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流氓痞子神情都慌乱了起来,根据他们老大的指示后撤了几步,慕惜倒是觉得其他人或多或少的还有些能耐。这老大却是个怕死的鼠辈,就这种段数的居然还敢出来混。
“把他们的绳子全部解开。”言辰诺继续发号施令,拿眼风扫了扫慕惜和两个孩子的手腕。
他们无法。只好照做,言辰诺护着他们三人一点点后退,直至抽身而出,右手在出门的一瞬间往桌子上捞了一下。
他让鹏逸拾起地上的一根麻绳捆住那头目的双手,朝着几米开外的歹徒喊道:“站在那里不许再往前。劳烦你们家老大跟我走一趟,我确定平安了自然会把他送回。”
语毕便拖着那流氓头目往丛林里一头扎去。那里四通八达,即便被发现也不易被捉住,亦是走回大道的必经之路。
慕惜没有想到这地方那么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简直可以用“荒山野岭”四个字来形容,这破房子好像是建在半山腰,四周全是原始丛林,郁郁葱葱的枝繁叶茂。由于这地儿荒弃已久,原本的路早已废弃,这儿就成了一孤房荒地,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就刚才的状况来讲,就算他们母子三人被杀了,一时半刻也不会被任何人知晓,等到有人找到他们,估计血肉早已腐烂,成了一具具骸骨。
鹏鹏尚且凑合,但晚晚年纪小,根本没法跟上大人的步子,言辰诺撤了手回过身想要去抱起晚晚,慕惜急忙阻止,指了指他身旁的那个歹徒头目:“别别别,你专心看管住他就好,这边我能处理。”
话刚说完她便抱起晚晚,一只手牵住鹏鹏的小手紧跟在他后面。由于带着两个孩子,几个人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后头的那群歹徒也不知道有没有偷偷跟着,如果再以这种步速逃跑,慕惜害怕他们还没逃出这片树林就又被抓回去了,但心急归心急,却苦于没有更好的办法,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任哪一个她都不愿舍弃。
他们母子三人皆累得气喘吁吁,走在前头的言辰诺倏然转过身来低声道:“这样不行,我们走得实在太慢,很容易被他们发现踪迹。”
还好方才多拿了几根麻绳以备不时之需,他猛地出手重击在那头目的颈根处,随即将晕厥的他绑到结实的大树上,撕了一大片衣角塞住了他的嘴巴,以免他清醒后呼嚎出声。
再三确定绑实以后,他抱起慕惜身边的鹏鹏,带着他们往左手边方向奔去。
“你确定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吗?”慕惜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树木,单调而重复,怎么看都看不到头,顿时有点儿绝望。
“放心吧,跟着GPS走准没错,我也有感觉是这条路,相信我一次吧。”言辰诺的嗓音有点儿疲惫,却还强打精神耐心和她说着。
“GPS?你带得够全的啊!”慕惜惊叹,这他都能想到,确实不简单。
“哪能呢,我在走之前抄上了你的手机,还好放在桌上随手一拿就拿到了。我自己的那部早就被没收了,去房子那里救你们之前被搜过身,所有身上携带的东西全部都卸了,匕首是我千小心万谨慎才带进去的,也可以说那把匕首就是为出现这种状况准备的,隐蔽性很高,一般他们发现不了。”言辰诺解释道,额上已经沁出了丝丝汗迹,适才的搏斗以一敌五六,他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他早已闯过了极限点,此时完全是靠意志力苦苦支撑着。
他说不清当接到那个勒索电话时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天空裂成了零落的几块,裂缝一点点扯大,瞬间崩塌,那细碎的玻璃碴子迅速下坠,直直地刺进了心里,那一阵的痛,堪比千刀万剐。
没有第二秒的犹豫,他立马抄起手边的电话打给秘书,让她准备好歹徒要求的数额,甚至手心里全是冷汗,微微颤抖着,他从来不知道这辈子自己居然会有那么紧张,那么恐慌的时候。
接下来的等待度日如年,他不断地平复着内心的波折,告诉自己只有冷静的头脑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然而这一回,以往的劝解却没起到什么作用,当他感觉到手足冰凉的时候,脚已经毫不迟疑地踏下了油门。
“啊!”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下来是干枯的树叶折断的声响,他回过身时就已看到狠狠跌倒的慕惜。
“怎么了?要不要紧?”言辰诺放下臂弯里的鹏鹏,赶忙跑回去拉摔在落叶堆里的慕惜。
“别拉我别拉我!”慕惜挣脱他的手,面容极度痛苦,“我腿上被蛇咬了。”
“什么!”言辰诺的神情刹那间凝滞,扶着慕惜在大石块上坐着,嗓音染上了焦虑和恐慌,“哪条腿?”
慕惜弯下身去挽起裤腿,上头有两个恐怖的血洞,针口大小四周红肿,她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儿,以前虽学过遇见被蛇咬该采取什么措施,但真正自己碰到了,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彻底懵了。
然而言辰诺比她清醒,紧抿了抿唇,从衣服上撕了一条布片在她的伤口上方绑扎,掏出匕首来划了一个小十字。
就在这当口,后头窸窸窣窣地传来声音,影影绰绰的人影四处搜寻着。
“他们追上来了!”慕惜急忙说道,回转过头的时候轻呼一声:“你干什么!”
“帮你把毒素吸出来,这是条毒蛇。”言辰诺吐掉口中的血,方才打斗时他也受伤了。
“你疯了!”慕惜将蹲着的言辰诺推远,他的口腔里有伤口,这种行为很危险!却不料手上的力道重了点,直接将他推倒在地。
“我们没时间了考虑了,你想死吗!”言辰诺不管不顾地又扑上来,扳住她的左腿。
“言辰诺,你听我说。”慕惜先冷静下来,扫了一眼越离越近的那一小队人,扯过言辰诺的身体,用手捧住他的脸,略加思索便对上他的双眸,“现在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和托付的人,我已经没有办法走路了,就算是你真的帮我吸出了毒血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反而有可能拖累到你。所以,我求你,带鹏鹏和晚晚先走,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好好地回去,但是现在,你必须带着他们先走!”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一百二十章 君心似我心
“你这简直是在冒险!我坚决不同意。”言辰诺锁紧了眉宇,瞳眸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瞬间否决了她的要求。
“我求你,我求求你好吗?他们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功亏一篑,如今能走一个是一个,我们没得选择!”慕惜打心底焦急起来,嗓音亦有点发颤,用一种无比哀伤恳切的眼神望着他。
言辰诺低首沉默了几秒,转过脸去看了看两个孩子,他们的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有些轻伤,更让人担心的是他们未经磨砺的心灵受到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尤其是晚晚,原本红润的小脸蛋被吓得苍白,令人心生不忍,咬了咬下唇,沉吟忖量着,他的心里很明白,如果不当机立断,今儿他们四个人都逃不出去。
他能懂得慕惜的担忧,他也不得不说她的选择是最明智的。
但是这时候的她居然还能做到这么冷静这么睿敏,这牵涉到的是她自己的生命啊,她居然还能那么理性,甚至理性到可怕。
事到如今,她还能一条一缕地分析利弊,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脆弱一次,将自己彻底地交付于他?
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吧,她的性格,就决定了她不可能完全地属于任何人。
她就是她,你可以说她任性强势,也可以说她心硬如铁,她所决定的事,不容许旁人有异议,即便真的遭到反对,她也不会做任何更改。
真正的抉择,她早已替他做了,真正的主意,也是她替他出的。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听好,如果你没办法安全地回来,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去跳崖,一起去陪你,听到了吗?”言辰诺咬咬牙,恶狠狠地说道,旋即不等她有所反应,拉着两个孩子往远处隐遁。
她已经感觉到身体不适了,视线一点点地模糊。蛇毒在一点点侵入她的血液,奔突到四肢。她艰难地从石头上挪身下来,体侧就是一个斜坡。她望那一小撮歹徒来的方向,应该是不会追上言辰诺他们了,于是任由身体滑下小斜坡,用这个小土坡挡住自己的身体,以免被那些人发现。
她紧贴着厚实的土地。用手掌微微罩着口鼻,呼吸轻缓,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自己,必须活下去。
骤然想起了言辰诺扔下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带着孩子去跳崖,亏他想得出来。真是一着急慌不择言了都。
她感觉到天旋地转,速度快得仿佛灵魂都要脱离身躯,她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能睡去,但晕眩感快要将她彻底吞噬,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好像看到了穿着洁白衣裳,头顶着光环的天使。
“但愿他们能找到最便捷最快速的路径。但愿上帝庇佑他们,我愿意用生命去换他们的平安。”她呢喃如梦呓,身体一阵寒一阵热,面庞渐渐失了温度。
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西裤,远远地望着她温和地微笑,这样的他,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触碰,指尖触到的那一瞬,那幅图景却刹那间灰飞烟灭,一切幻象都四分五裂,消失在空气之中。
她猝地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梦境,也是在这样的一片原始森林之中,那么吻合那么契合,然而场景却变得陌生,变得冷寂。
她实在难受得紧,整个人像是要冬眠般昏昏欲睡,上下眼皮打起了架,她蓦地想起这样无尽而绝望的等待,什么措施都不采取绝对不行,她尽量蜷起双腿,用尽全力拉紧了布条,随即用手去挤受伤的地方,想把那部分污血挤出来一些。
原本以为会很痛,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只感觉到麻木,半点触感也没有,手下感觉硬邦邦的,仿佛按在一块石头上。
晕眩感愈发强烈,她一头栽倒在冷硬的土地上,无助感淹没了身躯,捂住了口鼻,她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或许她的生命真的要彻底枯竭了,她没有觉得后悔,只是觉得有点儿遗憾,心房的一部分残缺不全,真的……好遗憾。
她一直以为,不赌,便没有输赢。
可是直至今日她才明白,从一开始他们就都输了,两败俱伤……
始终昂着高傲的头颅又怎样,始终挺直腰杆不服输又怎样?这场三方皆押上了所有身家,孤注一掷的赌局,从下注的那一刻就注定这场千金豪赌没有赢家!
可惜世事弄人,纵然押注时知晓了开牌之后的徒劳无功,撕心裂肺,恐怕那一刻,谁都不会镇定理智地选择收手,人类欲壑难填便似这般。
权欲和私利的多米诺骨牌一旦启动,便不会停止,直至最后一块骨牌砰然倒塌,尘埃落定,若非亲眼目睹扭转无望,与生俱来便有趋利性的资本家哪有不赌先认输的道理?即便是少押一块筹码他们都嫌矮人一头,自损身价。
更何况人生如局,戏如人生,谁都无法预料下一秒钟的祸福,谁都没有逃脱不掉的宿命,至少大多数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自是相信和深稔人定胜天这个道理。
几年前的言辰诺年轻气盛,冷峭不羁,自诩识得人心,可是变幻不定的人心岂是任何人可以妄自揣度的?人心是如斯难测,稍许一个毫厘的差错,得到的便是失之千里的结局,宛若戏剧人生,在任何的岔路振振翅膀,就有可能引起沿途乃至于千里之外的飓风,这便是蝴蝶效应。
她却犯了和言辰诺一样的错误,当她想要纠正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因为她即将永远告别这个世界。
但是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估计还会是同样的结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注定要遭此一劫才会懂得。
如果她能重生,她会怎么办?
闭上了双眸,一行晶莹的泪珠滑入发鬓。
人仿佛漂浮在天际,灵魂抽离了身躯向远处飘去,顿时往万丈深渊坠去,然而恍惚之间,她却隐约感觉到一方温暖兜住了自己,阻止了魂魄继续下坠的趋势。
浑身一震,慕惜恢复了些许神思,她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四肢好似被栓了几块千斤铅石般沉重,怎么也挪动不了。
动了动眼皮,她终于能撑起那两片薄薄的肌理,环顾四周,皆是洁白的颜色。
“你醒了,我叫医生去。”悦耳的嗓音,却让她感到无比沮丧。
为什么她清醒后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他?
“嗯,蛇毒清得差不多了,恢复得挺好。”医生为她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后断言道。
那也就是说没什么大问题了,慕惜深感庆幸,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在鬼门关外兜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就是那位和她一起被送来的病人,情况并不太妙,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危险期呢……”医生走后,小护士帮她换着点滴打着针,相互之间随口讨论,旋即一名护士转向她问道,“对了,你应该认识那个人吧,他是和你一起送来这里的,当时他的情况很不好,中的蛇毒比你更深。”
“和我一起被送来?”慕惜对那段完全没有印象,甚至她连自己怎么来的医院都还没问清楚,思绪断片了。
“是呀,是一个男人,那时候他握着你的手,真紧啊,怎么掰都掰不开,我们还八卦来着。”两名小护士交换了一个眼神,尽是揶揄戏谑。
“他叫什么你们知道吗?”慕惜的心却一下子被悬了起来,她几乎无法数清自己紊乱的心跳。
“好像……叫言辰诺,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一名护士仔细回忆,给出了一个答案。
慕惜顿时觉得一片空白,竟然是他,竟然真的是他,到底是为什么?
那股熟悉的温暖,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专属于一个人的温暖,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她不假思索地掀被下床,那帮她换盐水瓶的护士急忙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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