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在现代见多了滑冰,刘传绪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也就见惯不怪了。在岸边坐下,想这些所谓的“奇怪”的社团的事情,忽而觉得这所谓的京学似乎也挺好玩的。看来果真是为贵族子弟开放的,没有科考的压力,反而是玩乐的成份居多了。
冬日的冷风,一阵一阵的。忽而有些大了,吹乱了刘海。温玉抬手捋头发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道似曾相识的白影。蓦然回头,正是那位名叫阿静的姑娘,在方才那个侍卫的带领下从一间厢房里走出。下了台阶,阿静再三地向侍卫躬身道歉,秀丽的瓜子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冷风吹得,还是被暖阁里的热气给熏红的。
在相国寺玩了一会,便又去了郊外的马场骑马。温玉不会骑,刘朝绪让她跟他同乘一骑,温玉却也不肯,就只站在旁边看。等到夜色暗下来,便回了马车,说是要去参加灯会。
路上听到外面锣声、鼓声、琴声、唱曲声、唱彩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不由将车帘掀起了一条小缝往外张望。刘朝绪见状,说道:“这里是西市,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但我们不在这边。”说着,他回头瞅了瞅陈夫人,作势挨到温玉身旁一齐看外面的景致,实则与温玉咬耳朵,小声说道:“以后带你来玩。”
“嗯。”温玉轻轻应了声。这家伙,倒是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了。
今天是上元节,东市和西市都有花灯会,但由于刘家是皇家,所以参加的则是宫里在神泉别苑举办的花灯会。马车在门口停下,又遇上了许多达官贵人。陈夫人与贵妇人们谈天,便让刘朝绪先带温玉进去玩。
“妹妹,我们先去挑花灯!”
神泉别苑外院两边的游廊下,排满了花灯。刘朝绪拉着温玉沿途看过去,不时地问这个好不好看,那只又喜不喜欢,正挑剔着,身后传来一个唤声:“阿绪,原来你在这。”
闻言,温玉随着刘朝绪回过头,来是一个跟刘朝绪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个子不高,长得墩墩实实的。看到温玉,也不惊奇,朝她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我刚到。”刘朝绪说道。“怎么了?”
那少年看看温玉,然后朝着刘朝绪一阵挤眉弄眼。刘朝绪知道有事,便跟温玉说道:“妹妹,我走开一会,你在这里,可别走远了。”
“嗯。”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花灯
刘朝绪离开后,便剩了温玉一人。各家带来的仆从们,是不能入内的,全部都安排在外围的厢房里等候。苑中守备有大内侍卫,杂役有太监宫女,所以也用不着带仆从。
温玉不敢走远,便在附近细细欣赏起一盏盏姿态各异的花灯来。忽而在一排形态比较方正的花灯丛中,看到了一盏圆圆的灯。有些像是番茄的形状,比较正的圆形,顶上一圈有几片绿色的小叶子。
“这世界,应该还没有番茄吧?”温玉奇了奇,缓步过去,想取下来看个仔细。不想却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在她之前,将那盏灯取了下来。温玉还以为侍立在旁的宫女这么善解人意,她还没动,就知道她想要取哪盏灯了。微一抬眼,却发现取灯的并不是粉色衣衫的宫女,而是一名宝蓝色衣衫的少年。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温玉这边的情况,回眸看了看,便微笑着将花灯递了过来,柔声说道:“小妹妹,给你。”
在看清少年容貌的一瞬间,温玉蓦地有些恍惚。这个人,长得好像她的高中同学程涵。
她和程涵同一个年级,却并不同班。两人都是级里的尖子生,又都是校学生会的干事。互相久闻其名,开会也经常会碰到,但一直只是点头之交。直到高三,学校为了冲高考的重点率,将年级里最拔尖的学生全部集中到一个班里,有针对性地重点培养。于是,这两个人便很偶尔地成了前后桌。
程涵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大才子,相貌出众,成绩优异,而且多才多艺,学校的各项比赛经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但在众多光环笼罩下的他,却是个相当腼腆的大男孩,总是小心翼翼地与女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温玉,虽然只能算是清秀可人,但是在女生稀少的重点班,可就是大美女中的大美女了。
这样的两人坐到一起,前桌后桌的,平时总不免有些交流。于是,自然而然地,便有了某些传言。久而久之,连两位当事人心里也觉得似乎有那么一回事了。
在高三的第二学期,程涵忍不住拐弯抹角地想约温玉出去。温玉觉得在这样的关头,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分心。若是因此影响了高考,影响了两人将来的前途就不好了。于是,便婉言拒绝了。没想到,程涵却因此大受打击。不仅申请调离了座位,高考填志愿时,还刻意地避开她填的城市。虽然最后两人都如期地考上了重点大学,但却是一南一北,互不相见。
见温玉看着自己发呆,那少年公子再次唤了一声:“小妹妹?”
温玉蓦地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忙摆手说道:“不、不用,我只是觉得这灯笼的样子很奇怪,与别的不同。”
少年公子又是微微一笑,比程涵少了几分青涩腼腆,却多了几份自信与贵气。“这个花灯,是依照青萝花的形状编就的。青萝花是一种可以生长在石头上的花。”他指指花灯圆圆的部分。“这是它的茎,可以储存供青萝花存活一年的水。所以,只要一年之中下过一场雨,它就能活下去。”
“好神奇。”少年见识广博,性情温柔而耐心,加上他的容貌与程涵有八分相似,温玉对他很有好感,便与他搭起话来。
“它十几年才开一次花,开的花小小的,颜色也很淡,很不起眼,经常被来往的行人踩踏……”少年的话语之中,颇有怜惜之情。
温玉却接口赞叹道:“好坚强,好了不起!”
少年略微怔了怔,看看温玉,再次将花灯递了过来。这回温玉没有回绝,接了过来,朝他微微地笑。少年从旁边又取了一盏灯下来,旁边便有宫女过来,说道:“两位选好灯,请到这边题字。”
“题字?”温玉呆了呆。
见温玉不解,少年便从旁解释道:“往年例,灯会有赏灯、猜谜、举魁三项。我们不争魁首,便随便写几个字即可。”
温玉会意地笑笑,跟在他身后进了厢房。宫女领他们来到一张桌前,周旁还有许多人都在提笔题字。温玉探头瞧了瞧,见题得大多是诗句,心想果然贵族们的风雅,跟诗画便是分不开的。只这少年,却与旁人不同,并不去附会这些。
宫女奉了笔墨上来,那少年略作思忖,便提起笔来,在他的那一只花灯上写起字来。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闲庭信步一般的娴雅与舒适。颇不似这珠环翘翠之中庸庸碌碌的高官子弟,倒有一股子悠然自在的任侠之风。
“远芳幽笛情已醉,斜阳古道人忘归。”
他所写的句诗也是完全不拘泥于章法,只为描绘心目中的那一种意境,清幽而广袤。看来是个胸怀宽广、志向高洁的人,不想拘于朝廷京师,而想要远游,想要行遍天下。
丰神玉秀的少年躬着身,恣意笔墨,温玉便静静地从旁凝视着。在笔间的墨尽之时,适时地将墨砚推过去,供他蘸取。少年回眸,朝温玉微微一笑。温玉便忽而有种错觉,觉得戏文里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或许便是如此吧。
少年写完诗,刚站起身。一个刚被宫女领进屋来的盛装少女便倏地眼睛一亮,唤了声“言哥哥”,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来。
“雨儿妹妹。”少年闻声回身,朝像小鸟一般奔过来的少女微微而笑。
“原来他姓颜。”还没找着机会问他名字的温玉暗自嘀咕。“不过,是颜,还是严,抑或是言?”
“言哥哥写好花灯了呀?”萧雨时清亮的眼珠子一转,便瞧见了少年题的花灯。捧过来瞧了又瞧,念了两遍上面的诗,颇有些爱不释手,然后又缠着那少年,撒娇道。“言哥哥,人家不会写诗啦,你帮我写两句上去,好不好?”
“好啊。”少年公子倒是很好说话。正要帮那少女写灯笼,从外又进来一男一女,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男的笑着打断少年的动作,说道:“嘉言,原来都是你,将雨儿宠得这样不学无术。”
少年闻言,回身笑着打招呼:“叶师兄,萧大小姐。”
“姐!”萧雨时快步上前,挽上胞姐萧燕婉的手臂,娇声道。“你看姐夫,又嘲笑我!快快不理他了!”
萧燕婉揽过妹妹,莞然笑着对少年公子说道:“宋公子,雨儿就爱胡闹,你别听她的!”
“宋……嘉言……”温玉如遭重击,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如青竹般清逸绝俗的少年。
他……他竟然就是她那订了十年亲事却素昧谋面的前未婚夫,宋嘉言?!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用心
在一片娇声笑语中,温玉带着满腹震惊,悄悄地退身出来。站在阶下恍然离神,听得有人唤了声“玉儿妹妹”,温玉抬起头,便看到五小姐和另外两位年纪相仿的官家小姐迎面过来。前面也有一位宫女领着,看样子,似乎也是往屋里去题诗的。
“五姐姐。”温玉行了一礼。
走近后,五小姐便为同行的两位小姐介绍起温玉:“玉儿是我家远房亲戚家的妹妹,从小在乡下长大,吃了不少苦。前些年,她的娘亲也过世了,孤苦伶仃的,我四婶疼惜她,便将她接进府来住,与我们姐妹作伴。”
五小姐说的时候,她身旁的两位小姐看向温玉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怜悯。使得温玉觉得自己在这个富贵乡里,就像是野生动物被送进了动物园,供有闲有钱的人们参观,拼接受各种不同的目光审视。
“过两天,玉儿妹妹也要到咱们学里来了,应该进的是竹苑吧。”五小姐说着,回头对身旁一名紫衣少女说道。“雨涵,应该与你一个苑。平日里,可就要麻烦你多关照些。”
“自然会的。”紫衣少女温声应了,上前一步,示好地问道。“玉儿妹妹也选好灯了,一起进去题诗吧?”
虽然不喜欢被那样同情的注视,但温玉倒也不讨厌这个紫衣少女,只是这屋里有她暂时不想去面对的事情,便连忙婉言相拒:“几位姐姐去吧,我不会写诗,就拿盏灯玩。而且绪哥哥让我在这等他,我怕走开了,他来了寻不见我。”
“绪哥哥……”紫衣少女的脸色微微一变。
另外一个少女似乎并不想与温玉多说,说道:“我们该进去了,不然要赶不及了。”
五小姐闻言,温和地笑笑,又关切地嘱咐了温玉几句,才与那两名少女进屋去了。进屋时,那名紫衣少女还回眸看了温玉一眼。
温玉还不及多想,刘朝绪便“妹妹”“妹妹”地叫着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的除了方才来找他的那个小正太之外,还有一个清清瘦瘦的少年。约摸也是十三四岁的模样,斯斯文文的,脸庞透了些不健康的白皙。
温玉见三人面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忿忿之色,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都一脸不高兴?”
“气死人了!”先开口的是那个长得墩墩实实的小正太。“被人抢了!”
“什么被抢了?”温玉好奇地问。
刘朝绪也忿忿地说道:“我们想今年开个社,之前都已经差不多了,没想到事到临头,名额被抢走了!”
“呃……”温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开社,应该便是文社一样的兴趣小组。“有限额的么?”
“学里总共十八个社的名额,从立学至今,名额早已建满。如今是要解散一个,才能组建一个新的。我们等了大半年才等到绣云社要解散,我们之前都已经跟孙家小姐谈好了,也到余先生那里递过函子,说好一开学,绣云社解散,名额我们填上。没想到,就差这几天的时间,孙家小姐突然又说绣云社不散了。”
“人有时是会改变主意的……”
温玉本想劝几句,不想话还没说完,便被那清瘦斯文的少年打断:“是宋懿行使了暗劲,让孙小姐改变了主意。”温玉呆了一呆,正想说什么,听到了身后屋里传来了宋嘉言的声音,似乎正与萧家的几人往外面来。温玉心里顿了半拍,连忙拉着刘朝绪说道:“这里人多,不好说事。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从长计议,好好商量对策。”
刘朝绪一想也对,当即带了温玉离了别苑,躲到自家马车上商量去了。路上,温玉也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绣云社是礼部孙尚书家小姐组的绣社,她开春便要出阁嫁作人妇了,不能再来学里,便决定把社给散了。
本来刘朝绪他们与孙小姐都已经商谈妥当,没想到半途杀出个宋懿行。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通了孙小姐,不仅不散社了,还将社传给了他。方才他们同行赏灯,一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被姚家宝,也就是那个长得憨憨的小正太给听到了。小正太先在附近找到了那个清瘦斯文的少年陶然,两人一合计,就由姚家宝跑来找刘朝绪,陶然先上前去与他们周旋。但是很明显,周旋并没有成功。
温玉呆呆地问:“绣云社,那是个绣社吧?”
“是啊!”提起这个,姚家宝更是愤怒。“你说他一个男的,接掌一个绣社,也不怕被人笑话么?!”
“他是不是接了社之后,准备改成别的社呀?”温玉问道。
“不可能的!”姚家宝一口否认。“递函要求结社的时候,是要写明结什么社的。除非散社重结,否则是不能变更的!”
“那他应该是接了社之后,再交给其他人吧?”温玉使劲想一切的可能性。只有先了解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用意,才能对症下药,找出解决的办法。
“这也不对。”刘朝绪说道。“他要是帮别人要,大可以直接让孙小姐传给那个人。同样都是欠个大人情,何必中间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温玉想想也对,不过这样说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他是故意的。温玉的目光在三个小正太脸上一一扫过,正色问道:“你们跟他有过节?”
“没有。”
“没有。”
姚家宝和陶然都回答得很干脆。到刘朝绪这里却顿住了。于是三双眼睛便齐齐地看了过去。
“没、没有!”刘朝绪连忙否认。迟疑了会,又犹犹豫豫地问道。“他之前与我四姐闹得不开心,我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不算得罪他吧?”
姚、陶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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