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总,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难得!”慕惜积怨上头,大力地推开面前的人,自己却被反作用力击得一个趔趄,倒退一步。
“小心些。”言辰诺伸出手去拉她,以免她失去平衡向后跌倒。
“不要你假惺惺的,虚伪!”她一把甩开他的手,用力去擦他碰过的地方,“别碰我!我觉得脏,觉得恶心!”
言辰诺退回了原地,恢复了往素一贯的从容不迫,不敢再去招惹她,不愿引起她更大的憎恶。
“那件事,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言辰诺西装革履,玉树临风,这话虽有些求人的意味,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一丝低人一等的感觉。
“有。”慕惜本想斩钉截铁地说“你休想”,但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风头,起了坏心思想要好好作弄他一番,也算是先出了口恶气,她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打胜这场仗,又何必在乎胜利之前对敌人进行了怎样的精神和肉体折磨?反正她早就没了牵挂,也不怕他挟怨报复,有什么本事全都拿出来吧,她无所畏惧。
猫在撕碎老鼠,把它当作自己的餐点之前,不是还玩弄折腾它一段时间,待到它彻底没了力气才大快朵颐吗?当猫看着老鼠在死亡面前那种惊恐凄哀的眼神,虚荣心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难得天华言总也肯微微低下他骄傲的头,慕惜停下了不停擦拭的手,魅惑勾唇一笑,这可是个机会,他赋予她的一切伤害,这一刻一定要彻底讨回来。
“代价是什么?”不愧是言总,无时不刻想到的,都是代价和利益二字,既然如此,慕惜又何必客气。
“你,天华总经理言辰诺,不是说要对我负责吗?那就娶我顾慕惜为言夫人,怎么样,你敢答应么?”慕惜将身体缓缓贴近他,带着些诱惑猎物的意味,一字一顿,咬字无比清晰和狠决,刚喝过酒带着酒香的口气,喷在言辰诺的脸上,只看辰诺微不可见地偏转了头。
“你喝醉了。”他薄唇紧抿,稍退几步拉开了与慕惜的距离,这退后的几小步,却让慕惜的心一寸寸冷却,手脚瞬间冰凉,面庞却像点燃了一般膨胀,后脑勺闷闷地钝疼起来,身体内两股气流对峙割据,真真的冰火两重天。
“哈哈哈,是,我喝醉了,我不仅醉了,我还疯了!”慕惜不顾形象地仰天大笑起来,双手扶住身侧的吧台,压下一股股喷薄而出的恶心,继续笑着低声喃喃道,“你不可能答应的,也不可以答应不是么?你的夫人,她才是不二人选。”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慕惜的双眸迷蒙起来,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心底不断呐喊着重复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的心绪很乱很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埋怨什么。
在KTV嘈嚣混杂的环境之中,背景墙幽蓝神秘色泽的掩藏之下,慕惜的嗓音骤然大了几分,好似怕他听不见一样,抬首又是无懈可击的笑容,不甘心似的复又凑上前去,好整以暇地定定望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看来今夜真的醉得离谱:“放心,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即便你愿意娶,我也不愿意搭上我的一生,去下嫁给你这种败类!”
“砰”的一声,包厢的门被大力撞开,冲进来一人,电光火石间便飞奔到辰诺身旁。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四十九章 篱落秋千索
“哥,你还好吧。”辰伊上下审度着辰诺,焦急地问询着,见他微微摇头便安下心来,侧过身指着慕惜,“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哥往昔对你的提拔和恩惠也不算少了,我们言家也没有欠你的,你却落井下石,雪上加霜,一出手就害死了我的父亲,那是生我养我的亲人哪!”
“顾慕惜,你全家都死光了就变态地要让所有家庭都支离破碎吗!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底还有没有家教!最好再去医院查查有没有精神分裂,有没有被迫害妄想症,滚去精神病院好好养着!”言辰伊悲悲戚戚地哭诉着,眼神夹杂着愤怒和怨毒,平时淑女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活像个骂街的泼妇,显然因父亲的骤然离世受的打击不小。
慕惜听到那句“全家都死光了”的话,怒火一下子窜上脑门,正好趁着酒气壮胆,不甘示弱,直接和被怒火焚毁理智的辰伊硬碰硬,当面锣对面鼓地吵起架来:“那是言臻自作自受,他做了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难道不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吗?他心脏病突发死在狱中,也不是我事先能够预料到的,谁知道他那把老骨头那么脆弱,折腾一下两下就不行了,你凭什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们做子女的不关心老人的健康才是真的吧!别总推卸责任!”
“你……”辰伊一边说着一边就想冲上来打她,辰诺箍住辰伊的腰,捉住她伸在半空的手,温柔的声线儒雅温文:“辰伊,够了!有话好好说,不必要动用武力。”
“哥,你看她这副鬼样子。还有好好讲的可能么?”辰伊还欲挣脱禁锢挤上前,言辰诺的手臂加了几分力道,缓和温言劝了几句这才暂时稳住了辰伊。
言辰诺将辰伊拉到了一个角落,稍稍安抚暴躁的她,耳鬓厮磨,柔肠万种,兄妹俩倒是自得其乐,颇有些郎情妾意,花前月下的暧昧。
不过须臾,约莫是一两句话不对盘。辰诺的声线染上些焦急和怒意,喉咙也略大了些,恰好被离得不近不远的慕惜听见:“辰伊。你怎么会来,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别出门么?”
“哥,我是担心你,你究竟明不明白。”辰伊似有些委屈,一双汪汪大眼噬着晶莹的泪珠。泫然欲泣。
看着他们俩兄妹卿卿我我,浓情蜜意,站在一旁的慕惜不由得鼓起掌来,语气听起来夹杂着丝缕幸灾乐祸:“真是一对患难兄妹,这种真挚的情感,恐怕世间罕遇哪。”
言辰伊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瞳眸如炬,燃烧着一股不知名的邪火,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慕惜已然千疮百孔了,但慕惜不管不顾,保持着先前刻薄的笑容,抚掌继续笑道:“言夫人,你方才是问错人了吧。我是女性,即便出了事。也是我有事才对,敢情言夫人认为,凭我这付薄弱的身子板,加起来就是个不折不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以单枪匹马对抗言先生,甚至于,伤到他一根汗毛么?即便真的起了冲突,屈占下风,吃亏的也该是我吧,哪里可能是言先生?”
“言……夫人?”显然辰伊注意到了,这种称呼,似乎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双眸宛若一只乱撞的小鹿,懵懂地看向辰诺想要寻求答案,看他也是一副藏着掖着,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她刹那间柳眉微锁。
“辰伊,跟哥哥回家。”他并不多做解释,只是牵起辰伊纤细白皙的手,向外走。
“哈哈,是啊,回家,确实……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慕惜怎会善罢甘休,悠哉地靠在真皮沙发的扶手上,如同一条美女毒蛇,语速极快地说完这句话,旋即观察起辰伊的反应。
辰伊的脚步滞了一滞,挣脱开辰诺的钳制,回身一个箭步迈向慕惜身侧,满脸的戾气和煞气:“说清楚,这句话什么意思?”
慕惜的视线越过辰伊的肩膀,落在言辰诺的身上,只感到他身体的曲线略微僵硬,藏在口袋中的手好似也蜷缩起来,十指紧握,指节泛白,神色难堪而略不自然,像是长久戴着的面具裂了丝丝细缝,她的脸颊浮现一抹得逞的笑意,内心忽而涌动着一股可以称作变态的扭曲愉悦。
“什么意思?难不成言大小姐还不知道么?”一波波的快感冲击着她的头脑,太阳穴剧烈狂热地跳动,掩盖了满脑的涨闷和疼痛,她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眼风扫过辰伊身后愈发阴沉的言辰诺,故作惊讶道,“哦,我差点忘了你被蒙在鼓里,说实在的,婚姻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真真可怜,昔日的哥哥顷刻变成丈夫,不知言大小姐作何感想,哦不,该改口叫言夫人了……我预祝……”
辰伊面色瞬间煞白,樱唇轻微颤抖,睁着一双纯净写满难以置信的莹然瞳眸望着她,身子恍如夏夜层叠绿荫的树叶霎时变成秋日的枯叶飘落,刹那零落成泥……
“你闭嘴,顾慕惜!你疯了也要把别人逼疯么!”言辰诺声嘶力竭,长臂搂住差点向后仰面摔倒的辰伊,像抚慰一只受伤的小猫一般抚慰着自己的妹妹,将她轻轻搀扶着走出了包厢,辰伊浑身战栗,突如其来的打击击溃了她,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看见辰伊单薄娇弱的身躯,像脆弱的筛糠一样猛烈抖动,仿佛牙关也在咯吱打颤,慕惜心悸漏跳一拍,后脑勺的酸胀愈发明显,为什么?为什么事态会演变成这样?她到底对辰伊做了什么天杀的事,说了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在离去的那一刻,辰诺侧首回眸,淡淡轻声道:“如果你恨我,请直接冲着我来,无论是怎样的酷刑我都接受,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此话一出,如同一颗抛掷于足边的炸弹,慕惜的心霎时抽紧,头皮一阵发麻发寒,遍体生恶,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恨?我不恨你,恨你也要浪费我的感情,我只是一辈子,不原谅!
慕惜心底苦涩遍布,眼前蒙了雾般看不清,刚才眼见言辰伊越来越苍白的面色,往日盈然含水的瞳眸像铜铃般睁大难以置信,身如飘絮般跌落,如今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到底是为什么?
她该高兴的不是么,一切总算结束了,言辰诺,你慢慢收拾烂摊子去吧!
不,不,这本就是你该承受的孽障,与我何干,我只不过开诚布公实话实说,将一切真相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而已,我没有错,不是我的错!
慕惜猝然被抽去所有力气,跌坐在沙发里,整个人深深陷在其中,KTV诡秘而谲然的幽蓝艳红混合的晦暗灯光将她包裹地很好,慕惜弓起身把脸深埋在臂弯,保持着一种婴儿在妈妈肚子里蜷缩的动作,静静地,体味这一刻的虚弱和酸痛。
玩笑话!他是否知道,她这一辈子,面对他,恐怕只有那一句话是最真实的,可是,正应了命运弄人的箴言谶语,那个愿望,也是最没可能实现的……
言辰诺,你可知晓你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在何处?
一个女人,如果你想让她死心塌地地为你做事,名利和金钱固然有诱惑,但是,感情却是最好的牵绊,只要你拉着风筝的一头,另一头便会心甘情愿地追随。
可惜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亲手毁灭了青涩的美好,斩断了这根牵连的细线,在我爱上你之前决然抽身脱离,而这,恰恰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辰诺,言辰诺,真是可笑又可悲啊,顾慕惜,你该感谢上苍,毕竟它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没有利用慕惜对自己的情感,也许是言辰诺这一辈子最仁慈的决定,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生最失策的决定,抑或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可是,他是这么聪明,通透人心的精明人儿,又怎可能不知道?
一阵阵眩晕冲上脑海,不知是否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她根本不想醒来,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骤然间,慕惜感到自己被一片温暖包围,一张宽厚的大掌落于肩膀和纤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知道是他,淡淡的烟草和酒香味缭绕鼻端,清爽而舒适,胸膛安定和坚实的感受,周身的温润气息,她不会认错。
每每她像困兽一般将自己囚禁,每每她如大海中迷失的旅客找不到方向,每每她似溺水的人儿满心绝望亟待救援,触目皆是黑暗的绝境之中,总是他,牵着她的手,耐心不弃地指引着她,让她懂得,这世上,即便所有人都背离了她,至少她,还有他……
纵然他对她有利用,有目的,有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但是,她可以接受,她知道这个男人,至少是他爱着她的,也许只有他,愿意给她一个未来。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五十章 乾坤大定
但是,她却不可以害了他,像她这样的女人,不配得到这样的恩赐……
晨曦微露,日光如瀑般倾泻,轻漫慵懒,润泽透澈,顺着米白窗帘的罅隙潺潺流淌,慕惜的眼睑微动,身子微坐起一些,黑白分明的眼眸扫视着四周,终于在临风立于窗前的一男子身上停留,阳光透过丝薄纱幔洒在他的脸上,惬意而纯粹。
“尧楠。”慕惜轻呼一声,那身影便稍顿了下,快步径直走到床前。
“还好么?昨晚你喝多了。”陆尧楠端起了角柜上的一只青瓷碗,递到她的面前,“先把这喝下去,感觉会好一些。”
一股浓浓的姜味刺透空气,直奔慕惜的鼻腔,凝郁而刺激,慕惜按了按太阳穴,头痛欲裂,眼前漆黑,后脑勺昏沉钝疼,微微一碰就会有隐约而剧烈的闷痛,她只是宿醉,倒像是被人用布袋蒙着揍了一顿,或者说撞到什么铜墙铁壁脑部淤血,应该没那么夸张吧,以前又不是没宿醉过,反应也没那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啊。
她接过瓷碗捂着,温温热热的液体透过碗壁将温度传递到手上:“谢谢,我这是怎么了?现在感觉头很痛。”
“昨天半夜开始你就发烧了,这是姜汤,待会儿周阿姨会端药上来。”尧楠的手指绕上她耳边的碎发,一丝一缕地顺着,眸底是道不尽的宠溺,和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接下来好好休养一阵,医生说你体质偏虚,压力和思虑又太过沉重,身体的抵御力下降,所以才会感冒。”
“嗯。”慕惜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句。这几个月的变化,哪能用翻天覆地来概括,脑中紧绷着弦分秒必争,熬夜加班是家常便饭,一方面明里暗里帮助陆尧楠,另一方面还得时刻防备言辰诺起疑心,直接采取什么针对士英的举措,抓到切实的把柄。昨晚同学会又这样不知收敛,来者不拒胡乱灌酒,她会生病感冒。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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