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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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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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久远地感受让怀远驹暗中恼火。他不再说话。抬起脚就往出走。

乐以珍看着他掀起帘子。跨过门槛。外间随即响起他地声音:“你们姨娘醒了。伺候她吃晚饭吧。”然后听到定儿和芹儿怯怯地应下了。

乐以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抱着被子栽倒在枕头上。另一只手仍然停留在额前。下意识地摩挲着。定儿和芹儿一进来。就看到她那样蜷着身子。将被子窝在胸前。以一种怪异地姿态歪在床上。两个人吓了一跳。一齐上来问她:“姨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乐以珍看着两个丫头惊惶地样子。冲她们咧嘴笑了一下:“笨!这才舒服呢。直挺挺地躺了一下午。都快累死了。这样窝着反倒舒坦。”

两个丫头被她地孩子气逗乐了。定儿重新打了热水。给乐以珍擦手擦脸。芹儿将温在外间炭盆上地晚饭端了进来。

“你今儿下午说要吃红枣凉羹,大少奶奶晚上就吩咐人送来了。大少奶奶带话说,红枣补血,最适合你现在吃,哪天你还想的话,就吩咐人过去要。”定儿一边说着话,将那碗凉羹端在手里,舀起一勺欲喂给乐以珍吃。

乐以珍一摇头,从她手里接过碗和勺子,自己动手,三下两下碗就见了底:“好少,不够吃,把粥端来。”

定儿“扑哧”乐了:“奴婢在这府里也有几年了,府里的太太姨娘奶奶们有身孕的也见得不少,一个一个儿都恨不能在屋里摆个莲座,自己坐上去好充菩萨呢!龙肉嫌腥凤肉嫌酸,娇贵得不得了。怎么到我们姨娘这里,反而比平时口壮了呢?好象吃什么都香,这生着病呢,也不用奴婢担心吃不下饭去,真是省心。”

乐以珍在她说话这当口,已经喝下去好几口粥了,抬头跟她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要是挑食,我的宝宝就会营养不全,我可不想生出一根豆芽菜来。要想宝宝聪明健康,妈妈的饮食还是很重要的,为了宝宝,吃不下我也要吃的。”

芹儿一边替乐以珍夹着小菜儿一边说道:“姨娘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没听过,可是细细一品,又都是那么个理儿,跟着姨娘可真长学问呢。”

“别拍马屁了!”乐以珍笑她一句,“快跟我说说,谷姨娘院子里跪着的那几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几位呀?”定儿提起这事儿,就想起来早晨被罗金英掴掌,又被她拖出去好远的痛苦来,生气地嘟着嘴巴说道,“太太真是菩萨心肠,见她们一个个冻得要晕过去了,就去向老爷求情。如今她们都各回各屋了,不过老太太下了禁足令,谷姨娘和二小姐十天之内不许出屋,罗姨娘一个月之内不许出屋。憋着她们!哼!总算出一口气了!”

“那三少爷呢?”

“三少爷被罚斋戒一个月,关进祠堂抄祖训去了。真是活该!平时混帐也就罢了,你听听他在那当口说那几句话,那是人能说的话吗?要不是他冷不丁地来那么一句,罗姨娘就被你劝下了,我也不会挨那一巴掌。”定儿说完,还伸手抚了一下自己挨打的那侧脸颊。

乐以珍知道自己屋里这两个丫头跟着她久了,不免有些自由心性,可定儿那样说三少爷,要是在外面漏了嘴,那是要受罚的。她刚想开口嘱咐几句,门外传来冬儿激昂的喊声:“珍儿!珍儿!”

芹儿一见来人了,赶紧去掀帘子,却不想与兴冲冲地往里闯的冬儿撞了一个满怀。芹儿一叠声地道着歉,冬儿却完全不在意,满脸绽放着喜悦的神情,几步冲到乐以珍面前:“珍…姨娘!”

乐以珍放下手中的粥碗,抚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今儿我可经不起吓了,你这一惊一乍的,又有什么事呀?”

冬儿也不介意她的语气,扑上去高兴地说道:“天大的喜事!自从你离开德光院,我们一直按你的法子,用你泡的药酒给老太太按摩腿,你知道吗?今儿晚上…就刚刚儿,月儿在按摩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喊疼了!”

冬儿将尾音高高的扬起,乐以珍的心尖被激地轻颤起来。她用了那么一点时间来反应冬儿话语间的意思,突然就掀被往床下跳:“快给我更衣!我要去看看!”

“姨娘不可!你还发着烧呢,外面又冷又滑,不如明天…”定儿试图阻止她。乐以珍也不管她,自己就去拿衣服往身上套,定儿没法儿,只好一边给乐以珍穿衣梳头一边吩咐芹儿:“快去喊一顶轿子来。”

乐以珍匆匆收拾停当,走出院子时,轿子还没来。她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定儿的唠叨,一左一右扶着冬儿和定儿的手,往外走去。

到了群芳院的门口,才见到两个婆子抬一顶小轿过来了。乐以珍坐上轿子以后,感觉自己的心像揣进了一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直要往外跳。

在她的连声催促之下,两个婆子脚下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德光院。乐以珍下了轿,直往老太太的屋内冲进去。

门帘子一掀,一阵欢喜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满屋子里的人围着老太太,恭喜之声不绝于耳。乐以珍激动之下,也顾不上跟几位主子打招呼,直奔老太太而去:“老太太!你的腿有知觉了?”

老太太闻声抬头,见是她来了,顿时泪水盈盈,向她伸出手来:“丫头!我的腿有知觉了!我是不是可以走路了?”

“恭喜老太太!再养一阵子,你一定可以站起来自己走路!”乐以珍一边答应着,一边扑到老太太的腿边,在她的腿上轻轻捏了一下,“疼吗?”

“不疼,是有些痒…”老太太认真地感受着自己腿上重新获得的知觉,激动地回答道。

“这药酒管用!这药酒果然管用!”乐以珍只说了这两句话,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奔涌而来。

这药酒果然管用!如果她的催命爸爸没有出现,如果她的妈妈还活着,如果她没有穿越,那么此时此刻,说不定她正挽着妈妈的手,在欣乐广场上边散步边看着那些大爷大妈扭秧歌呢!或者她在此时此刻下班回家,忘记了带钥匙,轻轻一摁门铃,便听到屋内传来“嚓嚓”的脚步声,门一开,妈妈的笑脸、温暖的灯光、饭菜的香气一齐扑面而来!

这药酒果然管用!可是她和妈妈不但天人永隔,而且是时空永隔了!她想像小时候一样和妈妈牵着手一起走路的梦想,本来是有希望实现的,可现在却永远也不能实现了!

她因这药酒勾起伤心往事,哭得收不住,老太太只当她是为自己高兴地哭了,感动、喜悦、心酸一齐往她的心头涌去,强烈地情感终于将老太太的泪水催了下来:“丫头呀!你可是菩萨派来救我老太太的吗?”语毕,抱着乐以珍痛哭失声。

有人陪着哭,乐以珍更加放纵内心的悲伤,在老太太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满屋子的人一瞧这情形,有那心软的,不禁也被勾出几滴眼泪来。

女眷们纷纷上前来劝:“这是好事呢,你们娘俩儿快别哭了!”

“乐姨娘有身子的人,可不能这样哭,对小少爷不好。”

劝了好一阵子,两人才止了哭声。

第三十四章 不如不归

虽然老太太的腿还只停留在恢复部分知觉的阶段,离走路还远着呢,可是老太太露出了百年不遇的笑模样,整个怀府就如同在这寒冷的腊月里熏沐在春日的暖阳中。

可是这欢喜的气氛却在几天之后,在一个寒湿的雨加雪的天气里,降了些温度。

原因是一直跟在二少爷怀明弘身边的怀文从淮安府回来了,捎回怀明弘的一封书信。信中说他要去北方的克里木汗国采购皮货,过年的时候不能回来了。

“那种极远酷寒的地方?还非得他亲自跑一趟吗?柜上养了那么多人,都是吃闲饭的吗?”不回来过年,老太太还能接受,可是去了那么一个苦寒的地方,她的心尖肉就开始疼了。

“老太太的腿见强,家里还盘算着过年的时候好好热闹一番呢,他怎么能不回来?派几个人快马把他追回来,采购一批皮货而已,还至于重要到非他出马?”沈夫人表现出少有的强硬来,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扫向乐以珍。

乐以珍觉得自己完全是无辜的,可此情此景之下,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为躲避沈夫人的目光,她将脸扭向一侧,却不期然撞上了另一道意味复杂的逼视目光,来自二小姐怀天薇。

“回老太太、太太的话,奴才从淮安府出发回来送信那一天,二少爷已经带着车队上路了,到今儿也有八天的时间了,二少爷往西北方向去,奴才往东北方向来,这一东一西相背驰,算下来怎么也得有十多天的脚程,怕是追不上了。”怀文恭敬地如实答道。

乐以珍被沈夫人和怀天薇呈四十五度角的两道视线夹逼着,干脆垂下头去。可是怀文的话她听在耳中,心里还是有一根细细的神经被拽扯了一下,有些许的麻痛。她将这种感受归结为内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怀明弘此去有何不测,岂不是她的罪过?

因为怀明弘的来信,老太太和太太的情绪一时低落,乐以珍从德光院出来的时候,也觉得无精打采,心里乱轰轰地转着念头,可又理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

风吹起一阵一阵的雨夹雪,扑到乐以珍行走的廊道里来,虽然有定儿打着伞挡在风向的上口,她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子凄寒之气。她的心里莫名的沉重,带累着脚下也如同灌了铅,每迈一步都得费些气力。

定儿见乐以珍心绪不宁的样子,也不敢出声打扰她。主仆二人正默默地沿着廊道往群芳院走,身后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乐以珍回头一瞧,二小姐怀天薇身披明紫色锦缎押毛边大氅,正一路向她追来。那棉氅立领上的一圈白色狐毛,托着她冻得有些粉红的面庞,因为走得急,呼吸有些紧促,口中哈出的水汽在白色的狐毛领子上结出一层的小冰晶。

乐以珍知道她是因何事而来。却猜不出她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不过她还是停了脚步等在那里。她并不亏心。因此也没有躲闪地必要。

二小姐走进乐以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如冰层下地水流一般。凉凉地。沉沉地。然后她对几个丫头开口说道:“你们到前面等着。我跟乐姨娘有几句话要说。”

见定儿犹豫地看着自己。乐以珍从她手中接过伞来。冲她一摆头:“我自己撑着伞。你去吧。”

丫头退远之后。二小姐又趋近一步。直视着乐以珍地眼睛问道:“你过得可好?”

这句话乍听起来象是久别重逢地人相互之间地问候语。乐以珍却从中听出了质问地语气。她轻笑一下:“如果我说我过得不好。是不是二小姐心里会好受一些?”

“那倒也不是。”怀天薇被看穿了心事。尴尬地嘟囔了一句。

“我就生活在这府里,过得好不好全在二小姐的眼睛里,二小姐想我是好的,我就过得好,二小姐想我是不好的,那你就当我过得不好吧。”

乐以珍无奈的语气让怀天薇有些触动,她缓了脸色,客气地说道:“姨娘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也是听说弘兄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心中一时憋气,也找不到人撒气…说起来,这事不怪你也不怪他,都是我不好,弘兄弟临走前想跟老太太要你,找我商量时,被我给拦了下来。我只道你就在这府里,也跑不掉的,何必在那样一个不合宜的时机提呢?谁知道一步错过,就步步追不上了,如今我弘兄弟一定在心里怨我呢…”

乐以珍不知道怀明弘曾动意跟老太太要她,心里吃了一惊,心想着:这位二小姐可是心疼弟弟疼得糊涂了,当时若真了开口,老太太再应下来,现在才是天大的麻烦呢!

“二小姐,你与二少爷姐弟情深,着实让我羡慕。可是眼下的情形,再说这些更加不合时宜了。我祝福二少爷此一去诸事顺利,马到功成。至于其他的事…也没有其他的事了。”乐以珍正色说道。

“嗨!”怀天薇重重地叹息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我追你来,也不是为找你的茬儿,这是怀文交给我的信,让我转交给你。”

乐以珍盯着那火漆封口的缄札,胸口不由地紧了紧,良久方说道:“我还是不看了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怀天薇几步追上来,把那信缄往她手里一塞:“我弘兄弟千里遥远的专门给你捎信,你连看也不看一眼,未免太伤人心了吧!”

乐以珍无奈,只得将那封信内入袖中,轻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回到群芳院,乐以珍换了衣服窝到床上,将屋里的两个丫头遣了出去,翻出那封信摆在面前,足足盯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才下定决心启开封漆,掏出里面的信笺来,展到眼前一看: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无论你的一颗明月心照向哪条沟渠,唯愿你此后安乐无忧,我心足矣!

落款处只有一个单字---“弘”!

乐以珍感觉自己心的外壳被敲碎了,有坚硬的石子一样的东西在“扑扑籁籁”地往下掉。她喉头发紧,鼻子泛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是她咬咬嘴唇,忍了下去。

她没有理由哭!

再看几眼那廖廖数语的锦笺,心想:他的字写得真好看,不如拿来当字贴临吧。一边这样想着,眼窝已经有了湿意。

“珍妹子!”罗金英那嘹亮的声音划破屋内的沉闷,突兀地钻进乐以珍的耳朵里。她手忙脚乱的将那信笺又装了回去,随手夹在了床头的一本书里。

书还没放下呢,罗金英已经自顾掀帘进来了,一边往床边走一边感叹道:“妹子又在看书?唉…会念书的人和不会念书的人有什么差别?看妹子和我就知道了。我经常在想,珍妹子这一身的好气度,一定是念书念出来。改天你教我几个字,我也念几本书修炼修炼。”

你道罗金英被禁了足,怎么就出来了?原来是老太太的腿见强后,心情大好,对乐以珍也是有求必应。乐以珍想着罗姨娘的亲生女儿都不在自己身边长大,如今更是越大越生分,本就是可怜人,谷姨娘也不是有意抢人家的女儿,太太有话,她也推拒不得,说起来都没过错,却都被关了禁闭。她同情心发作,就趁老太太高兴地时候,替被禁足的三个人求了请:“老太太善有善报,如今腿见好了,是一件大喜事。正月快到了,过年就该是阖府欢庆的气氛,这样喜上加喜的吉利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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