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乐以珍已经听到外面传来几声惨痛的呼叫,她心中发急,上前拽过怀远驹的胳膊就往后门的方向拖,却再次被他挣脱,扑了回去。
正在这个当口,只听得外间那两扇门板发出“啪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有人冲进来的脚步声。乐以珍已经来不及再去拉扯怀远驹,情急之下,她拾起棺椁边上的一块麻布垫在手上,端起正在烧着冥纸的火盆子,听那脚步声已近这东屋的门时,她甩手将那铜盆子丢了出去。
火盆儿飞到门的时候,恰巧赶上第一个黑衣人冲进来。烧得火热的铜盆外加一盆正在燃着火苗的冥纸和纸灰,兜头扣在了那黑衣人的脑袋上。只听那黑衣人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纸灰迷了眼睛,他也看不清屋内的状况,本能地掉头往回跑,正撞上身后冲进来的同伙,引起一阵地混乱。
“老爷!是一群蒙面人!事有跷,快随我避开…”
乐以珍回再想去拉怀远驹,却发现他瞪着通红的眼睛,一手握着一根木棒子,像发了疯似的往屋外冲:“你们这群畜牲!敢来打搅我娘的安宁,我跟你们拼了!”
本来个黑衣人正在给第一个冲进来的人取盆的取盆,扑火的扑火,正忙成一团听到怀远驹的声音,几个人当即丢下那头套和头发还在燃着小火苗的同伙,一挺剑冲向怀远驹,瞬间将他包围在当中,将乐以珍一个人丢在棺椁的另一头。
乐珍一瞧这些人身材魁实,个个仗剑举式,都是练家子。
他们目标明确。明显是冲着怀远驹来。而怀远驹平素也不习武。这几日双熬尽心血。哪里会是这些人地对手?
是生意地对头?还是他在面有什么仇家?这个念头在乐以珍地脑子里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清醒地头脑——当前救人要紧。|…^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这几个人地视线里了。只是他们先顾着取怀远驹地性命。还没功夫搭理她。大概也不把她一个妇道人家放在眼里吧。
于是她故作惊恐地推开后门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啊!”等她冲出后门跑出去十几丈之后。又喊了几声:“来人呀!救命呀!”
然后她息了声。转身蹑手蹑脚地到后门外。扒着门缝往里一瞧。怀远驹正处在半疯魔地状态中两条木棒一通乱挥。倒也抵挡了一阵子。不过他自己地肩头手臂也挨了几刀。伤口有深有浅。看着也是触目惊心。
乐以珍一见他受了伤。更是急得不行。顾不得被那些人发现地危险。启开后门钻进屋后。猫在了婆婆那巨大地棺椁地后面。
好在前头激战正酣,那些人急于拿下怀远驹,也没有留意后门这细微动静。乐以珍蹲下来后只手捏住自己的嗓子,另一只手在那厚厚的黑檀木棺材板上用力一磕。
“叩叩!”虽然前头正在混战片金铁交接之声,乐以珍手下特意加了力道,再加上黑檀木质密,棺材内里又有空间,这几下敲出来的声音带着沉沉的回音,又是从棺材这里发出来的有黑衣人悚然回头,往棺材这边瞄了一眼。
乐以珍趁这个机会着嗓子装老妇的声音,幽幽地叹一口气:“唉…你们这些人啊!死了都不让我安生!让我看一看谁在跟我儿子过不去?”
她说完这番话,腾出双手来从棺椁的那一头拼尽全力一推,那棺材与下面的支架摩擦,发出“啦”一声刺耳的响动,朝着前方挪过去几分。
这次前头的黑衣人都听到了,不光是有人说话,连棺材都动了一下。其中一位胆小的黑衣人吓得往外一跳,本能地打了一下揖首:“无量…”
却被另一个机敏的同伴一掌将他的手拍下来,打断了他接下来要念出来的话。
“娘?”怀远驹正打得迷迷怔怔的时候,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机窍,盯着那口棺椁,惑地唤了一声。
乐以珍听前面静下来,就知道自己这招奏了效。她再次屈起拇指和食指,用力地往棺材的背板上扣两下,捏起嗓子说道:“儿不用怕,娘来保护你…”
语毕,用肩膀抵住背板,使劲地往前一顶,那棺材就又往前挪动几分。这下子几个黑衣人可都惊住了。刚刚那位胆子小的将手中的柳叶刀往刀鞘里一收,从背后囊中拔出一根桃木剑来,另一手伸入怀中,摸出一纸符纸来,抖着嗓子说道:“大胆野鬼!既已入冥界,还赶回来兴风作浪,看我收了你!”
乐以珍不知道自己这点儿小伎俩儿能糊弄到什么时候,心里紧张,又不得不强自镇定下来,继续鬼幽幽地叹道:“唉…这可真是鬼喊捉鬼!你们蒙头搭面,入室行凶,此等恶行,还好意思假仁假义地装神仙来捉鬼吗?我先收了你们再说吧。”
那黑衣人更是吓得手抖,连火折子都晃不亮了,桃木剑上挑着的符纸一颤,就落到地上去了。
怀远驹却在此时狂喜地扑向那口棺材:“娘!是我娘!”一边喊着一边去揭那棺材的盖子。一群黑衣人顿时毛骨悚然,胆小的那位干脆将桃木剑一丢:“师兄!我们快撤吧。”
乐以珍听到怀驹掀棺材盖子的声音,赶紧配合着说道:“儿!快放娘出去,娘来收拾这群恶贼!”
几个黑衣人终于撑不住其中领头那位眼睛滴溜溜一转:“先撤!”一伙人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屋外跑去,屋门窄巴?模皇敝浼返揭淮θィ貌蝗菀锥伎钩鋈チ恕?br/》
乐以珍听这群人的脚步声出了这东屋,赶紧站起身来:“老爷别掀了,是我!”
怀远回头看她,惊讶地张着嘴巴,又看看手下快被自己揭开的棺材盖子,眉头登时立了起来:“是你在诳我?我差点儿开了我娘的棺材!”
乐珍顾不得他的火气,伸手来拽他:“你受伤了,快离开这里,那群人保不齐还会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最后挤出去的那黑衣人,倒着就从门口退回来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刚刚闯进屋来行凶的一伙人,一个也不落,都倒退回了屋。
乐以珍见情形诡异,将怀驹的胳膊夹在腋下,拖着就入后门跑。她前脚出了后门,身子就被怀远驹扯住,她这次是真的火了,正要回头骂他,一转头却看到屋里多出几个熟悉的人来。
当先逼近那伙黑衣人的,是朱琏广随身的御前近卫,乐以珍见过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四个侍卫的身后,跟着浩亲王朱琏广,而朱琏广的身边,赫然站着二少爷一身青衣的怀明弘!
两个人各执一柄剑,怀明弘手中的剑锋上,还沾着几滴血珠,看得乐以珍眉头一跳,没办法将她心目中那个儒雅温和的人对应在一起。
“这是老太太的灵堂,别扰了老人家的清净,你们把这几位道士弄出去收拾,务必问出口供来。”朱琏广面色沉定,挥手吩咐那四个侍卫。
“是。”
为首的那位答应一声,先扑身上前,也不见他怎么费事,就在两个黑衣人身上点了,拎起两个人往屋外闪去。
其余三人也纷纷攻上前来,几个黑衣人完全不是这三位大内侍卫的对手,几下就被制服,一个一个都被拎出去问话去了。
乐以珍见屋里恢复太平,一口气松下来,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歪。屋内朱琏广和怀明弘都轻轻地动了一下身子,却都没有迈出步子去,眼看着乐以珍靠在门上,虚脱地喘着气。
怀远驹因着刚才那欢喜后的失落,又因着眼前出现的这两个人让他倍觉尴尬,他心中烦乱,也没顾上去扶乐以珍一把,皱着眉头,谁也不看,一声吭,只顾上前去整理着已经被他揭开缝隙的棺椁。
怀明弘看着乐以珍手抚胸口,站起身来,微不可察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后他趋身上前,向怀远驹鞠躬施礼:“…老爷。”
怀远驹也不理他,将棺材上的盖子安回原处,又将棺材推回了原位,然后他焚香燃纸,对着婆婆的棺椁叩了三个响头:“娘,儿子无能,让你受了惊扰。”
怀明弘想了想,也给婆婆的牌位上了一炷香,撩袍摆正要跪下,却听怀远闷声说道:“你跪错地方了,回家去跪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奉养之恩
怀明弘一只膝盖着地,另一只膝盖还悬在半空中,听说,尴尬地定住在那里。乐以珍赶紧上前解围,对着婆婆的棺椁拜了三拜:“婆婆,这是咱们家的二少爷,叫怀明弘,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他一直在南方做生意,今儿来看您了。”
怀明弘这才将另一只膝盖落到实地上,规矩地跪在那里,冲着婆婆的灵位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
怀远驹的肩头和胳膊上的伤口都在流着血,乐以珍也顾不得跟朱琏广道谢,跟怀明弘寒暄,急忙出去找伤药和纱布。正好赶上隔壁夏玉芙闻声前来,她央夏玉芙回去取这些东西,她自己在灶台前舀了热水,先拿着干净巾子蘸着清水给怀远驹清洗伤处。
朱琏广和怀明弘双双坐在窗台的桌子边上,看着怀远驹坐在灵椁前面,乐以珍细心地给他擦洗伤处。等夏玉芙取来了药和纱布,她又给伤处敷上了药,仔细地包好。
“老爷,虽然都是外伤,可是这么多处也流了不少的血,去西屋躺一会儿吧。”乐以珍细声细气地劝他道。
“不如去我那里着吧,这房子也没有收拾,四处漏风,东屋西屋都冷着呢,哪里及得上我那边暖和,远哥身上可带着伤呢…”夏玉芙将手抄在镶着白狐毛的棉衣袖子里,慢气说道。
怀远驹对两个女人的话耳不闻,盯着铜盆子里重新燃起来的火苗,像是在问人,又像是自语般地说道:“人提到哪里去了,我要去问问,到底这伙人是什么来历?”
怀明弘听这样说,赶紧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回转来,向怀远驹恭敬地禀道:“老爷,王爷的侍卫已经问出话来了,这几个人是云台山三清观的道士他们师叔的命令,只为来取老爷的性命。”
一提道士,一旁的浩亲王朱琏广张了张口,看一眼怀明弘后,又闭上了嘴巴。乐以珍也在心里划了一道问号,可是她也怕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怀明弘难堪,因此她也只是缄默不语。
“他的师叔是哪一位?”怀远可不管这些,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们地师叔…是介虚道长…”怀明弘稍加果断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哦…这个人…”怀远驹抬起头。看着怀明弘。清晰地说道。“这个人…好像与咱们家地二老爷关系不错。”
怀明弘低下头。咬紧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可是乐以珍却看到他左手用力握住剑鞘。关节都泛了白。她不知道怀远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心中暗自紧张。
好在怀远驹纵然此时情绪奇差。到底还是给怀明弘留了三分面子说完那一句。便将手一挥:“今晚多谢王爷出手搭救。陋居寒冷。恐冻坏了王爷。您请回吧。待家母丧期一过。草民登门向王爷致谢。”
—奇—朱琏广撇嘴一笑。心想:我用得着你谢吗?我又不是看你地面子。嘴上仍是客气一句:“还请怀老爷节哀顺变。我留两个侍卫守在这里。以防那些人还有后手儿么…我就告辞了。”
—书—乐以珍也怕那些人分上几拨。一拨不成再来一拨怕怀远驹犯了倔。拒绝了朱琏广地美意。因此她不等怀远驹开口。急忙接过朱琏广地话:“多谢王爷好意。王爷地亲随。我一定吩咐人好生关照着。”
—网—朱琏广起身乐以珍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
他身形一动,怀明弘紧跟着他转过身去在他的身后,一齐出了东屋。乐以珍很想问怀明弘住在哪里很想劝他回家,可是她端详怀远驹的脸色还是站在原处,既没有问出话来,也没有送出屋去。
估摸着他们走出去很远了,乐以珍才出了屋子,看怀禄正带着人收拾满院子的狼藉,他带过来的家丁,死了两个,伤了几个。朱琏广留下来的侍卫,正在偏厦给伤者上药包扎。
乐以珍亲自向他们道了谢,又吩咐怀禄关照好那两个侍卫的饮食住处。等她再回屋里,就看到夏玉芙矮着身子,正在劝怀远驹跟她回去。
“远哥,你已经守了三宿了,铁打的汉子也该熬垮了,这两间屋子,一间比一间冷,你今晚就到我那边睡个暖和觉,反正这边有禄叔守着,有那两个能打的人看着,不会再出事了,你身上这么多的伤…”夏玉芙此时倒是没有了刻薄尖酸,很耐心地劝着怀远驹。
怀远驹闷着头,冲她摆摆手:“珍儿在这儿呢,你放心好了,你回去吧。”
夏玉芙讪讪地站起身来,转头看到乐以珍扶着门框站在那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扭身走了。
乐以珍被这一番变故折腾得有气无力,也没心思理她,进门就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
“今晚真是多亏了你。”怀远驹的盯着眼前通红的火苗,开口对乐以珍说道。
乐以珍心里“咯登”一下子,不知道他这话是出于什么意味,在椅子上挪了一下身子,没有接话。
就听怀远驹接着说道:“多亏你机灵…不过那些人冲进来那一阵子,我心里突然就很兴奋,我想…如果他们真的杀了我,我就死在我娘的棺椁旁边,然后你再给我备一口棺材,和我娘一起葬下去,我陪着她老人家,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老爷!”乐以珍的心烦乱地不透一丝的缝隙,听怀远驹又说这些话,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婆婆去世了,我!不过我的难过终究比不上你这个亲生的儿子,这一理解!可是你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心里做何感想?虽然我跟了你三年,但是成为你真正意义上的妻子才三天!遭此突变,我不求你马上欢天喜地跟我回家,可你总该拿出一个男人的样子来吧!你以前是多坚强的一个人啊!你就这样天天跟你新婚的妻子谈论死亡吗?早知道你了无生趣,我还不如不嫁你!
“府里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刚刚那拨人是谁指使来的你能猜到吧?你辛苦打下的商业江山,你的儿女妻妾,都在那边呢,你是不是就任由心怀不轨的人胡作非为?抢了你的生意着将你的妻妾儿女们撵出门去,霸住那个家?你真的能不管不问吗?”
怀远驹默默地听着乐以珍的一番训斥,抿着嘴唇等她说完,突然就掉转身来,冲着乐以珍磕了三个响头。乐以珍吓得一下子蹦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全天下我最应该感激的人就是你,是你将我娘从深山老林中接了出来,是你在她最后的时刻里奉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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