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术期间,她切下了伤口附近所有的坏死肌肉,她动了手术之後才发现毒患没有看起来那麽严重,想必和他的体质和修练的武功有关。
她将伤口包好,吩咐小六和小柔要仔细净身,而染上血渍的布条和手术用具,全都必需焚毁,再命众人服下第二颗解毒药丸,如果有出现什麽不适的徵兆,一定要马上让她知道。
在割除死肉之後,她依然用水蛭来放毒血,要不是上回武阳山的时候曾医治过他,知道他体力过人,她也不敢用水蛭吸这麽多毒血。
要知道失血过多和毒患发作没两样,都是会要人性命的,她换好衣服过後,命人取来毒箭的箭头,仔细研究。
她找来当地的大夫详细地询问,并将她所带来的药剂一样一样地调配测试,再取来当地特有的药材逐一混合。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药材的种类多样,且份量的多寡也是一个问题,但她可是唐家人,唐家人历代就是专门在研究药物,而唐家女人对药材的直觉更胜一筹。
她经由气味、颜色、黏性、酸硷……等不一样的物理特性研判,再加上袁玄焰中毒之後所产生的症状、毒气所行走的方向、侵袭的部位来筛选毒药的成份。
终於让她成功地选出了七种成份,之後又经过了无数的测试,才知道每一种成份的比重。
得知了七日断的正确成份和比重之後,她调出了七日断,也可以由此调记出解药,但她依然不敢轻试,用动物实验了七次之後,又用袁玄焰的血测试了三次,才确定正确无误。
她先让他服下少许的解药,看状况如何,见其有效之後,再慢慢加重剂量,在此期间,亦有不少人出现七日断的轻微症况,那些人只不过是在处理染血的布条时,吸入了少量的毒烟就出现症况,可见七日断毒性的猛烈。
今天是唐晓函到达朱日城的第六日了,袁玄焰的毒性已解的差不多,只是因为水蛭的吸血和切除了坏死肌肉,使他的身体处於极度的虚弱。
要不是他天生底子好,现在早就去和阎王喝茶下棋了,反观唐晓函,她经过了连日的奔波和数日的实验,体力早已到达极限,要不是因为袁玄焰还没醒来,她早就倒下了。
战鼓的声音又响起,这几日克特族天天来叫阵,因为没见到袁玄焰的身影,使得克特族的气势愈来愈高昂。
而帝国军虽然听说帝都来了一位有名的大夫,可是一直没传出将军康复的消息,所以众人的心中都有股阴影。
再加上克特族是有名的战族,虽然战力只有先前的一半,但是一样锐不可当,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只能勉强打个平手。
袁玄焰睁开了双眼,他觉得好累,他好像睡了很久,在这长久的睡眠里,他感到有无数的影子从自己身边掠过,也看到了一些十分熟悉的身影。
他依稀记得看到了死去的父母、战死的同袍、被他杀死的敌人,他们伸出手想带着他去到一个和平的地方。
可是却有一股力量在唤着他回头,让他想往前的步伐停住了,他总觉得牵绊他的,是很重要的事物,所以他选择回头。
眼前忽然出现小六的脸庞。「唐姑娘,唐姑娘,爷醒了,爷醒了!」
唐晓函闻言向前一探,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翻了翻他的眼睑、测了测他的脉搏、最後又掀了掀他中箭的地方,接着看向他的眼睛。
「你认得我是谁吗?」原本如银铃的声音,在极度疲倦之下显得略为沙哑。
袁玄焰开口喊了一声:「晓……晓函。」
声音暗哑粗糙,就好像拿铁丝去磨铁板一样的难听,比唐大夫的声音不知难听了几倍。
唐晓函皱了皱眉头,取来一杯水。「快喝,你这声音我听不惯,太难听了,看看你这副拙样,这还叫做帝国的大将军吗?我看是帝国的大狗熊!」
其实她说的也没有错,现在袁玄焰的样子的确和狗熊没什麽两样。
她吩咐小柔去准备一些流质的食物,又叫小六去通知庞、白二将等军官,她让袁玄焰躺下静养。
正想起身去放杯子的时候,袁玄焰拉住了她的手,她转身看着他,眼神带着询问。
「我梦见了你,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我想你了。」袁玄焰走了趟生死关,发现有些话要即时说,不然有可能永远都没机会说了。
「你不是毒素还没解吧,应该不可能啊,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袁冷面?」
眼前此景实在是太让唐晓函惊讶了,袁冷面什麽时候会说这麽感性的话,她不知道的是,这才是袁玄焰的本来面目,温柔、爱笑、敢於表达。
「晓函,我想念你的温度,想念我们在武阳洞口的时光,想念你的气息!」袁玄焰现下只想将他的思念表达给她知道。
唐晓函闻言脸红的像柿子,她想起在武阳山的洞穴里,他们二个相拥而眠的情景。
可惜的是,这绮丽的气氛被门口的乾咳声打断了,来人正是庞、白二将,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打断爷的情话,只是战情紧急,他们也无可奈何。
唐晓函正想退开之际,无奈袁玄焰却紧紧捉着她不放,让她的全身的血液都往脸部集中。
这难得的娇羞看得在场的三个大男人目不转睛,唐晓函瞪了他一眼,可他却露出大大的笑容,表明了他绝对不会放手,她睹气地背过他,而庞、白二人只好选择没看到这一幕,十分正经地向爷报告现下的战况。
袁玄焰一听战况便想下床,却被唐晓函阻止,她说明他现下毒性虽解,但体力衰弱,若是他执意下床,今後必将留下後患。
袁玄焰虽了解状况,但还是坚持要上城门观看,唐晓函见他有理说不清,便用金针阻止他的行动。
她虽然武功很差,唯独这点穴的武功倒是学的专精,只见袁玄焰向他的二名副将下令,要他们解开他的束缚,可是却被唐晓函的气势吓阻。
她言道:「袁冷面刚醒来人不清醒也就罢了,你们怎麽也跟着不明白,他现的毒能解,有一半是依靠他的底子好,如今他的体力都消耗怠尽了,现在让他下床,以後他就都不用下床了。」
「你们若是敢上前解开他的束缚,我便放手不管了,反正也会是一个活死人,还管什麽?」唐晓函说出事情的严重性。
「而你──」唐晓函转头看向依然坚持己见的男子。
「如果你再继续挣扎的话,我保证一旦找到回家的路,绝对不会有所留恋,这条链子我也不需要了!」
唐晓函扯下颈上的黑焰项链,语气相当坚决,此刻的她不单单是一位大夫,也是一个担心自己所爱之人的女子。
房中三人被唐大姑娘的气势震摄的无话可说,但战鼓在此时又响了起来,唐晓函看到三人的神色,便知道他们的想法。
她叹了一口气,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明明她现在累到快倒下了,可是却还要苦苦支撑。
「放心,照他的身体状况明天应该可以下床,但不能持续太久,而我相信如果军士们知道这样消息,应该可以再抵挡一阵,另外放话给敌军说,明日我军会开城应战,这样一来就可以解了目前的困境。」
三人连忙询问她是否有什麽妙计,可她却但笑不语,不过唐大姑娘唇边显露的笑容,却让他们想起在武阳山时,雪兽所遭遇的境况,还有她之前练武时,将军府内出现的莫名病症,突然间,他们开始有点同情克特族人。
第七章 之三 反手制敌
次日,他们按照唐晓函的吩咐开城应战,此战中袁玄焰并没有出城杀敌,可是他光站在城墙上,就已经是帝国军莫大的助力了。
七日断都可以战胜的将军,古来今往他是第一人,而克特族人一看到袁玄焰站在朱日城的墙头时,心中不免骇然。
这七日断的威力,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更甚者,有不少克特族人是死於此毒之下,七日断是他们克特族的不解之毒,也是南方首毒,怎麽会有人能逃过它的索命绳圈。
袁玄焰这次的露面,让战场的形势再度逆转,而且还有一项变数。
那就是──
凡是遭到帝国军的刀枪剑戟所伤的克特族人,身上都出现了七日断的徵兆。
这下子不但克特族人感到讶异,就连帝国军也感到惊奇,结果开战还不到一个时辰,克特首领就下令退兵了。
朱日城中欢声大起,为了袁大将军的康复,也为了战胜克特族人,朱日袁府中众人举杯庆祝。
在场之人除了开阳的将士之外,也坐满了朱日城中的将领和城主等文武官员。
酒过一巡之後,众人方知今日克特族人的惨状,是由坐在大将军身旁,不停饮下烈酒的娇小女子所造成的。
「敢问唐大夫,这克特族人所中的七日断,好像和大将军中的不太一样,似乎多了几项症状?」朱日城主问出在坐众人心头的疑问。
不是庞、白等人不想问,而是怕唐晓函的余怒未消,昨夜他们想看望爷时,就被小六和小柔挡在门外,说是唐姑娘的交待。
所以虽然看出克特族人中的毒不同於爷,但却不敢问出口,正巧,朱日城主先开了口。
唐晓函又饮下了一瓶烈酒,醉态可掬地说道:「这七日断是剧毒对不对?」
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为了听到解答,众人只好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
「这……呃。」唐大姑娘打了一个小酒嗝,接着继续说:「中了七日断的人只能活上七日,逾时不候……候,对不对?」众人又点了点头。
「所以我依照七日断的特性,另外又调配了四种药物,将它……它们分别涂在不同的兵器上。」
说到此处,唐大姑娘又从桌上拿了一瓶烈酒。
「七日断是克特族独有的毒药,我怎麽可能连改都不改的就送回去了呢?」微醺的面容带着笑意,彷佛她正在说什麽有趣之事,而不是足以影响战局胜负的大事。
唐晓函笑笑地又喝下一瓶烈酒。「当然是多加了几样小东西,所以才会和原来的七日断不一样!」嗯,这酒真不错,带劲。
「那克特族人活不过七日罗?」朱日城主心想,虽然他们上战场杀敌无数,可这样快速致人於死地的方法,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咱们七日之後见分晓!」唐晓函卖了一个关子。
开玩笑,这麽快就将谜底全部解开,那就不好玩了,谁叫那个克特族无缘无故放了一箭,射伤了袁大将军。
射伤了也就算了,偏偏弄个什麽七日断,害她忙的昏天暗地。
她是喜欢研究药物没错,可是要按她自己的脚步来,这克特族既然犯到她头上来了,她如果不回敬一下,怎麽对得起唐家的姓氏。
众人看着眼前醉得满脸通红的女子,心想古人说最毒妇人心果然没错,谁知道让号称战族的克特族人倒下的,会是这样一个小女子。
听说她没有半点武功,可是却做到了他们这些汉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这一物降一物果然没错。
唐晓函提着一壶酒,走向院子看着星空,她刚才借故说醉了而离席,其实她也真的是醉了。
可是走到院子时,瞧见这满天的星斗,她便忍不住地伫足观望,拿起殒石反覆思量,真是它的缘故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这殒石果然到正午时分就会发光,但时间都很短,而她一路走来问过的耆老,有一个说的故事和她到这里的情形很类似。
她心中想道,自己还能回到故乡吗?
如果是刚到帝国的时候,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但现在……
她觉得自己那颗无拘的心,似乎渐渐地被拘束了,当袁玄焰离开帝都时,她忽然有种感觉会见不到他,於是才起程向南方而来。
而在见到他浑身僵硬躺在床上时,她真的害怕自己救不回他,那种感受很强烈、很真实。
她自己也明白,对他,并不是一见锺情,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这样了。
如今,就算她真的发现了回家的路,她还能心无牵挂的回去吗?仰望着满天的星斗,她……没有答案……
袁玄焰看到唐晓函的时候,她身边放着酒壶,两眼望着星空,一手拿着黑石,一手抚着他送的黑焰项链,她脸上的表情闪烁不定。
月色洒满了她一身,让她看起来,就像……就像他初见她的时候,一身的白光,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快要失去她了。
那种感觉是那样的突然、那样的强烈、那样的让他感到害怕,对,没错,就是害怕……
唐晓函忽然感到有人从背後抱住她,正想挣脱之际,却听到了袁玄焰的声音,於是便放松了身子,往後靠向他的怀里。
是酒精吧,才让她变得这样柔顺。
是月色吧,让她想醉在这一刻里。
袁玄焰收紧了双手,不想放开这难得的温柔。
「想家了?」他在她耳边低语。
「嗯!」在他怀里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我也想成为链子,紧跟在你身旁。」
唐晓函转身看向他,一手抚上了他的脸,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是夜色还是月色,是酒精还是柔情,他和她都不想深思,只想把握这一刻的美好。
夜渐渐深了,吻也渐渐深了,一吻过後,二人气息未定,她转回身子,继续坐在他怀里,他也无言,静静地陪她看着满天星斗。
夜,虽然凉如水,但人心啊,却是炙人的很……
第八章 之一 强弱之说
又过了三日,这场仗打了足足有一个多月,近来这几天克特族人虽然没有叫战,可是依然没有退兵的倾向,所以帝国军也不敢放松戒备。
今日,城墙下射上一支快箭,箭上有一封呈交给大将军的信函,士兵不敢怠慢,将其送往城中袁府。
袁玄焰看完信後,将信函转给在场众人观看,看完信的众人,没有一人发言,结果,最先打破沉默之人,是白武雄。
「打就打,爷,他们克特族杀了我们多少的百姓,如今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欺人太甚!」
「爷,虽然我不赞成继续战争,但眼前此局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他们克特族人不想休战!」庞云第二个响应白武雄的意见。
「大将军,我城中的粮草和士兵都等待一战,克特族所杀的人当中,有很多是城内士兵的亲人,那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我为城内的军兵请命,我们愿当先锋!」朱日城主道。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我何嚐不想狠狠地打上一战,但南方水患未除,百姓尚且流离失所,不知何日方能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