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慕惜并不是最后一个知悉者,辰伊才是那个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家人朋友对她这样隐瞒和欺骗,难怪早前她连半个字都没有提及。
但或许,这才是天定的缘分吧,月老早已用红线牢牢地牵住两端,系上命中注定的姻缘,辰伊对言辰诺那么依赖,而言辰诺又是极尽细致和体贴,对辰伊百依百顺,娇宠有加,他俩甚至有些时候更像热恋中的情侣,粘糊在一起半秒也分不开。
如若兄妹这层阻隔消失了,她会愿意成为他的美娇娘,欢欢喜喜地与他携手共度下半生吧,慕惜的眼神一点一点黯了下去。
隔间内蓦然一室静寂,谁都没有再开口。
慕惜自知今日已太过失态,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思绪迷蒙,情绪也跟着浮躁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悬在半空碰不着地面,那种上不来下不去的虚无和空洞,让她有些抓狂。
“时间不早了,今晚多有叨扰,我先走了。”慕惜偏身拿起座椅上的包,站起来告辞。
“我送你回家吧,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不太安全。”韩政东紧跟着起身,细心提议道。
“不必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多谢你。”慕惜微笑婉拒,尧迪一日不找到,她的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如今她并不想回去,只是想多去几个地方找找,兴许能寻到蛛丝马迹。
话说到这份上,韩政东也不好再勉强,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
路过那vip包间时,里头欢歌热舞,沸反盈天,好似凭空多了一大帮子人,潮男辣女良莠不齐,尽情亮嗓劲爆热舞,欢呼声起哄声瞬间连成一片,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里头酒瓶猛然相碰的声响,拍桌子挑衅叫板的声响,骰子叮铃哐啷撞击塑料外壳的声响,密密斜斜地交织在一起,就显得极端紊乱无章,成了全酒吧最扰民的噪音,周遭的客人纷纷侧目而视,?交头接耳,不知在私诽编排些什么。
言辰诺倒是保持着一贯的从容不迫,对水晶帘之外的状况熟视无睹,恍若未觉全然不顾,任由那些跟孩子似的男男女女肆意玩闹。他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斜倚在沙发上,双眸微阖,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一身着黑色露脐装,纤纤玉腿上包着网状黑丝袜的妖媚女子端着杯酒,扭动着身子往他大腿上坐,白皙柔嫩如藕般的手臂勾上他的脖颈,将自己不断地往他的方向送,胸前有意无意地晃动摩挲,与他坚实的胸膛紧密贴合,娇笑连连,红醴的双唇半开半合,深紫色的美瞳诱惑而邪魅,仿佛要勾人的魂魄一般。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十六章 烛花摇影
光是昏黯中勾勒出的侧影,便能让人血液喷张心跳加速,更何况是乐在其中,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的那个男人。
妖冶迷情的蓝紫灯光之下,二人耳鬓厮磨,身躯紧贴,四肢缠绕,唇齿之间极尽柔情蜜意。
温香软玉,如花美眷在怀,一切恐怕都得先搁置一旁,暂且顾不上了。
慕惜冷笑,脚步一刻也不停顿地离开,唯恐打扰到他的雅兴。
“顾小姐,我并不愿与你为敌,相似的经历让我很珍惜这段缘分,希望我们会成为交心的朋友。”不知不觉已至门口,霓虹灯零星地照射在脸上,斑斑驳驳地落下光影,衬得他俊美的面容更加虚幻。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江小姐吧?”慕惜并不急于回答他的话,只反问道。
“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又何必拘泥于我的初衷究竟是什么?”韩政东的简短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极具力度,唇角淡淡地掠起弧度。
“我并不是在介怀刚才的话题,你误会了,我想问的,只不过是你进宸瑞的原因,是为了江小姐吧。”慕惜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但言辞间却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只坚定地陈述着,“她可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样一个在背后默默为她付出的人。”
“因为她值得。”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却让慕惜有一种流泪的冲动,鼻腔酸酸的,仿佛有一种久违了的情绪逆流而上,顺着血管奔突到四肢。
那是多久之前,在那个鸟语花香,阳光普照的恬静下午,彤色如锦的枫林中,曾经有一个男孩羞怯怯地送给她一只木雕,虽然雕工算不上精美绝伦,却也看得出多次打磨,反复修改的痕迹。
她接过,却无意中瞥见他手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痕,有新添的,有刚结痂的,却无一例外是最近才弄伤的,有些甚至已经红肿发炎,却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
“你怎么那么不当心啊,刻个木头都会把手划伤,要不要紧哪,我去拿医药箱,等一下哦。”她像一只小白兔,受惊后一蹦三尺高,转身便跑,却被他捉住了手腕拉回来。
“没事没事,我又不是你们娇滴滴的女孩子,不能破不能伤的,怕留疤难看。这伤不深,都是刀不小心撇到的,一个礼拜自然就好了,没必要这么麻烦。”他咧嘴摸了摸后脑勺,换上一副憨憨的笑,活脱脱一只萌呆萌呆的小熊,像是刚吃饱了蜂蜜正心满意足,往素却是极少见,“再说了,为了这个小木人,值得。”
慕惜永远都忘不了那句话,每每记起,唇边都是掩盖不住的清浅笑容,情不自禁,暖暖地捂上心口……
“其实一直都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也许不经意让你曲解了,实际上,我之所以喜欢与你谈天说地,是因为在聊天的过程中,你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让我恨不得畅所欲言,一吐为快,并没有其他的企图。如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实属政东无心之失,还请见谅。”韩总主动伸出手来,诚挚而虔敬。
慕惜伸出手与他相握,眉宇间仍存浅浅的暖意:“我先走了,再会。”
“真心感谢相遇,感谢你今夜的陪伴。路上小心点,到家了记得给我个电话。”韩政东考虑得细致入微,温声提醒道,还不忘运用肢体语言,将手比作话筒的姿势放在耳畔。
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全然不复往日那高高在上,会当凌绝顶的遥远疏离模样,显得平凡而温馨。
“好的。”慕惜莞尔,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又是一夜找寻无果,尧迪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慕惜不由得为他担忧,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吧,他失踪将近一周了,也不知是否还在赌气。
回到家已是半夜三更,慕惜腰酸腿疼,囫囵地冲了个澡,就大咧咧地把自己像沙包一样甩在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这几天她的神经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早已心力交瘁。
但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样都无法入睡,她并没有刻意地去回忆些什么,只不过有一个场景如同梦魇一样缠着她,越是挣扎就缠得越紧,简直能把人逼到窒息的边缘……
言臻这时也还没休息,坐在客厅黑色的真皮大沙发上,抱臂等待,神色严峻冷峭,身躯僵直。自家儿子兼未来女婿过了凌晨两点依然未归,想到这一点,他的眉头愈发紧锁。
门孔中传来细微的钥匙转动的声音,言辰诺一晃三摇地进来了,踉踉跄跄连站都站不稳,西装早已脱下搭在肩头,原先莹洁的衬衣上添了好几个鲜红的唇印,衣衫凌乱不整,褶皱遍布,中间的扣子还开了两颗,一瞧便知是拉扯时留下的痕迹。
“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言父倏地立起身来,径直几步跨到他面前,压抑的火气在见到他进门的那一刻,犹如一座活火山喷发般彻底爆发出来。
乍眼看他这样一幅累累若丧家之犬的模样,近身后一股浓郁的酒气直冲鼻腔,他的怒火便烧得更加旺盛,似是为发泄找到了一个出口,顷刻间齐迸冲天,岩浆四溅。
他眉峰紧折,颤着手指教训他,被气得口齿都有些不清晰,“喝酒喝成这个样子,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你怎么不干脆醉死在外头,真是有伤市容!也不照照镜子,人模鬼样的,我言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天华陷入财务紧缺的泥淖难以解脱,言臻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如今儿子又不争气,说撒手不管就不管,将这么一个烂摊子抛给他,日日泡在酒吧醉生梦死,实在令他失望透顶。
他不知道言辰诺是怎么了,从士英的庆功宴上回来一反往日的高傲自信,清冷贵气,一副自我厌弃,纨绔子弟的模样,整个人像是沉睡在梦中还没醒来,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神,终日迷迷糊糊庸庸碌碌,也不知都在干些什么。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十七章 冷月如霜
内忧外患愈演愈烈,总经理却自暴自弃,一天到头找不到踪影,企业的人心一下子就涣散了,运营也瘫软下来,对于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天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家庭、公司,就没有一样是省心的,言臻霎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复年轻时的精力和激情,蜡烛两头烧的生活真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原本盘算着有这样一个极具生意天赋的儿子,终于可以当一回甩手掌柜,养花弄草颐养天年,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后半生,如今看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一句俗语是怎么说的来着,靠山山会倒靠人人要跑,本是教育年轻人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现今的言臻倒觉得用在自个身上再合适不过,可怜可悲都不足以形容,连儿子都不牢靠,他还能指望谁呢?温顺得跟小绵羊一样的亲生女儿?她巴不得把天华包装成一份贡品献给陆尧楠呢。
就说她那不谙世事的单纯劲儿,从小寄生在父亲的羽翼之下,风雨不经,连自己的一件衣裳都没洗过,一顿饭都没做过,娇生惯养,就似那温室里的花朵,未尝经历过风吹日晒,恐怕被人卖了还会为别人数钱。
心脏有些隐隐的不适,言臻捂住胸口一步步地后退,几乎跌坐在沙发上,面色有些发白,后背薄薄汗湿,腿脚失去了力气,先前的症状逐渐加重,转化为一阵阵的绞痛,冲上大脑皮层,刺激着脆弱的神经,使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是,言家的脸面早就被我丢尽了,但那是你们言家的,从来都不属于我!这么多年,你以为我真的快乐吗?”言辰诺把手中的西装一摔,与皮椅碰撞时发出极大的声响,多年郁积于胸的不满和怨怼瞬间爆发,“你把我当作一台机器一样,需要的时候操弄两下,不需要的时候就踢到一旁,我不可以有自己的感情,不可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但我言辰诺是个人,不是随你操控的玩偶,如果你只想找一个傀儡来按部就班的执行你的命令,人才市场多的是,手里都攥着简历排着队呢,没必要来折磨我!你命令我长大必须娶辰伊,但我有七情六欲,我也有我喜欢的女孩子,你凭什么掌控我的婚姻家庭,甚至于操纵下一代的幸福?你告诉我,凭什么?”
言辰诺青筋暴起,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甚是吓人:“你不是天皇老子,如果就因为你养了我十多年,我就必须……”
“娶你的女儿作为报答,那我实在抱歉,办不到!”这几个字还未出口,便被插入的一个女声截断。
“哥,你回来啦。”辰伊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睡衣站在扶梯上,哈欠连天,神情慵懒,显然是被客厅的吵架声闹醒了,慢吞吞地挪步下楼,“爸一直在等你,我让他先睡,他说怕你回来了看到家里冷冷清清的,心里头不好受,坚持要坐在这里等。”
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见父子两人皆是面色铁青,一副谁都不服谁的倔强模样:“你们怎么啦?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没事,两句话意见不合就绊了几句嘴,都是些公事,你乖乖上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言父胸口的疼痛缓解了一些,手便支着膝盖站起来劝道。
“嗯,那爸,哥,你们也早点休息,别再吵架了。公事上出了什么问题,大家慢慢商量也就是了,一家人别伤了和气呀。”辰伊绕上言臻的胳膊,撒娇般地腻上前去,“爸爸,你也真是的,哥毕竟还年轻,经验不足,出点儿状况也是正常的,就当是增长社会阅历了,为今后的成功打基础嘛,你干嘛那么急躁,好好跟哥说不行吗?”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你,和念紧箍咒一样。”言父见女儿娇俏可人的模样,遂笑逐颜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十分亲昵,“好啦,爸爸不会再跟辰诺吵了,打扰到你睡觉了是不是?乖啊,你哥有点醉了,扶他上去歇着吧。”
“哦,好,那爸爸呢?”辰伊眨巴眨巴汪汪大眼,令人更加怜爱。
“爸爸过会儿就上楼,你就别管了啊。”言臻慈爱地拍了拍辰伊的手,旋即目光一偏,眼神一凛,警告般地瞪了身侧的言辰诺一眼:“辰诺,这事我们到公司再商议,今天就到此为止,别再提了,回房间睡去吧,明天准时跟爸爸去公司。”
言辰诺低首默默不语,神色亦是清冽,瞧不出一丝一缕的波澜,黝黑的发尾遮住了一部分脸颊,光影投在下颌处,那里密密地冒出了黑而硬胡茬。
他任由辰伊扶着他的胳膊,缓慢地抬着步子,上了楼梯。
言臻疲累地坐回沙发上,浑身失去力气,整个人深陷在里头,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胸口的疼痛复又发作,一下下地锤击着五脏六腑。
刚才他硬撑着没倒下,是为了不让辰伊看出他的不对劲,徒增紧张和忧虑。他的身体一向健康硬朗,年年的体检指标都十分正常,人人闻风丧胆的三高一项都没有,冠状血管也素来强健,令同龄的老朋友们羡慕不已,直说他保养有方,老来有福。他看了体检报告,也很是欣慰,自己没病没灾,也算是不给子女儿孙们添麻烦。
他身体自己知道,应该不会突然摊上什么毛病,大概是方才急怒攻心,实在被言辰诺的叛逆气到了,经血倒行,心脏才不堪重负地疼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让辰伊白白担惊受怕。
他调整着呼吸,台子上的电话铃骤然响了起来,划破了夜晚寂静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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