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怀老太太。怀远驹虽然是她一手教出来地。可是这个养子始终跟存着芥蒂。这让她对自己地晚年生活心存恐惧。她盼这个孙子已经盼得眼睛都直了。怀明弘一生下来。她心中地小算盘就拨响了——自己一手从襁褓中养大地孙子。总会跟自己亲密地吧?
因此怀明弘甫一降生。就落到了她地手里。她以沈夫人做月子。无暇照顾孩子为由。将怀明弘抱到自己屋里喂养。从此后再也没有还回到沈夫人地身边。
这虽然让沈夫人很难过,但却让怀远清分外的开心。他看到老太太抱着他地儿子,无比疼爱与器重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解恨了。他已经预料到未来地结局,他想像着老太太在临终前那一刻,他在她面前揭出真相,告诉她一手培养起来的掌家地嫡孙,竟是她最痛恨的仇人-……那个被弄进大牢里的二老太太李氏的孙子时,这位一辈子争强好胜的老太太一定是屈而死。
他仿佛看到天上有他的娘亲欣慰的笑脸,他以一个胜利的姿态,践行了自己向沈夫人许下的承诺,卷了铺盖离开了怀府,到山上修行炼丹去了。
他不急,他只等着儿子长大继承大业的那一天。而这一天,果然让他等来了。
本来他去年下山,是因为听说儿子得了肺痨,心中牵挂儿子,想借口为他做祈福法会,回来探望他。当时府里为怀明弘的病,一片沮丧忧惶的气氛。怀远清看过怀明弘之后,也有些拿不准他是否能挺过这一关。他心中焦灼,想在怀明弘还活着的时候,认下他这个生身父亲。可是他尚在心里转着主意,想着如何找沈夫人沟通一下此事,却传来沈夫人自己踩凳取东西,摔掉了腿的消息。
他心中暗暗感叹,没想到这个女人为了躲避出来见自己,会出此狠招,不惜自伤。后来虽然他趁人不备,去过两次沈夫人那里,却什么都没谈拢,就被沈夫人轰了出去。
然后,怀明弘的生辰宴当天,怀远驹与老太太闹翻,带着他宠爱的小姨负气出走。老太太虽然气得轻,可还算镇定,回府后立即安排怀明弘见了怀氏族长,拜过了祖先,打算扶他正式接掌怀氏家业。
怀明弘去宗祠拜祭的那一天,怀远清身为怀氏族人,也在一旁观礼。当他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出落得一表人材,在族人们羡慕与钦赏的目光下隆重地行了祭礼,正式成为怀家的当家人时,他兴奋得浑身都在热,脑子也高兴地晕乎乎的。
每每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一种鲁莽的事来。怀远清隐忍了十几年的时间,却在那一天忍不下去了。他十几年一直设想着等怀老太太要临终的时候,他在她的面前揭露真相,让她含恨而死,让她死了也不得安宁。可是那一天,他却改了主意,他等不到老太太死的那一天了!他需要马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怀家这个有出息的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怀老太太这么多年费尽心血养育的是他的儿子!
他想象着众人知道此事后那瞠目结舌的表情,他想象着怀老太太气到昏厥的场景,他的心里就无比兴奋。于是他毫不迟疑,于第二日找到了沈夫人,要她告诉怀明弘,谁才是他的亲爹。
沈夫人当然不肯,她就算不为维护怀家的安宁,也要保住自己的声誉呀!两个人于是吵了起来,怀远清骂沈夫人是狠心绝情的歹毒女人,沈夫人则斥怀远清是狡诈阴谋的小人。
而两个人的对话,则完全落入了来探望沈夫人的怀明弘耳中。
怀明弘如遭五雷轰顶,屈辱感和刹那间对身份的迷失感让他愤然转身,逃出那间屋子。急乱之中,他拨倒了门边的一只铜鹤插花瓶,惊到了屋里的两个人。他们一齐冲了出来,看着怀明弘象一匹受了刺激的烈马,迅猛而愤怒地急奔出去,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沈夫人徒然地喊了几声,却没能叫回她的儿子。
第二天,怀明弘就从怀府中消失了…当那个一直在云里雾里若隐若现的事实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乐以珍面前时,她感觉胸口堵上了一团乱絮,沉默着,好半天没有说话。
怀明弘说完这一段往事,神情惫怠。他伏在石案上,将脸埋在臂弯之间,闷声说道:“你瞧,我的出生是一个多么丑陋的因缘,而我的身上又背负着一个多么险诈的阴谋。自从我知道了真相,我就一直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我到底是老太太一手栽培的聪明能干的乖孙子?还是一个被亲生父亲用来报复仇人的工具?我如何面对我的娘亲?是该恨她还是该原谅她?”
乐以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叹了一口气,继续保持着沉默。
怀明弘却被她的沉默刺伤了敏感的神经,抬头看她:“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没有!”乐以珍果断地答道,“你是无辜的,何必自贬自轻?只是这个事实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悚异,我一时之间理不清罢了。”
怀明弘听她这样说,咧唇苦笑:“你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尚且理不清…我跟你说吧,我一直到现在也还是理不清,我始终无法接受我那端贤淑慧的娘亲,会做下这种事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探访证人
这段恩怨纠葛的往事,让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怀明弘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在当晚醉酒的境况下跟款儿胡乱说了几句。第二天离开家后,这件事就成了他心中一个隐秘的痛,每日里搅动酵着,由这件事所引的痛苦在不断地膨胀,胀满了他的心,却无从诉说。
今日终于得以一吐心中郁事,向乐以珍说完之后,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伏在桌子上无声无息,半晌没有动。复杂的恩怨牵缠,乐以珍也知道从何劝起,也只能静静地陪坐一边。
好一阵子,乐以珍方才开口说话:“你想弄清款儿的死因是吗?我想我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
怀明弘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叹了一口气:“我想弄清楚,可是我又不想弄清楚。一个是教养了我十几年的奶奶,一个是我生身的娘亲,搞清楚了,我又能怎么样?”
他抬起头,乐以珍在他的睫毛眼角处看到了湿湿的泪痕,她的心被他的眼泪打痛了,怜惜地说道:“我既然来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着就是。你想弄清真相,我这里倒是有一条线索,如果你不想弄清楚,我们就这样随意地聊一聊。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款儿已经不在了,二少爷你要想开些…”
说到这里,她想起款儿临死前喊她那一声:“…告诉二少爷,我死得冤枉…”她的心窒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款儿的坟在哪里?你知道吗?”怀明弘吸了一口气,镇定一下,问乐以珍。
“这个…我听说咱家祖坟有一个外围坟场,专门埋葬进不了祖坟的偏室和未能活着生下来的怀氏后人,太太就将款儿埋在那里,具体位置…我没去,不得而知。”乐以珍有点儿愧疚地答道。
“这也怪不得你。你才刚出月子。当然不可能让你去那种阴气重地地方…这两天我去看看款儿。我们主仆一场。她终究还是跟错了人。被我累了性命。唉…”
“什么时候去?我也跟去给款儿烧些纸上个香。我辜负了你地嘱托。辜负了款儿地信赖。什么也没帮上。眼睁睁地看着她送了命。实在也是心中有愧。”
“你还是等过一阵子再去吧。你在安平。总有机会去地…对了。你刚刚说是有线索。什么线索?”怀明弘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给款儿接生地稳婆是西市地黄寅仙。陪守地大夫是春仁药房地邱大夫。我想这两个人当时就在屋子里。就算不是他们做地手脚。也该知道一些内情地吧?”即便怀明弘不回来追究这件事。乐以珍也打算有机会出府地时候。去见一见这两个人。
怀明弘听了她地话。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我这就去问一问。”
“你等一下。”乐以珍叫住他。“你这样单枪匹马地去问。人家为什么要告诉你?”
怀明弘思索了一下,对守在门边地小厮说道:“拜托小哥儿去跟王爷说一声,就说我有事相商,烦劳他回来一趟。”
那小厮一躬身:“公子客气了。”然后转身出门找朱琏广去了。等朱琏广回来后,怀明弘开口向他借人,朱琏广一甩袍袖:“你干嘛不直接借我?我现在闲得很,我不比那些随从们权威得多?”
于是朱琏广带着他身边的两个御用护卫,怀明弘和乐以珍跟随着,先找那个稳婆黄寅仙去了。
因为有乐以珍随行,朱琏广和都没有骑马,三个人共乘一辆马车。到了西市,随听到了黄寅仙的住处,马车在狭窄的胡同前停住,三人下来步行,来到了那一处小院门前。
护卫上前敲了门,是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来应的门,见到站在外面地朱琏广和怀明弘,结结实实地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开口问道:“找谁?”
“请问黄稳婆是住这里吗?”乐以珍客气地上前问道。
“找我婆婆?她串亲戚去了,不在家!”小媳妇又扫了一眼乐以珍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不耐烦地横了乐以珍一眼。
“请问这位小大嫂,你们家亲戚在哪里?我们找黄妈妈有点儿急事,如果不远地话,拜托你给指个路,我们这就寻她去。”朱琏广拱手为礼,笑盈盈地看着小媳妇。
那小媳妇脸上当即笑开了花,从门内款款地走了出来:“这位爷客气了,我婆婆是去芜州串亲戚,好几百里路呢,爷有什么事?进屋喝杯茶,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噢…那就不打扰了,等黄妈妈回来了,我们再来吧。
”朱琏广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缩回手里,当先转身往胡同外走去。
“这就走了?爷贵姓?府上在哪里?等我婆婆回来了,也好给你捎个信儿去。”那小媳妇眼巴巴地追了几步,直到两个护卫伸手拦住她,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了脚步。
乐以珍跟在朱琏广和怀明弘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忍着笑。快走出胡同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乐了出来。
前面的两个男人都知道她在笑什么,朱琏广回头无奈地瞅她:“有那么可笑吗?你是不是没见识过市井女子地泼辣?”
乐以珍干脆放肆地笑出声来:“赶情儿王爷见识过,怪不得被人那样看着,也是脸不红气不喘呢,王爷还真是亲民呢。”
怀明弘被她的轻松情绪感染,也笑道:“王爷这等贵气洒逸,天下哪个女子见了会不动心?”
“你还说人家。”乐以珍指着怀明弘笑他,“你是没说话,你开口说话了,那小女子一样缠上你,你没见她看你地时候,眼睛里都往外飞桃花吗?”
怀明弘被她说得红了脸,当着朱琏广的面,又不好说话太随意,一时竟被噎住了。不过刚刚一路上地沉重气氛,此时总算放松下来。三个人走到马车边上,上了车,又往春仁药房而去。
因为春仁药房离怀府太近,到了门口,三人也没下马车。护卫进去询问,打听到邱大夫今日在家休息,一行人又直奔邱大夫的家里去了。
邱大夫还真在家里,但是一听三人说明来意,当即就翻了脸,喊来他地徒弟要撵人。两个侍卫无奈,只得亮出他们御前侍卫的腰牌,邱大夫才服了软。可是他吭吭哧哧,只说款儿就是因为早产,又赶上她自己身体不好,大出血不止,所以才送的命。
朱琏广见问不出来,对两个亲卫一摆手:“既然他不肯说,我们就带他回王府慢慢问吧。”
邱大夫当时就傻了眼,想不明白一个不起眼的小姨死,如何竟惊动了王府。不管怎么样,一听要拿他去王府~问,他心里还是很害怕的,权衡轻重之下,当前保命要紧。
于是他跪到朱琏广面前:“这位贵人饶命,我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如亲如友
邱大夫经不住吓,终于说出了事实真相。旁边的乐以~听了,却也没有什么大的出乎意料的地方,与他们在心里猜测的大体相当,只不过是经一个证人之口坐实罢了。
原来那日邱大夫正在坐堂,突然就来了怀府的一个丫头,说怀老太太心口痛,请邱大夫过去给看看。春仁医馆是个小医馆,这位邱大夫医术庸拙,虽然怀府近在毗邻,可也就是府里的下人们生了病,才会来这里找大夫,像老太太这样的主子心口痛,居然来这里找大夫,让邱大夫着实吃了一惊。
他噤若寒蝉地随着那丫头进了府,来到老太太屋里,却原来根本不是老太太心口痛。老太太先让那个丫头拿出一包银子来摆在他面前,他一打眼就看出来至少有五百两。
然后他看到老太太向那个丫头使了一个眼色,那丫头就对他说道:“我们家有位小姨奶奶这两日要生了,我们老太太心那孩子来历不明,不打算让她生下来,到时候请邱大夫来给看着,还要拜托邱大夫给想想办法。”
邱大夫大吃一惊:“不…不生下来…那大人还能活吗?”
“你不要管,总之那孩子不能出娘肚子。这些银子你先收着,你要是嫌少的话,想要多少只管说。”那丫头神色冷然,将银子放进了邱大夫的怀里。
虽然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够邱大夫忙乎十年八年才赚得到,可这是一尸两命的事,他还是有些胆颤。他苦着脸将那银子放回去:“老太太另找别人吧,小人胆子小,怕做不好这件事…”
老太太一声不吱,又看了一眼那丫头,后冷哼一声:“我能找上邱大夫,自然有我的道理,邱大夫这时候知道怜惜人命了,话说…你前年帮着隔街的李寡妇毒死她丈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手软呢?”
邱大夫当时汗就下来了,乖乖地将那五百两银子拢进怀里,答应了下来。
“你说地那个丫头,到底是哪个丫头?”怀明弘突然问了一句,吓得乐以珍心里忽悠一下子。
“就是那个…瓜子儿脸。说话很干脆那个丫头。那天在小姨奶奶地房里。就是她看着我和稳婆做事地…”邱大夫满头大汗。衣服都快湿透了。
“老太太屋里地丫头。瓜子儿脸地多了。到底是哪个?”怀明弘再追一句。问得乐以珍心都提起来了。
“叫…叫冬儿…”邱大夫一说名字。乐以珍感觉浑身一虚。汗就下来了。她当然知道那丫头是冬儿。款儿出事那天。就是冬儿从她地屋子里走了出来。向大家报地丧讯。可冬儿是她在怀府之中最初地也是最贴心地一个朋友。得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