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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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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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天晚间起更时分,乐以珍来到了祗勤院,请求见一见怀远驹。

小厮通报后。将她让进书房。乐以珍再次见到了怀远驹埋首于案上一堆帐册地样子。她静静地立在屋中央。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一会儿要说地话。一边儿等着怀远驹拨冗抬头。给她点儿时间。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么久。怀远驹伸手端茶时。终于看到乐以珍站在那里。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小厮禀过了。开口说道:“站了好久吗?坐一会儿吧。”

虽然他地神色依然冷冰冰地。可是乐以珍总觉得她在祗勤院见到地怀远驹和在老太太屋里见到地怀远驹是两个人。不过乐以珍并不关心他是人格分裂还是另有原因。她此来地目地是为了撇清自己与他地关系。

于是她略一施礼。说道:“老爷。奴婢此来是有几句话要跟老爷说清楚。还望老爷百忙之中给奴婢一点儿时间。”

“哦?”怀远驹看着乐以珍冷清地面庞。饶有兴味地说道。“我现在就有时间。你有话就说吧。”

乐以珍舔了舔嘴唇。尽量压下自己心中对这个男人地怨愤。尽量放低自己地姿态。开口说道:“为了腹中地孩儿。我住进群芳院已经是不可避免了。我想说地是…老爷在名义上给我一个姨娘地身份就好。群芳院地第九间小院儿。老爷您还是忽略掉吧。”

怀远驹心中暗道:果然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女孩儿,虽然身世飘零,沦落至此,却仍能保持一份高洁的心性,不肯奴颜婢膝。

他心中赞她,却没有流露到表面来,反而将眉头一耸,沉声说道:“你跟我讲条件?”

乐以珍在迈进他对书房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此时她也不慌,镇定地回道:“老爷身边美妾娇娘不知凡几,应该不会在意我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丫头,与其说我是来跟老爷讲条件,不如说我是来确认一下老爷您的态度。”

怀远驹笑了:“如果你猜错了呢?我要是对你有兴趣怎么办?”

“那么奴婢拼了一尸两命,也坚决不进群芳院!”乐以珍斩钉截铁地回道。

“你来威胁我?”怀远驹面色一沉,声音里隐含着怒气。

“老爷又何尝不是在威胁奴婢?”乐以珍丝毫不肯让步。

“既然你接受为妾的命运,就应该尽到为妾的本分!我不接受女人跟我讲条件!”怀远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丫头敢用反问的语气跟他说话,本能地端起主子的架子来。

“期待老爷宠爱的女人有很多,不过那些女人中不包括我!我不爱老爷,老爷也不喜欢我,所以我相信老爷一定会放我一条活路的!”乐以珍微微地低下头,不过语气依旧强硬。

“既然你如此清高,大可不必选择进群芳院,继续跟在老太太身边做一个奴才,保持住你的清莲之姿岂不更好?”怀远驹因她的语气而恼火,举起一本册子指着乐以珍斥道。

乐以珍知道自己此时稍一服软,以后便会处处被动了,于是她干脆昂起头来,直视着怀远驹,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这是老爷的意思,奴婢自然会遵命!只要老爷跟奴婢保证一句,这腹中的孩儿从此与老爷没有任何关系,奴婢马上去回老太太和太太,继续留在德光院当差,凭我自己的双手养大孩子,绝对不成问题!进群芳院绝非我所愿!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私生子!如此而已!”

乐以珍激愤之下说出的话,却不想正触到怀远驹的痛处。他双眼一眯,颏下两寸美髯抖了几下,盯着乐以珍尚还平坦的肚子看了好久,抬起手来用力一摆:“在我还没有打算罚你之前,你赶紧离开这里!”

乐以珍倔强地保持着自己挺立的姿势,追逼道:“老爷还没有给奴婢答复呢!”

怀远驹脸上有些别扭,从鼻腔里哼出一句话来:“我缺女人吗?你未免自视过高!”

乐以珍赶紧屈膝行礼:“老爷宽宏大量,奴婢感恩不尽!奴婢这就告退。”说完,直起脊背一转身,往屋外走去。

怀远驹目送着她身姿挺拔地出了书房,一股莫名的躁狂情绪直袭心头。他端起那盏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冲着身后由隔屏隔开的里间大喊一声:“茶!”

一个小厮应了一声,端着茶盘颠颠儿地跑出来,给怀远驹又酌上一杯茶,被他再次举起来一口饮尽。小厮没见过自己的主子这般喝茶的样子,有些惶惑地犹豫一下,小声问道:“老爷…还要喝吗?”

怀远驹劈手夺过茶壶,见小厮面露惊愕,不耐烦地吼一句:“滚!”

小厮吓了一跳,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仓皇地退了下去。怀远驹就着那茶壶嘴儿又灌了几口茶,展开面前的一本册子,翻了几下之后,气恼地往案头一推,将身子跌靠到椅背上,闭目喘着粗气。

第二十八章 心思厚重

乐以珍得到了怀远驹的保证,卸下了一个心理包袱,感觉轻松了不少。她出了祗勤院,一路吹着凉爽的风,回到自己位于德光院西厢的那间小屋时,心情还算不错。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门是半启的,她以为是冬儿在,也没太介意,推门走了进去。

让她吃惊的是,屋里的人竟是二小姐怀天薇。她手里捏着一张纸,正看得出神,正是自己傍晚心绪不宁时,随手写下的一首李白的《三五七言》。

怀天薇看她进来了,抬头念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读书人家的小姐,果然与我们这些商贾之家的女儿不同,真是好文采。”

乐以珍上前从她的手中拿起那纸素笺,笑着说道:“我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文采,不过是略识几个字罢了。这首诗是一位前辈的感怀之作,我随手写下来玩的。”

怀天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恐怕也不是随意写下来的吧?莫不是有感而发?”

乐以珍顺手抄起桌上的一本书,将那纸诗笺夹了进去,绕开这个话题,说道:“二小姐有事,让丫头来喊我一声,我自会过去,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怀天薇轻笑了一下:“你也不必如此客气,现在这府里也没人敢拿你当婢子使。再过几日,我见了你还得称一声姨娘呢,从辈份上来说,还是应该我来见你…说起来也不必再等几日,我今儿白天来,就在吃了一碗闭门羹,这不?晚上趁这院门开着,赶紧溜进来见你。”

乐以珍听她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解释道:“我的身份就是一个奴才,这一点是我改变不了的,二小姐有事尽管吩咐。白日里…二小姐是聪明人,一定能明白我的苦衷。”

“唉…见了你,我就知道什么叫天意弄人了。”怀天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自然不会怪你,不过…你如今这样的境况,倒是打了我的嘴了。”

“我就算是进了群芳院,最多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姨娘,与孙姨娘断断不会有任何矛盾冲突的,二小姐请放心。”乐以珍以为怀天薇在替自己的娘亲着想,便这样保证道。

“我说地不是这个。”怀天薇一副欲言而止地为难样子。憋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我…唉…曾经答应一个人。替他看住你呢。可眼下你地情形…让我怎么看?这可真是自己打了自己地嘴了。”

乐以珍何等通透地心思?马上明白她说地是什么了。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怀明弘时。他带给自己地震憾感受。想起他修长地身姿。弧度优美地大眼睛。还有他赖着自己要汗巾。将自己地粗糙手艺系到腰上后。那心满意足地表情。

还有他那句劝解自己地话:“…这悲伤呢。有时候就象一头狼。你想着要收住它。就如同将一头狼关进了铁笼里。关得越紧。狼就会越加焦躁奔突。不如打开笼门把它放了。它出来乱叫几声。也就跑了…”

最近一段日子。当自己心里纠结不开地时候。时常会想起他地这句话。世事多么无常。上次回来时。他是少爷她是婢子。他还可以由着自己地心性缠她一缠。可是下次回来。她是姨娘他是儿子。见了面就只有客气回避地道理了。

想至此。乐以珍地心中有一丝伤感黯然划过。

“二小姐地话我听不明白。也没打算费心思去想明白。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说这句话吧?”乐以珍觉得自己装糊涂是应对此事地最好方法。

怀天薇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听不明白就算了吧!我也是受人所托,给你送一样东西来。”说完,她伸手入袖,掏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递给了乐以珍。

乐以珍不明所以,接过来展开一瞧,竟是一张房契!她仔细看下去,居然是李大升的那处小院的产权契据,而在契权人的位置上,乐以珍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抬头看怀天薇:“二小姐,这…”

“这是我弘兄弟临走时托付我办的事情,他让我找咱们家钱庄上的丁掌柜,让他出面买下这处院子,然后将契据交给你。虽然我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因由,但是我弘兄弟交待的事,我自然不能马虎。如今我也算不负所托,房子买下来了,丁掌柜在外面雇了两个人,平时负责院落的洒扫,也不至荒芜。这房契你好生收着吧,得了方便就去看看,总算是你的房产,我走了。”怀天薇将事情交待清楚后,起身欲离开。

乐以珍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那房契又塞回她的手里,有些慌乱地说道:“这东西我实在是收受不起,还是二小姐代为保管,等二少爷回来后转交给他吧。”

怀天薇将那房契往桌子上一拍,有些气恼地说道:“这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你给我算什么?难道还要我与你再跑一趟府衙,将这房契再办一次交割不成?我弘兄弟从来不做没道理的事,既然那房子对你很重要,你就收下吧,我弘兄弟也不差这几百两银子,你这么矫情做什么?”

乐以珍听她这样说,低头再看那张房契,眼泪就流了下来。

李大升的那处小院,是她穿越后的着陆地点,她一直害怕那里什么时候被改造一番或者将来换了主人,自己就会迷失了回现代的路,所以她确实想将那处小院据为己有。只不过她心中虽有想法,买房子所需银两对她来说却是天文数字,因此她对拥有那处院落几乎不抱任何幻想,她只能祈求老天开眼,那个地方一直保持住原样不变。

却不料她那日拜祭过母亲出来后,偶尔一回头的情绪流露,被怀明弘记在了心里,竟真的将房子买了下来送给她。她此时的心情,真的不仅仅是“感动”二字能形容得出来的,一时百般情绪交集,她看着那房契流了好一会儿的眼泪,才对怀天薇说道:“谢谢二少爷替我留下这处故地,也谢谢二小姐为这事操心。这买房子的银两,我一定会慢慢还给二少爷。”

怀天薇自从得知乐以珍怀孕后,一直在心疼她最亲的弟弟那份挂念人家的心思,沮丧不已。此时见乐以珍这样说,情绪一上来,便以嘲讽的语气说道:“这是你的事,我也管不着。如今你跟了老爷,他日若得了宠,几百两银子倒也不在话下!”

乐以珍被她这样一说,辩也辩不得,听着又觉委屈,一时堵心不已,眼泪流得更凶了。怀天薇说完那番话,也自觉尖酸刻薄,想道歉又张不开嘴,懊恼地一跺脚:“嗨!这算什么事呀?真是让人揪心!”

语毕,快步出了乐以珍的房间,一转身消失在门外了。

乐以珍也搞不清自己何来这么多的眼泪,怀天薇走了好久,她仍然立在桌前,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一纸契据,心中有某一处角落隐隐地痛着。

正在心思缠绵之时,冬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怎么开着门?深秋露重的时候,吹了风沾了露气可怎么得了?你现在又不能吃胡乱药!”一边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

那冬儿这几日对乐以珍格外的殷勤关切,在老太太那边得了空儿,就一定要过来照顾一下乐以珍。乐以珍自然是感激她的,不过她心中那些小心思,也瞒不过乐以珍的眼睛。两个人平日相交深厚自然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便是乐以珍离开德光院后,剩下的两个大丫头里,月儿是个谦厚的性子,没有那份争强拔尖儿的心思,冬儿机灵要强,如果乐以珍在老太太面前再替她美言几句,这掌事大丫头的位子,十有八九会落到冬儿的头上。第三个原因是关于那位二少爷,冬儿对他用心很甚,可这事明显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二少爷压根就没留意过她,她自己也清楚得很。人往往都会有这种隐暗的心理,自己渴望而得不到的东西,如果被身边的人得了去,是一件很让人忌妒的事情。可如今乐以珍跟了老爷,再无可能与二少爷有任何瓜葛,冬儿心里不由得松快了很多。

因此冬儿这些日子是快乐的,这快乐偶尔藏不住,流露到乐以珍面前,便与乐以珍的郁郁寡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乐以珍也不跟她计较,象眼下她用那种轻快的语调说着斥责的话语,乐以珍一边快速将那纸契约收进袖里,一边回头笑道:“可怎么得了?这么罗嗦的丫头还能嫁得出去吗?”

冬儿踩着轻快的步子边走边回嘴:“我才不嫁人呢?我只盼有朝一日你做了主子,能提携我一把,让我去你身边伺候着…咦?你怎么又哭了?”

第二十九章 立在当下

乐以珍从袖中扯出帕子来,将脸上的泪拭干净:“也没什么事,莫名心烦,不都说有身孕的人会心绪不宁吗?看来这说法是有道理的喽。”

“你可要往宽处想,总这样擦眼抹泪的,对腹中的小少爷不好呢。”冬儿说着伸手轻拍几下乐以珍的肚子。

“你就知道一定是个男孩?我倒是喜欢女孩子,温柔可心,跟娘最亲。”乐以珍不自觉流露出男女平等的观念来。

冬儿象看怪物一样瞪着她:“胡说!女儿将来嫁了出去,跟了别人的姓,一年都不得见上一面!你若能生个小少爷,在这府里分得一份家产,下半辈子你就等着享福吧。咱们府里的三老太太就是现成的例子,有两个儿子在身边,虽不当家,也乐得富贵清闲,平时的开销没人敢少他们三房一个铜板!”

“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是我的宝贝,你现在跟我瞪眼睛有用吗?这事我也说了不算呀。你不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又跑来烦我做什么?”乐以珍一听她说起生儿子分家产的话题,心里就莫名的反感。

冬儿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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