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是一定的。
律师让他自己好好考虑考虑。离上庭没几天了,希望他能理智些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才一个星期不见,郑德才远比案发当日憔悴了不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连权泽政跟他说话都没有听见。
直到权泽政又叫了他几声,才回过神来,盯着权泽政呆呆地问道:“认还是不认,你会怎么选?”也不等别人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人虽然有点小毛病,好喝酒吹牛,但也没有坏到会杀人的地步吧?为什么当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呢?呵呵,我老婆说得对,天天这么喝,早晚死在酒上,这回,我估计我真的要死了。”
“郑德才,你当时口供中说李进宝曾在案发前不久还了你一万块钱,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很重要吗?只要我不能证明是真的,你们都认为是假的不是吗?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别用这些无聊的事来浪费我的时间。没事我就走了。”
“郑德才,我们发现新的人证,可以证明李进宝前段时间确实得到了一笔钱,这才赶着来看守所提审你,如果口供前后可以印证上,我们有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也请你好好想想,当时真的没有任何人跟证明李进宝还过你钱吗?”
郑德才听到权泽政的话眼睛里瞬间就有了神采:“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没拿我寻开心?我,我想,我现在就想。”
郑德才冥思苦想了半天:“人证真没有,我老婆那人管我钱管得厉害,我呢,花钱又大手大脚的,为了给自己留点零花,这笔钱就没敢告诉她。但李进宝还我钱的时候我怕是假的,找了家工行atm把钱存里面又取出来了,这算证据不?”上有监控摄像,如果拍到李进宝跟他在一起递给他钱,郑德才的作案动机就没有了。果然,在郑德才交代的那家atm机上,找到了当时存钱的录相,幸运地连李进宝一同拍了进去。
将新的证据提交检察院,三天后,郑德才被无罪释放,案件发回重审。
罗沁得知李进宝案被文沫翻过来了,气得当时就跑去分局指着文沫鼻子质问为什么把案件唯一的嫌疑人都给放了?李进宝案是罗沁带着手下办的,现在案子被发回重审,失的可是她罗沁的面子。
可惜罗沁最近几天没有单位,手下一帮人也被她严令不准去帮忙,都请假在家,她没有了消息来源,还不知道文沫已经找到新证据证明郑德才清白的事,只认为是检察院有人听了文沫的话,故意难为她呢。
这一次,连彭局长都不站在罗沁这边了,将她拖到自己办公室,扔给她一叠资料,气得连连骂道:“你是我手下最优秀的刑警,怎么处事这么没有原则了呢?罗沁你自己说,你做的叫什么事?这刑警队长你要是不想干了,有的是人等着。回家好好反省去!”
这一小小插曲很快过去了,忙了一天的三人随便找了家小饭店要了几个菜,边吃边聊。饭吃了还没一半,权泽政的电话便响了起来。来电话的是派出所的张跃,他在电话里兴奋地叫着:“权哥,快来,水井胡同37号发生命案了。”
三人马上结帐离开,通知法医后便驱车赶往水井胡同。
张跃早就在胡同口等着他们了,一看到人,便狗腿地上前:“权哥,这是我第一次出凶案现场,就算不能帮忙破案,看看也是好的。哈哈,文姐,太谢谢你了,你这瘟神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啊。”
文沫一脸黑线。
水井胡同37号是个大院,里面住了好几户人家,朝南的三间房内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号声。难道死者家属还没有被隔开录口供吗?权泽政不解地望向张跃,张跃急忙解释:“口供已经录完了,死者是这家的户主陆建民,男,39岁,今天晚上回到家时身上全是伤,他老婆问只说是跟别人抢地盘打架来着。过后不久他便发起了高烧,一边喊肚子疼,一边叫‘有鬼,有鬼,别过来’之类的话,他老婆只以为是普通发烧,喂他吃了药也没往心里去,这不,还不到三个小时,陆建民吐了几口血死了。他老婆报警后我跟汪所长就来了,这女人死活不愿出屋,一定要陪着陆建民,汪所长没办法,只能守着那女人不让她碰死者。”
三人进屋,跟汪所长打了招呼,便各自散开。
死者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嘴角有明显的血痕,被子四周也有喷溅形成的血迹。王法医到了之后掀开死者盖着的被子,只见死者腹部硬硬地鼓起,王法医按了按,摇摇头:“唉,这人死得可惜啊,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内脏出血导致的休克死亡。如果受伤初时去医院接受治疗,人不一定会死。”
今天在陆建民回家之前与他打架之人,便是导致他死亡的元凶,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既然案发现场不是死者家中,那对他家的搜索就没有太大必要了。王法医带着死者先回局里去,权泽政跟汪所说了声,他们三人也打算回去。就在这时,又有两位警察上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陆建民在家吗?”
得知陆建民刚刚死了,后来的两名警察明显一怔,看到现场还有他们同行,便自报家门解释了几句:“今天傍晚我们接到报案,在西城区和平公园有一名男子昏迷不醒,并且身上带伤。我们赶到后将该男子送去了附近医院治疗,不久后该男子清醒,据他交代,他名叫黄冬,是一名残疾人,平时靠开三轮车维生,今天被同样开三轮的陆建民引去了偏僻场所将他打晕,我们是来找陆建民对口供的。他怎么就死了呢?”
又是黄冬!得罪黄冬的人全死了!文沫解释了陆建民的死因,三人跟着两名同行去了黄冬被人发生的现场。
和平公园的后门处停着一辆残疾人助力车,应该是黄冬的。车旁边的地上一道长长的拖曳痕迹直延伸到黄冬被人发现处。附近一片打斗过的凌乱,小血点到处都是。
看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陆建民将黄冬骗来后门,拖进后门附近的小树林,随后拳打脚踢致其昏迷。在黄冬昏迷之后,一直保护他安全的凶手现身,将陆建民打了个半死,之后凶手离开,陆建民也自行回家,黄冬被人发现送到医院,陆建民内脏破裂出血过多致死。
这个神秘的守护者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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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他者死
黄冬再次醒来时,就看到了一群警察,围满了他的床头,仔细一瞧,还全是熟人,他刚刚苏醒过来见过的两名警察给他录了口供,还有文沫三人。
?不过被人打了一顿晕过去了,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怪吓人的。
“警察同志,陆建民抓住了吗?其实他人不坏的,就是家里吃饭的嘴太多了,因为我的原因让他少挣了不少钱。所以他冲动之下才会动手打人。你看我现在也没有大毛病了,让他帮我把住院的钱交了,其它的我也不追究了,也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行吗?”
西城区的那两名警察不动声色地问:“他把你打得进了医院,你不告他,让他多赔你点钱,反倒还劝我们放弃这个案子。黄冬,你被人打傻了吧?我们已经立案了,哪有说放就放的。”
黄冬急了,从床上坐起来着急解释道:“唉呀,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不是你们问我话的时候我刚刚醒过来,不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我也不会扯出陆建民来。同志,你们就帮我把案子销了吧,我不想告了还不行吗?”
“我也知道,那帮开三轮拉活的都对我有意见。我也不想抢他们的饭碗啊。但是谁让我是个残废,除了开开助力车,别的也没什么太适合我的工作呢。”
“别人都说,当初我腿断的时候肇事司机赔我不少钱,只要我不大手大脚花钱一辈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也是,本来五十万也不少了。治腿没花多少钱,医生说我腿上神经断了,治不了了。我也不想要大富大贵,省吃俭用还是够的。可是我妈一场病就花得七七八八了,谁让我命不好。有个自私自利连老婆都不管的爹呢?我妈病的那一年,疼得人都走形了,就靠免费领的那几片药哪够啊,都是我偷偷买些好药给她,只希望她在最后的日子能过得舒服一点。不怕你们笑话,我手里还剩五万块钱,这些我就当是棺材本了,不会再轻易拿出来。租出去的房子太破,房租也低,所以不干活我就得饿死。”黄冬毕竟受了伤还没恢复。一大串话说完便有些气喘吁吁,却还是挣扎着继续说:“将心比心,谁都不容易,陆建民要是关进去了,他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干嘛把人往死路上逼。”
无疑。黄冬是善良的。他的宽容他的大度,他深受苦难却不失赤诚之心,无一不彰显他人格的高尚——至少笔者就做不到以德报怨。
看着黄冬的表情毫不作伪,在场的五名警察都很是感慨,说他懦弱也好,善良也罢,能直接对办案民警说出上面那番话便足可见其诚心了。
权泽政摇了摇头,望着黄冬惋惜地说:“你不想撤案都不行了,陆建民已经死了。而且他的死还跟你脱不开干系。我们是来给你录口供的。”
黄冬听闻陆建民的死讯,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什么?他死了?怎么会?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你被送到医院不久。陆建民浑身带伤地回到家,不久后就因内脏破裂失血过多死亡了。那个时候你应该在医院醒来不久。黄冬,我问你,当时在和平公园的小树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沫一直注意观察着黄冬的表情,当他听说陆建民浑身带伤回去时,双眼闪过一丝了然,还带了些许惧意,喃喃说道:“没发生什么。还能发生什么?我原本都不会出现在和平公园附近,是陆建民打电话把我叫去的,说他的车坏在了半道,让我帮忙送客人去目的地。我当时真以为只是单纯去帮他个忙,结果谁想到到了地方,还没看到他的车在哪,就被他像拖死狗一样从车上拖了下来,什么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这还不算完,他一边对我拳打脚踢,一边骂我死瘸子,怎么不去死,之后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再睁眼睛的时候我就已经到医院了。你们不会是怀疑我杀人吧?”黄冬当着警察的面掀开被子,伸手掐上了自己的腿,直掐得血都出来了,才松开手,整个过程中,黄冬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你们看,一点也不疼,呵呵,真tmd希望体会下腿疼是什么感觉,疼死我都认了。怎么样?我这个无作案能力的证明你们还喜欢吧?”说完又躺回床上再也不说一句话。
三人出来,跟另两位同行道别。开车回局里的路上,崔志佳率先说道:“黄冬这个人,你们怎么看?”
权泽政满脸同情:“也是个苦命人。我觉得最近发生的案子他应该不知情。”
文沫呵呵笑出声:“你可是被黄冬给骗了。”
权泽政惊讶地回过头:“什么?你是说黄冬就是凶手?”
“看路看路,回过头去。呼,你想吓死我呀!小命要紧,激动什么?我只是说黄冬很可能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可没说他一定就是凶手。现在案情虽然明朗,但凶手隐藏得很深,不会轻易露面的。”
“你也注意到了?”崔志佳宠溺地对着文沫笑笑。“那小子不太会伪装,眼睛里的情绪骗不了人,看来咱们得安排人盯着他了。”
“嗯。回到局里咱们就去想办法把黄冬从生下来到现在较为亲近的人全排查一遍,凶手肯定在这里面。只要有丁点可能就要一查到底。”
然而结果却让文沫失望了。黄冬的人生经历很简单,除了父母,亲戚全都与他没有来往;没有朋友,除非算上从小就欺负他的李进宝之类;没有爱人,黄冬有没有喜欢过谁无从得知,但喜欢上他的人几乎没有。为什么说几乎呢?负责跟踪黄冬的外围民警似乎发现了公安大学的一名女生对黄冬有那么点意思。黄冬出车的这几天,这个女生天天坐他的车,临下车给他钱时黄冬不要,她就红着脸塞到他怀里,还总顺手塞个水果之类的,而黄冬也脸色红红,望着女生的背影傻笑。
这个女生名叫李好,今天二十岁,公安大学大二学生,相比黄冬的瘦弱,她长得很是高大结实,1米76的个,跆拳道黑带。李好出现在黄冬生命里的时间不长,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但她完全有能力杀死这几名死者。
虽然不想相信凶手会是个如花少女,但在没有得到确实证据前警方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李好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李好原名根本不叫李好,而叫李长浩,是d市的一名男子做变性手术后改的名字。
李好是个男人。即使通过手术改变了他的性别,却无法改变他天生的身高和体形,更无法改变男性荷尔蒙在早期发育时带给他的力量。
警方一边派人盯着李好与黄冬,一边继续寻找其他可能的犯罪嫌疑人。此时,黄冬当年那起意外事故的报告摆上了文沫的桌子。
文沫仔细通读事故报告,这是一起很平凡的事故:黄冬走在人行横道上,而且车行道红灯,肇事司机饮酒驾车导致的事故,因为当时没有目击证人,肇事司机逃逸。黄冬被随后来的另一辆车送去医院,虽然保住了命,但双腿自膝盖以下失去了知觉,再也没能站起来。幸运的是,当时这场车祸发生前肇事车辆赶超了一辆公交车,被车上带的监控设备将车辆清晰地拍下。事故发生后公交公司向警方提供了这段录像,最终肇事司机杨丰年被警方抓获。杨丰年对自己的肇事事实供认不讳,赔偿了黄冬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和以后的生活费共计五十万元。
黄冬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两条腿始终没见起色,最终因为高额的医药费用不得不出院回家休养。
杨丰年却在黄冬出院后不久又一次醉酒驾车,因车辆失控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当场死亡。交警勘查现场后发现杨丰年的车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刹车油漏了个精光。杨丰年死亡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