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起身子:“宋清越,你一点都不会讲冷笑话,难道你的世界里就只有‘动物’这种动物吗?”他抿紧嘴,像是在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模样相当地纠结。
我轻笑起来,宋清越你真傻,为什么要花你有限生命力的时间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呢?自从你生病后,或者我知道你生病之后,你就一直很努力地活着,很努力地去改变自己的沉默寡言,可是你知道吗?你一直都很认真,对待每件事情都很认真,包括对待我的认真让人汗颜。
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那么多事情我不知道,柳墨禾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或者他们知道也说不出来,他们都描述不出那种认真。
我摇了摇头,一想到宋清越会带着这些秘密离开这世界,我就头疼欲裂。
“宋清越!不管我多么好笑,你都甩不掉我了。”这又是一个点,从这个点开始,我会给我们画一个圆,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不停地旋转,旋转,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死在我的回忆里。
“为什么是你?宋清越?为什么是你?”
他腾开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坐起身来,将座椅放回原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转向窗外。
过了许久,我缓缓开口:“宋清越,我离婚了。”
我期待着宋清越说出什么话,我期待着关于我们的下一步,我期待着加入宋清越的生活,可这些期待在这冗长的沉默中结束了。我转头看向他,他并没有任何表示,这使我有些烦躁。我张口想问什么,但一看着他似乎永远平缓不下来的眉头,顿时泄了气。
我差不多忘了,我所看到的宋清越只是冰山一角,他的庞大与深不可测已经超出了我的视野。在他身上,我已经做好了对未知瞠目结舌的准备。在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去了解他。
但这些的前提是,我要拿到饶一诺的骨髓。
“我离婚了,我给了我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自顾自地说道。车还在缓缓地向前开着,我丝毫不想宋清越能回答什么,他的言出必行有时会让我感到莫名的害怕。
“你看,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做的很好,那么你呢?”这一次,我还是想再亲耳听他许诺一遍,他会好好地治疗。这样,我才能确保他还是会去心甘情愿地接受以我为代价换来的骨髓,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就在我觉得他将要开口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我的身体惯性地向前冲去,还好宋清越的手臂稳健地拉住了我。我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宋清越,他的脸铁青着,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就像是方才在柳家看着柳青山那般,让人不寒而栗。
顺着他的目光,我向前看去。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急刹车,我看了看后视镜,这才发现我们的周围围满了黑色的车。
这状态像是陷入了对峙,难道真的是柳青山派人追上来了?我一下子有些慌张,我不想我们刚要全新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就再次把我们打回原点。
宋清越的手抚了上来,但他的眼神依旧专注着前方。虽然没有对视,但那双手的温暖直达我内心的躁动不安,我渐渐平静下来。
一个穿黑衣的手下打开了前方的车门,我屏住呼吸看着,直到那车内一方手帕先被甩了出来,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甩手帕的人走了出来,神色妖娆,原来是饶一诺。
这时我明显地放松了,可是宋清越手上的力道却重了起来。我的心又提了上来,我不该这么轻易地放松警惕,这些人都是深不可测的。
饶一诺先用手帕擦了擦鼻子,他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宋清越,像是在确定着什么。我转头看着宋清越,他并不奇怪于饶一诺与之前的判若两人,看来他早就知道饶一诺不寻常的“癖好”以及饶一诺对他的……难怪宋清越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我抽出手,反抚上宋清越,也坚定地看向饶一诺。
一对向我的眼神,饶一诺脸上的笑意全无,他恨恨地丢掉手帕,头一撇。刚刚帮着开门的手下像是得到命令般迈着稳健地步伐走了过来。我本以为他会走到宋清越那边,谁知道,他居然走到我这一边,打开了车门。
“叶小姐,老板有请!”来人很客气。
我感到宋清越的手逐渐冰冷,一般这种情况下,是因为他在抑制着相当大的怒气。
在不远处看到这些的饶一诺不敢再直视宋清越的眼神,有些迟疑地走了过来。他这一走,那些围着的车里面的手下全部下了车,手插在口袋里,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宋清越放下车窗,并不看饶一诺,依旧看着前方。
“哥,别来无恙。”饶一诺靠着车门,转头说道。
宋清越不接话,饶一诺的表情很奇怪,说不上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自信,反而带了点害怕与揣度。我看看他,又看看宋清越,实在是搞不懂他们之间的暗语。
“哥,别不说话,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这时宋清越发话了:“兄弟,你在出卖我的时候,脑子可没这么清楚。”这声音冷冷的,连我都被吓到了,惊恐地看着他,这时的宋清越就像是个陌生人。
饶一诺也有些害怕,赶忙接话道:“哥,别生气,我这不是过来道歉了吗?”语气里满是卑微。“我没想到你家岳丈下手那么狠,要不是为了帮着解决你的家事,不然我怎么会把你在国外的地址告诉他?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啊?”
我算是明白了几分,宋清越在国外避风头时,那藏身地址就是饶一诺透露给柳青山的。饶一诺既然对宋清越存着心思,为什么会置他于危险的境地?他摆明了是柳青山那一路的,而宋清越似乎对此全然不知,那他完全可以继续无辜下去,选择现在坦白不是太不合时宜了吗?
“你的出发点是很好,可是仅仅是对你,不是对我。你比谁都看得明白,我说的没错吧,兄弟?”宋清越的语气冷冷的。
饶一诺的脸色很难看,写满了失落:“兄弟?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哥,我不需要!你说的没错,我是很明白,但我更明白的是我对你的心思!为什么你就不……”
这话听得我一惊,我只得埋下头,这两人的表情我一个都不敢看。
饶一诺顿了下来,我这才意识到宋清越掏出一把手枪抵在了饶一诺的额头上,那枪的黑色衬着宋清越修长而又白皙的肤色,显得分外惊心。
而这个动作像是一个导火索,围着车子的一圈人都掏出了武器对着宋清越,我旁边的手下也拿出枪对准了我的额头。枪口的寒冷使我的意识格外清醒。
饶一诺的眼神里写满了意料之中的难以置信,我有些惊奇他是如何将这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而我也很好奇他们之间的故事。他伸手示意手下放下武器,闭上眼睛:“哥,你一枪结果我倒也来得痛快,我心甘情愿。我一直没忘记我欠你的人情。”
宋清越的表情越来越冷:“谁指使你的。”听到这话,饶一诺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有些惊讶宋清越这么问。
57。正文…弄巧成拙(五)
见饶一诺不回话,宋清越手指轻动,我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这一声使得我身旁的手下快速地把我拉了出去,手臂死死地扣住我的脖子,我动弹不得,枪口再一次对了上来。宋清越这才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他的表情被动摇了。我并没有显露出害怕,我说过,我不想成为宋清越做决定时的障碍。
似乎是受到我眼神的鼓励,宋清越稳住表情转过头去继续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饶一诺只敢与他对视三秒,便把目光转向我:“我今天堵在这里只是想带她走,其余的事情不该用来浪费时间。”
听了这话,宋清越移开枪,嘴角挂上一抹笑容:“不说也可以,以后自然会有人告诉我。说到解决你,其实根本用不着我动手,一直以来都不缺解决你的人,不是吗?还有,她是我的女人,想动我的女人,还轮不到你。难道柳青山向你透露我的行踪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吗?”听到“柳青山”这三个字,饶一诺的脸色瞬间变了。
“小子,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学到什么啊?他柳青山让你来抓回他看丢的人不是等于把他的老脸放着给你踩吗?再说,这个女人真的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吗?再重要,也抵不上我用来换回她的东西重要。你再不去,柳青山可不仅仅是邀功那么简单了。”宋清越的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
饶一诺气得脸色苍白地一拳砸在了汽车上。听了这话,扣着我的人渐渐松开了手臂,语气迟疑地问道:“老板……我们……”
饶一诺恨恨道:“这老狐狸,我们被骗了!快通知手下截住他!”那手下果断地松开手走远了,我这才有间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饶一诺继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哥,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带走她了。等到时机到了,也不必我来请了,只怕到时候你拦也拦不住。”说罢,他便迅速地上了车。耳边又是络绎不绝的油门声。
我耳边还是饶一诺的最后一句话,是的,那时候不必他来请了,我自己会过去。
宋清越收回枪,靠在座椅上,伸手示意我坐回车内。他的脸色还是铁青的,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饶一诺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你们两个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埋下头,假装扣安全带。我才不会如实告诉宋清越我与饶一诺的这几次会面,我更不会告诉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饶一诺交出配对的骨髓。
“最后一句话?我都没放在心上,你还记着跟我较真干嘛!”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宋清越不甘心地死死按住我的手,力道很大。看来还是得让他死心。我抬眼坚定地看着宋清越的双眸,他的眼眶红红的,不只是因为刚刚的愤怒还是因为着急我与饶一诺扯上关系。但也正因为这样,他的表现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我的决心使我通过了这长达二十秒的对视考验,宋清越这才放心地不再追问,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丫头,有些事情你根本没必要做,你要记住!要是你做了,就是傻事,而且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你跟饶一诺是怎么回事?”
我假装听进去,转移着话题。
宋清越的表情很痛苦,过了会儿才慢慢开口:“他是我在国外治疗时遇到的孤儿。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自从父亲死了之后,在我身边我的确需要给我这种感觉的人存在,所以我从一帮毒贩子手里把他买了回来。丫头,你不觉得他就像是另一个我吗?”
我抓着他的手,拼命地点头。饶一诺确实太像宋清越,从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他就像是宋清越的一部分,美好的少年部分,永远不会向后或者向前推移。
他握着我的手继续说道:“我看得出来他在建筑设计方面的天赋,便花钱供他念书。他也的确做得很好,这些年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可是直到我给了你柳青山账本的复印件后,我预感柳青山一定会查到我头上,于是躲到国外。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他,我之所以对他这么放心就是因为他身上有着很强烈的原则。可结果却很讽刺,那地方只有饶一诺知道,而柳青山还是找到了。”宋清越顿住了,他的表情第一次有这么多的波澜。饶一诺的背叛让他很痛苦,然而他更痛苦的一定是,这背叛不仅仅威胁到了宋清越,也威胁到了饶一诺自己。这种威胁将会一直存在与两个人之间。
“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孩子,那么干净,那么纯粹。每次看着他的设计,我都会有种赚再多钱都得不到的自豪感。我想给他一切,我喜欢他对我的依赖,我也很享受他的乖巧。可是……他……他居然会把这种依赖变成不可能的感情!他居然以这个不切实际的感情跟我赌气反目到今天……”宋清越痛苦地伏在方向盘上,全身都是满满的哀伤。我只能给予我微不足道的安慰。
这种感觉我懂,雨晴不也是这样吗?那种背叛我感同身受。可是一不一样的是,雨晴切断了对我的依赖,而饶一诺对宋清越的依赖超出了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使得这原本很平衡的关系失去了平衡,并演变为一种失调的偏执。
从他遇到宋清越的那一刻起,世界都将变得一场美好,每个人都想将美好的东西变成永恒,饶一诺选择的“永恒”伤害了彼此,他不愿意给宋清越机会去解释,更不愿这解释打破它的美好。
他就像是一个固执地小孩,对着父母说手里的玩具是活的。
那么作为旁观者,连我都不知该如何看待这“感情”,更何况是当事人宋清越呢?
这次宋清越没有带我去庄园,车子停在了宋家宅子外,正门口站了两个把手的人。这是我第二次过来,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宋清越与柳墨禾的订婚宴上。
宋清越利落地下了车,把守的人立马上前接过了车钥匙。我仔细看了看,远远地把守的架势不逊于申家。自从在莫董家见到宋家的账本后,我心里也明白了不少,宋清越的家底也是不干净的,这就不难解释柳青山总是招惹上他。
我坐在车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记得柳墨禾说过,宋清越之所以搬到庄园,其一是为了养病,还有就是不想再活在他父亲的影子下。那里,毕竟是他跟他父亲共同生活了许久的地方,是很多痛苦的根源。现在我不知道他带我来是什么意思?我决定还是下车问一问。
接过钥匙的保镖恭敬地鞠了一躬:“大哥,嫂子在里面等你很久了。”刚打开车门我便听到这话,等着宋清越发话的保镖看到我立马像说错话般低下头,却掩饰不了脸上的诧异。
看到那种诧异,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那声“嫂子”以及在这家里面等着的“嫂子”——柳墨禾。
宋清越并不作答,而是回过头看着我关上车门,他转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背部:“不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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