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直觉地问道:“乐园,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很严重吗?”
光赫没有回答,沉默地品了一口清茶。随后,放下茶杯,走上前来,握住她的小手,柔声说:“别管那些了,跟我来,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说完,带着她穿过蜿蜒长廊,来到一间隐秘的房间。房门打开,一组四幅画卷组成的雅致屏风赫然眼前。
一看到这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婷婷不禁由衷地感叹:“好美的画,这是你的作品……”
他伏在佳人耳边温柔地低语:“是我的人生。”
婷婷眉头轻蹙,不解地看了看他,又转过脸去,重新仔细端详每一幅精美的画卷。——除了第三幅画绘制的地点明显在山野地区,其他几幅应该都是同一地点:辉煌宫殿背景下,清幽的庭院一隅。
四幅画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高大挺拔的桂树。
时光在画作中静静地流淌,变换的季节里,不同人物演绎着令人浮想联翩的故事:春与抚琴的端庄少妇;夏与妩媚妖冶的舞姬;秋与天真无邪的秋千少女;冬与盛装安眠的美少年。——虽然,除了树以外,再也难以找到它们之间共同点,更是看不出彼此内在联系的端倪,但是,已经足够“美”,以及留给观者无限的遐想空间。
他的目光凝滞在第三幅画卷上,幽幽地说:“这也是‘我们的因缘’……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独占小山幽,不容凡鸟宿。……”
婷婷看着精美的画面,一脸无辜的茫然:“对不起,我不明白……”
“让我来告诉你……”
他一边珍爱地抚摸着画卷,一边自顾自地讲述起匪夷所思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失势的王子,被他当权的皇兄发配边疆,伺机铲除。……性命攸关之际,幸运地遇到了一名来自异乡的公主……”
说着,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佳人,说不清眼神里的是哀婉,是幽怨,还是眷恋:“那一年,王子只有十六岁,对公主一见钟情,用情至深……”
婷婷小声嘀咕着:“十六岁……根本还是两个孩子……”
“是吗?”他甜蜜地笑着说,“但是,那时的你看起来,比现在更像一个成熟女人。”
“什么?”她诧异地看着他,想从那神秘莫测的笑容中,找寻出合乎常理的解释。
他坦然地承认说:“是的,在你出生之前,我们就认识了。当年,是你亲口允诺,要嫁我为妻。”
婷婷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因为,根本就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看到她错愕的神情,他无奈地劝慰说:“我知道,你忘记了……我不怪你。”
“但是……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不,为什么会记得这些?”
此刻,她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了。但是,他却淡然地笑着回答:“因为我逃掉了,从一个穿黑衣的女人那里,大家通常称她为‘孟婆’吧。”
婷婷不禁忧心地看着他,试探着问:“你……喝酒了?还是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不,我清醒得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坚定地说,“如果这是幻觉的话,眼前的你,不会有这么多疑惑。”
看那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么……后来呢?”
不料,俊朗面孔上的温柔笑容突然消失殆尽,瞬间换成冷若冰霜的表情:“抱着这个迷乱人心的承诺,我顺从地回到了喜怒无常的皇兄身边,然后……等待我的是暗无天日的幽禁,还有——偷龙转凤的婚姻!”
她吃惊地说:“你是说,他们没有在一起……”
“是我们!”光赫郑重地纠正她的错误,“新城王那个老匹夫,竟然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冒名顶替,嫁入中原皇族,把你送到冰天雪地的北国……”
清幽雅室里,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凌厉的目光恨不能刺穿她的身体:“三百年前,那个清冷的冬晨,我孤独地死在凋零的桂树下……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在鞑子怀里缱绻缠绵!还是跟男宠在一起风花雪月!”
被他愤恨的表情吓到,婷婷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手肘碰到屏风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神情缓和下来说:“抱歉,吓到你了。我知道,这本不是你的错……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看到佳人脸上依旧写满了惊恐和疑惑,他神色凄婉地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胸前应该有一颗蔷薇花样的印记——那是,因为救我而留下的伤痕……娉婷公主……”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四十二章 咫尺天涯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天气变得一天比一天凉爽。
冷漠的苍穹中,一群黑色的鸟儿不声不响地经过。沉寂的湖面上,没有留下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盘根错节的古树,孤独地站在清冷的湖边。在带着阴湿气息的寒风里,摇曳着枯枝残叶,发出唏嘘的叹息声。
自从对婷婷诉说出前世的因缘之后,光赫明显地发现她跟之前有了一些不同。——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坦诚起了作用,还是她慢慢学会了接受自己,反正变得顺从了许多。
她安静地遵从着他的指令,配合着他的要求。每天的娱乐活动也只是呆在花房里收拾花朵,或者望着幽深的湖水发呆。——本来,这原是他长久以来期待的反应,不过,眼下来的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令他颇为不适应,心里有种“受宠若惊”的忐忑不安。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对她的观察,终于安抚下内心的焦虑与疑惑,决定推动两人关系进一步发展。
这一天,特地从外国玩具商那里订制的玩偶送到了光赫的手上。
一拿到这令人爱不释手的精巧礼物,他马上推掉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命令秘书给久违的好友打电话,通知他到方壶别墅小聚。自己一溜烟地跑出门去,跳上汽车,流星赶月似地奔回家去,迫不及待地要带给佳人一个可爱的惊喜。
一番疾驰,到了方壶。光赫兴冲冲地驶进大门,远远看到婷婷的贴身丫头银屏正在院中修剪花草。于是赶忙停车,四下环顾,寻找女主人的身影。
但是,显然,院中并没有佳人的踪迹。他下了车,疑惑地问银屏:“小姐在哪里?”
听到少爷问话,银屏慌忙起身禀报:“小姐在花房。”
听闻此言,光赫重新展露欣慰笑容,径直前往花房。一路走来,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捧着礼盒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
几步到了花房,然而,房门却不像往常一样敞开着。他迟疑了一下,上前握住门把手。冰冷的触感,固着的反应,令他躁动的心瞬间消沉下去——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他冷静地抬起手,轻轻扣了扣门:“婷婷,你在里面吗?我带了礼物……”
话还有没有说完,“啪”——门里忽然传出一声令人不安的巨大声响,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从高处坠落、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警觉地贴上房门,一边深呼吸,压制住胸膛中逐渐生出的狂躁,一边低声命令道:“开门。”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
耐性已经达到极限,他毫不迟疑地后退一步,猛然上前,“砰”地一脚,踹开了并不结实的房门。
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地上一片狼藉,青花瓷盘的碎片四处飞散,在黑色泥土的映衬下,宛若一颗颗森白的尖锐獠牙。娇弱的兰花枝残叶损,无奈地躺在污浊的地板上。临湖的窗户大开,寒凉的风肆无忌惮地涌进来,粗暴地抚乱了坐在窗台上的她的秀发。
光赫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移动步伐,试探着想要接近窗前的花架——一看就知道,这便是她登上窗台所利用的工具。
“别过来!”察觉到他的意图,婷婷立刻警告道,“你要是再往前走,我就……”
“好,我不过去!”光赫赶紧停下脚步,表明态度,“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这样做很危险……”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看到她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不再像刚刚那般激动,于是,又语气柔和地劝导说:“有事好商量,我都答应你……上面风大,我扶着你,慢慢下来,好吗?”
婷婷大半个身子悬在窗外,沉默的看着脚下深不可测的湖水。紧紧抓住雕花窗户的双手,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出于恐惧,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眉宇间每一缕情绪的波动,都逃不过光赫锐利的法眼。
他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缓慢地接近花架,向她伸出“救援”之手:“把手给我。”
然而,失策的是,一丝浅笑下意识地浮现在俊朗的脸上,得意的神情似乎在说:闹够了没有?够了,就赶快下来,我知道你不敢跳下去。
佳人面色惨白地看了他一眼,牙一咬,心一横,毅然松开了双手。
光赫一个箭步冲上去,却只扑在空荡荡的窗台上。
窗下宁静的湖面上激起一朵巨大的水花,转瞬即逝,水静还原,根本不见她浮上来的身影。
他不禁苦笑一声,心说:这个傻女人,原来根本不会游泳——既然不会游泳,就不要试图用这种愚蠢的方法逃走嘛!
他慌忙丢下礼盒,迅速脱下外套,也打算从窗口一跃而下。
但是,听到不寻常声响的下人们已经纷纷赶来。看到少爷登上阳台,忠心耿耿的管家猛地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他的双腿,苦苦哀求:“少爷!使不得呀!少爷!使不得呀、使不得呀……”
“放手!快放开我!……”
光赫一边挣扎着,一边也有些后悔:如果刚刚要是有管家的魄力,一个箭步冲上去,硬把她拉下来,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难堪了……
正在他努力想要摆脱管家束缚的时候,忽然看到湖畔,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疾驰而来。——紧急刹车,车门猛然打开,一个白色身影冲出来,奋不顾身地跳下了冰冷的湖水。
一时间,花房中的人都愣住了,十几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紧盯湖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两人有惊无险地浮出了湖面。白衣人温柔地拥住气息奄奄的婷婷,奋力朝河岸游去。
这边,光赫刚刚放下的心转瞬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悬了起来,心中暗暗叫苦:不好!
急忙一把推开管家,拼命往外奔跑。——因为担心主人,下人们也不敢掉以轻心,紧随其后,跟着冲出了大门。
果然不出光赫所料,汽车的主人熟练地调转车头,向着来时的方向折返而去。
暴怒的他发疯一样奔跑在汽车后面,撕心裂肺地呼喊:“停车!停车!……”
终于,还是不敌四轮的驱动,体力透支的他重重摔倒在尘土之间,眼睁睁看着他人带着自己的心上人扬长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白色轿车,光赫只能用声嘶力竭的吼叫宣泄心中的怨恨:“白琬成!混账……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四十三章 英雄救美
话说,受到光赫的邀请,琬成驾车来到传说中的方壶别墅。
没想到,刚刚来到湖畔,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别墅临湖的一面坠落。
无暇多想,琬成慌忙停车,奋不顾身地跳进冰冷水中。经过一番奋力游走、寻找、打捞,终于将她拉出水面。
定睛一看,不禁感慨:“哈,看看,我捞上来一条美人鱼。”
被水呛咳的她努力把呼吸理顺,低声细语地恳求他:“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听到这个禁忌的请求,他下意识地一愣。然而,无需问清详细的缘由,单是面前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便令他不忍拒绝。
于是,干脆把心一横,默默点头,拥住她的身体往岸边游去。
别墅里面的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二人的密谋,纷纷离开窗口,估计正在往大门这边赶来。
琬成急忙将婷婷扶上岸,坐进车里。即刻发动汽车,掉头离去。——然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光赫。他紧跟在车后面,面目狰狞,一路狂奔。
像遭到恶灵追捕一般,琬成感到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几乎要被恐惧折磨地爆裂。惊悚之下,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如同低空飞翔的飞机般冲了出去,疾速摆脱了因暴怒而青面獠牙的那位的视觉刺激。
开出好几里地,琬成慌乱的心跳才逐渐恢复正常。这才发觉,全身湿透的婷婷正蜷缩在后排座位上,瑟瑟发抖。而自己心头的恐惧退散之后,也感到手脚麻木的寒冷。
他赶紧将副驾驶座位上的外套甩到后座,哆哆嗦嗦地说:“先、先把衣服披上。”
“谢谢……”——听那虚弱的声音就知道,她早已被寒冷折磨地有气无力。
琬成七扭八拐地把车开进一处郊外偏巷,停下车,迅速脱下混合着泥腥湖水与惊恐冷汗的湿衣服。——眼下,一张令女子生妒的俏丽容貌,配上男子平坦宽厚的健壮体魄,说不出地怪异。
他不忘嘱咐后座的婷婷:“把衣服脱掉,不介意的话,换上我的衣服……”
然而,从后视镜中看到她依旧愣在那里。他忍不住回头,神情严肃地说:“快点脱掉,不然会生病的!”
“不、不必了……”
姑娘那因为寒冷而变得青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两朵羞涩的红云。
琬成莫名其妙地看着镜子里的她,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奇怪的神情。霎时灵光一闪,顿悟了其中的“奥妙”。于是,回过头来,故意戏谑道:“是不是想让我动手,帮你脱衣服呀?”
听到他这么说,婷婷缓缓抬起头。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看他,眼睛里噙满泪水,一边用僵硬的手指,颤抖着解开了衣扣……
“唉,够了!弄得我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琬成无奈地转回头去说,“我回避。”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