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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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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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可以这样说。沈达同如今这个封疆大吏地地位。实际上是怀远驹用自家银粮给他推上去地。就算是如今沈达同在官场厮混这么多年。算得上人脉通达了。可有时候需要大笔银钱周转地时候。还是免不了要向怀远驹开口。

而沈丽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嫁进了怀家。沈家与怀家一个在官一个在商。相互扶携襄助。相得益彰。相形之下。沈丽娟地不幸福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再回到那讨论给乐以珍脱奴籍地对话现场上去。乐以珍听老太太和沈夫人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赶紧上前跪下。分别给老太太和沈夫人磕头道了谢。不管这事能不能办成。人家有这份心意。她还是应该表示一下谢意地。再则说。沈夫人地爹身为统辖一省地地方大员。给一个丫头改个籍。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样想着。乐以珍心情越发地好起来。要知道在这样地世道里。一个人地身份真地非常重要。如果乐以珍是个平民身份。那日怀远驹强暴她。她完全可以去府衙报官。可就因为她是一个奴隶。她便失去了这种权利。只能忍气吞声。任主人宰割。

当晚不是乐以珍值夜,她服侍老太太躺下后,嘱咐了值夜的月儿几句,就回自己的房中了。有机灵的小丫头给她打来热水,她一番梳洗,换了衣服上了床。

心里想着自己就快要摆脱这个奴隶的身份,从此再不必象个牲口一样被人论价倒卖了,不由地兴奋异常,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到在床上滚得浑身酸痛,她干脆爬起来,点亮了灯。

望着灯呆坐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弄脏了二少爷的汗巾子,还没有赔给人家呢。于是她打开自己的箱子,取出一堆的绫绡罗缎比较着。最后她想起第一次见怀明弘时,他那一身让她迷醉的天蓝色,便挑出一块天蓝色的软绫,将其他的布匹收拾起来,取来了一张凳子放在床前,将那烛台放置到凳子上,自己伏到床上,就着烛光,开始裁制那汗巾子。

女工对于乐以珍来说,是羞于提起一个软肋。她在昏昏的烛光下忙活了大半夜,勉强将那块绫子裁成了形,再拈起针来没缝几下,就已经眼涩头晕,支撑不住了。

她也懒得收拾那一堆的布头针线,只是随手往床边一划拉,吹熄了烛火,贴着床的内侧躺倒,不出片刻便沉入了黑甜乡,睡沉过去了。

这一觉无梦无醒,结结实实地睡到了天亮。当她醒来的时候,起身先动手收拾昨晚的做工现场。待她规整了身边的线团布条,放进一个小圆箩里,正要下床的时候,突然看到床前那张凳子上,在烛台之下压了一张云色的锦笺。

乐以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扫视屋内---门窗关得严丝合缝,屋内也没有藏着旁人,这一纸锦笺是哪儿来的?

她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伸手挪开烛台,拿起锦笺一看,上面是工整的几行楷体小字:

珍妹:

那日街市一面,未能相认,吾心甚是煎熬。还记得否?卖汤饺的小春老板,正是我千里迢迢寻你而来。本欲伺机救你出怀家,却不料朝廷的爪牙紧随而至,为日后大事计,也为保你周全,我暂且离开此地一些时日。你务必要坚强,凡事往开处想,不久以后,我必会再回安平,接你出来,带你从此远走高飞,兑现我曾经许给你的承诺。

着人送此书信,以安尔心。相信珍妹一定识得我的笔体,为防万一,不再落款。

念甚!

乐以珍看完这封信,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小春老板?怪不得那日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是专为寻自己而来!可他又是谁?我要真是乐以珍,倒能识出笔迹认出人来,可惜我不是呀!再回安平府接我?天哪!我都不认识你,我哪知道你许过什么承诺?要带我到哪里去?我是不是应该感谢那朝廷的爪牙来得很及时呢?否则要真被你从这里掳走…不对…救走,我该如何面对你呢?

她又看了看关得好好的门窗,更加地心慌惊恐起来---这封信是怎么递进来的?这些人这么有本事,保不齐哪一天真的就在睡梦中将自己扛走了呢!

看来昨天怀静雪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谋逆的罪臣之女果然不比寻常奴婢,麻烦随时都会找上门来的。她以为乐氏一族都死了,自己不会再有面对故人而不识的尴尬了,谁知道那位真乐小姐竟然还有一位情郎在惦记着她。

她捏着那封信呆坐着,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突然有一个念头直冲出来:朝廷的爪牙?此人难道是谋反一案的主犯吗?怎么钟儿没跟自己提起此人呢?难道乐小姐与此人的关系,连贴身的丫头钟儿也不知道?那也就是说…此人的身份一定很特殊了?还有…朝廷的人既能追他到此地,会不会连自己也盯上了呢?如果自己被朝廷的人抓走了,穿回现代的希望岂不是化为泡影了?

这样一想,她顿时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下床取来火折子,晃燃后将那封笺书点着,看着它化为灰烬,抚着胸口顺着自己的气息。

这当口,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吓得乐以珍头皮一紧,人也跳了起来。回头看时,却是冬儿挂着一脸责备的表情走了进来:“你可是越来越马虎了,晚间睡觉也不栓门吗?”

乐以珍这才知道其实那门栓已经被拨开了,只是自己刚才惊惶失措,竟然没看出这一点来。她赶紧背过身去,随便从针线箩中抓起一块布来,将凳子上的锦笺灰烬擦掉了。

那冬儿倒没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只是看着那一箩的布条针线,出声问道:“哎哟哟!这从来不拿针的人,怎么也做起针线活儿来了?你这做的是什么呀?”

乐以珍正心神不宁的时候,听她这样一问,没加思索,照实答道:“那天弄脏了二少爷的汗巾,做来赔他。”

冬儿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第十八章 闲言碎语

乐以珍被那封信闹得心神不安,一时之间也没留意冬儿的脸色,只说了一句:“你稍等我片刻。”便开始洗漱更衣。

冬儿沉默着,绷着一张脸坐在床沿上,不时地拿眼去扫那条缝了没几针的汗巾,过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叹一口气说道:“你可真是好命!前一阵子老爷跟老太太要你,当时你没答应,如今看来是对了。老爷已经有八房姨娘了,哪里比得上二少爷?年少英气,尚未娶妻…”

乐以珍再心不在焉,此时也听出她话中的味道来了,她将手中刚刚拧干的巾子往水盆里一摔,回头瞪着冬儿吼道:“你说这话也忒难听了!什么老爷少爷的?不过是那天去祭拜我娘,哭得狼狈,才用二少爷的汗巾擦了一把脸。弄脏了人家的东西,自然是应该赔的,你哪来那么多的怪话?”

乐以珍给怀府人的印象向来是温和沉默的,突然如此发飚,倒呛得冬儿眨着眼睛,一时回不出话来。乐以珍发过了火气,也不理她,打开一个楠木箱找衣服,冬儿噎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跳起来跟在乐以珍的身后委屈道:“你冲我发什么邪火?那些话又不是我说的!有能耐你挨个堵了府里人的嘴巴,耳根子自然就清静了!”

乐以珍的手抓着一条葱绿色的罗裙,滞在那里,深吸了好几口气,回头问冬儿道:“府里的人都说什么了?”

冬儿见话已经开了头儿,也不必再掖着藏着了,嘟着嘴巴赌气说道:“你去祭娘亲,二少爷身为主子,需要亲自陪同吗?那意思不是明摆着吗?你问我府里人说什么?人家都说你果然好心机,老的有什么好?这位小的才大有前景呢!你这么年轻,将来好歹也会如孙姨娘一般,掌半个怀府呢。”

乐以珍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为求自保,在这府里已经将姿态放得不能再低了,为什么这些人总在她身上搬弄是非呢?她咬住嘴唇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冬儿一看就慌了神,赶紧给她陪小话儿:“这话我也是听那些浑人说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我相信你还不行吗?你别哭了…哎呀!你可急死我了,我打自己的嘴巴还不行吗?”

乐以珍抽泣着握住她的手腕,摇头说道:“与你不相干…算了,我管不了别人说什么,时辰不早了,老太太该起来了,你先往上房去吧,我随后就到。”

冬儿也后悔自己一时拈酸,说出那些话来,连连道歉之后,嘱咐乐以珍快些,她自己先出去了。

乐以珍心里憋着一口气,慢慢地穿好衣服,回头看那针线箩中的半成品汗巾,想了想,将它拿起来,塞进了箱子里。

因为早起发现的那封信,又因为冬儿这番话,那天乐以珍一直恍恍惚惚,神不守舍。老太太以为她是累着了,歇午觉前就吩咐她回自己房中躺一会儿。

乐以珍心中有千丝万缕地思绪。出了老太太地上房。也无心回自己地小屋里憋闷着。便随便沿着府里地青石小路闲逛。

府里地闲言碎语虽然惹人心烦。但那毕竟都是小事。早晨那封信地事弄不好。可是性命攸关地大事呢。且不说朝廷地人有没有盯上她。就单是那写信地人。如果让他发现此乐以珍非彼乐以珍。情急心痛之下。还不得把她当妖孽给杀了?

怎么才能躲开那个人呢?逃走?逃奴被捉回来。一样是砍头地死罪。更何况自己一介女子。对这个世道又不熟悉。就算逃得脱。生存下去地可能性也不大呀。

小春老板那炯炯地眼神在她眼前不停地闪现。她仿佛看到他脸上地神情由惊喜变为惊讶。再由惊讶转为惊骇。最后目绽厉光。举刀向她砍来。

这想象折磨得她心慌意乱。她在廊中站住。抱住一根红漆廊柱。将头抵上去。紧闭双目在心中默念着:不要自己吓自己!他已经离开安平了!说不定再也不回来了呢!不要紧!不会有事!

将这段话在心中重复了十几遍。果然起到了缓解紧张地效果。她感觉自己地身心轻松下来。于是松开那廊柱。睁开眼睛。

却不料转身的一瞬间,一个红色的身影紧贴在她身边,静静地如鬼魅一般,吓得她“啊”地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往后急退几步,定睛一瞧,原来是罗姨娘!

罗姨娘本来是看她样子古怪,还以为她哪里不适呢,正想上来探个究竟,却被乐以珍惊悚的尖叫声吓着了。好在这位女山大王胆子够大,也只是身子抖了一下,便镇定下来:“你这是怎么了?想吓死人吗?”

乐以珍赶紧上前赔不是:“我刚才想事情太入神了,没留意到姨娘在身边,冷不丁地看到,吓了一跳。惊了姨娘,珍儿给您赔不是了。”

“算了算了!”罗姨娘的神经向来大条,对这些小事也不甚在意,“没吓着你就好,我胆子大,不碍事的。”

乐以珍听她这话说得有几分可爱,便抿唇笑了:“姨娘这是往哪里去?”

罗姨娘听她这样一问,也不走了,倚着那廊柱坐下来,叹一口气道:“前段日子被那狐狸精气生了病,这不刚刚才好?在屋里憋屈地慌,出来散散心。你要没事,就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乐以珍本来也是闲着,见她那样,也不好推拒,便在她对面的靠座上坐了下来。罗姨娘盯着乐以珍看了好一会儿,直筒子心肠终于没能藏住话,开口问道:“珍儿,听我屋里的丫头说,二少爷对你有意呢,可有这事?”

又是这话!乐以珍在心里长叹一声,勉强自己以平和的语气回道:“罗姨娘千万别听这些人浑言乱语,二少爷那次陪我去拜祭我娘,不过是因为在街上偶遇,我和桔儿又被人欺侮,虽是主仆,可好歹也是一个府里出去的,他不能看着不管罢了。”

“是吗?我的丫头听桔儿说,二少爷当时还软语细声地劝慰了你好一会儿呢,我看八成我们这位少爷心里有你呢。”罗姨娘坚持自己听来的结论,不愿意放弃。

原来是桔儿!那个多嘴的丫头!

乐以珍恨恨地在心里骂了桔儿一句,继续好性儿地跟面前的这位八卦姨娘解释道:“我当时思及我爹娘及身世,悲伤难抑,哭得一塌糊涂,二少爷上前劝解几句,也是人之常情,冷眼看着不管才奇怪呢,姨娘说是这个理儿不?”

“噢…”罗姨娘觉得乐以珍的解释很有道理,可是这个结果又让她感觉很遗憾,于是她“嗖”地站起身来,挨到乐以珍身边坐下来,很神秘地推了推乐以珍的肩膀,小声问道:“丫头,跟我说实话,我们二少爷生得一表人材,人又能干,你就一点儿不动心吗?”

乐以珍听她这样说,脸色就阴了下来:“二少爷是主,我是仆,身份悬殊着呢,还论不到这种事情上去。如果姨娘记性不坏的话,应该能想起来那天在荣寿堂我说过的话,我这辈子只跟在老太太身边,再无其他念头,姨娘切不可拿这种事浑说。”

罗姨娘的兴头上来了,谁能拦得住?拽着乐以珍衣袖急切地说道:“你这个傻丫头!我说句不恭的话,老太太那把年岁了,还能再活几年?等她老人家升了仙,你年纪轻轻的还能跟了去不成?怎么不趁早打算呢?我可告诉你,二少爷一年也就回府这么一两次,你不抓紧机会,让别人钻了空子,到那时你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乐以珍看着罗金英满脸焦急的神色,象是她自己的闺女要嫁不出去了一样,心中虽觉她这话说得唐突,可又不好显恼,正不知如何推脱呢,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一回头,看到坠儿正朝着她急步走来:“珍儿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四处寻你。”

乐以珍赶紧起身:“老太太有事找我?”

坠儿应道:“是老太太让我来找你,亲家公来了,点名要见你呢,我四下里找你,已经耽搁好一会儿功夫了,你可快着点儿吧。”

乐以珍一听是沈夫人的爹来了,又明说要见自己,心中不由地一喜:难道是自己改籍的事有希望了?昨儿才说的,今天就有信儿了?这封疆大吏果然不是白当的!

她这样想着,喜滋滋地向罗姨娘告退:“老太太有事找,不能陪姨娘接着聊了,恕珍儿告退。”说完,转身和坠儿一同往德光院的方向走去。

那罗姨娘说得意犹未尽,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追了乐以珍几步,抻着脖子喊道:“哎!珍儿!我话还没说完呢!有时间去我屋里,我们接着唠!”

乐以珍回头冲她笑了一下,没有应声。

第十九章 惊受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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