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她既知道了这就是掌控怀氏命运的宗符,她就没有那大度的心思要给沈夫人了。她从儿口中得知沈夫人封府翻德光院找这东西,她就开始不信任这个女人了。纵然她不争权夺势,她也得替怀远驹守住这份家业。虽然他现在痛恨那个家里地一切,可那总归是他奋斗了半生的成果,不能轻易拱手让人。
更何况,老太太临终前还有嘱托。
她回头看了看仍跪在那里地怀远驹,走过去,在他的身边蹲下来,轻轻说道:“老爷,来报信儿,说老太太服毒自尽了,是…五步蛇毒,四更天的时候就没了…”
怀远驹闻言,浑身都开始抖动,紧咬着牙关,说出一句话来。乐以珍抚着他的后背,温柔地劝道:“我觉得你终归还是应该回去一趟,不过你今天要是不想回去,明天后天都可以,今儿我先回去看一眼。还有…你跪了一个晚了,起来歇一会儿吧,累倒了你,婆婆出殡那天谁给她扶灵?”
说完,她扶着怀远站起身来,想送他去对面地屋子里躺一会儿。可是怀远驹起身后,不出屋去,反而走到了婆婆停灵的床边,靠着床柱坐下来,哑着嗓子说道:“我陪我娘坐一会儿,你回去吧。
乐以珍见他如此。也只好由他。刚想挪步。想起一件事。又回身:“老爷。老太太昨晚找我说过话。她说…她托我向你求个情。好歹身后给她留个面子。将她葬在老太爷地身边。你看…”
“她以为我会把她葬到乱坟岗?她以为我会把我娘葬进祖坟?她以为人人都喜欢老太爷身边那个坑?哼!我才不会把我娘送到那里去呢!她才是怀家地媳妇!她最合适当怀家地媳妇!把她埋在那个坑里再合适不过!没人跟她抢!”怀远驹瞪着通红地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乐以珍领会了他地意思。转身出了屋。坐上马车回怀府。
这是她新婚地第二天。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身着新服。和怀远驹一起在荣寿堂给老太太敬茶。可是一夜之间风云突变。一个是生养怀远驹地亲娘。一个是栽培他成材地养母。两个老太太因着同一种毒药相继去世。怀远驹陷入了悲痛愧悔之中。怀府陷入了无主地混乱之中。
而她在自己地新婚夜。经历了由喜而悲、由生而死地火冰两重天。此时倚在车厢地内壁上。听着马蹄“”。人竟有些木然。
定儿被她留下来照顾怀远驹。她身边坐着芹儿。怯怯地看着主子地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马车到了怀府地大门口,乐以珍掀开帘子往外看。一个守门的小厮手打遮棚往这边一瞧,见是她的马车,转身就奔府里去了。
乐以珍冷笑一声,回头对儿说道:“你在车里呆着,机灵一些。我进去半个时辰后,门禁就会解,到时候你再溜回去。”
答应一声,乐以珍便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吩咐车夫不要卸车,她中午还要回帽儿胡同。然后她上了台阶,迈步进了怀府。
冬天地早晨本来就,怀府之中的花树亭台一大早就被仆人们系上了白幡儿,路上所见之人,不论是主是仆,皆身穿孝服,头扎孝带,满府一片素白,冷肃逼人。
乐以珍本来是直奔德光院去,没走出迎面急匆匆来了一个人,是尹兰婷。她显然是守在;了好久了,见乐以珍进来,一边凑近一边四下观瞧,见来往仆人中没有钟慧院地人,她上前一把扯住乐以珍:“快一点儿吧,要炸锅了!”
“怎么了?”乐以珍一夜未眠,身体到底有些虚,被尹兰婷拖拽着,差点儿摔倒。
“太太昨晚封了府,我本来想着人给你送信儿去,可是人到了大门口就给拦回来了。太太连三老太太那边都没有惊动,自己带人将德光院翻了一个遍,也不知道她想找什么要紧东西,也不知道给她找到了没有,总之今儿一大早,三老爷和五老爷得知了老太太的死讯,立即找来了族长五老太爷,闹着要沈夫人交什么符,此刻还在轩正堂吵着呢…”
尹兰婷将情况简略地交待给乐以珍,然后忧心地说道:“这可是要抢权了呢,老爷也不在,可不能让他吃了亏,我是说不上话地,就指望你了。”
说话间,轩正堂已经近在眼前。尹兰婷停住脚步,还不忘推了乐以珍一把:“快去吧,拿出点儿威风来,你现在可是老爷的嫡妻,谁也不用怕!”
她这一句话多少还是给乐以珍鼓了些劲儿,乐以珍冲她点点头,踩着轩正堂前的台阶,快速地来到轩正堂门口。
门是虚掩的,她站在门口,已经听到了屋子里的吵闹声。
“弟妹,我可不是难为你,我都打听清楚了,老太太四更天就没了,咽气前你可在跟前儿呢,事后你还封了消息自己在德光院一通翻,你现在又说你不知道宗符在哪里,你让我们怎么相信?”是三老爷怀远江的声音。
“远江不许放肆,有族长在这里呢,五老太爷一向处事公道,还能不给我们个说法吗?”三老太太高氏的声音,可是那腔调语气却是乐以珍不熟悉的。
“三哥可别听人乱说,怎么是我封了消息?那时候老太太明明没有咽气,我怎么好大张旗鼓地四处去报丧?要是当时老太太缓过来那口气,岂不成了我在咒老太太吗?我只是留在德光院布置老太太的身后事,我可没有随处乱翻,你说的宗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看这事还是等远驹回来再议吧。”沈夫人的声音倒是一贯的沉稳。
“等他做甚?”五老爷怀远涛拍桌大叫,“明明就是他气死了老太太,这样的不孝之人,岂能担当老太太的身后大任?我看嫂子还是把宗符交给五老太爷,让他老人家开宗会决定谁有资格来掌握这东西吧。”
乐以珍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进了堂内。
大家争吵正欢,突然听到门响,一齐望过来,见是乐以珍,都紧张地往她身后看,发现只她一个人,并不见怀远驹,都松了一口气。
乐以珍心中暗笑:原来你们还是忌惮着我家老爷的,那就好办。
“五老爷的话我认为说得不妥,既然你们都打听清楚了,你们应该知道是老太太先下手,害了我们老爷亲娘的性命,可是我们老爷并没有对老太太怎么样,足见他是感念老太太的养育之恩的。我倒觉得五老爷若是在同样的境况下,未必会比我们老爷做得更好…因此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就要牵扯进宗符这件事里了吧…”
“珍儿,你昨天才被扶正,今天就开始端主子的架子来了?”三老太太虽然笑着跟她说话,可是那笑意里却没有了往日的亲善。
“你不过是仗着四哥的偏宠,刚刚扶起来的一位小姨娘而已,我们在讨论族里的大事,还轮不上你插嘴。”三老爷不屑地冲乐以珍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着掺和。
乐以珍冲着五老太爷和三老太太福了福,笑着看三老爷:“你们说的事,恰巧与我有关,我走了,你们到哪里去找宗符?”
“你知道宗符在哪里?”怀远江和怀远涛都快跳起来了,三老太太的目光中也流露出惊诧之色,沈夫人目光闪烁不定,抿紧了嘴唇,只有五老太爷怀鼎连一脸的淡然,看着乐以珍。
“宗符…你们不必争了,老太太一早就给我了。”乐以珍走上前来,伸手从衣领中拽出来那块精美的古玉佩来,她也不解下来,只是用手拎着玉佩的挂绳,展示给众人看,“五老太爷应该是识得这东西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宗符之争(2)
除了五老太爷怀鼎连,在场的人中属三老太太年岁大。她年轻的时候身份低微,没什么机会见识宗符。
沈夫人看了那宗符之后,惑地问道:“这个…不是老太太颈上的那块玉吗?”然后就转头看五老太爷,希望这位老族长能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直沉默着听他们吵闹的五老太爷,此时略略抬头,扫一眼那块玉,开口说道:“没错,你们争来吵去要找的宗符,正是原先老太太颈上的那块玉…现在,它在珍儿的手里…”
五老太爷说完这番话,伸手肯定地指向乐以珍手上的那块玉。怀远江下意识地跟着五老太爷的手指望过去,愣怔片刻之后,突然跳起脚来:“这还了得?这不成了儿戏?牵系怀氏命运的一块符,竟落在一个小姨娘的手里!五老太爷你不管,我可容不下!”
语毕,他就要冲过去夺符。乐以珍眼疾手快,将符又掖进了衣服里。
“站住!”还没等怀远江冲到乐以珍面前,五老太爷出声喝止了他,“怎么?老太太没了,你就觉得卸了压缚,可以不守规矩了吗?那东西也是你抢的?”
“鲁莽!快回来!”高氏见五老太爷不高兴了,疾言厉色地召回了自己的儿子,“五老太爷面前,容得你放肆?快坐下!”
怀远江气哼哼地瞪了乐以珍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口中犹自嘀咕着:“五老太爷可要查清楚,攸关怀氏存亡的东西,老太太怎么会给了她?这简直就是笑话!”
乐以珍知道没有老太太的威势给她撑腰,一段时间内估计也指望不上怀远驹,她以后地日子过得如何,就看眼下这一关了。
她一向擅于以退为进,像这样主动地进攻,对她来说还比较陌生。一夜的奔波劳碌,让她精神有些不济,手心也渗出冷汗来。
不过她还是镇定地走过去。泰然地坐到了沈夫人地旁边。也不看怀远驹。只看三老太太说话:“三老爷这事怀得可没道理。当日在净水庵。老太太可是当着很多人地面。明说将这块玉给了我。三老太太在场。太太也在场。只不过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东西地用途。只当它是个配饰而已。宗符到底有什么大地用场。我现在还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老太太将它托付给我。必有她地一番道理。因此我不会轻易将它交出去地。五老太爷是咱们怀氏族长。这件事…我听您地。”
说完。她拿眼角地余光留意地沈夫人。
只见沈夫人绷紧脸皮。轻蹙眉头。手指掐住一颗佛珠。却忘记了转下去。掐得大拇指关节都泛了白。
两位老爷坐在乐以珍地对面。一副轻蔑不屑地神情。三老太太打量着五老太爷地神色。笑着说道:“当日之事。那么多人看着呢。倒是错不了。只是…谁又知道老太太当时把玉给你。是不是无奈之下地权宜之计?就算是老太太真心疼你倚重你。将这么重要地东西给了你。她糊涂。可不能牵累我们整个家族地人吧?五老太爷。这事可需要慎重计议呀。”
“三老太太说得有理。”沈夫人一开始说话。手中地佛珠就开始急转。“当日地情形。我们大家也能猜出分。老太太为护姑奶奶地脸面。一时心急也是可能地…无论如何。这宗符放在珍儿地手里。怎么品着都觉奇怪。倒不如先交给五老太爷。您老人家召集宗会里地长辈们从长计议。再做一个妥当地决定。如何?”
三个人都将问题推到五老太爷面前。乐以珍是觉得这一屋子地人中。只有五老太爷对怀氏地宗规和宗符地用处了解透彻。而且他既然被阖族人选为族长。必是处理公断地人。而三老太太和沈夫人对宗符是心存忌惮地。她们不能拿乐以珍怎么样。就寄希望于五老太爷。
五老太爷一下子成为关注的焦点,几双眼睛一齐看向他。这位老人家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捋着胡子,神态安然地开口说道:“我看你们也不必争了,这个宗符也不是你们能争的东西,当年我二叔爷能将这东西交给我四婶子,而我婶子又能把它传给我三嫂,你们还看不出来这其中的规?这东西手手相传,与别人无干的。”
“怎么会这样?那要是执符的人行事不周呢?总得问过宗会里的长辈吧?”三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一听就急了,沈夫人也白了脸。
“其实这宗符也不是常常动用的东西,你们也不必如此挂心,它在老太太手里这么多年,你们谁见她用过?族中大事也不是手拿宗符就能决断的,这不还是有宗会,有族长吗?”老头子见众人脸色难看,赶紧出言宽慰。
众人皆不应声,心里却在想:这东西就算一辈子不拿出来用,它也是一个权力和身份的象征,它在哪一房,哪一房必然是掌家执业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夫人从见到乐以珍拿出宗符来,心底里就缺出好大~只觉得她当家主母的身份怕是难保。而三老太太和他的儿子们,在怀远驹去凤州的那段日子,就闹过一阵子要管家,如今老太太没了,怀远驹再次负气出府,本来以为机会来了,谁知道又被这一道宗符给压制下去,真是说不出的郁闷。
乐以珍见几个人气势弱了下去,也不欲闹得太僵,以后不好见面,便笑着说道:“这东西在我这里,也只是暂时寄存,等老爷回来了,还是交给老爷更为合适。”
“恩…”五老爷面色舒缓,冲乐以珍点了点头,也知道是赞同她刚刚那句话,还是赞许她的进退有度。
三老太太娘仨儿互相看了看,知道今天是讨不到便宜了,再动什么心思,也只能是以后慢慢谋划了。于是三人起身,向五老太爷告了退,转身走了。
这边沈夫人坐着不起来,等了好一会儿,见五老太爷仍在慢悠悠地喝茶,只好站起身来:“老太爷,我先告退。”
然后她转头对乐以珍说道:“如今妹妹肩上的担子可重了,这一家子杂七杂八的事,以后就全指望着妹妹了…哦,对了,眼下就有一桩,老太太地丧事,有很多事需要妹妹拿主意…”
“太太言重了。”乐以珍也站起身来,“我年轻,经的事少,很多事都不懂,会拿什么主意呀?太太吩咐下去的事,必是错不了的。”
“不懂可不行呀。”沈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懂可怎么替老爷管好这个家?我昨儿一晚上没睡,困乏得要命,我回去歇着了,前头地丧事妹妹就多操心吧。”
说完,沈夫人将脊背一挺,挪步出了轩正堂。
“坐吧…”屋里只剩下五老太爷和乐以珍两个人,老头子见她仍然站在那里,望着门口若有所思,便轻声出言提醒她。
乐以珍微一躬身子,向五老太爷行了一个礼:“刚刚真是多谢五老太爷地扶助,若不是您老人家出言,我可能镇不住他们的。”
“唉…怀氏的财势权威,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肖想,这么多年太平无事,一是仗着你们老太太心刚手硬,二是仗着远驹聪明能干,如今这两个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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