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阳光明媚,暖风轻拂,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展璇拉上卢灵儿形色匆匆地往客栈外赶,一刻也不愿停留,希望此事过去后,不会有人再提起。毕竟在赵祯一行人眼中,她是男儿打扮,应不会在意。
卢灵儿在饱受她一顿埋怨后,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跟她走。其实昨晚她有去叫过她,可惜她喝得太醉,和赵祯两人一边说着醉话,一边同塌而卧,她想拉也拉不起。花公公嫌她碍事,将她赶出了房。她心想着展璇是男子装扮,两人又喝得烂醉如泥,应出不了什么事,便也放心地回房睡了。
两人走得匆忙,于羊肠小道中一顿疾跑,转眼间已见不到客栈的影子。两人正欲放缓步伐停歇,前头一匹白色的高头骏马朝着两人的方向飞奔而来。
道路狭窄,无处避让,事发太过突然,两人还未看清来人,齐齐飞身往上空跳跃。
白马也在此时倏然骤停,马儿长嘶,马身高高飞腾而起。坐于马上之人身穿绛红官袍,头戴四品侍卫官帽,手持一把巨阙剑,俊秀儒雅的面容,正义凛然。
在看清前方两人后,清俊的脸孔上露出喜色,略带磁性的嗓音出声:“小妹,你们没事吧?”
展璇听到熟悉的声音,仰头观望,在认出来人后也面露惊喜之色。身子轻盈地落地,还未等她走近兄长马下,另一条身影已经先她一步抵达马前。
“展大哥,好久不见。”卢灵儿痴醉地仰头望着马上之人,美眸中泛着点点星光。
展昭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眉目含笑,冲她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侧头望向展璇,问道:“小妹,你不在开封府,怎会出现在此?”
“哥……”展璇有些心虚地低头,不敢迎向兄长的凤目。
展昭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倒也不责怪,语气轻柔地说道:“就知道你在府里呆不住。”
不见兄长责怪,展璇心思也活络开,挽着兄长的臂膀倾诉道:“哥,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做那些女儿家的手艺活,而且我希望能助包大人早日破获书院盗案,所以前来看看。你呢?怎么没陪着包大人在扬州办案?”
展昭回道:“扬州的命案已有了眉目,包大人心中惦记着这边的盗案,所以先命我到书院调查一下案情,他随后几日便来。”
卢灵儿被冷落一边,有些懊恼,听闻他是为查案而来,忙拉着展璇道:“小璇子,你对案情最为了解,不如我们跟展大哥一起回书院查案吧?”
展璇沉思了一番,跟着兄长返回书院,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查案了,可是那赵祯也是要往书院去的,万一让他得知她是女儿身,那岂不是……
斟酌再三,她还是摇头道:“我怕老夫人担心,还是早早回府才是。”
展昭略带讶异之色观望着她,她一直以来都热衷于破案,每逢有案件发生,无不积极参与,如今却如此反常,莫非另有隐情?
他也没有细问,将自己的白马留给了她,嘱咐她早早回府,不要在外瞎晃,自己则徒步继续往书院赶路。
展璇牵着白马,目送着兄长英挺的背影愈行愈远,心中矛盾。书院的案件悬而未果,她很不甘心,但想到自己在书院所受的羞辱和赵祯之间发生的尴尬事,她又有些退缩。
一旁的卢灵儿满脸懊悔之色,拉扯着她的手臂,一顿抱怨:“死小璇子,你干嘛不答应?人家好不容易见到展大哥,你却活生生地拆散我们,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我不管,你必须跟我回书院去,若是错过了这次跟展大哥相处的好机会,我就拉着你去白云观剃度出家。”
展璇抚额长叹,她真是交友不善,摊上这么个姐妹。
本也在两难抉择中,为成全姐妹的心事,她决定豁出去。不就是跟人同榻而眠吗,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难堪就难堪吧。看到她点头后,卢灵儿兴奋地将她熊抱入怀,心花怒放,满脑子都是心上人英武的身姿。
再次回到客栈,在门口远远地看到展昭正与赵祯攀谈,展昭微躬着身躯,神态谦卑。见到兄长如此模样,展璇有些心疼。官场深似海,地位尊卑等级之分鲜明,想兄长从前闯荡江湖之时,何等潇洒快意?如今却不得不在君王面前谦卑执礼。兄长选择官场之路,不知是福是祸,她还是比较乐见兄长从前意气奋发、带着她一起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的豪情壮志。
第一卷 藏书阁盗影
第二十二章 重返书院
展昭的余光瞥见了她,跟赵祯低语了几句,迈步朝她走来。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展璇收回心神,微笑道:“哥,我跟你去书院查案吧。”
赵祯也发现了她,欢喜地迎了上来:“展兄弟,你怎么不告而别?昨晚我喝得大醉,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你睡觉。”
展璇心下大惊,生怕他把事情说破,忙频频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又没有睡在一起,何谈打扰呢?”话刚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欲盖弥彰,越抹越黑了。
果然,赵祯毫无避忌地说道:“展兄弟怎么这么大的忘性?昨晚还是你拉着我上床歇息的,不然我一定再喝上几盅。”
“小妹……”展昭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带着询问和责备的神色盯视着她。
赵祯乍听到如此意外的称呼,也好奇地重新审视她:“小妹?”
展璇心下着急,忙拉扯着展昭的衣衫,道:“大哥怎么忘了,我们家的小妹不是在开封府里呆着吗?”
赵祯心中愈加疑惑:“大哥?你们是亲兄弟?”
“回……”皇上二字还未出口,赵祯就打断了展昭:“赵兄,称我赵兄即可。”
展璇此时脑中一团浆糊,这关系也太混乱了些,忙扯开话题道:“哥,不是说要去书院吗?赶紧赶路吧,还有挺长一段山路呢。”
赵祯在确认了他们兄弟关系后,颇为欣喜:“那正好,我们一同赶路。”
彝山书院建于半山腰,林静山幽之所,风景宜人。
通往山上的路只有一条,布满青苔的石子路已有些年头。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学子们往返于山路间,偶尔还能听到学子们聚在山路旁的小亭中吟诗诵唱。
巍巍青山,绵绵浮云。
天作鸿庐,地为锦榻。
置身于山水之间,鸟语花香,没有比这更让人感觉惬意的了。
再次回到书院,展璇心中感慨万千。
彝山书院的占地面积广阔,园林假山、亭台楼阁分布井然有序,营造出一种怡然雅致的氛围。时值桃花盛开的季节,整个书院花香萦绕,沁人心脾,仿佛置身于花海中。
今日书院没有开课,学子们三三两两地或聚在树下论诗,或坐于亭中作画,也有好动的学子们赤裸着胳膊在球场蹴鞠。
展璇熟门熟路地领着兄长和赵祯赶往副山长的住处,一路上接受着学子们诧异目光的洗礼,她只觉得自己身上似被盯出千疮百孔来,浑身不自在。
许是因着与赵祯同来的关系,副山长没有为难展璇,也不提前事,安排着她们与兄长一道往书院客房安顿。赵祯的身份也昭然若揭,只是没有公开罢了,夫子们都来一一拜见。
展璇领着兄长前往藏书阁查看,兄长乃是公务在身,进入藏书阁毫无阻拦。
“哥,你看,那画像上的梅花小孔甚为奇特,只不知究竟是何缘故。”展璇指点兄长真宗遗像上的六个呈梅花形排布的小孔,此处甚微,很少有人能发现。
展昭毕竟江湖经验丰富,看了之后,说道:“看此小孔的形状,倒像是锋利的铁钩勾嵌而成。”
“你是说铁钩?”展璇脑中闪过一丝念头,转头对陈院士道,“陈院士,请撤去机关,我想再察看一下两只锦盒。”
两只空锦盒的盖子一直是仰敞着的,之前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待机关撤去,将盒盖盖上后,果然发现上头有些刮痕,痕迹正如画像上的钩状一般。
“原来盗贼是如此取画的……”展璇下意识地仰头望向天花板,天花板乃是用硬实的梨木铺成,防潮防寒。而正对着案桌的上方,有块一尺长宽、颜色较为深暗的木料,与周围的梨木稍有差异。
展昭也发现了此处不妥,先她一步下了楼。展璇明白兄长要做什么,在案桌前耐心等候。不多时,一道突兀的光线从头顶上方投射进来,带着些许飞扬的尘土。
展昭透过一尺长宽的洞口,朝里喊道:“小妹,我在房顶发现一些脚印,应是盗贼留下的。”
展璇暗衬着点头,目光扫过披有一层薄尘的案桌,如此明显的线索,为何她之前没有发现呢?对了,是尘土!
她带着疑惑的目光望向身后的陈院士,案桌的机关只有他一人知晓,那么这些尘土也极可能是他所擦拭毁灭证据的。
陈院士在她的盯视之下,目光有些闪烁,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叹气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如实相告。我一直看守藏书阁,在画被盗之前,已发现藏书阁有人潜入的迹象。为了追查究竟是何人私入藏书阁,有一晚,我藏身在藏书阁内候贼。在半夜二更之时,果然见有人从楼梯后的秘道而入,我本想冲出去捉贼,可当我认出来人正是山长后,我便放弃了。”
“我向来敬重山长为人,料定他如此行事必有隐衷,他当时只取走两本琴谱和棋谱。为了山长的声誉、书院的声誉,我没有揭穿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第二日一早,当我再入藏书阁时,发现先皇的一幅真迹被盗,我以为也是山长所为,不敢声张,悄悄将案桌上的尘土拭去,毁灭证据。”
“藏书阁通常很少有人进入,丢失一幅画也不会有人注意。本想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谁知隔日,又有一幅画被盗,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此事通报给副山长。”
“陈院士,你糊涂啊……”
展璇听完他的陈述,顿足长叹,皆因他一时犹豫,错过了捉贼的最佳时机。再加上上回引蛇出洞之计被卢灵儿搅和,如今想再捉到盗画之贼,怕是难上加难。
展昭恰时已回到阁中,朝展璇使了个眼色,陈院士毕竟是德高望重之仕,不想妹妹在言行上得罪之。
兄妹俩走出藏书阁,恰逢赵惟宪迎面走来。展璇对其仍心存恨意,侧目,无视于他。
展昭不明其中就理,抱拳相迎道:“郡王爷,别来无恙?”
赵惟宪本是为寻展璇而来,见她视而不理,心中失落,转而朝展昭打招呼道:“展护卫,听闻你来书院查案,本王特来探视。”
第一卷 藏书阁盗影
第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展昭飒然浅笑:“郡王爷有心了,你我即将结为秦晋之好,是该多亲近亲近。”
展璇狠瞪赵惟宪一眼,轻扯兄长衣衫道:“哥,别理他,我才不嫁他。”
赵惟宪有些憋闷,心中早已懊悔先前之事,上前解释道:“璇儿,我是无意的,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你堂堂郡王爷,我可高攀不起。哥,我们走!”他一声“璇儿”,听得展璇心烦意乱,拉上兄长就迈步离去。
他虽是无心之失,却令她倍受难堪。女扮男装潜入书院,本就是不符礼制,她心中本无太多恨意。若是他人揭穿她的身份,她定然不会如此记恨,可偏偏是他,已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者,她无法原谅。
展昭不解,匆忙与赵惟宪颔首相别,回首疑惑地问道:“小妹,发生何事?”
展璇怒意未消,负气道:“哥,你别管,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
展昭只当妹妹是说气话,温声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千万莫意气用事。郡王爷少年才俊,又是名门贤王之后,这门婚事乃天赐良缘,你当珍惜才是。”
展璇却不以为然,即使他是当今天子又如何,不顺意就是不顺意,努嘴道:“哥,你把他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难道是担心妹妹我嫁不出去?”说完,她加快了步伐,胸中憋闷。
展昭摇头轻笑,儒雅俊朗的面容上泛着清辉,几步追上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展昭的妹妹文武双全、才貌皆备,丝毫不逊于男儿,试问谁家的女儿能与你相比?”
展璇顿足回首,迎上兄长略带促狭的笑意,善睐的美眸绕着他转了一圈,巧颜兮笑道:“哥,我怎么听着你是在夸你自个儿呢?”
展昭微微一愣,旋即爽朗大笑,笑声源源不息。
雅静的崇圣祠,山长的遗体已装殓待葬,素白的幕布装点灵堂,置放灵位的案桌上,香火缭绕。
展昭焚香,恭敬地朝灵位前躬身一拜。站立灵位旁的是山长之独子林德章,身披孝衣,面上却无悲痛之色。他接过展昭手中的三柱香,将它们插于香炉中,作揖还礼。
展璇早已听闻与林德章相关的流言,区区一赌徒恶少,她很是不屑,紧随着兄长焚香祭拜后,便与兄长讲述山长的死状及其至今发现的线索。
展昭又重新命人开馆检验了一遍尸体,待确认无误后才移步去察看案发现场。展璇向来敬重兄长一丝不苟的处事作风,耐心地陪伴,并在一旁细细解说。
待回到暂居的厢房,已近黄昏,消失踪影的卢灵儿拎着一篮食盒在此时出现。
随着她的临近,一阵阵怪异的香味也跟着愈浓。
展璇好奇地往她手中的食篮里瞧,心说这丫头啥时候转性了,一整天不见人,却去弄了一篮的吃食来。
卢灵儿直接绕过了她,往书案旁正在写书信向包大人回报书院案情的展昭而去,她将食篮置于书桌上,盈盈笑道:“展大哥,你累了一天,肯定饿了。我亲手做的几个小菜,你品尝品尝。”
展璇讪笑着斜睨她,她还真是殷勤,为搏兄长的欢心,从不下厨的她竟在厨房忙活了大半日。
展昭手中的狼毫未放,坦然地抬头迎向她,淡笑道:“劳烦了。”说完,他继续手中的书信,丰神俊朗的面孔上透着无限的认真,看得卢灵儿心神陶醉,也忘了劝他赶紧用食。
展璇抿嘴轻笑,可怜了卢灵儿一番心意,不解风情的兄长怕是要辜负她的美意了。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她有意助她一把,上前夺下兄长手中的笔:“哥,难得灵儿亲自下厨,不如先吃了再写书信不迟。”
展昭犹豫了稍会儿,点头应允。
卢灵儿心中欢喜,暗地里朝展璇使了个眼色,以示谢意。
“展大哥,这是糖醋排骨,你尝尝。”卢灵儿忙着为展昭夹菜,满脸的期盼之色。
展昭不愿违她好意,夹起一块排骨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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