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怀氏的财势权威,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肖想,这么多年太平无事,一是仗着你们老太太心刚手硬,二是仗着远驹聪明能干,如今这两个人…一个没了,一个又一蹶不振的样子,真是糟心啊!”
“老太爷,珍儿斗胆问一句冒昧的话。”乐以珍面对着老爷子,表现出一个小辈该有地恭敬来,“既然你觉得我们老爷会一蹶不振,你又为什么力保他呢?刚刚您若明令我交出宗符来,我想我是不敢违背的吧。”
这几句话,老爷子听着十分顺耳,虽然没有露出笑意来,但脸上地皱纹明显舒展了好多,和乐以珍说话的语气越发慈柔了:“你果然聪明,能领会到我保你就是在保远驹。其实远驹只要肯回府来,估计也就没人敢闹腾了。这些人就是瞅准了他负气不肯回来。我保他嘛…虽然他出身并不好,可他是怀家的子孙,而且这么多年来,怀氏家业在他手底下铺大了一倍,他一手统领的家族生意,别人还真接不过去,去年你们去凤州那段时间,就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再有…你们老太太前一阵子找过我,跟我聊了些事,我当时不知道她在安排后事…唉…她说,她百年之后,这个家内要交给你,外要交给远驹,明弘的话…除非远清不在,否则…”五老太爷说到这里,含糊了一下,略过去了,接着说道,“我去凤州那一次,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你出身好教养好,是个知礼识体地人,只是受父兄所累,才失了尊贵,虽然年轻了点儿,但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老太爷谬赞了,有老太爷关照,珍儿就不怕了。其实刚刚有一阵子,我这手心儿都冒汗了呢,我真怕老爷不在家,我自己撑不住场子。”
乐以珍说这话时,像小女儿一样微微地皱了鼻子蹙着眉头,五老太爷怜爱地笑了:“你是聪明孩子,我也不多罗嗦了,总之你守住这份家业,别让它落到他人地手里,就是对怀家有功…还有一样儿,你得把远驹弄回来,弄不回来,我可不饶你。”
乐以珍一时没有悟出来老头子所说的“他人”是指谁,微一愣怔地功夫,五老太爷已经起了身:“我去看看远驹,你呢…让你管你就管,不用怕的,不明白地事就找怀平,我会把话儿递给他,让他全力辅助你。”
“谢谢老爷子!”乐以珍赶紧起身,郑重地施了一礼。
五老太爷点点头,背着手往出走,没几步又转回头来:“你们…都别恨你们老太太,她这一辈子也不容易,等过了这一阵子,你也劝劝远驹,你们老太太…她还是蛮喜欢远驹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刻意为难
老太爷出去后,轩正堂内只剩乐以珍一人。空堂寂头突然一阵跳痛,眼前冒出金星来。她赶紧扶着额头坐回椅子上,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
“二太太,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头痛?”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在乐以珍的耳边响起。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见是一个丫头,面孔有几分生,她正头痛欲裂的时候,想不起来是谁。
“二太太不认识我啦?我是新分到你房里的玉荷呀,昨晚新房里见过的…”那丫头生得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挺机灵的样子,端过一杯热茶递给乐以珍,“定儿姐姐不在府里,我得了信儿,说二太太回府了,寻思你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就找过来了。”
乐以珍这才想起来,昨晚确实在洞房见过这个丫头,她如今地位提了一格,身边伺候的人也多了几个,这些人听说都是老太太给挑的。
她瞧这丫头比芹儿要机灵拿事,心里不由地喜欢,冲她招手说道:“一宿没睡,我现在头痛的厉害,你去帮我剪一贴药来贴上。”
玉荷轻声笑了:“二太太一会儿还要出门见人呢,虽然府里的人都认得你,可好歹也算新媳妇亮相不是?额上贴着药多不好看?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瞧着您就是头痛,已经让门口的小丫头去医堂给您问去了,拿几颗丸药来吃,也好过贴膏药呀。”
果然是个心细的丫头,乐以珍喝了一口热茶,站起身来:“玉荷好细的心思,我先去老太太的灵堂瞧瞧,等药拿来了,就去那里找我。”
她扶着头正要往出走,玉荷轻轻地拦住了她:“二太太,你要去做事,也不急于这一会儿,还是等药来了,你吃下再去吧,否则被冷风一吹,头更疼了,还怎么做事呀?”
乐以珍想想也对,要是自己熬不住倒了,两头的事都顾不上了,岂不更着急?于是她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着神,玉荷就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她到底是年轻,心头有再多的事,也不能耽搁了睡眠。脑子里本来就是迷糊地,眼皮又沉,轻轻一闭眼,没一会儿她就进入了半寐的状态。
迷蒙混沌之间。她看到两个人。一个是老太太怀良氏。别一个是亲婆婆辛绣娘。
两位老太太正坐在一片青草之上。神态安详地说着话儿。
她好奇地走过去。两个老太太见了她。一齐问她:“你不在家照顾远驹。跑这里来做什么?”
“你们…”她惊讶地看着两个老太太。心里充满惑。
“嗨!你有什么可奇怪地?难道你还希望我们两个老鬼面红耳赤地相对吗?上辈子恨够了。到了这里。还争什么呀?”老太太怀良氏解释地时候。婆婆就在一边笑吟吟地听着。
“那可太好了。你们能冰释前嫌。我也就放心了。”乐以珍额手称庆。
“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好好地关照远驹,我们就对你感激不尽了。”婆婆冲她摆了摆手,便站起身来,与怀良氏相互扶携着,离开了。
“我那时候没让你进府就对了,你太聪明,我看远驹就知道,你要是进了府,八成没我的好果子吃…”
“什么好地方?像我巴巴要进似的,我那二十年在谷里,与百鸟百兽为伴,青山碧树,不慎不喜,清净无为,过得可好着呢,哪里像你?一辈子操碎了心,临了也没落个好…”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谁不喜欢?你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地…”
“你吃的那都是酸葡萄,不过你这个人性子就酸,大概吃东西也好酸的吧?你是没吃过我那谷里的野葡萄,九十月长成的时候,那个甜呀…”
两位老太太互相打趣讥讽,笑闹着就走远了。乐以珍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嘣!”乐以珍的脑袋往桌子上一磕,额头一痛,人就醒了。她睁开眼睛,见自己的身上披了一件棉袍,知道是玉荷给找来的,出声问道:“我睡了多久?怎么不喊我?”
玉荷在她身后轻声说道:“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吧,二太太也该睡一会儿了,否则没精神做事,岂不更糟?小憩片刻,再吃了药,头痛就会好了。”
说着话,她给乐以珍倒来一杯水,取出一粒药递过来:“这是刚从药堂拿来地药,治头痛的,二太太就着温水服了吧。”
乐以珍打量了一眼那粒药,稍加思忖,对玉荷说道:“我睡了一会儿,头已经不疼了,这药也不用吃了,你收好吧。”
玉荷也不强劝,应了一声是,就将药收了起来。乐以珍喝了几口水,便站起身来:“你陪我去老太太的灵堂看看。”
“是。”玉荷恭顺地应着。
主仆二人出了轩正堂,一路往德光院而去。一路上,乐以珍着刚刚做的那个梦,心中暗道:果然是人死百了,只人才会纠斗夹缠不休。
正走着,迎面一个人匆匆地奔过来,迎上乐以珍后,满面忧急之色:“二太太,可算找到您了。”
乐以珍细一打量,是跟着怀远驹的一位男仆,大冬日地,急得一脑门子汗,边问道:“小南?什么事呀?这么急?”
“帽儿胡同那边要办老太太的丧事,要用银子呀!禄叔随身带的银票,也只有几百两,不够用啊!禄叔遣我回来领银子,帐房先生说,这么大的一笔数额,以前都得老太太批了才可以,如今老太太没了,怎么也得老爷或太太给他出个领牌呀?小的赶紧去请太太的示下,结果太太那边关着院门不让进,门口地丫头说,太太忧心劳累,心痛病犯了,吃了药刚睡下,不让打扰…”
乐以珍听了,眯了一下眼睛:这是要撂挑子,等着看她的笑话儿了!
“禄叔要你领多少银子?可有他领银子地凭据?”乐以珍问道。
小南赶紧取出一封信递给乐以珍,她打开一看,是怀禄的手书,上面明写着,要小南领五千两地银票带回去。
“你这一路上,可看见怀平了吗?”乐以珍问小南。
“我回府的时候,在大门口碰到了平叔,他正往外去呢,说有几样重要地东西要他亲自置备,让我找太太去。”小南跑了一大圈,也没拿到银子,不免一脸的纠结。
乐以珍想了想,提裙转身:“你随我去帐房!”
她当先往帐房的方向去,玉荷和小南跟在她身后。几个人刚走出不久,就听到后面有人在追:“二太太…”
乐以珍回头,是一个不太熟的小媳妇,她正一脑门子官司,语气也不太好:“什么事?”【。 ﹕。电子书】
“二太太,那边扎纸货还等着料呢,可是奴婢领不到兑牌,也不知道该找谁去。”那小媳妇听出来乐以珍语气中的不悦,小心地说道。
“怎么没人管吗?以前是谁在管?”乐以珍觉得脑顶有一群的乌鸦在飞,心头火登时烧了起来。
“以前…”那办事的媳妇一脸的为难,低低地应道,“早晨的时候,二少奶奶和孙姨娘还在德光院管事,可是刚刚儿…听说太太有事,把她们两个给召走了,兑牌在孙姨娘手里,没有兑牌,库里也不给我领料,刚刚去找孙姨娘,她又让我来找你…”
原来如此!乐以珍心中大为光火,可是当着三个下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她面色铁青,沉了好几口气,才能用正常的声音说话:“玉荷,你去找孙姨娘,就说我的话,如果她不忙,让她去德光院照管一下,如果太太那边需要她,让她把兑牌交给你,你收着,等我回去!”
“是。”玉荷答应一声,当即转身办差事去了。
乐以珍又吩咐那办事的媳妇:“领料的事先耽搁一刻钟,你去群芳院找谷姨娘和尹姨娘,让她们俩儿去德光院等我…哦,对了,把二小姐也叫去。”
那媳妇答应一声,也办事去了。
乐以珍看一眼小南:“去帐房。”
“哦…”小南只觉得府里是前所未有的混乱,见乐以珍此时焦头烂额的样子,也不敢大声说话,只静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很快就进了帐房,帐房先生正在拨着算盘核算帐目呢,见乐以珍进来了,赶紧起身施礼:“二太太…”
乐以珍一肚子的火气未消,上前将帐房先生的算盘抄在手中,“啪”地往地上一摔,那算盘“哗啦”一声就散了架,算盘珠子滚得满地都是:“素日里看周先生,倒是个通情理的人,关键的时刻竟然迂腐起来!老爷的亲娘殁了,办丧事的银子你也敢掐着不放?这差事你是不是当腻了?”
帐房周先生被乐以珍的举动惊住,眼睛瞄过一地的算盘珠子,垂首答道:“不是我有意为难,银两之事实属大事,小南要领的数目也是巨大,我不敢不依规矩办事。”
“规矩?什么规矩?老爷正是悲痛的时候,哪有心思批条子给你?禄叔跟了老爷多少年?老太太过世也是阖府皆知的!今儿要是找不到太太,你就不肯放银子了?”一向温和的乐以珍发起火来,惊得周先生和小南都愣住了。
“请姨娘…哦…二太太体谅…”周先生使劲地搓着手,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乐以珍也懒得跟他多理论了,左右一瞧,在靠西墙的位置摆着一个墩实厚重的木柜子,上着三把铜锁。乐以珍揣摩着那应该是银柜,于是她抄起手边的一把椅子,拖到银柜前面,举起椅子照着银柜上的铜锁砸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独撑一面
柜上的铜锁都是大号的,锁栓都有男人的大拇指乐以珍一椅子砸下去,那铜锁丝毫未损,倒是椅子“啪啦”一声散了架。 周先生和小南随着那椅子零件落地发出的“噼啪”声,一齐缩了脖子:“二太太息怒。”
可是乐以珍这一上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刚刚那一椅子砸下去,她突然觉得心头无比爽快,于是转身,抄起门口的一支楠木花架子,抡起来还想再砸。
周先生也不是那种死顽固的人,本来按以往的规矩,这么大数额的银票是要问过老太太的,如今老太太不在了,他要小南去请沈夫人一个示下,也是正常的。
好巧不巧,赶上沈夫人今天撂挑子,其实他也不知道内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下见乐以珍火得砸银柜,赶紧躬身摆手:“二太太,您别费这劲了,我给您打开吧。”
乐以珍这一花架子没砸下去,擎在半空中顿住了,回头看周先生:“你肯出票了?”
“哦…”周先生无奈地苦笑一下,“只要二太太给我留个底就行,事随境变,老爷那边用银子要紧。”
小南赶紧上前把乐以珍手中的花架子接下来,摆回了原来的位置。乐以珍在案前一张凳子上坐下来,看着周先生打开银柜,取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乐以珍在那出票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拿过银票来,交给了小南。
小南急忙告退,回帽儿胡同送银子去了。乐以珍也起了身,看一眼满地的算盘珠子,缓和了语气对周先生说道:“周先生,今儿对不起了,我一会儿找个人来,把你这屋子收拾了,明儿我赔你一架好算盘。”
“二太太客气,哪里敢让二太太赔算盘?这东西帐房里多的是,屋子我自己收拾就好。”周先生垂首回道。
乐以珍点点头。转身出了帐房。又奔德光院而去。不过这回去地路上。可比来地时候心情好多了。刚刚她举起椅子砸向银柜地时候。心中地郁结之气大半都发泄了出去。虽然可以想见。未来还有好多烦心地事在等着她。可是此刻。她浑身倒是充满了斗志昂扬地气势。
头一天这个家里还是喜气洋洋地办着亲事。转天就满院素缡举丧。这一喜之悲之间。落差如此之大。府里地人一时都转不过弯来。一路所见。大家地表情都是怪怪地。
乐以珍来到德光院地时候。|…^发现除了请来地两班道士和尚在诵经祈福。其余地都无所事事。茫然无措地等着有人来主事。见了乐以珍进来。都用一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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