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他所用的例子,并非反面的例子,这点令他安慰了些,至少不会误导儿子。
但单凭这件事来看,明显父与子着重的并非同一个点……
或许等他长大了些,会对这句话有不一样的认识吧,就像大多数是非并不能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只不过孩子的世界太过单纯,以至于无法理解有很多事情,并非一个正误的判断就能概括的,它处于对于错的边缘,摇摇欲坠,就只能看世人站在何种角度,怎么理解了。
再说的明确些,就是律师常说的,打擦边球。
“好了鹏鹏,快十点了,让妈妈送你回家,爸爸还有一点事情,做完了就回去。”尧楠将儿子放下地,细细叮嘱他早点睡觉。
“但是爸爸刚刚只说十点必须睡觉,却没说在哪里睡嘛,我想在这里睡。”陆鹏逸得寸进尺,眨了眨狡黠的双眼,像个常胜将军般高扬着下巴,笑着补充了一句令人崩溃的话,“这可不算我耍赖皮哦。”
“那你都不为妈妈考虑考虑吗?她或许不想在这里休息呢?”陆尧楠皱起了双眉,有一点不悦,虽说这办公室边上有个小小的休息室,里头搭了个床铺,放着些必需的日用品,他有时候实在忙不完,或者应酬弄得太晚,回家害怕打扰到早已睡下的老婆孩子,便在那里将就一夜,但是这儿毕竟不是招待所,他偶尔住在这里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他觉得自己实在无法一再容忍儿子这样任性,胡搅蛮缠。
更何况,鹏逸一向乖巧听话,做父母的也以他为荣,今天他似乎总喜欢给自己出难题,难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开始反叛了吗?
“爸爸,你就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吧,这里反正有毛毯,让妈妈和我睡一起就好啦。”鹏逸顿时变了一张脸,复又凑上去,满脸讨好。
“不行,乖乖跟妈妈回家睡觉,这里没地方让你好好休息。”这种溺爱之风不可助长,有一有二就会有三,开了先例之后还了得?尧楠一口就给拒绝了。
“好了鹏逸,爸爸说的没错儿,这边哪里比得上家里舒服,这样吧,妈妈和你回去之后,给你讲睡前故事,哄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啊?”孩子都是需要哄的,慕惜虽不擅长,却也不得不临时披挂上阵,再这么下去这父子俩就真要僵了。
鹏逸还是一个明事理的孩子,慕惜都这么说了,他也就顺着台阶下:“好吧,但爸爸要早点回家哦,妈妈说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听到儿子细心的叮嘱,尧楠的心瞬间软化下来,蹲下身子跟鹏逸平视,把他当作一个男子汉一样,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爸爸承诺你,这个星期我们一家人去游乐场玩一次,好吗?”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七十三章 添字采桑子
“真的吗真的吗?”鹏逸的眼眸顿时亮了亮,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就地一蹦三尺高,抱住尧楠和慕惜的脖子亲了一口:“爸妈万岁!”
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慕惜会心一笑,她已经习惯了一家三口的日子,虽然平淡,却时不时地会有一些小惊喜,来拨乱她静静跳动的心,激活她深埋心底那向往浪漫的情怀,或而是一份从天而降的生日礼物,或而是尧楠在结婚纪念日时特意订制的对戒,或而是儿子换下的第一颗牙齿,或而只是此时此刻的欢声笑语,都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回到家后,慕惜依言哄鹏逸睡了,今天的他似乎尤其亢奋,从躺到床上就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断,一刻都不消停,好不容易才睡着。她凝望着儿子的睡颜,脸颊红扑扑的,仿佛刚做过什么剧烈的运动,抑或是因为心情波动幅度太大,他的唇边还留着一个舒心的弧度,好似连做的梦都是香甜的。
她待到鹏逸的呼吸恢复平稳,明显已酣睡之后,才蹑手蹑脚地从小床上起身,不料刚要走,便感觉到一根手指被一只小手拉住了,她回眼一瞧,那浑圆肉肉的小手紧紧握着她的大拇指,就如初出生时,他总爱挥着手四处捉人。有时候拽着慕惜的衣襟不肯放,有时候伸手就拉住尧楠的领子,把原本平整洁净如新的衬衣攥得皱皱的才肯撒手,然后不忘捂住嘴巴咯咯地笑,一点儿也没觉着自个闯了祸,看得他们可气又可笑。
那温温热热的软手掌心贴着她的指腹,还有点微汗,慕惜帮他松了松被窝,躺回了原来的地方。以免惊动到他。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门柄被轻轻旋开,尧楠回家了在卧室没见着她,便知她还在鹏逸这儿,转了步子过来瞧瞧。
“鹏鹏还没睡着吗?”尧楠特意压低了声音,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望了眼床上闭着眼的儿子,低声询问道。
慕惜将被子拉下一点,尧楠便看到不自觉的儿子竟然握着妈妈的手指不肯放,这不是公然挑衅他的权威吗?他实在哭笑不得。抢人都抢到他这个当爹的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尧楠伸手去掰那双小手,动作尽量轻柔。却发现压根儿不可行,别看那双手小小的软软的,滑得跟泥鳅一般,那握力还真不是盖的,他又怕伤到儿子。留着余地不敢使大力。
慕惜耸耸肩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我早就试过了,分不开,只能说你儿子太爱我了,睡着都舍不得我走。”
“真是……”尧楠霎时欲哭无泪,无计可施。拼命压着快要爆炸的嗓音,“没有我们哪来的他啊,现在蹦出个第三者跟我抢老婆。什么情况!”
“这叫不作死就不会死。”慕惜憋笑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像筛糠一样抖动,连带着床也跟着轻颤,她捂住嘴不敢再笑,以免吵醒儿子。她瞅了一眼熟睡的鹏逸,偏头对他道。“你先去睡吧,时间也不早了,估计我今儿个就得陪鹏鹏睡了。”
“我……”尧楠指指自己又指了指鹏逸,自知已无力回天。
而这一刻,鹏逸不知是善心大发还是怎么的,倏然翻了个身,也放开了慕惜的手指。
“这孩子……”慕惜帮他盖好被踹开的被子,从床上挪了下来,反身关好门跟尧楠回了主卧。
“慕惜,我们是不是对鹏鹏太严厉了?”见慕惜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梳妆台前,尧楠便放下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杂志,望着镜中反射出来的她的脸问道,“他毕竟只有七岁,一般的孩子还不谙世事,窝在父母怀里撒娇呢,我们就这样锻炼他的胆量和担当,所有的事情都让他一个人承担,我们只在旁边看着什么也不做,算不算是揠苗助长?”
慕惜抹眼霜的手骤然停滞在半空,怅然地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听了他今天说的这些话,我也在思考。鹏鹏他一向懂事听话,任何事儿都不让我们担心,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模样,也从不喜欢抱怨些什么,我们是不是都被他的笑颜所蒙蔽,一味地相信着我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而太过忽略他的真实想法。就像你说的,他只有七岁,也需要我们的呵护和关爱,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把关注的目光都默默隐藏起来,而是学会表达对他的亲情和爱,让他感受到我们是关心他的。”
“鹏鹏还没有到用心去感受世界的年龄,这种时候的他是脆弱的,迷茫的,一旦感觉到自己得到的来源于父母的爱少于其他小伙伴,心里肯定会有不平衡,这时候我们应该让他感受到可触的关怀和温暖。”尧楠抿了抿唇,似乎有了主意,“自从鹏鹏出生,我们就给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学龄前就让他去学钢琴,学绘画,学礼仪姿态,他也一直顺着我们的意思走,从没有忤逆过。适才我就在想,这么做对他的压力恐怕已经超出了一个七岁孩子的可承受范围,他还小,不可以糊里糊涂地就没了童年,所以我答应他去游乐园玩一天,慕惜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我的童年一直很完整,甚至都不为作业烦恼,大多数时候都是尽情玩耍排第一,其他什么都不用顾虑。只是我知道你们受到的教育和我们不同,再加上知道鹏鹏未来肩上的担子很重,需要接揽下整个企业,因此也不太好反对些什么。我想你们恐怕从小已经被训练怕了,深知其中的艰辛苦楚,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站在鹏鹏的角度上思考,觉得对儿子的要求太过严苛了,对吗?”慕惜抹匀了眼霜,这些天她的眼袋有些严重,每日都不忘拿遮瑕膏遮掩住,然而化妆品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她只好加强对眼部肌肤护理。
“也确实,小时候我几乎没什么属于自己的时间,整张日程安排表都排得满满的,有时我真的很羡慕尧迪,他就比我自由许多,爸妈基本上都会支持他喜欢做的事情。大概是爸爸希望士英由我接班吧,又或许是尧迪的生性不喜拘束和羁绊,因此大多数的训练都是针对我的,而尧迪可去可不去,由他自己决定。”尧楠嗓音微颤,有些语无伦次,不知怎么表述才能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或许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有段时间我就在想,如果默默无闻一直选择顺从的我选择反抗,亲戚朋友会不会大跌眼镜,结果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今天看到鹏鹏这样,我想到了从前的自己,恐怕就是一样的心态,一样的迷茫。”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可能明白,也无法体会到我们的有心无力,那些逼迫我们往某一个指定方向走的人,毕竟是生我们养我们,事事都为了我们好的父母,我们又怎么忍心去反抗他们?更何况,直至今日,我才真的感觉到他们严格的训导,对我的人生起了多么大的作用,然而如今我已为人父,更怕的,是鹏鹏等不到这一天,就被我们逼到相反的另一条道路上去,与其这样,我宁愿他平平庸庸地过一辈子,也不愿意看到孩子与我们反目成仇。”尧楠掀被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帮慕惜理着半干,略显凌乱的头发。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尧楠,我们毕竟不是鹏鹏,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的头上,或许他觉得自己喜欢这样的磨练,喜欢这样的锻炼,或许他和你那时候不一样,他宁愿把这些时间用在为将来打基础上也不一定哪。”慕惜转身抚上他的手背,仰头望着他。
“慕惜,我们别自欺欺人了好吗?没有一个孩子天性是不贪玩的,今天他所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确吗?是我们一直压抑着他的本性,我就在想,我们这么做,对他真的是好的吗?因为我自己亲身经历过,我知道如若他能坚持到最后,他会感激我们给他的历练,但如果他坚持不下去了呢?等到再大一点,看着大多数小伙伴讨论和分享完整的童年,他会不会怨恨我们,剥夺了他快乐的权利?”尧楠反握住妻子的手,口气有些无奈,“所以我现在很担忧,今天鹏鹏已经表达了他的不满,我总担心他终有一天会在沉默中爆发,我只想把握当下,只想带给他一个充满欢声笑语回忆的童年,而不是日复一日冷冰冰的训练。”
“那你想怎么做?停掉他所有的兴趣班课外班,以及每日的常规训练吗?这跟他未来的道路可是息息相关的。”慕惜基本了解了尧楠的想法,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
“我们不能替孩子做决定,因此我打算让他自己做选择,如果他现在就对这些日常的磨练充满了怨气,我想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尧楠淡淡地道出了自己的观点。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七十四章 彤绸流云
“正如你说的,孩子的天性都是爱玩的,他们还没有到达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年纪,不然还要监护人来做什么?”慕惜摇了摇头,并不特别赞同丈夫的观念,“如果能够玩耍,他们自然是厌恶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讨厌我们附加在他身上的那些包袱,但是未来,他们会理解和感激我们的,当年我们给鹏鹏取名为鹏逸,不就是希望他如大鹏展翅,扬帆逸舟吗?”
“未来太过遥远,无法触及也难以预料,我害怕的就是鹏鹏难以承受这样严酷的训练,半道变卦,中途退出,这是最麻烦的一件事,不仅起到相反的效果,还有可能让他怨恨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压抑了他的本性。慕惜,我们不能强求儿子必须按照我们的规划生活,一点不差地塑造成我们只在意念中存在的模样,他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不是任我们揉捏的橡皮泥。”尧楠扶住她的肩,耐心地说着,“而且鹏鹏不一样,他比同龄的孩子更懂事,我相信他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想我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了,如果非要我选,我一定和你一样,选择相信儿子,倘若他现在这么一点苦都吃不了,本质上也不是块成大器的材料。”慕惜垂眸,稍稍定了定神,“要是他未来接不下士英这副担子,那就找职业经理人来掌管公司,传贤不传子,也不失为一条好的道路。”
尧楠没有再开口,大约是默许了慕惜的看法。
周日,晴,莹洁如洗的天空,连一丝云也没有。风儿也十分轻柔地拂上面颊,尧楠依照承诺,开车载着一家人去了城西的游乐园,本想着尧迪也会一道去的,不料他推脱说公司有事,就没去了。
这几年来,每每慕惜望着尧迪孤单一人的背影,都觉得有点儿心疼,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一直未娶。甚至给他介绍了好几个企业千金,他一个都看不上,不是说这个长得歪瓜裂枣。就是那个性格不好。
慕惜知道他之所以那么挑剔,是因为心底早就有了主意,而如今,梓璇也一直没结婚,但她却不像尧迪一样单身。她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据说和她一样,是靠自己的实力在社会上打拼多年,才坐上了国企中层的位子。
对他们两个人,慕惜不知道该作何评价,或许尧迪是对的。不甘于只因为忍受不了寂寞,反复地做着排列组合,而是坚持找到生命中的那个非你不可。
尧迪现在也不想从前般冲动莽撞。他的个性随着时间不断沉淀,如今的他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越来越有一个初入中年男子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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