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一定很奇怪宋清越的缺席吧。遵照我爸的吩咐,那些协议和文件已经销毁了,这些账目一笔勾销。那天接走你之后他就没有再露过面,柳墨禾我倒是见过几次,不过都是例行公事,处理文件,两清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反正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他故意换做一种轻松地语调,但是我心里的担忧丝毫不能因此而减少。
“我爸爸说,他很欣赏你!”我望着他,他的眼神很迷离:“因尘,你难道……”我撇过脸,避开他逐渐靠近的面庞。
“呵呵,我开玩笑而已。不早了,有什么事再联系!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只有风拍打窗子的声音,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间隙,我偷偷用余光看他,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他。
有些人,你不能去伤害,也不忍心去伤害,申以乔,你或许就是这个人吧!我们之间即使是有可能也最好不要有可能。
那如果的“可能”也只会是来源于另一个人,我不想把你变为替身。
难得的好天气,我依旧是盯着手机发呆,想些有的没的。学校的课渐渐少了,临近期末考试,天也开始阴晴不定。
我紧了紧领口,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又一阵风刮过,送来一阵香水味。好熟悉,我抬头一看,紧抓的手松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范寒歌点燃一支烟,忘情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她的面庞变得很陌生。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你只会家、学校来回地跑,这一点,我太了解你了。”
我想起了以前在学校的日子,这句话让我以为她还是没变,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还是……
“别傻了,说这句话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想浪费太多的口舌像一个无关的人解释。一脸幼稚样儿,看着就烦。”她抖了抖烟灰,极不耐烦:“上车吧!”
我讶异于她的老练,更讶异于她所谓的“无关”。
在一阵吞云吐雾之后,范寒歌掐灭了烟,我则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我那好儿子告诉你是我的主意了吧!”
我不想说话,也不想接话,更不想听着她亲口承认。
“叶因尘,你知道吗?我要把你的好爸爸送入大牢,我要让宋清越娶柳墨禾,我还要让宋清越一败涂地!不要反抗我,反抗我的下场就是——”
她转了转手指上硕大的钻戒:“就是像申以纯那个贱人一样幸福!多好啊,我成全了她!哈哈……”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她,她轻蔑地看着我:“怎么?想问我为什么吗?是不是要哭着求我呢!求我放过你爸爸,放过宋清越?可是我不愿意啊!怎么办?不过还是有办法的——嫁给我所谓的儿子,我还是很心软的。知道为什么吗?我想看着你不幸福。我还想告诉你,你认命!这就是你的命!你注定得不到幸福。这是代价,只要我不幸福,你就别想幸福。当年就是你的幼稚毁了我一生!现在我要你双倍偿还!”
当年?幼稚?原来……
车门被打开了。
“不!你不会这么做的!你——”我还是不愿相信。
“叶因尘,我没工夫跟你是啊不啊的,我不是当年的我了,从我决定离开的时候,你就是我生命里的陌生人!下车!”
尽管我抱着希望认为范寒歌不会这么做。但是,她由始至终都像一个操控者,安排好之后该发生的一切,由不得我不信。
日子一秒一秒地流过,我很平静地等待着跌宕起伏。爸爸像预知了什么似的,这些日子总是闲在家中,喝茶看书,叙言也静下来好多,言行举止稳重起来。
妈妈一向处乱不惊,大家配合得很默契,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和谐。
只是我心里还是很担心杳无音信的宋清越,我多么希望我可以代替他承受一切,至少痛的是我,只要他是笑的,我面对一切都无所畏惧。可是,你现在在哪里呢?
终于有一天,爸爸没有再回来,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叙言,妈妈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闹着,就好像爸爸出了一趟远门。
我尝试过打宋清越的电话,我太想知道他的安危了。报纸上没有出现任何有关的新闻,我甚至拿这个来安慰自己他一切安好,可是他的电话总是关机,公司里也无人知道他的去向,这让我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难道他又想像十年前那样玩失踪!
傍晚,我像往常一样收拾好碗筷。
“妈,我去外面坐会儿。”
空气闷闷的,云朵烧的通红,像是一场大雨要来临。
我还是盯着手机,它像心电感应似的震动了起来,显示屏上跳跃的号码很陌生,说不定是宋清越打来的呢?
我按捺不住那份欣喜,按下了接通键:“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一直哭,断断续续的。我很失望,可能是有人打错了吧。刚想挂,那头在哭声中用变形的音调喊着我的名字。
“柳墨禾!”我惊呼,心想她不会是绑架了吧!
“喂!你在哪里?宋清越呢?你慢慢说。”
“叶因尘,我真的错了,你回到宋清越身边吧!求求你救救他……”
医院的走廊很长,闷闷的空气因为我的奔跑冷却了下来。
等着我,宋清越,不该是这样的,我伤你那么深是想让你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让我们重逢!
“叶因尘!这里!”
我来不及换气:“怎么回事!宋清越呢!你说话呀!”我抓着柳墨禾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她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睛肿的不像话,目光呆滞。好久她才幽幽地说了声:“跟我来!”
我嗅到了宋清越身上独特的味道,尽管隔了这么远,尽管混合着各种不知名的药味,我还是闻得到,因为那种味道那个人已经渗入我的骨髓里。
“他就在里面!你进去吧!”柳墨禾丢下这句话就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失神,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调整着自己表情。微笑!微笑!微笑!可是那些肌肉不听话一直抽搐着。
“他一直在等你,尽管他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他就是在等你!”柳墨禾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一丝干涩。
鼓足勇气,我推开门,封闭的空气像被释放了一样,涌上我的脸,我条件反射般地半眯着。房间很空旷,没有生气,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桌上那束快要枯萎的百合的呼吸,当然还有呼吸器的滴答声。
我突然很怕医院,尤其是现在见到床上的宋清越如此安静,安静地像我记忆里的少年,安静地没有任何表情,安静地像不存在一样。
“宋清越?”我唤他,伸手缓缓抚过他的脸颊。
他的脸白的与床单融为一体,眼睛周围的黑色块像虫子一样噬咬着我的心。
“宋清越,我来了,你说话,好不好,你不说,那我说,你听得到吗?”我颤抖着捂住他的手,凉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宋清越,你看看我,宋清越,难道你不想听我说话吗?”
床上的他没有任何反应,在他消失得那么多天,我幻想过一切与他见面的场景,可是偏偏没有这种场景。
我也想过,不管在任何场景下,我都要说很多很多话,说一样的话,可是现在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叫着他的名字都有些无力。
原来他的存在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他的气息推动着我走下去,处乱不惊。可是现在的他,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我接收不到任何气息。
以前他会将我圈入他的气息中,我才可以那么勇敢,现在的我完全暴露在世界之内,我只能本能地抱着自己,止步不前。
宋清越,我需要你!你听得到吗?
23。正文…利益之爱(七)
我无力地跪在床头,这种氛围将我淹没,我无力挣扎。我心里有道防线被击垮了,我冲出门去,抓住柳墨禾:“你告诉我,他怎么了!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说话啊!”
我像疯了一样摇晃着柳墨禾,柳墨禾甩开我的手,力气大地将我推在地上,她高高在上蔑视的看着我,表情狰狞而绝望:“你看看你!你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淋雨!这么多年来就算我自己被淋的感冒发烧要死要活我都舍不得让他有一点点的潮湿!那天你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那么大的雨里!你知不知道如果他发烧,那他就会死!你知不知道啊!叶因尘!”我惊愕,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告诉我。
“不!不!”我拼命地摇头,极力否认道。
柳墨禾苦笑着:“当然了,你怎么会知道!他那么那么爱你,他那么那么的珍惜你,怎么会让你担心……”
她突然目光凌厉地像刀子,刺向我:“他有血癌!!!!”
我摇头的频率随着她的话语渐渐加快,却怎么都甩不掉我内心的难过,不知不觉泪水布满了脸庞。
宋清越,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承受!不要在我放开你,让我以为这是最好的方式去保护你的时候,你却没收我再拥有你的机会!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我认输了,我认输了还不行吗?
柳墨禾拉起我:“你看看这个男人,你看看他,现在半条命都不到了!宋清越!”她对着病房大喊,语气哽咽:“你快起来啊!你不是最想看到她吗?她现在来了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答应你,我不会逼你娶我,我会给你们让路!你起来啊……”
她已泣不成声。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呆坐在地上不停地流泪,连上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十年,那十年,我以为是上天给我机会,我不顾一切地追随他到国外治病,我安慰他时间再长也没关系,顺便可以接手国外的公司。
尽管我知道他只是想成为一个可以保护你的人,真是可笑啊,你不知道吧,那时候的他就喜欢你,尽管你还那么小,可他就是这么固执地把你放在心上这么多年。
我嫉妒,我嫉妒得发狂,我嫉妒这种所谓的没有来的喜欢!
所以我装作不知道,全心全意地照顾他,我只希望这种牺牲与陪伴能够得到他的一点点眷顾。
然后我就以此要挟他,得到他。
因为我知道他是个负责人的男人,就算他不爱我我都可以接受。
别说我卑鄙,我太爱他了,他对你是没由来的喜欢,可我对他也是啊!
他在国外拼命地想治好这个病,我知道他想正常地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可是我不会这么放手的,我去求爸爸,求他用一切手段牵制宋家,我太想得到宋清越了,我绝不能让他回国。
说来也巧,不久之后他爸爸就因为账目的原因被捕,他也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我终于达到了我的目的。
可是后来我得知他爸爸做了申家的替罪羊,是他爸爸为了保住他而作的交换,宋家的一切才得以原封不动的传到他的手里。”
她顿了顿:“我不想刺激他,我与爸爸商议保守这个秘密,借着我爸爸与他爸爸的交情编造了伸出援助之手的谎言。
他真是善良,居然深信不疑,我用着他的这点感恩与愧疚与他订婚了。我知道我的目的快达成了,可是……”
她突然攥紧了拳头,表情变得很痛苦:“看着他每天透析,看着他疼得晕过去的时候,我不忍心了,我想着做些事情能让他开心。”
她又突然笑着看向我:“就是你!世界上就只有你能让他开心。那时,每当他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看着那只手帕。”
我的记忆突然定格在了那一天我给他手帕时的场景。原来,他一直留着,心里越发疼了。“就在那一刻,我失望了,如果我继续偏执,他将来和我在一起也不会开心,我不想让他不开心。
所以,在合适的时候,我陪着他回国了,这种信念的力量真伟大,他的身体一直很稳定。于是,他开始寻找你,凭着记忆他摸到了路村,可是那里已经变了样子,走的走,死的死,他怕你也向老人说的那样,甚至自责当初为什么离开。
几经周折,他找到了你,现在断断续续的事情让你们纠缠不清了。
其实那次的生日晚会并不是你们第一次见,至少不是他第一次见你,他暗中看过你很多次,只是一直纠结于该如何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直到那天,看着你伤神,他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在柳墨禾的脸上滑落,我也泣不成声。
宋清越真是个大傻瓜!我那么没用,根本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柳墨禾突然抓着我跪下来:“求求你了,叶因尘,你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了,那天在雨里他固执地不肯走,我知道他在等你回头!申家不肯放过他,申家不会放过他的,我知道你和范寒歌有过节,可是我求求你别伤害到他,伤害我就好了!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只要他没事就好……”
我慢慢地甩开柳墨禾的手,脑子完全不能思考。宋清越的情深意重压得我喘不过气,这不是我该开心的吗?这不是我所期盼的吗?可是这开心这期盼隔了多少自身的孤单与歉疚,早就不自然了,早就变了味道了。
但我还是不愿割舍。
看着地上哭泣的柳墨禾,我这才明白,真正自私绝情的人是我。
我与宋清越的关系原本就那么简单,深深地喜欢彼此,我用我的懦弱,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一个无辜的境地,告诉别人无论宋清越干什么事情与我毫不相干,每件与宋清越有关的事情的参与都不是我自愿的。
我被动,他主动。
我心里清楚,心里默默地动情与直来直往的表白,我自会选择让自己受伤最小的方式。
直到最后必须有个交代的时候,我自会搬出最无情的话,比如从头到尾都是你自作多情,进而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这样我又会回到原样,冷冷的,却是完整的,至少表面是这样。
我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给别人进入留有任何余地。我宁愿采取最自残的方式伤害自己的内心也要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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