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看了看,似乎觉得挺喜欢。但是当仆从说明要付钱的时候,不由蹙起秀眉,将册子丢了回去。看得那一群院外偷看群众一阵儿欢喜,一阵儿失望。
“这位少爷,打扰,请看下这个。”
宋懿行正在休息室里沏了壶茶喝,便有个学里的仆从进了来。京学的规定,各位学子从家中带来的小厮和丫环,都是不能进东、西、南三个苑的。这些苑中的一切杂务,都由京学中训练有素的仆从们来做。不过,一般送信传情之类的事情,还都是由贴身仆婢去做的。
“哦?”宋懿行好奇地接过小册子。看封面还以为是个诗集,翻开看之后,竟然是八卦消息的大合集,而且第一页里,就有自己的大名赫然在目。“倒是挺有意思的。”宋懿行笑了笑,便挥手示意那仆从可以退下了,这册子他收下了。没想到那仆从却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少爷,这册子不是白送的,需要十文钱购买。”
“不是送的,是要买的?”宋懿行倒来了兴致,当即取出一两银子交给那仆从,说道。“多的给你,不过,你得告诉我,这册子是谁给你的。”
那仆从很有气节地行了一礼,说道:“多的钱,少爷请取回去。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不能说出是谁给的。”
“哈哈。”宋懿行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就赏给你了。”
“谢少爷。”
那仆从离开之后,宋懿行才一边品茗,一边细细地看起那册子来。虽然自己被写进去了,倒写的却都是事实,无可厚非。不过看这文字里行间隐隐透露的意思,那作者似乎是在谴责他在故意惹刘四小姐生气啊!
宋懿行将册子放在茶几上,以食指和中指轮流轻扣着桌面,忽然觉得这字迹,看着似乎有几分眼熟。思来想去,忽而想到些端倪。将册子收起揣到怀中,离开学院回到家中。从书案上取出之前温玉给他的那封信,与那册子放在一起一比照,答案跃然纸上。
“果然啊,又是你这个小家伙!”
第一天,只卖出去两本。第二天,卖掉了五本。第三天,很快的就把剩下的卖光了,然后就有许多人追着那两个兜售的仆从问还有没有那册子卖。仆从都很敬业地告诉他们:“请等下个月。”
“大获全胜!”苏叶看着收回来的钱,欣喜若狂。其实对于她来说,赚多少钱都在其次,主要是被人接受了。而且已经售出的十本册子,还有被人哄抢的趋势,这是一种多么强烈的成就感哪!
“今天我们要开个庆功大会!”苏叶高兴地说道。
“嗯!嗯!”潘凝云总是第一个附和。
温玉无奈地泼冷水:“我今天得去马场,给绪哥哥捧场了。”
“我也去!”潘凝云又附和了。
苏叶说道:“去什么,马场有小玉了,我们去别处打探消息!下个月很快就到了!下个月,我们至少要做二十本!”
“哦。”在去看刘朝绪,还是去打探消息中迟疑的潘凝云,最终还是被苏叶不由分说地拖走。
温玉像往常一样独自前往南苑的马场,但是今天,走着走着,便发现自己仿佛被人跟踪了。
脚步渐渐放慢,然后蓦然一个回身,赫然便看到宋懿行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也没有躲开的意思,仿佛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她似的。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二房
“玉儿妹妹。”他像刘朝绪一样地唤她。
温玉心里忍不住暗暗想道,这回倒是学乖了啊,不叫小嫂嫂了。一念刚转毕,便听得宋懿行说道:“玉儿妹妹,可是在想我为什么不叫‘小嫂嫂’了?”
温玉闻言不由黑了黑脸,心想这家伙难道有读心术吗,她的念头刚一动,他就知道了。
宋懿行“呵呵”地笑着说道:“因为我忽然觉得玉儿妹妹与我兄长不太合适,还是做我的二房姨太太比较好。”
“……”温玉无语了,当即抬头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他。还二房姨太太,这家伙是猪吗?正室夫人没娶,就想着二房了啊,真有理想!
宋懿行仿佛没有察觉到温玉正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他,继续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玉儿现在还小了点,模样都还没有长开,得再养两年。”悄悄地,他又把称呼中的“妹妹”二字去掉了,直接亲热地唤上“玉儿”了。“等到十五岁,呃,十四岁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就可以来我家了。”
温玉被他话中的“再养两年”说得唇角隐约抽动了两下,敢情他还当她是猪了。现在太瘦,养个两年,胖点了再宰?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唉呀,别走,玉儿!”宋懿行连忙跟上两步,拉住温玉的手腕。
温玉奋力地甩开,回头正声说道:“宋公子,请你继续你的春秋大梦,我得看赛马去了。”
“这可不是春秋大梦哦?”宋懿行说道自信满满。“这是对将来的美好规划。我也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我有了这么一个决定。”
“呵呵。”温玉不怒反笑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了。”宋懿行抿嘴微笑,笑得异常好看。“我会尽快把你从刘家解救出来的。”
“解救……什么?”温玉的嘴角再次抽动。
“你姐姐是刘家长房的媳妇,你不住长房住四房,刘家的用意很明显吧?分明就是想让你给他们家当童养媳。”
“你怎么,不去死!”温玉终于忍不住揭下淑女的外衣,爆粗口了。在温玉忿忿地转身离开的时候,宋懿行的嘴角却渐渐浮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温玉来到马场,正好刘朝绪牵了马从马棚出来,看到温玉一步一步走得恨恨的,便快步跑过来,问道:“怎么了,气呼呼的,谁惹你了?”
“一只猪!”温玉忿忿地说道。
刘朝绪惊奇地问道:“学里怎么会有猪?”
“猪都不如!”
刘朝绪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便也不与她提这件事情了,宽声说道:“好了,好了,别气了,要不要骑下马?”
一般情况下,温玉是不想挑战骑马这一项在她看来极有危险性的活动的。但现在正郁闷着,想做点什么舒缓下心情,当即点了点头。但当刘朝绪带着她来到马前的时候,看着比自己的身高还高出小半个头的马背,不由颤了颤唇角,问道:“有没有小点的马?”
难得温玉肯试着骑马,她有什么要求,刘朝绪自然尽量满足。当即跑去马棚,牵了匹小马犊出来,又搬来个小扎着让温玉踩着。将温玉扶上马坐稳后,刘朝绪便牵着马,在马场上慢慢地踱。
走了一段路后,刘朝绪回头问道:“要不要跑一下?”
温玉脸色一紧,说道:“别……”
“没事,我带你。”说完,刘朝绪便翻身上马,坐到温玉的背后,说道。“坐稳了。”等温玉“嗯”了一声之后,便一甩缰绳,策马往前奔去。
风迎面凛凛得吹,吹得发丝乱舞。初春的风,温暖中带着些许湿润,缠绵得像是情人间缱绻的吻。在这种急速奔驰中,温玉心头的郁闷似乎也随风丝丝散去,却不知道这一幕落入正缓步踱进马场的宋懿行眼中。唇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哦呀哦呀,刚刚说过的话,一转身就给忘记了啊!”
由于小抄本的人手相传,定国公世子叶骏与青梅竹马的贾小姐余情未了、还暗中私会的消息不胫而走,贾西溪再一次旷课了。温玉悄悄问过谢雨涵,叶骏私底下有没有来质问过这件事情,毕竟当时只有她们两个看到。
谢雨涵说道:“放心吧,他们这些人一直被人关注着,最了解消息的人口相传是个什么样的事情。往往一个传一个,传到后来就完全不成样子了。现在出个册子,让大家都可以看到第一手的真实消息,可比乱传的好多了。”
“而且,他那天见着我们,也没说此事不能跟别人说,不是吗?”
温玉虽然还是觉得有点问题,但也只能点点头。
这一天回到家中,到陈夫人面前请安的时候,陈夫人说道:“下个月十五,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你们两个准备送些什么礼物?”
“呃……”刘朝绪略作一怔,挨到母亲身侧,说道。“母亲不像往年一样,帮我一起备着么?”
陈夫人拍着儿子的背,柔声说道:“你也不小了,应该自己学着准备礼物了。今年正好玉儿也在,你便与玉儿一块儿商量着送吧。”
刘朝绪闻言,便转过目光看向温玉,问道:“妹妹送什么?”
之前谢雨涵提起过刘老夫人的寿辰,温玉当时便想过了。虽然之前并未曾见,但如果在家中摆寿宴的话,少不了还是得送礼。“我想画张观音像送给老夫人,四婶觉得可以么?”
“当然可以。”陈夫人赞许地点头。心想这孩子真是个心细的,之前与她说过一次老夫人身体不好,在佛堂静养,她便记住了,这会儿便想着送观音像祝寿。“绪儿,妹妹都想好了,那你呢?”
“我跟着妹妹一起送。”刘朝绪说道。“观音像,就算我们合送的好了!”
“哪有你这样偷懒的!就是亲兄妹,也是要分开送礼物的。”
陈夫人正笑斥着刘朝绪,红绡掀帘子进来,说道:“夫人,林家太太来了,想见夫人。”
“哪一位林太太?”
“说是如意画馆林均烨林先生的太太。”
陈夫人闻言怔了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回眸看了温玉一眼。略作沉吟之后,唤过红绣将两个小的带回自己房去,然后才让红绡去请那位林家太太进来。
温玉一边走,一边想着陈夫人刚才那一瞬间的异状。陈夫人听到禀报后,第一时间便看了她一眼,难道来的这位林家太太与她有关系?温玉转念一想,然后想到自己母亲的娘家是姓林的。祖父母都已经过世,隐约记得似乎还有一位舅舅在京中……难道来的这位林太太,就是她舅家的人?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舅母
刘朝绪跟往日一样,先蹭去温玉房里玩。温玉近来将纸牌画全了,教了刘朝绪玩最简单的纸牌游戏。往常时候,刘朝绪是绝对玩不过她的,但她今天心里存了心思,时常出错牌,让刘朝绪占了好大便宜。
正玩着,紫菱进来了:“小姐,夫人唤您过去。”
温玉心里一惊,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位来的林太太一定就是她舅家的人了。见温玉起身,刘朝绪便将手上的牌一丢,说道:“我也去。”
与紫菱一起过来的红绡,连忙拦下刘朝绪说道:“夫人要和玉儿小姐商量送贺礼的事情,少爷不是搀玉儿小姐的份子么,就不要去了。不如趁这个时间,去洗漱沐浴好,呆会可以和玉儿小姐多玩一会牌。”
刘朝绪想想也对,跟温玉说了声“那你快些回来”,便跟着自己的丫环去洗澡了。
温玉来到陈夫人房中,一眼便瞧见右边下首的座上,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皮肤白皙,脸盘像满月一般圆润光滑。体态微显丰腴,配上秀致的五官,颇有一种绰约的风姿。
一看温玉进来,那妇人便站起身来,略显夸张地说道:“这就是我们家玉儿了,一晃眼,就十年过去了……快让舅妈好好看看。”说着,便上前来拉温玉的手。
温玉抬眼瞅了瞅陈夫人。陈夫人见状,微微一笑,柔声说道:“玉儿,这位是你舅舅的妻子,也就是你的舅母。快见礼,不要失礼。”
温玉这才挣开林太太的手,恭敬地行了一礼:“玉儿见过舅母。”
“乖啊!”林太太一副对温玉十分喜爱的样子,直要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但温玉却是知道,自家跟舅家的关系,是十分恶劣的。
张妈妈也没少跟她抱怨过这位舅舅。温玉的外祖父林靖泽是举国闻名的大画师,但他生性比较清冷,不喜收徒。他年轻时候,身边有个丫环很有天份,又勤奋,林靖泽看着喜欢,便在空闲的时候教她。一来二去,便有了私情,生下了庶长子林均烨。
林家也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林靖泽又是这一房的独子,自然不能娶一个丫环做正室,当将来的当家主母。所以林老太太做主,另娶了官家千金李氏做正室夫人。李氏生了林夫人之后,才知道庶长子的存在。月子里受了刺激,留下病根,没几年就去了。林靖泽没有再续娶,只是抬了那丫环做姨娘。
林夫人从小没了娘亲,在老太太跟前长大。老太太过世后,跟在父亲身边学画。虽然是嫡女,但从小孤苦伶仃,没少受姨娘母子的气。林靖泽倒是对李氏夫人还有几分情义,对林夫人极为关照,最后传衣钵的时候,也是传了林夫人,没有传长子。为此兄妹俩翻了脸,不过那时候林夫人已经嫁到了温家,温家势大,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温家被逐出京,回了青州。林家曾派人来索要过林靖泽传下的东西,两家为此又大吵了一架,可以说是完全撕破了脸。林夫人之所以生病,以致病逝,也与这件事有关。所以,温如韬带女上京,找遍了亲友,也没有踏过舅家的门半步。如今自己在刘家住得好好的,舅妈忽然连夜登门拜访,不知道是为何而来。
林太太搂了温玉在身旁,说起家中的事情。“你舅舅是个只知道画画、双耳不闻窗外事的,竟都不知你们父女俩进了京的事情。你有一个表姐,比你年长一岁,还有个表妹,比你小两岁。年纪都差不多,你来舅舅家之后,可以与她们一处玩,也可以一起去坊里的闺学一处上学。”
温玉听得不由心中一跳,不是吧,难道舅家真的要接她过去?两家的关系这么恶劣,温家身上的罪官名声又没洗掉,接她过去一点好处都没有。难道是要落井下石,趁这个机会把她接过去虐待一番,报曾经的“一箭之仇”?
虽然温璧嫁到了刘家,但毕竟只是她的堂姐,而且她现在住的也是四房,而非长房,哪里及得过亲舅舅、亲舅妈关系近?如果林家坚持要接她过去,刘家也是无法拒绝的吧?
温玉正忐忑着,便听得陈夫人缓声说道:“玉儿现在与绪儿一起在京学上学,就不必刻意转去闺学了吧。”
闻言,温玉微微松了口气。看起来陈夫人也不希望她被接走呢!
林太太听了陈夫人的话,脸色微微有些不对。京学是出了名的贵族学府,就算是官家子弟,也不一定能进去。有钱无权的土财主自然进不了,但即使是位高权重,出不了巨额学费的,还是进不了。所以京学自来就是一个供天下学子仰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