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陪着公主在亭中观看,不远处就是湖泊,此时天气晴朗,湖水清澈,宛如碧玉一般明净,几个孩子嬉笑打闹,十分天真有趣,长乐公主看了一会儿,觉得心情十分愉快,笑道:‘王嫂,我记得我走的时候,王兄还没有儿女呢,想不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儿三女。‘
王妃笑道:‘公主猜错了,你王兄子嗣艰难,除了骏儿,就只有两个女儿,那个最小的,叫柔蓝,是江哲江司马的女儿。‘
长乐公主手一颤,用冷淡的声音道:‘噢,江司马已经成婚了么?‘
王妃没有察觉公主的不安,说道:‘这是江司马的义女,很可爱呢,听王爷说司马独身一人,担心他没有办法照顾女儿,所以送到后宅来让我照顾,我跟王爷说,江司马已经二十六七岁,也该娶个夫人,可是王爷说江司马不愿意,好象是因为从前的未婚妻子不幸身亡的缘故,唉,这般痴情的男儿真是少见。‘
长乐公主心里又是难过,却又隐隐欢喜,转念一想,自己和此人断无可能,虽然从这人的诗文看来洒脱风流,但是怎么看来也不是离经叛道的人,若要此人作出臣纳君妻的事情,恐怕是绝无可能的。想到这里长乐公主更是悲伤,这个自己默默爱恋的男子,却是和自己没有丝毫缘分,想起当日看了他的诗文,心中倾慕他的才华,那日梁婉引他来觐见自己,自己更是对他钟情,可是君臣有别,自己从不敢露出丝毫心思,后来他被贬斥,自己暗暗欢喜,以为不必担心南楚亡国之后他被大雍判罪,想不到他还是被王兄俘虏带回大雍,自己一路为之忧心,担心他不肯投降,被王兄处死,如今他已经成了大雍的臣子,自己又担心他被二王兄连累,可是不论自己心思如何,终究是没有可能和他结合,甚至不能表露自己对他的情意。想到这里,长乐公主勉强笑道:‘王嫂,把柔蓝带过来,让我瞧瞧。‘
王妃令人带过柔蓝,长乐公主看看这个小女孩儿,越看越是喜欢,不由把她抱在怀里,柔蓝还没有学会走路,刚才一直在树下的毡毯之上嬉戏,看到秀丽清雅的长乐公主,她好奇的伸出手去抓公主的发髻,一下子弄乱了长乐公主的青丝,长乐公主却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继续逗弄着可爱的小女孩儿。她的欢笑让王妃十分喜悦,而站在一边的绿娥却是明白了公主的心思。
正当众人喜乐融融的时候,隔着明净的湖面,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乐声,那声音非丝非竹,却是动人心弦,这是南楚流行的曲子,每年之时,正是结伴赏梅的时候,总是能够听到这首曲子,这首曲子就叫《寒梅》虽然只是一曲曲调简单欢快的小调,而且吹奏之人也没有什么技巧,但是听来却是让人觉得碧空如洗,寒梅绽放,心中一片开阔。长乐公主听得入神,片刻,曲声终止,她喃喃道:‘是江司马么,他在想念南楚么?‘
王妃心中一动,看了看公主,道:‘是江司马在吹曲,不知道是什么乐器呢?不过听来总觉得声音很是高古。妹妹今日赶得巧,应该是江司马在临波亭赏景。这位江司马闲暇的时候,不时到湖边赏景,就是在客院看书下棋,很是惬意,可不像其他幕僚谋士那么忙碌。‘这时,远处走来一个青衣少年,不过弱冠年纪,相貌清秀,只是带着一丝阴柔,那些侍女都认得他,没有拦阻,那个少年走到亭前,恭恭敬敬地道:‘王妃,我家公子让奴才来接柔蓝小姐。‘
王妃正要答允,看了一眼公主,突然道:‘江先生也太客气了,他久在王府,不必那么拘束,今日公主在此,她很喜欢柔蓝,舍不得放手,若是不见外,就让江先生过来吧,王爷马上也要过来,不碍事的。‘
小顺子一愣,看了看王妃和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仍然道:‘奴才遵命。‘
这时,雍王李贽远远走来,看到小顺子,笑着问道:‘怎么,又来接柔蓝,你主子可是一有空闲就来哄女儿啊。‘
小顺子道:‘启禀殿下,王妃说,公主喜欢小姐,让公子不要见外,过来一次。‘
李贽一愣,但他相信王妃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便道:‘说得也是,去请你家公子过来吧。‘
小顺子更是惊异,他的目光迅速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这时,他的目光落到公主身上,只见公主抱着柔蓝,喜笑颜开,心中不由一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但他不再犹豫,匆匆忙忙的赶回临波亭。
我正在临波亭和苟廉一起饮酒,见到小顺子,笑道:‘柔蓝呢,怎么没有抱过来,苟兄还想看看我的乖女儿呢?‘
小顺子道:‘今日长乐公主到王府散心,很喜欢小姐,不肯放手呢,王妃说,公子也不是什么外人,若是公子愿意,不妨过去,王爷也在那里。‘
我皱皱眉道:‘这样不大好,算了,改天再去吧。‘
苟廉听了,却道:‘随云,王妃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你还是去一趟吧,否则王妃会怪罪你的。‘
我一想,也是,如果王妃没说也就罢了,若是说了我若不去真是有些不好,看看小顺子,他也在点头。便对苟廉说道:‘那我去了,苟兄多饮几杯吧。‘苟廉笑着摆手道:‘你快去吧,一会儿董兄来了,我会向他替你解释的。‘
李贽坐下来,看着长乐公主,笑道:‘长乐,你出来散心是对的,宫里面很沉闷吧,若是喜欢以后常来走走。‘
这时柔蓝突然挣扎起来,似乎急着要去玩耍,长乐公主微微一笑,将她递给侍女,让侍女把她抱回去,笑道:‘其实宫里也不沉闷,我见了几个我走后才出生的弟妹,都很可爱,只是宫里规矩太严,不像外面这样轻松,王兄,听说骏儿就要去幽州了,这么小的孩子就离开父母,王兄也太狠心了。‘
李贽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骏儿是雍王世子,有他的责任要尽,长乐,就不要为他可怜了,咱们皇家的人,有几个能够自主的呢。‘
长乐公主目光有些黯淡,正要说话,远处走来一个青年,他一身月白儒衫,那种逍遥自在的神情,让人见了便觉得欣喜快乐,而跟在他身后的青衣少年仿佛他的影子一般,明明在阳光之下,却令人视而不见。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一主一仆身上,仿佛也感到了他们心中的愉悦。
走到近前,我上前施礼道:‘臣参见殿下、王妃娘娘。‘
李贽笑道:‘今日闲来无事,随云也不要拘泥,一同来坐下吧。‘
我的目光掠过公主,笑道:‘请问,臣该称王后还是公主殿下呢?‘
长乐公主欠身道:‘江大人,本宫知道对南楚不起,还请大人见谅。‘
我原本对她就没有什么怨恨,见她这般,便也投桃报李道:‘殿下不必如此,不论殿下是昔日的王后还是今日的公主,总是臣的君上,臣只有必恭必敬,那有怨责的道理。‘
长乐公主见我说来十分诚挚,心中一喜,破颜而笑,这一笑宛如春花绽放,立时添了几分容光。
李贽见了,也是心中一动,莫非王妃的意思是——,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已经施礼道:‘今日殿下和王妃款待公主,臣不好打扰,这就告辞了,还请殿下见谅。‘说罢,也不等他们答应,示意小顺子抱了柔蓝,便要转身离去。
李贽刚要挽留,却看到一个宫女正在注视着这里,便把话咽了回去,望着江哲的背影,长乐公主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今日终于得知他不怪责自己,虽然喜悦,但是想到从今之后,自己深锁深宫,再没机会相见,又是十分悲哀,他说的不错,自己和他总是君臣,断没有可能的。正在悲伤,却想到自己仍然是有夫之妇,如何能够对其他男子钟情,便强颜欢笑,免得他人看出破绽。只是雍王和王妃都是心细之人,哪里看不出其中端倪。王妃倒还罢了,李贽却是陷入沉思,按照他的了解,只怕江哲是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而且恐怕没有人会赞成,怪不得长乐公主始终不曾透露一字,想必就连江哲自己也不知道公主钟情于他吧。别说别人,就是自己也不会同意,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只怕太子他们定会为难,若是让他们在父皇面前挑唆,到时候江哲只怕性命难保。若是自己登基之后,赵嘉也过世了,是否有可能呢?李贽越想越是头疼,臣纳君妻,那是犯上,虽然江哲已经归顺大雍,但若让他娶王后为妻,除非江哲全然不顾声名,这恐怕是不可能的。
他想的这么多,王妃倒是另有看法,她心想,若是能够将公主许配给江哲,那么江哲便是自己人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很重视江哲,曾经绞尽脑汁的想折服他,最后江哲如何归顺的她不大清楚,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为此曾经夜难安寝,若是能够促成此事,那么自己的丈夫多了一个臂助,公主也终身有托,她凭着女性的敏感察觉,那个现在恭恭敬敬的在自己丈夫面前称臣的青年,实际上却有着超脱俗世的气质,若是不紧紧把握住,终有一日会让他飞走,而那样,可能会让自己的丈夫再度寝食不安。
我丝毫没有察觉所发生的事情,抱着柔蓝,我对小顺子说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娶个妻子照顾柔蓝。‘
小顺子淡淡道:‘公子若想娶妻,倒是好事,可是若是娶个不中意的妻子怎么办,你若有看中的人,当然好,若是没有,还是不要勉强吧,柔蓝小姐也不是没有人照顾。‘
我笑道:‘世间哪里还有飘香那样的女子,我想娶个普通的贤淑女子也没什么,不过你说得有道理,若是言语无味,真是痛苦,罢了,罢了。‘
小顺子突然道:‘公子觉得公主怎么样?‘
我一愣,笑道:‘你胡说什么啊,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又曾经是国母,我怎会对她又非分之想,若传了出去,岂不是笑话,现在好几位驸马人选在那里摆着,只怕国主还没有回到南楚,公主的驸马人选就定了呢。唉。‘我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那几人,我最看好韦膺,他必然能够让公主幸福的。‘
小顺子撇撇嘴,没有说话,他懒得和这个对自己身边的小事十分糊涂的主子说话了,不过他面色沉重的想道,一定要留意这件事,公主对公子有了情意,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人因此嫉恨公子,就会危及公子的安危,而且若是和公主接近多了,恐怕会有麻烦,想到这里,对当初答应公子放过公主的事情不由后悔起来,他知道女子通常会有一种超乎理智的知觉,自己当初和公主曾经十分接近,如果她看穿当日自己就是劫持她的人,只怕公子会有危险啊。唉,当初怎么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公主,真是太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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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动之以利~
新春时节,长安城内一片莺歌燕舞,表面的平静下却有暗流涌动。
户部侍郎崔央从自家的马车走下来,厌烦的看着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的姐姐乃是太子李安的正妃,虽然不如侧妃受宠,但是太子世子是姐姐所生,所以夫妻之间还是相敬如宾,原本雍王气焰嚣张的时候,自己虽然是太子的小舅子,可是门前却冷冷清清,甚至有人为了讨好雍王和自己为难,这次太子储位稳固,今年来拜年的挤破了门槛,不理会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他昂然走进大门。
到了书房,管家递上一叠拜贴,崔央随手拿来一一过目,毕竟不论他怎么鄙视那些人,但是权势是需要人来支撑的,没有这些墙头草,太子凭什么治理天下,自己又凭什么提高自己的地位呢?翻了一下,崔央突然被一张帖子吸引住了,那是一张精致的名帖,上面的名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叫纪城,是一个东川的商人,原本崔央没有心情见一个普通的商人的,但是名贴附着一张礼单,上面赫然是万两白银和一对白璧,这是很重的礼了,就是看在这份礼物上,他也不能不见见这个纪城。吩咐管家请纪城进来,崔央坐在书案之后,一边喝茶一边琢磨着这个人有什么要求,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自己这份礼物能不能安然收下呢?
过了片刻,在管家的引导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这人相貌颇为俊秀,五官也很端正,只是一双眼睛有些狭长,鼻子有些鹰勾,未免破坏了他的形象,但这人气度卓然,站在书案前,负手而立,一见便是久居人上之人。崔央心中一震,知道此人决非普通商人,崔央能够做到户部侍郎,自然不是常人,他淡淡道:‘阁下请坐,本官官职虽然不高,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办到的,阁下这般重礼,不知有什么事情,若是与国法无碍,本官自然会考虑的。‘
这个男子笑道:‘草民此来,自然是有求大人,草民有一桩生意,想和太子殿下合作,可是殿下何等身份,我们这些草民不能接近,大人是太子贵戚,故而前来相求,若是大人觉得草民的生意值得一做,还请大人向太子殿下转达草民的诚意。‘
崔央皱紧了眉头,冷冷道:‘太子乃是储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必还要与尔等商人勾连,若是此事,本官无能为力。‘
那男子冷笑道:‘若是太子殿下不想发财,那么殿下在长安郊外那几个庄子做什么用的,长安利人市的金玉楼,长安最大的赌场的后台老板是谁,是谁违背法令,在外面私下开采金矿呢?‘
崔央听得差点心都跳出来,这人怎么把太子的家底打听的清清楚楚,自己一直替太子打理这些生意,若是事情传了出去,太子最多不过受几句训斥,自己恐怕就得丢官弃职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心想,需得将此人擒下,问明他的身世来历,然后斩草除根,于是,崔央故意和颜悦色地道:‘其实此事也未必不能商量,请坐,上茶,咱们慢慢商量。‘
管家连忙上茶,将那男子请到旁边坐下,自己到外面守门去了。
崔央等这男子坐下之后,又问道:‘不知阁下有什么生意想要和殿下合作,若是本官听了觉得可以,才好向太子禀告。‘
这男子悠闲地道:‘这生意说来也不大,今年大雍干旱,粮食歉收,现在市面上米面的价格是往年的三倍,而丝绸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