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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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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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老爷也不恼吗?”卫姨娘不敢置信地问道。

“姨娘您这就不懂了,老爷天天被姨娘们围着争着眼巴巴地瞅着,冷不丁遇上这么一位拿他不上心的,感觉新鲜着呢。难道姨娘不知道纵擒故纵的道理吗?”婆子说话这当口,六姨娘邓玉双也凑了过来,认真地听着她这番话,更加激起了她评述的欲望。

卫姨娘听她提起欲擒故纵,讪搭搭的没有接话。原来这一招早有她的舞馆姐妹教过她,那时候是她刚入怀府,虽然一时之间受着怀远驹的恩宠,可总觉得他与自己隔着一条心,心里不落底。她的舞馆姐妹有一次来看她,就教她这招欲擒故纵,告诉她不必天天腻着怀远驹,偶尔要冷他一冷。

卫紫旋觉得这话有道理,决定试一试。结果她刚刚象征性地跟怀远驹耍了点儿小性子,就被他一甩袖子晾在了这间小院儿里,一个月未曾踏进她的院门儿,直到一个月后查出她怀了身孕,他才搭理她。

婆子见卫姨娘不接自己的问题,转过头来对邓姨娘说道:“邓姨娘是个聪明人,一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老婆子斗胆说一句放肆的话,将来在这府里,怕是太太也要被她踩在下面呢…”

“嘁!”邓姨娘拿帕子抚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儿,又压压了额上的刘海,不屑地说道:“就凭她?那长相就不合老爷的意。等老爷过了那股子新鲜劲儿,还不得回头来找我…们?”

那婆子显然觉得邓姨娘眼目浅显,可又不好正面驳她,又见卫姨娘沉着脸不接她的话,便状似婉惜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你们瞧着吧,我不死也看得到…唉…”

婆子转身回院子里了,邓玉双本来想跟卫紫旋再议论几句这件事,被后者一句话堵了回去:“明辉该下学了,我去看看。”

她眼看着卫紫旋扭着杨柳细腰出了群芳院,很不爽地扁了一下嘴,小声嘀咕一句:“有什么好看的?有儿子了不起吗?”然后无聊地转过身去,慢慢地往自己院子里蹭,路过乐以珍的院门外时,她侧过头去狠狠地剜了一眼,无声地啐了一口,一阵做贼心虚的感觉让她加快了脚步,闪进自己的院里,关上了门。

其实刚才那婆子话虽说得不得体,但她的分析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连一个跑腿儿的婆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天天跟在怀远驹身边的怀禄就不可能品不出来了。

此时怀禄走在怀远驹的身侧,见他的老爷嘴角下耷,眉心微蹙,一幅郁闷难解的样子。他琢磨了一下,开口对怀远驹说道:“老爷,眼看着老太太越走越灵便,阖府的人都知道这是乐姨娘的功劳,老爷是不是该对乐姨娘论功打赏,即表示了对老太太的一份孝养之心,又彰显了府里一向赏罚分明的规矩。”

怀远驹听他提这事,面色更加沉郁了,哼一句道:“刚刚才问过,她说不要。不要便罢!我还省了呢!”

怀禄心中暗笑,果然是这么回事!他以拳抵唇,忍住自己快要冲口而出的笑声,然后对怀远驹说道:“老爷还是赏得不得法儿,乐姨娘可不同于其他几位姨娘,可不是什么赏都要的。”

怀远驹面上一赭,遂露出不耐的神色来:“想什么直接说就是了,还要我求着她接赏吗?”

怀禄看着怀远驹的拧巴样子,笑着说道:“老爷若是有这心思,奴才倒是有个好主意。”

第三十七章 神秘打赏

怀家府邸之所以在当地的富贵人家中独树一帜,主要原因在于府内发达的水系。当年怀家祖先要建府的时候,请来大月朝颇负盛名的一位阴阳大师来查勘地形。那位大师在安平府转了三天之后,顺着凤鸣山上的那股泉流走到如今怀府所处的位置,说了一句“水势弯环屈曲长,人丁千口福寿长”,然后迈开大步划定了如今怀府的范围。

怀家先祖记住了他的这句话,心里想着:既然水势弯环屈曲,就会人丁兴旺福寿绵延,不如将那泉水在府中再绕他几个圈子,岂不更加弯环屈曲?更加香火旺盛?

于是从凤鸣山上引入府中来的一脉清泉,在流入莲池之后,沿着府内迷宫一般的人工溪渠,绕出九曲十八弯来,最后回到莲池之中,从另一个出口流出府外,再回到那清泉之中去。

怀氏一族自建此府邸之后,倒真是将生意铺遍了大月朝的疆土,子孙也分出许多的旁支细节来,家族日益繁荣鼎盛。这处怀氏嫡系本家居住的府宅中穿流环绕的水系,越发被传得神灵活现起来。

有一年安平府大旱,那凤鸣山上的溪泉眼看着就要断流了,连带着怀府中的莲池曲溪也快要干涸了。怀氏族人觉得府中一旦断了这活水源头,必会连累怀氏的香火运势,几位大家长紧急磋商之后,决定不惜财力人力,一边从安平府外的江河运水来续继凤鸣山上的泉流,一边请来一大班的道士作法求雨。

如果那时候会有什么评选“年终十大新闻”活动的话,那年夏天怀府庞大的运水车队绝对会拔得头筹,居第二位的便会是怀家在凤鸣山上设的求雨法坛。

老天还真是开眼,在怀家的求雨法坛设下的第七天,云朵遮住了在那个夏日里一天也没有缺过勤的太阳。随即,大半个安平府的人都听到凤鸣山上那“轰隆隆”赛过雷声响的击鼓作法的声音,不出半个时辰,飘泼大雨倾盆而下,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刺激着安平百姓的心,纷纷冲进雨中,欢呼雀跃,大喊着:“龙王被怀家人感动了!龙王显灵了!”

当然,这些都是乐以珍听府里的老人当故事讲起来的,可以定义其为“传说”。怀府内随处可见的玉池月溪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她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去探究。不过她喜欢府里随处可见的清清泉水,这倒是真的。

撇开风水上的事不谈,怀府的景致确实因这弯曲环绕的水路而灵动雅致起来。春日里绿水绕府,岸上新柳低抚;夏日里水气沁凉,岸边浓荫蔽日;秋日里红叶飘萍,点缀在潺潺缓流的清亮的溪水之上,别有韵致。最绝的便是冬日里,这股来自山间的活水居然不结冻,怀府的雪映清溪是安平府有名的胜景,每当这个时候,怀府就会大排席宴,安平乃至四围的府郡之中,能受邀前来赏景的达官贵人,皆是面上有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条水路倒真是为怀家的生意立下了汗马功劳。

既说这溪水绕怀府环流曲行,当然也会经过群芳院门外。出了群芳院的六角大门,溪边湖石嶙峋,碧树琼花,小亭在花树簇拥之下婉然立于岸畔。正是春意浓翠的好时节,乐以珍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拿一本书或一件活计,在亭子内倚柱而坐,耳听着溪水流过的清泠泠的声音,悠然地读着书或与定儿一边聊天一边做针线活计。

此时,定儿手中在忙一件宝宝的小开裆裤,样式是由乐以珍设计的---当然也谈不上设计,因为现代的小孩子都会穿这种由柔软的棉布制成的小衣裤,只是定儿没见过,有些奇怪罢了。

“姨娘。这府里哪一房添了小少爷小小姐。不是绫罗绸缎地往富贵上打扮?怎么偏偏你喜欢这棉布呢?好象咱们小少爷不受宠。穿都穿不起一样。”定儿边缝着小裤子边抱怨。

乐以珍将书往下移了移。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定儿:“你这就不懂了。这松江棉布可是过年时老太太赏给我地好东西。听说要上百两银子一匹呢。细密柔软。保暖透气。最适合小孩子穿。绸缎虽然光鲜照人。可是穿在身上扎扎巴巴地。还不透气。小孩子会不舒服。我就是再低调。也不会委屈我地孩子。你放心吧。”

定儿听了这棉布地价钱。吃惊地在那银红印是完全陌生的,她只在去李大升的小院拜祭的时候出来过一次,还被怀明弘带着绕来绕去,导致她现在根本不记得那天走过的路了。

她好奇地将车帘子挑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市井之气立即扑面而来,朴拙而热闹。她看着一家一家的酒肆茶楼店铺民居,想起来自己去影视基地旅游时,曾经推开一扇与眼前的兽头铜环红漆木板相似的院门,结果看到了满眼的建筑垃圾,不由地轻轻笑了。眼前这些扇门,推开后可是一户一户的人家,那里有着鲜活而琐碎的生活,而不是一堆一堆的建筑垃圾。

她只顾着看风景,不知不觉之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怀禄在车外说一声:“姨娘,到了,下车吧。”

乐以珍在定儿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抬头望向自己到达的地方。透过朦胧的罗纱,她还是看清楚了眼前这栋三层五开间的木楼,红柱碧瓦,相当气派,正上方悬一块黑漆烫金大匾,上书“博宝斋”三个字。

竟是自己家的古董珠宝行!乐以珍心里更加犯糊涂了,怀远驹接自己来这种地方,总不至于是哪件古董识辨不清,要让她过眼吧?

疑疑惑惑地,她跟在怀禄的身后进了博宝斋,一路行过去,怀禄也不做介绍,店里的伙计都用一种讶异的眼神打量她,一直上到三楼,才没了那些打探的目光。

怀禄将她安置到一处小会客厅坐下,自己转身找怀远驹去了。来到怀远驹的屋外,他伸手轻叩了几下门,在得到应答后,轻轻推门而入。

屋里,怀远驹正站在临街的窗前,怀禄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正看到乐以珍乘坐而来的那辆马车。怀禄抿嘴笑了一下,说道:“老爷…”

“我看到她来了,你带她去库房吧,就说我出去办事,不在店里。”怀远驹说着话,眉梢在轻轻地跳跃,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来。

“老爷,这又何必?你亲自带她去,岂不更有诚意?”怀禄劝道。

“我只是赏她治好了老太太的腿,没有别的意思,她能不能领会到诚意,我不甚介意。”怀远驹干脆回到案边坐下,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

怀禄暗笑道:我又没说你赏她是为了别的,你这一解释,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嘴上还是要劝:“老爷…”

“你去吧,我要忙了。”怀远驹说完这句,真的从案上抓起一本册子来,埋头看下去。

怀禄无奈,只得转身出了房间,回到乐以珍面前:“姨娘,真是不巧,老爷刚刚被“百古轩”的方老板找走了,临走前留话,让我好好地招呼姨娘,那么…姨娘随我来吧。”

第三十八章 误拍马腿

乐以珍好笑地看着怀禄:“禄叔…刚刚在家里,你说老爷找我,把我接到这里来,你又说老爷走了,自始至终你也没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您老不会是打算把我当古董卖掉吧?”

怀禄被问得红了脸,心中暗暗埋怨怀远驹,口中恭敬地答道:“不敢跟姨娘撒谎,确是老爷让去接你的,事有凑巧,疏怠了姨娘,姨娘可别恼。”

乐以珍不以为意地笑了,扶着手边的桌子站了起来:“我没有责怪禄叔的意思,我现在倒是好奇得很,急着想知道禄叔会带我去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们走吧。”

怀禄紧走几步,先到门边给乐以珍开了门,待她迈出了门槛,他才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屋,引着她往楼下走去。到了一楼,从后门出去,进了一处院落。怀禄引着乐以珍往东厢第三间屋子去,对坐在门口一张小马扎上打瞌睡的一位老伯喊一声:“老赵你又在偷懒睡觉,回头让徐掌柜看到了,又是一顿好骂。”

那睡觉的老伯“腾”地一下子从马扎上跳起来,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四下寻找着:“徐掌柜?在哪里?”

乐以珍觉得这老头迷糊得可爱,不由地抿唇笑了。怀禄也被他气乐了,指着乐以珍对那位赵姓的老伯说道:“府里的九姨娘来了,你也敢这么迷糊吗?快把门儿打开,姨娘要看几样东西。”

赵老伯看了乐以珍一眼,隔着一层轻纱,也瞧不出什么模样来,又听说是府里的九姨娘,心想不过是一大堆女人中一位罢了,也没怎么当回事,一边伸手从腰上摘钥匙一边哼哼叽叽地说道:“死小禄子,你提徐掌柜,难道我就怕了不成?我老赵看了几十年的库房,可曾丢过一样东西?你别看我在打着盹儿,一只蚊子从我面前飞过去,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怀禄不理他,将库房的门推开后,立在门侧等着乐以珍进门。赵老伯见怀禄如此尊重眼前的这个女人,这才止了唠叨,也垂手站到了门侧。

乐以珍扶着定儿的手迈进屋内,一眼望去,满屋子的多保格柜子,整整齐齐地排成几列,每格里摆放着一件珍玩宝贝,格板上挂着一片削平的竹片,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东西的名称及入库时间。

乐以珍对古董不太在行,不过有以前给老太太管库房的经验,她还是能看出来,陈列在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不是那种裹上几层棉布后挤装在楠木箱子里的货色。

她心里揣测着怀远驹是不是要赏她几样古董,眼睛从每一个多保格架子上扫过,暗暗留心有没有自己看得上眼的,却被怀禄带着在两行架子之间穿行而过,推开屋子最里两扇小门,进了另一间小屋。

这间屋子比外面那间要小多了。有两个多保格架子一南一北贴墙而立。东面是两扇榉木花窗。窗前有一张平头案。案上零零落落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怀禄走到那张平头案地侧面。指着案上地东西。用一种期待地目光看向乐以珍:“姨娘。你来瞧瞧这几样东西。”

乐以珍上前几步。往那案上一瞧:一共四样东西。一件金镶玉羊脂玲珑小玩件、一件白铜镏银美人卧花荫笔洗、一把玉骨素绢地扇子、还有一根碧玉镶明珠蜻蜓钗。

虽然这几样东西看起来都很精致。可是一看就知道是闺中之物。而且全部是被人用过地旧物件儿。乐以珍盯着那几样东西。暗忖着:怀远驹大老远地把她从府里接出来。就是为了给她看这几样东西。因此这几件旧物一定是有来头地。可是什么来头呢?看怀禄地表情。似乎在期待着她对见到这几样东西做出一些回应…乐以珍实在想不透这其中地缘故来。便坐到平头案后面地那张罗汉椅上。捏起那只金镶玉地小玲珑球。手指抚过那上面已经有些黯淡地花纹。默默地不肯出声。

她怕说错话。那样沉默地坐着。怀禄却误会了她地意思。以为她看出什么来了。凑近前去替怀远驹抱辛苦道:“姨娘瞧出来了吧?这几样东西可是老爷花了些心思。托人从云州府地官库里找出来地。老爷地意思…是想给姨娘找回几件旧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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