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以珍听他问这一句,心头突然涌起无尽的悲伤。她将脑袋一垂,重新趴回了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你爹是个混蛋!我恨他!这次我不会原谅他了!我这么艰难地替他守着这个家…他却没完没了地伤害我…呜呜…我要跟他离婚…”
怀明弘坐在对面,看她哭得伤心无措的样子,意识到这次事态严重了。他搓了搓手,轻声地问道:“你先告诉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乐以珍满心的委屈,此刻借着酒劲全部倾倒出来,她一边哭一边将今天生的事讲了出来。
怀明弘默默地听着,眉头越蹙越深。
第二百零四章 谨守克道
乐以珍边哭边说,从定儿的事往前推,一直说到自己怀孕,历数过怀远驹的诸般不是之后,她开始回忆自己那久远的现代生活,先是骂她的爸爸负心忘义,接着数落那个给她寄情书的男孩子,抱怨他寄情书的时候也不知道选个黄道吉日,若不是因为那封情书搅乱了她的心,她就不会在那一天和妈妈一起去碧塘公园。 最后终于说到那个埋在她心中最深处的痛,她开始絮絮地回忆她跟妈妈在一起时,那一段虽然艰难但却很幸福的日子,越说越伤心,越说哭得越厉害,最后终于噎住,说不出话来了。
怀明弘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也不打扰她,任由她的思绪借着酒劲天马行空地在两个时空之间肆意地徜徉,直到她声音的噎住,然后她慢慢地哭累了,就睡着了。
她将两条胳膊伸直了平铺在桌面上,脸就扣在双臂之间,原先还挂在上的那只玉簪,此时已经掉落到桌面上去了。怀明弘从桌上将那只簪捡起来,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往门口瞅了瞅,见没有丫头进来,顺手就将那簪纳入了怀中。
乐以珍尚不知道自己的贴身饰物已经被人拿走了,她迷迷糊糊感觉胳膊压得难过,便将双手一伸,将自己的脸直接贴到了桌子上。
卧室里的桌子来就不大,她那样大伸大展,一双手就摊到了怀明弘的面前。乐以珍本来很瘦即便是生了两个孩子,也没能让她身上多出一点赘肉来。但是她生就两个地方长肉,一是她的那张脸,脸型很小,却是圆圆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双下,冬儿以前总说她这是福相就是她那双手,虽然十指尖尖,可是手背上却肉肉的,把手摊平的时候,会出现五个浅浅的小肉窝。
怀明弘静静地盯着她的看,他很想伸出手指来个点一点她手背上的那些小肉窝。这个想法一跳出来,他赶紧将双手交握,藏在了袖子里。
他知道她这睡着很累他知道自己应该在此刻唤玉荷进来可是玉荷没有进来打扰,他就在这一刻生出一丝贪心来。他很享受这一会儿的独处时光,她对他毫无戒心,敞开了心扉将心事说与他听且就在他的面前沉入梦乡。虽然她此刻的睡相并不美,可是他看着她鼻翼随着呼吸轻轻地翕张,腮晕粉红,双睫微颤,他还是在心里不可抑制地产生一种温暖的幸福感。
他贪婪地想要让这一刻多停留会儿,可是外面的玉荷听到屋子里安静下来久久没有声音,她便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她掀帘而入就看到乐以珍整个上半身扑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哎哟!怎么能这样睡?要受的!”她心里暗暗埋怨着怀明弘上前将乐以珍扶抱起来,“二少爷深了,您请回吧。”
怀弘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来。吩咐玉荷一句:“二太太喝得太多了。明天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不要喊她早起。”
;口中答应着。一转身就撇了一下嘴巴。心中暗道:我还不知道这个吗?要你来说?
怀明弘感受到了玉荷地怨气。尴尬地挑了一下眉头。转身出去了。玉荷这才将乐以珍扶到床上。用热水给她擦了脸和手脚。脱了衣服盖上被子。算是安顿好了。
再说怀明弘。出了乐熙院后。在门口站着。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抬脚往府外走去。他前脚刚离开乐熙院地门口。有一个人就从墙角地阴影处走了出来。恨恨地盯着他地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脸冲着乐熙院地大门啐了一口。愤愤地扭转身。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乐以珍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抱着头醒转来。她最近因为家里外面两头忙。五更天起床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睁眼看到满屋地阳光。她下意识地猛一起身。头颅里立即象有一枝木棍在搅动。痛得她产生了强烈地呕吐感。
她赶紧抱着头跌回床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昨天生的事便一幕一幕地在她脑子里回放起来。
她隐约记得起来,自己在小杨那里喝多了酒,回来后没躺一会儿,就听到了怀明弘的声音。她还听到了玉荷拒他出门的话,她下意识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其实帽儿胡同那边生的事,她不必急着在那一刻说的。现在想一想她那时的情绪,竟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急着抓住一个人倾诉一般。
而她抓住的那个,是怀明弘!
谁说喝多了酒,就不记得自己话和做过的事了?那纯粹是推托之语!她昨天明明喝壶的酒,可是她却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跟怀明弘说过的话。她光是说了帽儿胡同的事,她还说了存在她心里好久的那些委屈,关于怀远驹和他的那些女人!她还说到了自己的现代生活,说到了她的爸爸、她的妈妈…最要命的是,她记得她说起了那封情书,和那个男孩!她记得当时她的话是这样说:“我的背包里总是藏着一把伞,我总希望下雨,好为你撑起一片无雨的天…就是这段话,把我从一个达的社会,送到了这个蛮荒时代…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汽车,没有网络,最倒霉的是,这里的女人连门儿都不让出,而这里的男人…可以娶十个老婆,呜呜…我想回去…”
乐以珍越想就越窘,她狠地扯过被子蒙住头,仍是抑制自己去想像怀明弘在听到这番话后的表情。
嗤笑?惊讶?还是恼怒?
“玉荷!”乐以珍一掀被子,猛得坐起身来。玉荷在外间听到声音,赶紧走进来:“二太太醒了?头疼不?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不用了,我起床。”以珍边说边下床,拎起一只鞋子来,又停住了,看住玉荷:“我昨晚喝多了,你怎么不直接推二少爷出门?我那会儿是不是很失态?”
玉荷委屈地扁了一下嘴:“二太太…是你说要跟二少爷商议事情,把他叫进来的…”
“唉!”乐以珍低头继续穿鞋,“我知道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二少爷他…什么时候走的?说什么了没有?”
“你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就离开了。…吩咐我不必喊你起早…”玉荷简单地回了话,上前来给乐以珍穿衣服。
乐以珍也知道自己昨晚了,可是事情已经生了,她只能当自己不记得了。她撇开了这个话题,跟玉荷说道:“我头疼得厉害,一会儿给我熬一碗醒酒汤…今天还有事要做呢。”
“醒汤…一大早弘益院那边就打人送来了,我温在茶炉子上,马上就端来…那个…送汤的人还带来二少爷的一句话,说你吩咐的事他办妥了,等你醒了,传话喊他就好,他今儿也不去行里了。”玉荷转述完怀明弘的话,便闪身出去了。
珍心有所思,慢慢地擦了牙洗了脸,喝下了玉荷递上来的醒酒汤,在饭桌边坐了下去。她拿起一双象牙筷子来,却不端饭碗,也不夹菜,只是盯着一盘拌笋丝呆。
“二太太?”玉荷出声提醒她。
“让人去喊二少爷来,让他去展乐堂等着我。”乐以珍吩咐完毕,开始吃饭。
她一顿饭还没吃完,去传话的小丫头就回来了:“二太太,二少爷已经过来了,在展乐堂等着呢。”还真是快!随传随到呢!乐以珍心里嘀咕一句,将饭碗一推,漱了口,就起身往展乐堂去。
春日高照,展乐堂的门窗都敞开着,乐以珍步上台阶之后,就看到怀明弘站在堂内面东的窗前。而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穿过檐下庑廊,走向展乐堂。
她镇定一下情绪,整肃一下表情,迈进了展乐堂的门槛儿:“二少爷…”
怀明弘早就回转身来,倚在窗栏之上,看着她走进来。见她身后没有跟随的人,也不上前施礼,就那样站着,开口问道:“头疼吗?”
乐以珍也不答他的话,很郑重地走向主位,坐了下去:“昨晚我失态了,请二少爷忘了我说过的话吧。”
“你说了好多的话,你要我忘哪一句?”怀明弘扯起嘴角轻轻一笑,“全忘掉!”乐以珍微恼,没好气地轻吼一句。
“全忘掉?那我在外面忙了一整晚,岂不是白白忙活了?”看乐以珍秀眉轻蹙,面上挂着恼色,怀明弘咂了一下嘴巴,遗憾地说道。
“你忙什么…你去查云中道长了吗?”乐以珍想起自己让他查这个人来。
“是呀,你说得那么严重,要我去砍了这个人!二太太的的吩咐,我岂能不雷厉风行?”怀明弘边说边走过来,展袍在乐以珍的下坐好。
乐以珍听出他在取笑自己,也不甘示弱,将下巴一扬:“那你砍了这个人没有?”
“他的底细,我已经查清楚了,砍了他也不为过!只要你很肯定地吩咐一句,我就派人去做掉他!”怀明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现出凌厉之色。
第二百零五章 长房长孙
“你查清楚了?是那个老道有问题?”乐以珍一听怀明丰观的云中道长,昨晚的尴尬顿时抛诸脑后,倾身看着怀明弘。 怀明弘面对她急切地探询,稍稍露出为难之色:“事实上…始作俑还不是他…他是受人指使吧…”
“夏玉芙?”因为云中是夏玉芙请去的,乐以珍的第一反应便是她作了手脚。
“她也是受人指使。”虽然怀明弘觉得很难启齿,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咬牙说出来了,“事实上,这些事都是南斗院那位做的手脚,不知道他怎么与夏玉芙联系上的,要夏玉芙去请五丰观的云中给奶奶做法事,而他早就给云中安排好了戏码,只等我爹与那老道见了面,他们的戏就开演了…”
“怀远清!”乐以珍恨恨地咬着牙,“他果然不肯善罢甘休!那么招魂法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世上哪有什魂法术?就算是有,怕也不是云中那等骗吃混喝的小道能领会的,其实所谓的招魂法术就是个幌子,他张牙舞爪地做做样子,关键是最后给我爹喝的那碗符水…”怀明弘说起这件事来,心情也很不好,加上昨晚一宿未睡,他的脸色越难看。
“符水?稀释了西土在其中,?”乐以珍是个聪明人,反应机敏,怀明弘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能把事情的大概想明白了“西土是夏玉芙提供的,对不对?”
怀明弘点了头:“我只是不明白,这个把戏并不高明,我爹纵横生意场这么多年,怎么像初出茅庐一般,这种当也会上吗?”
乐以珍听怀弘这样问,她的心开始剧烈地抽痛起来。她很怕自己在怀明弘面前失控哭出声来,于是她将所有恼恨、无奈和失望都集中成一股力量,狠地攥着手中的茶杯。
“你…没事吧?”怀明弘见她色阴沉,咬着牙不说话心地问道。
“你爹他是其精明地一个人。他会不知道他喝下地是什么吗?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乐以珍觉得每说一个字。她地心就会痛一下。“我猜他不知道这件事与二老爷有关。他一定以为这只是夏玉芙想拉他下水。而他也不做深究乐得顺水推舟。他无法走出丧母地心痛。就用这种方法麻痹自己。有蕊儿地事在先。他会看不明白吗?”
乐以珍地话语悲带怒。怀明弘不好评判自己地父亲。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便垂沉默着。乐以珍觉得自己再说下去。非哭出来不可。于是她停了下来一杯茶一饮而尽。将茶杯往桌上一丢。靠在椅背上喘着气。
“那…”怀明弘小心地开口。“这件事二太太打算如何处置?”
“那个老道妖术骗人。送他去见官!”乐以珍直起腰身。阴沉着脸说道。“从今天开始。断了夏玉芙地西土烟!看她还拿什么去祸害老爷!”
“那我爹呢?”怀明弘轻声问一句。
“你爹?”乐以珍正被事实真相气得头脑晕。一时误解了怀明弘地语意。一拍桌子说道“若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你爹。我早就去请宗会里地长辈商议。将他逐出怀氏门庭了!还至于留他到今天。来祸害这个家吗?现在看来他歹心不死。要如何处置他先拿一个主意吧。我去找老爷谈一谈。回来后…”
“啪!”怀明弘双目圆睁掌击在桌面上,出清脆的一声响吓了乐以珍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太太记性不太好,我好像跟你说过只有一个爹,其他人与我没关系!”怀明弘深觉受侮,脾气也大了起来。
“那好!既然你这么想,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乐以珍虽然能明白他的感受,但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只管好我爹,其他的事我来做!”怀明弘说完,站起身来,一撩袍摆,头也不回地出了展乐堂。
乐以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堂外,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她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件事,除去伤害到定儿这一件外,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可收拾后果。算算日子,那云中老道给婆婆做七七道场的时候才骗上怀远驹,到今天也不过才两个月,后果应该不算严重,连怀天蕊都可以戒掉的毒瘾,怀远驹一个大男人,还忍不下这点儿痛苦吗?
这样想着,她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出了展乐堂,吩咐人备好车,她准备去帽儿胡同,找怀远驹谈一谈。临出门前,她又让人将蕊儿和梦儿叫了来,她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去,尤其是蕊儿。
马车刚刚出了府门,没走出多远去,身后就有人追着喊:“二太太!大少爷房里的小姨奶奶要生了!”
乐以珍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吩咐车夫道:“先回去吧。”
等乐以珍来到钟儿的房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在那里,连深居不出的沈夫人也早早到了,她坐在正中央的上座,旁边陪着大少奶奶安冬卉、二少奶奶郭元凤和孙姨。
里钟儿吃痛的喊叫,一声比一声响亮。怀明瑞搓着手:着圈,不停地嘀咕着:“怎么还不生?什么稳婆?怎么疼成那个样子?”
“你给我坐回去!”沈夫人出声斥他一句,“多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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