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宜光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轻轻飘荡的床帐。眨了眨眼睛,心想可能是哪个窗没关严,当即也没怎么在意,翻个身继续睡。忽然,想到了不对劲之处,侧回身去,伸手摸向那一边的位置,触手却是一片温暖。现在已经入冬了,他身上又偏寒,不可能会暖这么大的范围。而且这边的枕上还残留淡淡的发香,分明是女孩子用的香泽的香气……刚才有女孩子睡在这里至于这个人是谁,现在为什么又不见了,刘宜光略微转念一想,自然就明了于胸了,不由又涨红了脸。连忙掀开被子看了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想来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自己刚才所担心的事情而羞得面红耳赤。
对着静寂的夜色,听着窗外竹叶敲窗的轻响声,胡思乱想了一阵,忽而看到帐子又轻轻地动起来,床下……似乎有人刘宜光隐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受了惊似的赶紧闭回眼睛来装睡,生怕撞了个正着。却终还是忍不住迟疑着留了一条小缝,看着床沿处慢慢地探出了小半个脑袋。齐平的刘海,无比娇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即便是在黑夜里依然流转着明澈的波光。那双眼睛瞅了瞅他,发现他还睡着,轻抚胸口松出一口气。然后钻出帐子,提上自己的绣花小鞋,像作贼似的,蹑手蹑脚地爬回了自己的床上。
看着那边的床帐在一阵轻轻摇晃后归于平静,刘宜光方才收回目光,忽而察觉到自己的唇角竟是微微上扬的。顿时惊了一惊,慌乱地埋回头来,将脸沉进被子里。憋了一阵,忽又想到这会儿似乎没有人看得到他,才慢慢地将脸重新探着出来,看着一室的漆黑茫然出神,直到天明。
胡卢王又早早地过来查收成果,发现温玉竟又睡回了自己的床上。不由拧了拧眉,大大地不悦,心想竟然还不成,看来得下猛药了。在他悄声离开房间的时候,却发觉多了一条尾巴。胡卢王转回身,看着和衣站在门口的温玉,扬了扬眉:“既然醒了,刚才怎么不出声?”
“我不想让世子知道。”温玉正色说道。“舅舅,别再做奇怪的事情了。”
“怎么奇怪了?”胡卢王一副坦然的样子。“夫妻睡在一起,天经地义。你们现在是刚开始,害臊怕羞,多睡睡,习惯了就好了。到时候,再让你们分开睡,怕你们还不肯呢”
经过这些天的锤炼,温玉已经习惯于他将闺房之事说得堂而皇之了,脸不红气不喘地听他说完,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我们是刚开始,我们正在慢慢习惯生活中多一个彼此。一步一步,走得踏实了,将来的路才更好走。舅舅却为了自己的私愿,就擅自地要把这个适应过程给直接去除掉舅舅这样做是不对的,是对我们的不负责任”
“而且,我觉得舅舅应该多顾着点世子的感受?他有心病,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舅舅半夜里偷偷地往他床上放一个人,他醒过来,毫无防备地被吓到了,引发了心悸怎么办?”
“呃……”原本对温玉的话不以为然的胡卢王听到这里才迟疑了一下。好吧,好吧,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也是明白的。看看温玉的小身板,估计也还生不了小孩。放过他们了,大不了过两年,他再过来一趟好了见他不吭一声就转身走了,温玉也吃不准他到底会不会再出些稀奇古怪的招。站在门口迟疑着,看到大管家从外面进来,急步来得胡卢王跟前,说道:“舅老爷,有请柬。”
胡卢王不喜欢府里的人唤他“大王”,下令一律按“刘宜光舅舅”的身份来称呼。而且自他来了之后,就全权接管了瑞王府。只有看他管治王府时用的手段,温玉才能感觉到这真的是一国之君,而不是成天叽叽歪歪,拘泥于鸡毛蒜皮小事的家庭妇男。胡卢王接过请柬看了看:“婚礼?”
温玉听到“婚礼”两字后,又隐约听大管家说到“苏大学士”什么的,知道应该是苏叶又让人送请柬过来,请刘宜光与她一道过去了。想了想,快步走上前去。半途上,见得胡卢王转了回身,笑盈盈地说道:“不错,不错,小玉儿,咱们带上宜光,去婚礼上走走吧”
“咱们……走走?”温玉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家伙该不是要一道去吧。“舅舅,婚礼上怎么走啊?而且,您是邻国的王,您去了,不是会吓到那些宾客么??”
“没事,我乔装改扮下好了”胡卢王倒是很坦然。“只要你们不说,没人认得我。”
“……舅舅还是和世子商量一下吧,他还病着,下不了床呢。”温玉劝不了他,只能寄望于刘宜光能托病,将他留住了。且不论他的身份尊贵、万一遇着什么意外,没人担但得起,就是他的奇思异行,在婚礼上惹出什么乱子来,她怎么对得住苏叶?
但是不幸的,之前刘宜光为了能让胡卢王能出去走走,别再出些主意来折腾他和温玉,已经放弃装病,“病情”日渐好转了。胡卢王又直接拎了于太医去给刘宜光诊治,得到“世子已无大碍”的结论后,也不问刘宜光的意思,高高兴兴地吩咐下去准备贺礼,“瑞王府世子夫妇”要去参加苏大学士千金的大婚了
第三卷 第一百二章 婚礼
苏叶的婚期定在十月二十八,按习俗,苏家嫁女是提前一天在家中摆喜宴,接受亲友的道贺。温玉作为苏叶的闺蜜,还要在苏家陪苏叶住上一晚,第二天在新郎前来迎娶的时候,还要堵住房门出题为难新郎。
胡卢王得悉这么个习俗后,兴致勃勃地帮温玉想了许多问题,譬如羊一胎最多能生几只小羊、天底下最能生的哪种动物等等。听得温玉不得不深深地怀疑,他的脑子里除了“同房”和“生产”之外,还有其他别的东西么?
出门的时候,在衣着打扮上,“小夫妻”俩又被胡卢王好一番折腾。他说参加喜宴,一定要穿得喜气。一向衣着素净的刘宜光被他硬套上一件软银红色的罩衣不算,温玉也给要求着换上了银红色的衫子,说要凑一对,另外还被戴着满头的红花。温玉没法子,只能先顶着一头的花出门。反正接下来一路都在车子里,没有旁人看得到,等下车的时候,把红花摘了就好。胡卢王和他的贴身随从阿娣扮作小厮在随行的家丁中混着呢,那时候,他可就管不着她的“造型”了。
马车辘辘地在苏府门前停下,车帘从外掀起,刘宜光先行下车。温玉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摘花,摘下来的花,就随手往车里一丢。刘宜光见着温玉七手八脚的样子,不由轻抿唇角,淡淡一笑。在温玉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抬手从她头上取下一朵“漏网之鱼”,递与她。
温玉轻声道了谢,将那花也丢进车里,正要在锦书的搀扶下下车,听到旁边有人惊喜地唤道:“小玉是小玉还有世子”
温玉听出是丁浅如的声音,连忙循声望去。只见停在他们之后的就是丁家的马车,丁浅如正不顾家人的喝止,从车上跳下,快步往这边而来。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温玉了,迫不及待地想跟她说话,更重要的是,世子诶,刘宜光也在“丁姐姐”看到丁浅如,温玉也很高兴。
“世子也在呀”丁浅如一边说,一边使劲地给温玉使眼色,让她向刘宜光介绍她。
温玉会意,回头望望一脸淡漠的刘宜光,柔声说道:“丁姐姐是我的好朋友。”
丁浅如忙不迭地补充说明:“我叫丁浅如。”
刘宜光倒也不怠慢,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丁小姐。”虽然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丁浅如却也能高兴上一阵子了。
对于刘宜光的到来,苏老爹是受宠若惊。因为瑞王痴傻,世子刘宜光待人处世极其冷淡,对于旁人的逢迎拍马从来都是视若无睹,所以朝臣们都很少往瑞王府去走动。这回苏叶坚持说刘宜光是好姐妹温玉的未婚夫,要送请柬过去,苏老爹也是做好了他不来的准备的,没想到竟然“夫妻”双双来了。而且据说也要住上一晚,明天再回。苏老爹更是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下去准备客房,调派丫环过去伺候。
送上贺礼之后,苏老爹知道刘宜光不喜与人来往,便特意吩咐家仆带他们到花厅稍坐,喜宴很快就开始了。丫环们上了茶后就下去了,花厅里只余下温玉和刘宜光二人。刘宜光说道:“你去苏小姐那吧。你们许久不见,她明天又要出嫁了,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温玉是想去找苏叶,但是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刘宜光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说道:“我在这,没事的。你去吧。”
这时,正好丁浅如也找过来了,唤温玉一道去苏叶闺房。温玉起身与刘宜光道别,刘宜光轻颔首,走出花厅的时候。温玉忽想到什么,快步转了回去,将随身带的一个小绣袋递给刘宜光后,方才快步转了回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丁浅如见着温玉回来,就拉着她的手问她给了刘宜光什么。
“七十二变。”七十二变是游戏社里早期很受欢迎的游戏。游戏道具全部就只有十六张形状各异的卡片,拼出什么图案,就发挥自己的想像力了,可以大家一块儿玩,也可以独自一人自娱自乐。
“这么快就如胶似漆啦?”丁浅如说得有些酸溜溜的。苏叶要嫁人了,温玉也找到了如意郎君,就是潘凝云,心里也有喜欢的人呢,就她还什么讯儿都没有“哪有?”温玉连忙否认。“我只是怕他一个人在那,会无聊罢了。”
“还否认?我刚才叫你的时候,你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眉来眼去,看得我就像是个棒打鸳鸯的。我呆会可要告诉叶子,说你只想陪世子,都不想去为她送嫁”
“我没有啦,丁姐姐不要乱说”
潘凝云到得早,正陪着苏叶在绣楼上说话。听到温玉她们的声音,便从窗口探出头挥手打招呼。丁浅如一边上楼,一边就开始向苏叶控诉起温玉“重色轻友”的劣行来。温玉急得直解释,她就算是有一丝的不舍,也是因为刘宜光身体不好,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那。其实锦书在厅外候着呢,只是被她自动忽视了。
但苏叶显然是对刘宜光的应邀到来,比对温玉的“重色轻友”还要上心,忙拉着她们问:“世子真的来了吗?”
“来了来了,跟小玉坐一个车子来的他们下车的时候,我还瞧见世子温柔地给小玉戴花呢世子还笑了呢”
“啊,好幸福,好想看……”潘凝云羡慕无比。
“没有啦,你们看我头上一朵花也没有,戴什么呀?”温玉无力地解释。这些家伙,见风就是雨,解释不好的话,铁定立马就被传得纷纷扬扬了。
六道目光齐唰唰地转到温玉头上,确实,没花。丁浅如坚持地说道:“反正我就是看到了,肯定是小玉你偷偷地把花摘掉了”
“小玉好过份,世子的一片苦心呢。”潘凝云第一时间站到了丁浅如那边。
“真没有……”
“唉呀,好啦好啦明年,小玉让世子转来京学吧”
“这……”温玉犹豫了。京学热闹是热闹,但是热闹,对于刘宜光的病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情。
丁浅如从旁说道:“你明天就出嫁了,就算世子转来京学,你也看不到了。”
苏叶“哼”了一声:“京学又没有规定说,成了亲的人就不能上学了。”
丁浅如一惊:“难道你还想上学呀,郭家会同意么?”
“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去”苏叶耍起赖来。
温玉趁机引开话题说道:“好啦好啦,我们赶紧想明天出什么题考新郎倌吧”
“好啊好啊”潘凝云又是第一个响应。“我前几天就有想到几个”
温玉吁出一口气,终于成功地将话题转开了。
晚上的喜宴,温玉是陪着苏叶在绣楼里吃的。吃过晚饭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刘宜光,让丫环带她过去他住的地方看看。见他无事,独自在房中排弄那套“七十二遍”,陪他坐了会,就转回绣楼。无可避免的,自是被几个小姐妹一阵取笑。温玉这回却也没有急着解释了,因为她发觉不知何时起,心里头似乎真有了那么一个人的身影。他不在身边,就会担心,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无聊、会不会发病、会不会出事。这才刚从那边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呢,就又想去确认下他的情况了晚上睡在绣楼里,与潘凝云同床,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睡不了。发觉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里有他的存在,总是忍不住往特定的位置望去。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心底就会浮现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再一次地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表示无力之后,温玉在心底长长地喟叹一声:这是何苦来哉呢,人家一开始就说清了的,他是在帮他们,两年为期。他本是不想与她多接触的,之所以会亲近起来,只是因为胡卢王这个意外而已。于他而言,他只想做个局外人罢了。温玉暗自叹叹气,她也不想把他拖到这局中来,也就是了。
由于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温玉又被苏叶她们一顿嘲笑,说她比新娘子还激动,竟然失眠了。温玉笑笑,并不辩驳。等差不多时辰了,潘凝云在屋里陪着苏叶,温玉和丁浅如一左一右地到院门口去拦着,还指挥着丫环家丁排了方阵,大有“五关三阵”的意味。她们昨天可是想了好多古怪的题目,今天郭连熙不费一功夫,可是娶不走苏叶的。
第一关对诗,第二关答题,郭连熙都轻松过了。第三关,温玉想的,写情书或者情诗当众表白。这朝代比较开明,但郭连熙却是个读圣贤书长大的文人志士,这题可难到他了。窘得半晌,才憋出一首风啊月的。见平日里的才子,竟做出文理不通的打油诗来,连迎亲众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第四关是丁浅如设的,背诵婚后的“夫德”。郭连熙不肯背,丁浅如便命家丁们挡牢不让进。在新郎亲友团的起哄加调解过程中,丁浅如勉强删掉了几条,郭连熙终于肯背了。
第五关是武斗,新娘子直接冲出来,说打赢她才能娶她。郭连熙被苏叶的离经叛道气得脸色发青,直接上前,拦腰抱了人就走。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温玉也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回身间,看到刘宜光站在院外,快步走过去,问道:“吃过早饭了么?”
刘宜光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
刘宜光无奈地叹气:“舅舅不知道去哪了。”
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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