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冬儿从她地屋子里走了出来。向大家报地丧讯。可冬儿是她在怀府之中最初地也是最贴心地一个朋友。得知她做出这种事来。她心里难过地同时。还是有些担心怀明弘会对她不利。
“冬儿…”怀明弘眯着眼睛重复了一句。显然是已经将这个人记在心里了。“后来呢?”
“后来…几天后。怀府就来人传我。说是小姨奶奶要生了…她其实还不足月呢。我去诊了她地脉。我觉得应该是她长期服用小剂量催生地药。才会导致早产…我…我就依了老太太地话。在小姨奶奶地气海和涌泉上施了针…她…她产道不开…”
“闭嘴!”怀明弘听得眼睛都红了。上前~起邱大夫地衣领子。左右开弓打了他几巴掌。
乐以珍也听得心里麻栗栗的,她没想到老太太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阻止那个孩子降生。一尸两命,既除了仇家的孙子,又永远地封了款儿的口,守住了怀家的家丑。
虽然之前她也想知道真相,可当真相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站在院子当间,愣愣地看着怀明弘将邱大夫摁在地上,拳头如雨点儿般砸在他地身上。
“明弘!”朱琏广将怀明弘拖拽了起来,“你冷静点儿,珍儿还在这里呢。”
怀明弘这才丢开邱大夫,直起身来。只见他面色怒赤,从脸孔一直红到脖子,额上青筋暴,双目喷着火。这还是乐以珍头一次见他盛怒的样子,她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怀明弘察觉出她这细微的举动,强自镇定了一下,敛了怒色。那邱大夫被打得爬不起来,哼哼唧唧地说道:“说好了…我坦白就不伤害我的…你们可真是…”
朱琏广的两个护卫看了一下主子的脸色,拎起邱大夫往屋里走去。那邱大夫似乎感觉到不妙,张口要喊,却被一个护卫点了哑,只见他张嘴,不出声音来。
乐以珍没有再看,别过脸,转身快速地往外走去。她出了邱大夫家的院门,迅速地爬上马车,窝在座位上一声不响。
“吓着了吧?”朱琏广跟了上来,坐在她对面,轻声问道。
怀明弘也随后上来了,他此时情绪不好,说话的语气也不好听:“就不该带你来。”
乐以珍靠着车厢的内壁,闭目镇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怀明弘:“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让款儿白白送命的,冬儿还有那个黄寅仙,我记着呢!”怀明弘咬着牙说出这两个来,却绝口不提老太太。
“冬儿…”乐以珍心里痛了一下,她最初认识地那个冬儿,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小姑娘呀。什么叫做由妒生恨,她算是见识了。
“我知道你跟冬儿亲厚,你是不是要给她说情?”怀明弘哼着气问道。
“她…大概也是领命行事的吧…”乐以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怀明弘瞪了她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车内随即沉默了,直到两个护卫沉着脸从院内出来,像是什么事也没生一般上了马,前头引路,马车才动了。
回了延庆王府,乐以珍心情沉重,直接回自己的屋里,关上将自己丢在床上,想着怀家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也知道睡了多久,她听到有人敲门。虽然懒得起来,可是王妃分派来照顾她的那个侍不知道哪里去了,她不得不整理了衣服,自己迷糊着双眼去开门。
出现在门口地怀明弘,他见乐以珍睡意朦胧的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扰了你休息?要不我等一会儿再来吧。”
“醒都醒了,还等什么?快进来吧。”乐以珍让他进了屋,想了想,也没关门,跟着他来到桌边坐下来。
怀明弘自己拿过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喝下去:“我刚刚去咱家祖坟地外坟场,找到一座新坟,应该就是款儿的,我给她烧了些纸,上了一炷香,如果人死有灵地话,希望她能原谅我吧。”
“你安心吧,款儿一直都没怪你,你今天也算替她报了仇了,更何况你千里迢迢回来看望她,她肯定会很高兴的。”乐以珍安慰他几句,接着玩笑道:“你动作还真快,说去就去,干嘛不来叫我一起?我应该去看看咱们家的那个外坟场,几十年后,那里就是我的安息之所呢。”
怀明弘看着她,若有所思地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应该不会的…”
乐以珍没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冲他撇嘴:“你这话…我连外坟场都进不去?合该我死无葬身之地喽?”
“嗨嗨嗨!”怀明弘不满地吼她三声,“说什么浑话?我是那个意思吗?你呀…必然会修成正果的,我地判断错不了的。
不信咱们记着今日今时此地的这番话,若干年后再来验证。”
“我可没那个奢望,我只希望我的一双儿女能快快乐乐地长大,我身边无是无非,太平安宁,我就阿弥陀佛了。”乐以珍轻声地感叹着。
怀明弘听她这样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老爷如今对你很好,你身边又是儿女双全,应该算是怀府里少有的幸福女子了。你过得好…我也替你高兴。你回了府里,切记藏锋守拙,不要跟老太太走得太近,照顾好弟弟妹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咦?你这语气好奇怪,若真论起来,我还长你一辈呢…”乐以珍刚说到这里,就被怀明弘摆手制止了:“别跟我提那个辈份,我要真使起性子来,才不在乎那个呢。”
乐以珍赶紧闭了嘴,怀明弘见自己成功地吓住她,从进屋就沉沉的一张脸,居然露出一笑意:“我也就是快要离开了,有感而,随便说几句,你跟我那么认真做什么?”
“要走啊?”不知怎么的,乐以珍觉得心里被人轻轻地掏了一点儿什么东西出去,空了一下,“你…真的不回家了吗?”
“不回!”怀明弘回答得很果决,“你如果有事,可以托人往淮安捎信,没什么特殊的原因,我不会回那个家地。我…我想老爷这一阵子忙着收拾大哥弄乱的摊子,还顾不上我吧,等他安顿了这些事,恐怕淮安我也呆不下了呢,到时候我跟随浩王爷,游历四方去。”
“那个…你有没有想过,二少奶奶在家里的日子很不好过,尤其是款儿死了之后,府里人不明真相,都冤枉她虐死了款儿,你…就不想着把她接走吗?”乐以珍试探地问道。
提起郭元凤,怀明弘不禁皱了眉:“我已经害了一个人,何苦再去害第二个人?接了她出来,又不能给她她想要的,还不如留她在府里。一个丫头…别人不会记着那么长时间的,等过一阵子,这件事的风波过去了,她还是怀府里耀武扬威的二少奶奶,对她来说,这种日子强过跟着我。”
乐以珍没再接这话题,人家两口子的事,她毕竟不好说太多,于是她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来得及的话,我去送你。”
“好啊!”怀明弘应得很快,“我这两日处理几件事,后天离开安平,你答应送我,就留在这里住到后天吧。”
乐以珍抿唇轻笑:“你还怕我赖帐不成?后天我肯定送你出城,不过明天嘛…我要去看一位婆婆,陪她老人家住一天,就不能留在王府里了,你自己当心,既然不打算回府,就别让府里的人现了你地行踪,徒惹是非。”
“呵呵…”怀明笑了,“刚刚还装我的长辈,我品着咱们俩儿说话,哪里还有辈份的差别?分明就是…”
“朋友!”乐以珍抢过了他的话来,一拍桌子说道。
“朋友…是朋友…”怀明弘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抖搂精神,学着她的样子一拍桌子:“很高兴认识你这样一位朋友,不如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如何?”
“来来!”乐以珍拎起茶壶斟满两个茶杯,递一杯给怀明弘,自己举起一杯:“祝二少爷心胸宽广如大海,生意兴隆达三江,干杯!”
怀明弘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也跟着举起了茶杯。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长亭送别
第二天,乐以珍就离开了王府,趁这次出府的机会,去自己位于城西的那处宅院,探望恩人婆婆去了。
两个月未见,婆婆已经不是山上那个干瘦皱巴的样子,城里的日子把她养得润腴了不少了。一身暗紫的寿字团花大襟祅裙,一头白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圆髻,干净清爽的一个小老太太,只是多年山间艰苦生涯压弯的腰身,终究是直不起来了。
婆婆拄着拐杖立在上房的台阶上,笑眯眯地看着乐以珍朝她走过来:“哎哟!瞧瞧这小媳妇胖的…”
乐以珍知道自己产后胖了不少,最怕人提这个了,上前挽住婆婆的手臂,撒娇地晃着:“人家才没有胖呢!婆婆再说,我就绝食抗议。”
婆婆疼爱地拍着她的手:“胖点儿好,身子好,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多子多福。”
“我又不是猪,我才不要再生呢…”乐以珍在婆婆面前,少有的现出小女儿家的情态来。
“胡说!我还希望有那么一天,你领着一群的孙子来看我呢…听说我孙子生得早了些,身子不太好?没什么要紧吧?”婆婆关切地问道。
提起儿子,乐以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叹口气说道:“婆婆放心,他好着呢,我们家老太太请了老太医专门照顾他,如今也是越长越胖乎了,只是他算起来才刚刚足月,我不好抱来给婆婆看,等他长大一些吧。”
“我虽然想看孙子。可也不急于一时…既然我孙子好好地。你这愁地什么劲儿呀?”婆婆拉着她往屋里去。
“我儿子如今被一大群人照顾得好好地。只是我这个当娘地插不上手…老太太把他抱到自己屋里养着。我要过一次。没能要回来。唉…”乐以珍扶婆婆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坐在了她地身边。
婆婆一听这话。当即变了脸色。把拐杖一点。想要开口说什么。怒目张口。看了看乐以珍。却又闭上了嘴巴。她胸口起伏着。镇定了一会儿。方才说出话来:“可不能这么着。。。^孩子一到了别人手里。时间长了。跟你这个当娘地就亲了。你们家老爷不是待你挺好吗?让他帮你把孩子讨回来!”
“我们家老爷…出远门儿了。还没有回来呢。这件事…我也只能指望他了。”乐以珍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婆婆捶着肩膀。说起怀远驹。她就有点儿晃神。
婆婆看了她这个样子。笑她道:“走多久了呀?你就这幅失魂落魄地样子?快回来了吧?”
乐以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估摸着。再过一个多月吧。他走地时候就说。我生宝宝前他一定赶回来。可惜我提前生了…不过宝宝地名字我还没取呢。等他回来取名字。还有满月酒我也推了。等他回来办一场百日宴…可惜婆婆不爱凑热闹。要不把你接过府去。一起热闹一番。你也顺便看看我地一双儿女了。”
婆婆哼笑了两声,摇了摇头:“我这幅鬼样子,还是不要见人了吧,你得空了,将孩子抱来我瞧瞧,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正闲话着家常,秋婶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乐以珍冲她一招手:“婶子坐下来了一起说会儿话,我正要谢你呢,你把婆婆照顾得这么好,让我怎么感激你?”
秋婶笑吟吟在下首的一张凳子坐下,摆手说道:“姨娘可别这样说,我还想跟你说件事呢,你把婆婆接下山来,是让她享清福地,可她老人家总是跟我抢着干活,劝又劝不住,你快说说她吧。”
乐以珍看了看婆婆,笑着回应秋婶:“家里也没什么太重的活计,洗个米摘个菜,婆婆想做就做吧,她老人家在山上勤劳惯了,冷不丁闲下来,可能也不好受吧?”
“哎!对喽!”婆婆很高兴有人能理解她,“我就是个劳碌命,真要让我干等着吃饭,怕是死得快呢…小秋,你去把我绣的那几件小衣服拿来给珍儿看看,我现在人老眼花,绣出来的东西都不成样子了,你要是看着还行,就拿回去给我孙子孙女穿。”
“好啊!辛苦婆婆了。”
乐以珍口中答应着。没一会儿,秋婶子就抱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递给乐以珍。乐以珍在膝盖上解开包袱,抖出一件小衣服,本来打算随口夸几句,让婆婆高兴一下,谁知她一看那件女童地小斜襟褂子,月牙儿白的素缎,在衣袖衣摆和交领上分别绣着缠枝淡红梅花,一朵一朵如初在雪中绽放一般,娇艳欲~“婆婆!这是你的手艺?这个也太精致了,我们府里那些绣娘给老太太做衣服的时候,都拿不出这等手艺来!”乐以珍由衷地赞叹道。
“呵呵…”婆婆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我眼神儿跟不上了,活计也了,年轻的时候,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谢谢婆婆,这些衣服太漂亮了,我那个小妞儿年纪虽小,可爱臭美了呢,穿上一件新衣服,见了人就会扯给人家看,她一定喜欢这些衣服。”乐以珍说起自己的女儿,满脸是得意地笑容。
“能穿就好。”婆婆也很开心。
那天,乐以珍就留在了那里,陪了婆婆一天。婆婆一切安好,她就放心了。
第二天早晨,她起了一个大早,乘着马车赶去给怀明弘送行。在约好的街口,她跟怀明弘碰了面,同来送行地,还有一个闲得发慌的浩亲王朱琏广。
两个男人弃了马,钻进乐以珍地马车里,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往城外而去。
乐以珍看着对面的怀明弘,心里琢磨着,这种场合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比如“保重”、“注意身体”之类地?想来想去,说这些都好假。可是不假的话,她又不能说。
怀明弘看出她一脸踌躇的样子,冲着她笑了一下:“你什么都不用说,你能来送我,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乐以珍觉得他真是太聪明了,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思想。既然他这样说,自己也不必说些虚情假意的送别之语了,于是只回了他一笑,没有开口。
“哎哎哎!”朱琏广不满地吵吵着,“你们这是做什么?眉来眼去的,当我不存在吗?”
乐以珍当即瞪了眼:“什么眉来眼去的?王爷满腹经纶,说起话来怎么着三不着四的?也不注意自己那高贵的身份!”
朱琏广被她噎住了,没有接下话来。倒是怀明弘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乐以珍跟王爷说话,竟用这种语气,连他这样号称是王爷朋友的男人,见了王爷也不敢忘了上下尊卑的。
朱琏广蹭了蹭鼻翼,对怀明弘说道:“她…一直就是这么厉害的,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