喇模法像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是不是所有的老人家都爱说故事?昆可卡怒道,“柯柏喇模,你宁愿说故事也不愿意顾及一个生命的存殁吗?”
柯柏调皮的一笑,“不管我说不说故事,你母亲的死活都不会改变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现在就坐下听我说故事,你们大家也自己找地方坐着听故事吧。”
有意的,海克拉斯坐到了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