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工程开工,应酬愈发多了,从知道自个怀孕了开始,慕惜一直非常注意日常起居。早睡早起保证充足睡眠,坚持滴酒不沾,尽量保持心情愉悦开朗,为了下一代的健康,她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有时工作得累了。她还会低下头去和宝宝聊两句天儿。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慕惜手上没停,空出一只手去接。喂了一声,那头久久没有回应,只听得微弱的呼吸声,她深觉奇怪:“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低低浅浅的。刻意压抑的哽咽声,透过听筒传入耳朵。对方听起来十分无助,慕惜焦急起来:“请问你是?”旋即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梓璇?”
“慕惜……是我。”静寂半晌,在慕惜不抱希望她再回应自己的时候,电话那端传来了夹杂着哀伤沮丧的女声。
“梓璇,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慢慢讲不着急,你怎么在哭呢?”慕惜从未见过她哭泣,但她曾有几次在深夜梦醒的时候,隐约听到闷闷的啜泣声,仔细辨别,能听出是从梓璇那个床位传出的。
那段时间尧迪追她追得很紧,寸步不离,你退我进,不知是由于烦躁无奈还是感动不忍,慕惜知道她背着她们伤神过不止一回,第二天清晨微微浮肿的双眼,慕惜看着都感到愧疚。梓璇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她狠不下心来伤害任何一个人,包括尧迪,因此在拒绝他时,她甚是谨慎小心,唯恐伤了他的自尊和面子,但后来发现温吞的做法根本无法吓退他,于是梓璇才一点点强硬起来,把自己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喜欢他,以此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但至今已经七年了,这样的疏远隔离政策,貌似也没有太大效果。
“慕惜,你有时间吗?我……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你……能来陪陪我吗?”时断时续的话语,她的嗓音有些喑哑,充满了绝望。
慕惜一下便慌了神,如果梓璇哭还是情有可原,毕竟每个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可是她从未听过她用这样无力的声音讲话,好似她如今正站在万丈深渊的悬崖前,高处不胜寒,呼呼的大风穿过发际,掠起如瀑般的一袭漆黑长发,而她,双臂抬平,下一秒就会纵身一跃,摔得粉身碎骨。
“好,我马上下去,你坐在原位等着我。”慕惜搁了电话匆匆起身,披上风衣带上包,着急忙慌地出了门,一刻也不敢耽搁。
“梓璇。”她到时,梓璇正坐在临窗的位子上,不知是不是穿得少的关系,慕惜感觉她的背影清瘦了许多,上前抚了抚她的肩,慕惜便在她对面入了座。
“你怎么了,我还以为你哭得昏天黑地呢,到底什么情况?”眼前的女子眼眶有些红,赤色的血丝顺着角膜攀上眼白,惊悚而恐怖,但妆容精致到无可挑剔,并未真正意义上地流过泪。
梓璇垂下头去,捏起银勺轻轻搅拌着咖啡,平静地叙述着:“我们分手了,我失恋了。”
“你和……谁分手了?那个很优秀的男朋友?”慕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她确定自己的听力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嗯。”“为什么?”两句话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她俩四目相对,梓璇先挪开目光,苦笑了下。
“我只是个备胎,哦不,或许只是个千斤顶,他的终极目标并不是我,把女神追到手了,自然就得先踹了我,免得人家吃醋误会呗,而且,据我所知,他在和我交往的时候,也和许多女生保持着暧昧的关系。”这话会从梓璇的嘴里说出来,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慕惜甚至觉得是天方夜谭,今天出乎意料的事情一桩又一件,接二连三地轰炸着她,她真觉得自己的三观尽毁。
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骑驴找马的事儿屡见不鲜,适龄的男女青年有好一部分信奉普遍撒网重点培养,在认识的女生之中选几个看得顺眼的后续发展,跟在菜市场里头买菜一般称斤论两地贩卖感情,轻贱爱情。
在还没有找到真正的伴侣之前,短信群发,网上群聊并不少见,可谓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但慕惜没有想到这种会在自己的朋友圈中发生,尤其没想到这个的女主会是梓璇。
她一直以为梓璇过得很顺心和惬意,她虽然和她的那个男朋友只有几面之缘,却从梓璇看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欢乐的神采,时而满是憧憬,大约是在幻想两个人的未来,对于他,梓璇显然十分满意。
“怎么会这样?也许……也许是你误会他了,他怎么会是见异思迁的花心男呢?至少我不信,你们两个人好好聊过了吗?”慕惜深感意外,看他的样子稳重内敛,应该不会像梓璇说的这样勾三搭四,两人之间有点误会也说不定,俗语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是朋友一般都是劝和不劝离,除非爱情逝去两看相厌,她不敢存着私心,于是低语相劝。
“怎么可能是误会!”梓璇嘶吼着说出这句话,绝望地闭上眼,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
周遭的客人们纷纷侧目,咖啡厅里这么安静,只有一曲钢琴曲轻缓流泻,梓璇方才那么激烈的言语,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瞬间爆炸,引得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向她们二人投来注目礼。
“慕惜,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了,我虽然在追求爱情方面不够主动,但确立的男女朋友关系之后,面对每一场恋爱,我都会倾注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去磨合去维护。”梓璇仰首望着天花板,逼回不争气的泪意,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她心痛,十分正常,“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人是生来就完全匹配完全合适的,都需要经历两枚齿轮装载时一样契合的过程,唯有如此,两个人才能步调一致地走完一辈子,如果不是忍无可忍,我怎么会轻易地结束这一段恋情?这是对双方的不负责任,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不知为何,这句话倏地蹦入慕惜的脑海,隆隆作响。
“那你见到证据了吗?还是他亲口向你承认的?”慕惜还是不放心,连连追问,免得两个人真的有什么难解的误会和心结。
“他的手机里,存有好几张和一个女人亲昵的照片,那天我手机没电了,恰好有一个紧急的电话要打,他刚刚离开,屏幕还亮着,我想都没想,随手就拿了他的手机来用,可是我没有料到,他的图片库里,会有那么不堪的画面,简直让我恶心到想吐!”梓璇深锁着眉,掩不住对这件事情的无限痛苦和失望。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八十八章 江山如画
“当时我就拿着这几张照片质问他,我多么希望他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只要他敢说,我就敢信!但你知道吗?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冷笑着告诉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必瞒得那么辛苦了’,他脸上不屑鄙夷的神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禽兽,简直猪狗不如!”她抬起一边的手臂撑住头,额头的碎发垂下几缕来盖住眼眸,模糊了神情。
慕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如今他们已经分手,再去争论谁是谁非已是徒劳,并不能挽回什么,只好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的女朋友来头可不小,听说是康城一间知名家族企业的千金大小姐,将是企业未来名正言顺,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他这如意算盘打得真精,如果可以获得佳人芳心,如愿抱得美人归,那前方可是大道坦荡,一片光明,前程似锦啊,据粗略估计,少奋斗二十年还算轻的。”她冷哼一声,抬眸望向玻璃窗外,人流来来往往地穿梭,行色匆匆,“他看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久就会离开他,就抢先跟我提出了分手,还说在结婚之前,大家都有选择的权利,凭什么我要在你这棵卖相不怎么样的树上吊死?你听他讲出来的话,真是下流无耻,当时我就愣住了,这就是我用心喜欢过的人,社会败类!”
慕惜失了言语的能力,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句才能稍稍安抚她已伤痕累累的心,或许此时此刻梓璇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静称职的聆听者,不必亮明自己的观点,只要默默地接受她或咒骂或斥责的发泄即可。
“其实,慕惜你知道吗?除了我的父亲,尧迪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包容我的人,可惜我辜负了他……”两人大约静坐了十分钟,梓璇沉吟着低喃出这句话。
慕惜抬眸望进她的眼底,那儿像一汪春水一般诚挚和透彻,她敛了眉,下意识地轻握住咖啡杯,端起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口中缓缓晕开:“从前我就一直很好奇,尧迪的条件这么好,你也并非一点也不动心。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意和他在一起呢?”
“因为觉得不靠谱。”一个简洁的答案,足以令慕惜再次怔愣,她从未提起过。纵使偶尔会说道上两句,也没讲起过是这个原因,梓璇看着她儿错愕的神情,轻轻挽起一个弧度,“女生拒绝男生。归结起来不过三个缘由,觉得他不靠谱,觉得自己不喜欢,觉得他配不上自己。”
这么开诚布公,言辞犀利的梓璇,难道真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了吗?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认为即便他现在确实喜欢我这一款,难保以后不会改变。即便他对我的感情永远不变,他难道拗得过父母的安排么?”梓璇笑着摇了摇头,“富家子弟的人生都是一段被安排好的旅程,他们只不过是顺着父母为他们铺好的道路走下去,他们只不过是亦步亦趋的游客。并不能决定景点的分布和游览线路。”
“可是这么多年了,尧迪他对你。依旧是一心一意的。”慕惜不禁为他抱屈,如若梓璇是怀疑他对她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会倦了,那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样的顾虑应该打消了,而且如今陆母去世,陆父远走,她所说的既定人生也就不存在了,难不成在担心她这个早已撂挑子的嫂子会反对?
“慕惜,有的东西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的,从前的我是那样的想法,但如今的我,却彻头彻尾地变了。”梓璇的指尖轻轻地扣在桌案上,如鼓点般铿锵。
“那你现在究竟是在纠结什么?”慕惜简直难以接受她的解释,这么苍白的言语,根本无法让她信服,见她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她的语气激烈起来,“你知不知道尧迪他一直在等你,有段时间,我真的很担心他会一直这样痴痴地等下去。所以我承认,那时候我心里非常矛盾,我明白你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作为朋友,我不可以阻挠,反倒应该祝福你,但同时我又为尧迪焦心,现在一切的阻碍都没有了,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他在等我,所以心里才会有矛盾,正是因为他认真,所以我才害怕……”梓璇润了润唇,如同在晨曦下绽放的一朵妖冶玫瑰,“他的深情,我已承受不起。”
慕惜似乎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态,恰因情深,不耐反复,更怕辜负。
一时默然,她们静静地坐在咖啡厅里,临窗的位置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发丝上,镀上一层金黄的色泽,梓璇托腮望着窗外,入神地想着些什么,唇边留下的是惬意柔和的弧度,让不知情的人看了,无端生出一股暖意。
待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新来的前台秘书起身指了指办公室敞着的门:“顾总,森奥的吕副总裁在里面,他一个小时前就来了,听说您出去了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了。”
今天和吕副有预约吗?她走前特意看过,这个时间段貌似没有来访的客人啊。
“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慕惜脚步一顿,竟让吕副等了一个小时,旋即泛上些恼怒,皱着眉轻斥,“这点待客之道都不懂,还需要我教你吗?”
“对不起顾总,是吕副总裁说不用打电话给您,而且您出去的时候也有交代,没什么要紧事不许打搅您,我没敢……”秘书讷讷答话,神情有些委屈。
“这是吕副总裁客气,你当成福气了是么。”慕惜哭笑不得,念在她是新人也没多加责怪,“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准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无论是哪位老总来了,都要尽快通知我,如果我没接电话,就发短信给我,我会定时看的,知道了吗?”
“是,知道了。”秘书低着头,一副认罪的模样,有点窘迫。
“是我不请自来了,不怪前台的这位小姐,确实是我不让她打电话给你的。”吕副背着手踱了过来,面上是和善的笑容。
“吕副总裁,你好。”慕惜主动伸出手去,全然是抱歉的神情,“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调教好下属,让你久等了。”
“不会不会,秘书小姐很漂亮也很勤快,茶水都帮我换了好几次了,好员工啊。”吕副回握住她的手,爽朗地笑着,不以为意。
既然客人都没有怨言,慕惜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便亲自引他进了办公室。
“吕副,特地跑一趟有什么事情吗?”两人都在沙发上坐了,慕惜开口询问。
“哦,今天本来和你是没有预约的,这么冒昧地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吕副十分友好客气,自打他们认识以来,他便给人一种礼貌有教养的感觉,令人如沐春风。
“不会,刚才因为一点私事出去了一下,待会并没有什么事,所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相互交流。”慕惜报以一笑,轻快地挑了挑眉,暗示他有事可以开门见山。
“嗯,那就好,我来呢是因为听说士英几大项目同时上马,齐头并进,人力资源方面有点吃力,资金跟上了但是工作进度跟不上,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状况?”吕副总裁眉宇间稍显忧愁,士英这台老爷车,康城的金字招牌,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旗下管辖的员工众多,但真正做事的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是把这当养老院吃闲饭的,再加上组织冗杂,台湾总公司与大陆合并之后,那里的职员大把大把地往这边塞,财务上不堪重负不说,也引得真正干实事的人心生不满。
“传言而已,吕副多虑了,再者说了,如果职员方面真的出现问题,我们也会选择扩招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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