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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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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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心里烦?”钟儿上前微微一屈膝,算是给乐以珍见了礼,然后她在乐以珍的下坐定,皱起眉头说道。

“你烦什么?听说大少爷偏疼着你呢,宝宝也要出生了,你好福气呢。”乐以珍既回过神来,便又伸手端过一碗排骨汤,慢慢地喝着。

“休提那个傻人了,想一想我就生他的气。”钟儿接过玉荷递上的香茗,揭开盖子嘬着唇吹着。

“哦?”乐以珍听了钟儿的语气,轻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她自己没什么尊卑观念,可是这里的人都讲究着上下尊卑呢。钟儿虽然是过了明路的妾室,但也是个半主半仆的身份,对下面的人她可以端端架子,在大少爷面前,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眼下听她这说话的口气,竟比大少奶奶还随意呢。

钟儿没有留意到乐以珍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喝着茶说道:“你说最近府里这状况,他要是个顶事儿的,就应该替老爷管好这个家,他要是个顶事儿的,就不能让那个二老爷在前头耀武扬威的,窝窝囊囊的顶不起梁来,现在可好了,二少爷回来了…”

“钟儿…”乐以珍将汤匙一放,肃起脸来看着钟儿,“这些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操心,就算是大少爷有什么不当之处,也该是大少奶奶说这些,你刚刚那番话说到外头去,岂不是让人笑你恃宠猖狂?”

钟儿赶紧堆起笑脸来:“我还能到外头说去吗?我也就是到你这里来唠叨几句,二太太与我往日情谊深厚,都是自己人,我心里有话,当然来找你说。”

情谊深厚…乐以珍暗自不以为然,倒没显露到脸上。钟儿往乐以珍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二太太怎么不急呢?如今你跟太太已势如水火,老爷不在府中,四少爷还没长大。二少爷回来了,太太那边如虎添翼,你不得吃亏吗?”

乐以珍瞥了钟儿一眼,轻笑道:“谁说我跟太太势如水火?你不安心养胎,倒愿意听这些个歪言邪语。你不用担心我,做好本分,养好身体,给大少爷生个胖娃娃是真格的…”

钟儿刚把话露了一个头儿,就被乐以珍生生给截住了,她意犹未尽,张口还想继续说。乐以珍这次也看她,冲着玉荷一招手:“今儿这排骨汤做得好,味道鲜美,还不油腻,给小姨奶奶也盛一碗来。”然后她拍拍钟儿的手背:“我又有胃口了呢,你也尝尝这汤,真是不错。”

钟儿纵是不甘心,也是说不下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庐舍密谈

以珍打发了钟儿,也没太把她这桩事放在心上。不知道,她那吞吞吐吐露出的一截话头,应该不是来自任何人的授意。她这是得点儿阳光就灿烂,怀明瑞宠她一些,她就做起主子梦来了。

乐以珍发觉自己越来越不喜欢钟儿了,不过她有太多的正经事搁在心里,也没什么心情去训戒这个小丫头。何况钟儿快要生了,也不好拿硬话儿来挤兑她,这事便罢了。

用过午饭,乐以珍吃了一盏茶,便想着去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这几日她无暇照顾两个孩子,她就将他们放在群芳院自己原先住的那间小院儿,托谷柔琴和尹兰婷关照着。

也知怎么的,虽然心头有好些事放不下,可她今天还是比前几日要放松一些。她也没带丫头,就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往群芳院的方向散着步。路过后花园的一处角门时,她想了想,旋脚拐了进去。

冬日的后花园本来就萧瑟,再加上怀府正在举丧期间,更是少有人往这里来。这些日子乐以珍的身体和脑子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身边时时围着各式各样的人,两处举丧,哀声不绝,让她的身心嘈乱不堪。因此当她踏进后花园中,感受到园子里那清冷冷的肃静,身心竟在一瞬间松弛下来,有一种凉丝丝的舒畅漫遍她的身心。

她贪恋这百忙中的片刻闲适沿着脚下的青石路信步走去。一路上无人打扰,她将裘毛大氅的帽子从头上摘下来,任冬日里的冷风吹红了自己的脸。当前方出现“松梅小苑”四个字时,她心里生出一丝向往,脚步随心,就往那里去了。

穿过一扇月亮门里就松梅小苑了,这里是怀府后花园中冬日里的一抹春色。园内苍松翠柏,生气盎然,梅花开放的时候,万绿园中一丛一丛的嫩粉嫣红,在肃冷的冬天里,是一处很喜人的景致。

乐以慎地前后观瞧,周遭无人,她才迈进那扇系挂着搞素的月亮门。她倒不是担心别的,让人说二太太在老太太的丧期逛园子竟不太好听。

好在大家知道在府里举白事期间不宜逛园子,因此松梅小苑里沓无人踪。一园的青松红梅,一园的寂静,让乐以珍下定决心偷这一刻的闲,越走越深。

一路赏着梅花,不觉前一亮,就要走出梅林了。她正在考虑自己是顺着原路返回,还是到前方的庐舍内稍坐片刻,举目往庐舍的方向看时然看到那庐舍的门口站着两个人。(^)()她下意识地将自己到一棵矮松地后头。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那两个一身素缡地女子。终于让她看出来。那是钟慧院里地两个丫头。一个叫小荷。一个叫青儿。

只见两个丫头左一右地守着那茅草庐舍地门儿。神情警惕地盯着从庐舍通出去地那条路--…如果乐以珍不是钻林绕树。而是沿着梅林中铺设地石板路而来。那么此刻一定已经暴露在这两个丫头地视线之中了。

乐以珍心念一动:小荷和青儿在门口守着。那么沈夫人必定在舍中了。按理沈夫人比她要讲规矩得多断不会在这个时候逛园子。如此背人耳目。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喽?

若在以前乐以珍一定懒得理会人家地私事。是幽会还是密会与她无关。她会转身离开这里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可现在怀府处于非常时期。何况怀明弘刚刚回府夫人不是应该与儿子守在一处。嘘寒问暖吗?大冷地天。巴巴地跑到这冷僻之处地茅舍之中。还要丫头把着门望着风。岂不让人心?

于是她观察了一下庐舍周围地情形。从那棵矮松地后头猫着腰往北。在林子里绕出老远去。才转身往东南方向折过去。一直走到松梅小苑地东墙下。一回身那庐舍地后窗就出现在她地视线之中。

好在腊月里天冷,那窗户是紧闭的。乐以珍看清楚庐舍的后院无人把守,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林子,轻轻地推开两扇篱笆门,悄悄地来到那后窗的下面,蹲了下去。

建园子的时候,为取回归自然的意境,那庐舍以竹子搭建的四壁,以茅草覆顶,平时只供府里人游园走累了,进去稍憩片刻。那竹壁并不隔音,乐以珍刚刚蹲下去,就听到屋内的争吵之声了。

果然是沈夫人!另一个声音则来自怀远清!

“你最好回你的道观里继续修行!大家相安无事便罢!否则…”是沈夫人的声音,却是乐以珍不熟悉的一种凌厉。

“否则什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怀远驹的声音倒是细慢,透着点儿无赖,“你杀了我,怎么跟儿子交待?纵然他不亲近我,甚至在心里恨着我,我好歹是他的爹!你杀了他的亲生父亲,他还是难以接受的吧?”

“哼!”沈夫人的声音冷冷的,“你别再痴人发梦了!弘儿若是有那么半分的心思认你做爹,他就不会离家这么久不肯回来。他是我的儿子!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你要认清现实!”

“现实?”

一声擂墙的响动,就在乐以珍的头上,吓得她一缩是怀远清怒到有些失控的声音:“我在我娘的坟前发过誓,如果我不把整个怀氏产业握在手中踩在脚下,我就撞死在她的墓碑上!眼下的现实就是,我的机会来了!老巫婆死了!那个私生子还在外面萎顿着!正是这家里最虚弱的时候!我等这一天等了半辈子了,我已经四十二岁了,这样的好机会难得再有第二次了!我一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我警告你!”沈夫人的声音突然近了然是她也发了急,凑到了怀远清的面前,“如果老爷在外头有半点儿差池,我唯你是问!”

这句话之后,舍内就静默了下来,半晌没有动静。乐以珍正要发急为怀远清对沈夫人有何不利的时候,就听怀远清叹了一口气,问沈夫人:“丽娟,我就弄不明白了,纵然我当初有利用你的心思,可我终究对你有那么几分情意的,这么多年来,我也不曾再有过第二个女人,也算是为你守身守心了吧。

那个外头接回来的野崽子!他拿你怎么样?那群芳院里都要住满了!左一个右一个地在你眼前晃,尤其是这一阵子个从群芳院里走出来的小丫头,仗着那个私生野种的偏宠,都已经骑到你的头上去了!你就没有那么一点儿寒心吗?你帮了我,这份家业最终也是弘儿的,咱们一家三口相辅相助,我得了势,保证不会再纳再娶,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这样不好吗?”

“你闭嘴!”怀远清说得声情并茂夫人回绝地干净利落,“十九年前,你也是拿这样的话哄我,那时我年轻,耐不住清寂,识不清好歹,上了你的当。如今我半辈子过来了,什么事没经历过?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你这些虚诳之语吗?老爷对我再清淡,他也是我的丈夫!谋害亲夫,与大伯子私相授受的事情是我沈家女儿能做出来的!我背了这个骂名,生生世世都不得翻身!老爷要宠谁,我跟谁争锋抢权是我们长房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我还是那句话我在,你就不用再惦记这份家业用再惦记着弘儿了。不管你能不能放下心中执念,回道观是你唯一的出路。”

“啧啧!”怀远清鄙砸了几下嘴“好一个贞烈女子!我若是不回去呢?你能奈我何?反正我不拿下这份家业,也没脸去见我娘了,索性大家都没脸,抖开了说如何?如果我将弘儿的身世公诸于众,让大家见识一下你这位诗书礼义之家出身的雍正女子,当初是如何的放荡索欢,一定会在整个安平乃至奉西引起轰动,你那在奉西一手遮天的父兄,不知道还有没有脸再认你这个沈家女儿,那个私生子犯了倔,抓你去浸了猪笼也未可知,到时候除了我,还会有谁去救你?”

“你…你个无赖!”沈夫人被气,声音都走了调儿。

“丽娟…”清再次放柔了语气,“你不要这样绝情好吗?我们能有过那样一段年轻美好的记忆,还能有那样一个才俊不凡的好儿子,这是我们的缘份。孽恋又如何?是非任由后人说,百年之后,我们都是一捧泥土,何必那么在意身后之名?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重要的,你…”

沈夫人这夫已经缓过气来了,恢复了她的沉稳,截住怀远清的话:“你错了!我能守着弘儿守着这个家过一辈子,就是我的幸福!如果我真屈从了你,那我不光是死后留下骂名,活着的时候也是万劫不复!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听你的。”

“好!你狠!”怀远清软硬兼,也没能奏效,顿时恼羞成怒,“我也说过,我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放手一搏又如何?我这就去找弘儿,把话挑明了说!我不信他不顾天伦,会与我这个亲爹做对!”

紧接着便是一阵重的脚步声,然后是沈夫人追上去的动静:“你敢在弘儿面前撕破我的脸,我跟你鱼死网破!你休要妄想着弘儿会对你有半分的怜惜!你找他是自取其辱…”'。电子书:。电子书'

“扑嗵”一声,乐以身侧的竹壁颤了颤,沈夫人那压抑而痛苦的抽泣声就在乐以珍的耳边响了起来。

乐以珍不敢动,静静地蹲在那里,听着耳边的呜咽之声,心中百感交集。自从她得知怀远清回了府中,并且在前头掺和着府里的各种事项,她一直在心里猜测这是沈夫人在暗中怂恿,想来个里应外合,将她和怀远挤出这个家去。

有了这样的认知,沈夫人在她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因此她才会一改往日的淡定不争,强势地在府里树立自己的威严,仗着胸前这块符与沈夫人抗衡着,寸步不让。

却没想到沈夫人虽然年轻的时候犯了错,竟肯守着晚节,倒也算是个烈性的女子了…她正在为沈夫人的悲伤心生悯意,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请君出山

声音就在乐以珍的耳边,轻轻的,却吓了她一大跳。要跌坐到地上去了,一只手从身后一揽她的腰,将她扶住。

她回头没好气地瞪了来人一眼,站起身来,悄悄地出了庐舍的后院儿,一路往北,钻进梅林走出老远,才站定,回转身看跟在后面的那个人:“你不能等太太走了之后再出声?你害我差点儿叫出声音来。”

“我要是再不出声提醒,你蹲在那里哭出来,也是一样的麻烦。”怀明弘伸手抓住一枝近在他颊边的梅花,轻轻地折了下来,拿在手中晃着。

“我没有哭…”乐以珍说到这里,伸出手指触摸自己的眼角,发现确实有点儿湿,大概是刚才沈夫人哭得太无助,她自己受了感染吧,“你…跟了我多久呀?”

“从你进园子,我就在你身后。”怀明弘倒也坦白,说得理直气壮。

乐以珍气闷地了他一眼,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来,认真地看着怀明弘:“那刚才那些话…”

怀明弘目中锐光一闪,咬将手中的梅枝一甩,那梅枝“嗖”的一下飞上去,挂在了一棵松树枝上:“我说过,我是怀家的长房嫡孙,我爹是这个家的当家四爷,纵然他冷眼看我,甚至有可能在心里恨我,我也是他的儿子,别人与我无关!”

“好像没那么单…”乐以珍小声地说一句,赶紧扭了头,不去看怀明弘。

“是没那么简单,他既处心积虑了么多年,当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手里握着我娘的把柄以为握住了事情的主动权,我偏偏不让他如意。”怀明弘那略显清瘦的脸上有一种绝然的神情然后他用一种恳切的目光看着乐以珍,“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乐以珍纵然聪明,一也体味不出他这话的意思来,“我能帮你什么忙?这事…外人不好掺和吧?”

“眼下他如此猖狂非是以为老太太没了。老爷又不在府里。他又能拿住我娘地短处。

如果我娘肯倾向于他自然是不拿他怎么样地。这样一来。他趁虚而入。在老爷没回家之前就会将权力一步步蚕食入口…可是。如果我娘称病不出。不当这个家呢?如果我也不在行里掌事呢?那他还指望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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