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急匆匆的跑着去了。
几个嬷嬷见势不妙,早已围拢了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虎口,容琮反倒挤不进去了。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拳头握的极紧,心里的懊恼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该这么气她。她本就娇生惯养没受过半点闲气,这次竟被他气的晕倒过去……
不一会儿,太医匆匆的跑来了。见萧月儿昏厥不醒,太医也有些紧张。先搭脉,又仔细问了几句。荷香也顾不得容琮颜面好不好看了,简单的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年纪已经不小的林太医不赞成的看了容琮一眼,面色凝重的说道:“公主殿下连着几日忧思过度,又一时气血攻心,这才晕倒了。看胎像似乎也有些不稳。待老朽先施针,等公主殿下醒了之后再去宫里回禀一声。”
说着,便拿过针灸用的器具,捻起一根细细长长的针,那针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的人心颤巍巍的。
“等等!”容琮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这个针戳到身上是不是很疼?”
林太医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驸马是信不过老朽吗?”现在倒知道心疼公主了,也不知道刚才把公主气的晕过去的人是谁!
容琮在林太医了然的眼神中有些狼狈,更多的却是自责和羞愧。默默的站到了萧月儿的身边。
那根细细长长的银针戳在萧月儿身上时,他心里隐隐作痛。仿佛那根银针戳的是自己的胸口。
几根针下去,萧月儿才悠悠醒转。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容琮复杂的眼眸。之前争吵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容琮那几句伤人的话语在耳边不断的回响。
她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话语比利箭更伤人……
萧月儿没力气说话,只闭上了双眸,泪珠从眼角边悄然滑落。
荷香心里一酸,眼眶也湿润了。一旁的菊香等人俱都心酸不已,默然不语。
林太医叹口气劝道:“公主殿下,您的身子骨本就虚弱,胎像又不稳,再这样伤心,只怕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还请公主殿下保重身体要紧。”
萧月儿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眼睛红的像兔子一般。
宁汐和李氏几乎同时得到消息赶来了,见萧月儿这副样子,俱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看向容琮,眼里满是不赞同。
不用问也知道,萧月儿的晕倒一定和他有关。
容琮早悔的肠子都青了,可他一贯不善言辞,脸上并没显露出多少。在众人眼中看来,倒有些无动于衷的感觉。
李氏嗔怪的数落了他几句:“二弟,你也真是的。公主怀着身孕,不能动气,你凡事多让着她一些就是了。怎么把她气成这样?”万一有个好歹的,容府怎么向皇上交代?
容琮声音有些沙哑:“大嫂说的是,都怪我不好。”我以后绝不惹她生气了。容琮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李氏叹口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去劝慰萧月儿:“夫妻两个闹几句口角不算什么,你别太放在心上了。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萧月儿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宁汐看着心里难受极了,坐到萧月儿身边,握起萧月儿冰凉的手。将掌心的温度小心的传递到萧月儿的手上,低低的说道:“二嫂,振作些,别难过了。二哥心里也不好受的。”
别看容琮站的笔直像没事人似的,细细留意,就会发现他眼底的自责和内疚了。聪明人就该利用这样的好机会,将之前的心结一并抹平。男人在内疚的时候,可比平时要好拿捏多了!
萧月儿自然能听出宁汐的话外之意,可她此刻心情烦乱之极,哪里还能做到这些。忍不住苦笑一声,幽幽的叹了口气。
林太医开了安胎的药方,其中有几味药十分珍贵,只有宫里才有。只得派了宫里来的嬷嬷回宫去领。
那个年龄稍大的嬷嬷忙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就听萧月儿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要是父皇大皇兄知道了,我就为你是问!”
那个嬷嬷愣了一愣,陪笑道:“公主殿下,您这可是为难老奴了。老奴回宫拿药,总得交代一声……”皇上特地派她们几个过来,就是为了及时知道公主的身体情况。要是知情不报,她们几个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萧月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虽不凌厉,却将上位者的威严表露无遗:“你只怕父皇不高兴,难道就不怕我不高兴吗?”
那嬷嬷只得无奈的应了,备马车去皇宫不提。
宁汐和李氏一起陪着萧月儿说话,容琮反倒没了说话的机会。他也不吭声,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站着,静静的看着萧月儿。
萧月儿明知容琮在看着自己,却硬是不肯朝他看一眼,故意东拉西扯的和宁汐说话。
宁汐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口中随意的和萧月儿闲聊,心里却迅速的盘算着该怎么将这夫妻拉拢到一起说话。
李氏忽的咳嗽一声:“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等下午再过来陪弟妹。”
宁汐顺势笑着起身:“大嫂等一等,我也一起回去。”边说边冲萧月儿眨眨眼。闲杂人等一概退散,接下来的时间留着夫妻谈心和好。
萧月儿却不配合,一脸倦容的说道:“我也累了,先回去睡会儿,就不送你们了。”
荷香菊香忙走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萧月儿回屋去了。
宁汐暗暗为容琮叹口气,走到容琮面前时,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二哥,借一步说话如何?”
容琮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向外走了几步,在院子里的一棵桃树下停了下来。丫鬟们都识趣的站的远远的,这样既不会打扰到主子说话,又不会造成瓜田李下之嫌。
宁汐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二哥,你和二嫂为了什么吵起来?”
容琮抿紧了唇角,不情愿的挤出一句:“没什么。”
宁汐眉头微蹙:“二哥,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只顾着你的颜面和心情么?二嫂被气成这样,又动了胎气,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好。你要是心疼她,就该多顺着她一些,别总惹她不高兴。夫妻之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开自然就都好了。我在二嫂面前还能说的上话,要是你想让二嫂好的快些,不妨把实情都告诉我,我也能替你们想想法子。”
☆、第四百零五章 男人的心你不懂
也不知这一番长篇大论里,有哪一句打动了容琮。容琮终于张了口:“她……说要替我纳通房丫鬟,我一生气,就说了她几句。”
什么?宁汐倏忽瞪圆了双眸,嘴巴张的老大,久久没有合上。
打死她也不相信萧月儿真的会说这些。可容琮一脸严肃正经,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就是说,萧月儿真的有这个打算。
老天,这都是谁给她出的馊主意!
宁汐的脑海中陡然掠过一张面孔,肯定是李氏。
容琮低沉的声音中有一丝悔意:“我当时在气头上,说话不中听,没想到她会被气成这样。”
宁汐定定神,直直的看入容瑾的眼底:“你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什么?就算你不想纳通房,也可以和二嫂直说。她总不可能强迫着你要别的女人。你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你生气,到底是因为萧月儿的身份使你特别敏感,还是你生气她要将你推给别的女人?
容琮也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出宁汐的言外之意,顿时沉默了。是啊,不过是几句话,他大可以摇头拒绝。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二哥,你和二嫂之间的事情,我本不该多嘴。可你有没有想过,二嫂为什么总和你吵总和你闹腾?”宁汐凝视着容琮的眼睛,淡淡的说道:“相处这么久,你总该了解二嫂的脾气。她虽然任性些,可并不是那种爱无理取闹的女子。”
容琮哑然。诚如宁汐所说,萧月儿自小便受尽众人宠爱,性情有些娇蛮再所难免。可嫁给他之后,她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性情渐渐急躁,常为了些许小事和他闹腾……
宁汐的眸子清澈如水,语气平和而宁静:“其实,你心底很清楚,二嫂为了什么才会变的这样患得患失。你可以给她的。明明可以更多。可你计较的东西太多,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感情!”
容琮默然不语。眼神复杂。
既已开了头,宁汐索性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对你一见钟情,用一个女人的心来爱你。你娶她,却不全是因为感情,更多的是责任和义务。可既然已经娶了她。你就该对她好一些,让她有安全感,让她感受到一个做妻子的幸福。在你面前,她不想做一个公主。她只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她要的不是表面的谦让和顺从,更不是带着疏离戒备的亲近。这个,你真的不懂吗?”
容琮嘴唇抿的紧紧的。脸色隐隐发白。
这些,他当然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只是,他也有他的自尊和骄傲。每当亲近她几分,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身份,然后。迈出去的步子便又悄然缩了回来。。。。。。
“这次的事情,你真不该生气。”宁汐想起萧月儿无声流泪的样子,心里酸酸的难受极了,声音也跟着低沉了下来:“二嫂那天和你吵架之后,后悔极了。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一直想着要和你和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会不生气。这才听了大嫂的话,决心为你纳一个通房丫鬟。你只顾着你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会怎么样的难受?可她为了让你高兴,还是这么说了。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狠狠的羞辱了她一顿,她这次是真的被你伤了心了。”
容琮双拳悄然握紧,竟再也没有勇气看着宁汐明亮的双眸。
宁汐悄然叹口气:“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到底要怎么做,还得看你的心意。”顿了顿,又补了几句:“我希望你是真的想开了,再去找她。你别再伤她的心了,好好的待她吧!”
说完,宁汐再也没看容琮一眼,转身离开。
容琮站在树下,久久没有动弹。
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满树的桃花瓣,飘飘洒洒的落在了容琮的身上。容琮默然站着,脑中想起的,却是当年初遇萧月儿的情景。
危机时刻救人是他的本能,当时大展神威救萧月儿的那一刻,他根本没有一丝别的念头。只在搂着娇软的身躯时,心里荡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只觉得那个娇怯的少女眼睛很美很美。
后来,皇上赐婚。他面上显得不情不愿,心底却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惊喜。洞房花烛夜,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激动和欢喜,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对他的迁就,他其实很清楚。可出于男人的尊严和骄傲,他从不肯真正承认自己心底的情意。再到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为了一些小事和他争吵。他们之间便愈发的疏离。
虽然她怀着他的骨肉,可他对她,却根本没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和义务。更没做到像个普通男人爱一个普通女人一般的爱她……
容琮闭上双眸,将眼角边的湿意逼了回去,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走向萧月儿的寝室里。
刚一进屋子,荷香双眼红红的拦住了他,低低的说道:“公主今日心情波动太过厉害,驸马若是有话要说,还是等一等吧!”
容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们都退下。”
荷香一惊,猛然抬头,和容琮的视线对了个正着。那双沉稳平静内敛的双眸,此时流露的情绪却太多太多了,多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为情所苦的男人!
荷香的心狠狠的一颤,心里流淌过的苦涩难以形容。不自觉的让了开来。
容琮却不再看她,迈步走了进去。
见容琮这副架势,众人都识趣的退了下去。菊香在经过荷香身边时,悄悄的扯了扯荷香的衣袖,低语道:“别发呆了,快走吧!”夫妻两个已经吵闹这么多天了,说不定今天就能和好,她们在这儿太多余了。
荷香回过神来,默然点头,退出去,将门轻轻关好。
屋里,只剩萧月儿和容琮。
萧月儿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圆润的俏脸没了往日的血色,一片苍白,憔悴的令人心怜。
容琮心里一阵绞痛,走上前坐在床边,轻轻的喊了一声:“月儿。”
那声久违的呼唤温柔极了……萧月儿的眼睫毛动了动,却没睁开眼,也没说话。
“月儿,都是我不好。”容琮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歉意和自责:“我不该一气之下,就说那么多的难听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月儿终于睁开眼,却没看容琮,自嘲的说道:“你不用向我道歉,是我脾气不好,擅作主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绝不会回宫告状了。娶了我这个公主,让你受委屈了!”
她脸上的自怜自弃,让人实在心痛极了。
容琮握住萧月儿的手,急急的解释:“不是的,月儿,我从没这么想过……”
萧月儿静静的抽挥手,垂下眼睑:“我今天很累,想睡会儿,你先出去好不好。”
容琮自然不肯走:“不,我不出去。我要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
“你不用说了。”萧月儿低低的说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每次都是这样,吵架之后,他被众人逼着来向她道歉求和。她看似风光胜利了,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喜欢他,逼着他娶了她。现在终于遭到报应了。因为她再怎么努力,他也不会爱她……
脸颊边的湿意如此明显,她又哭了。
他一定很讨厌她这样的女人吧!除了尊贵的身份外一无所有,她既不会管家,也不擅长下厨,就连做件衣服也不会。只会拈酸吃醋,和他怄气,还会大吵大闹惹人讨厌…。。。
萧月儿颤抖着擦拭泪珠,眼泪却越流越多。
容琮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可他实在不擅长哄人,只好张开手臂,牢牢的将萧月儿搂进怀里。灼热的双唇落在她的脸上,吻去她滚烫的泪水。
萧月儿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停止了哭泣,怔怔的看着他。
他从不爱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