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用尽全身力量射出了三支手箭,箭笔直地朝向前方。
第一箭射进了大汉正在狂笑的口中。
第二箭贯穿了心脏。
第三箭射向大汉的咽喉。
在射出三箭的同时,男子吐了一大口鲜血,倒地不起。
男子倒在地上,可神智异常清醒,他知道现在不能向药力投降,他双眼只注视着女子倒下的身影,唯一的一个信念就是──救她。
男子极力摆脱身体的沉重感,他……不能失去她,只见他极缓慢地爬到女子身边,每动一分他就感到身体如同火烧、似有针刺,可这些都比不上即将失去她的恐惧。
他看到女子面如白纸,身上大量出血,那大汉砍下的剑伤,伤口由左肩而下至右腹,丑陋的伤痕横在他的眼前,让他整颗心都纠结在一起。
他责问自己如果他没有让她一个人先来、如果他早一步到、如果他及时射出三箭、如果……
可是再多的如果都比不上眼前残酷的事实,他拿出刀伤药,想帮她止血,持药的双手不停发抖,心中的恐惧愈来愈大。
女子身下的草地已变成深红,身旁的河水也染成了赤色,女子身上不停涌出的红色液体,正一点一滴地带走女子的生命力。
此时在男子与女子身旁的草地上突然涌出一阵白光,白光消散後出现一名俊逸的男子,俊逸男子一看到草地上的女子,脸色大变,急忙冲向女子检查女子的伤势。
他一眼就看出这样的伤势一定得动手术,难怪他行至中途忽然感到体内的心蛊发出悲鸣,在这里无法医治她,他得带她回去,要快,不然就来不及了,他正想将女子抱起,却发现男子阻止他的行动。
这名陌生男子是谁?他想做什麽?
原先看他上下查看她的伤势,他知道这名陌生的男子是大夫,可是他现下想带他的妻子去何处。
「笨蛋!你再不放手让我带她走,她就活不成了。」俊逸男子气的大吼。
「你想带她去哪里?我也要去!」男子一脸的坚毅。
「你是玄焰吧!我妹妹想要嫁的人,我是她的大哥──唐书函。」
「我的能力只能带一个人走,我本来是来接她的,想知道她最後的答案和决定,可是现在我要强行带走她,因为你根本就没办法保护她,而且在这里根本救不活她,她必死无疑!」唐书函语意坚决地道。
「那……那……她什麽时候会回来。」
袁玄焰知道男子说的是实情,可是他隐约感觉到他们要来到这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有预感她不会再回来了,他将永远失去她。
「我不清楚,可是就算她不能回来,难道你要将她留在这里等死,你守着一座墓塚难道就会比较好吗?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唐书函大声质问他。
袁玄焰闻言如中雷击。
是啊!将她留在这里又有何用处,他虽然贵为帝国的将军,可是他只会布阵杀敌,却不会救人性命。
他深知帝国中没有人的医学知识比得上她,最起码没有人会治这种外伤,只有她的家人,世代行医的唐家人,才有可能将她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可……可……可是那代表他要失去她了。
以後再也看不到她的容颜、再也听不到她的笑声、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温度。
他真的不愿放开她,失去了她,他的人生还有任何意义吗?
可……他却不得不放开她,他松了手。
在那瞬间,他也失去了他的心……
唐书函不是不晓得眼前男子的心痛,可是怀中小妹的重量让他选择忽视男子眼中的落寞,人生本来就是有舍才有得,分与合总是来得这麽突然,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开启回家的道路。
「请你一定要救活她!」袁玄焰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无法拥有她,最起码他希望她能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健康。
「我会的,我们唐家人不会让她走进鬼门关!」这是他唯一可以给的承诺。
袁玄焰闻言,露出了一丝苦笑,那笑容比鬼还难看,说是笑其实更像哭。
就在白光渐盛之际,唐晓函睁开双眼看向袁玄焰,开口无声地说:「我……会……回……来……」
袁玄焰看到了唐晓函的无声唇语,他彷佛真的听到她在耳边向他说她会回来,他向前想捕捉那道白光,可白光一闪即逝,只剩下空中传来一缕混合了药草的淡淡香味,那是她独特的气息。
「小小──」袁玄焰大喊,眼中流下一滴情泪,手上还沾着她的鲜血,眼中还残留着她的影像,可是伊人却已不见其踪。
他紧握的双拳中没有任何物品,他无声的呐喊让人感到他彻底的哀痛,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果不能留下那份美好,那又为什麽要让他拥有,他已经忘不了她的形影。
「爷──」
「爷--」
庞云、白武雄赶到现场时只看到袁玄焰跪坐在草地上,旁边躺着一名大汉的屍体,上面中了三箭,明显是爷的杰作,而河边的草地上留着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渍,现场并没有看见唐晓函的身影,只看到爷死寂的眼神。
「爷,唐姑娘呢?」庞云和白武雄二人相看无语,最後还是由庞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小小……她走了……小小……她走了……她走了……她走了……」
只见袁玄焰一直重覆低唤着这几句话,随即药力发作,他倒入忠心的副将怀中,脸上的哀凄是庞、白二人所未曾见过的。
他们二人跟随将军多年,以往战况再吃紧,他们也未曾见过爷失去自信,身受重伤之际也不曾见爷失去希望,可是现下爷眼中的黑暗却让人害怕。
第十章(终章) 之二 魂之所系
三年後
「爷,逸云公主来访。」袁玄焰闻言并无反应,只轻点了一下头,眼中的视线仍停留在手上的黑石。
袁刚看了爷一眼,这三年来,爷都是这样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庞、白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爷一身的血迹,还有草地上一大片的血渍,和倒在一旁的男子。
听说那男子是前克特族长,据说他曾在战场上说想纳夫人为妾,可却被夫人一口回绝了。
夫人後来被奉为克特族的圣女,他因想剌杀夫人而被当成罪人给收押了,但他是如何来到帝都的,现场留下的血迹如果是夫人留下的,那恐怕是凶多吉少,可是又未曾发现夫人的屍首,只剩下爷一人跪坐在地。
在婚礼当天发生这种事,全袁府的人都感到震惊与不舍,唐姑娘虽然人不见了,可是爷却告诉袁府的人,她是唯一的将军夫人,不论她在或是不在,这袁府的女主人只有她一个,不会再有别人了。
因此袁府中的人,只要提到唐姑娘便尊称一声夫人,其实在这之前众人早已将她视为女主人,而袁刚在她救回爷的命时,便将她视为自己的主子。
从那天之後,爷就像现在这样,终日只看着那块黑石发呆,不然就是到夫人住过的屋子,坐上一整天。
平日也会上朝,依然处理着军务,可是爷的眼神里没有了感情,也没有了情绪波动,他就有如一个木偶,空有身躯、但失去了灵魂。
情景比老爷过世的时候还要严重,袁刚心里明白袁氏的人用情至深,一生不轻易动情。
当年老爷和他的妻子就是这样,老爷在妻子死後就失去了生命的动力,要不是还有爷的存在,当时他真怕老爷会随她而去。
不过老爷也没有撑多久,在壮年之时就油尽灯枯,据老一辈的人说,这是心伤,因为心死了,所以身体也跟着渐渐死去。
爷刚回来的时候,有几天都魂不守舍,让他感到当年的事情又发生了,可是当年的老爷还有爷,可爷却……
连皇上都亲自来探视了,可是爷不言不语,不吃也不动,直到曜王爷怒骂说夫人一定不愿看到他现在的死人样。
爷才动了一动,他对上曜王爷的视线,又低头看了手中的黑石,那是庞云在现场找到的,从那天之後,爷会吃会动会上朝,可是他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一年後,当众人提及是否要为夫人立墓时,因为众人认定夫人必是遇害了,否则她早就回来了,可是爷却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说夫人一定还活着,爷不断地说道:「他会等她的,她说过会回来的,他一定会等她」
所有人都认为爷一定是因为思念过度,没有人可以在流了那麽多血後,还保住性命,这块大陆上也只有夫人有这份能力帮人疗伤,可受伤的人要怎麽医治自己。
「焰哥哥,我来看你了,你近来可好?」逸云公主踏进大厅向这座府邸的主人问候。
可是她问候的人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回头望向他手中的黑石,积沉了三年的委曲和怒意爆发了。
「焰哥哥,她不会回来了,你要这个样子到什麽时候,你看看我,看看我呀,我对你的爱绝对不会比她少,为什麽你就是不能爱我。」
「你宁可看那块无用的黑石,也不愿意看我一眼,你知道吗?我爱你爱了很多年,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想着要成为你的妻,可是你却对我说你爱上了她!如今她不在了,你还打算等多久?」
逸云公主声声哀怨地询问袁玄焰。
「云妹,就算没有她的存在,我也不会爱上你,我只将你当成妹妹疼爱,我的心在三年前就跟着她走了,现下还活着,只是因为她说过她会回来,不论要等多久我都不会放弃,等她是我唯一活着的理由。」
袁玄焰静静地说,没有情绪起伏,他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不会回来了,受了那样的伤,怎麽可能还活着,而且她不是跟一个男子消失了吗,她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焰哥哥,你看着我,我爱你啊!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还是有哪一点我需要改,你告诉我,是像她那样的短发吗?还是像她那样的医术?你说!只要你说,我都会改,只要你爱我……」
逸云公主泪如银珠般的落下,那是一张男人见了都会怜惜的泪颜。
可是袁玄焰听到她的话之後,眼神突然升起了杀意,他俊目一凝,冷声问道。
「你为什麽知道她受了重伤?」
「为什麽知道她和一个男子消失了?」
「你怎麽知道的?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告诉我!那个黑衣人不是你。」
随着一句句的问话,袁大将军的声音愈来愈冷酷,逼问的词语形同利刃。
「我……我……」逸云公主这才惊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她以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是大家都闭口不谈罢了。
「我一直都在怀疑整个事情的过程,我一直都在猜想那个黑衣人是谁,那银针上的麻药是非常罕见的,就算在整个帝国能拥有它的人也屈指可数。」
「再加上来人的身段和武功,并非泛泛之辈,虽然我也曾怀疑过你,可是我始终不愿相信。」
「那个我最疼爱、最温柔、最可爱的云妹,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所以我只能认为那是我无数的仇家之一,我一直都认为是我害了她,可却万万没想到真的是你!」
袁玄焰此刻的眼神,冷得比冰还要低上几分,那不是人的眼神,那是野兽的眼神。
逸云公主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过这样的眼神,她为自己辩解说:「她已经嫁过人了,她已非处子之身,她配不上你!」
「对!她是嫁过人了,也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你可知道她嫁的人是谁吗?」眼前的人是一只期待复仇的野兽。
「她的丈夫是那位克特首领,他亲口对我说唐晓函是他的女人。」逸云公主开口说出她知道的实情,心想这样焰哥哥就不会再对那个女子有所留恋了。
「不!你错了!小小的丈夫是我,她的第一次是献给了我,就在这座府邸,就在我的房间,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袁玄焰知道眼前这名女子爱他,既然这样,那些话就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不──不是这样的──」
「焰哥哥,你不会这样的,你应该爱的人是我才对,那个女人不配拥有你的爱,只有我,只有我才能成为你的妻──」
逸云公主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子,等了二十多年的男子,怎麽会爱上了别人,她有那一点配不上他。
「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爱你,因为你永远也比不上小小,就算小小如你所说不是处子,她另有爱人,她依然是我最爱的人,你走──」
「我们之间的兄妹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踏进我袁府,也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袁玄焰这次看在旧日的情份上不杀她,可他无法担保,以後自己不会杀了她。
一想到小小血染满身的情景,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杀性,要不是还顾念着以往的情份,他早就一掌打下了。
可是如果她再不走,他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麽事。
这三年来他没有一刻不後悔、没有一日不自责,若不是小小临走前的那一句无声言语,他早就忍不住思念疯了,满心的怨愤找不到出口,而逸云公主却自己泄露了形迹。
轩辕曜在此时踏进了大厅,他在远处就听到争吵声,可他听到的内容却令他震惊不已。
「带她走,永远不要让我看到她,下一次,我不晓得自己是否还忍的住。」轩辕曜看到袁玄焰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缓缓地滴下几滴鲜血。
「不──」
「焰哥哥,我爱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爱你啊──」
逸云公主仍然不肯死心,二十多年的苦恋,她怎麽可能就这样放手。
「滚────」
袁玄焰忍无可忍,大手往旁拍落,一张镶有大理石的桌子就这样裂为两半。
轩辕曜急忙将逸云拉出,而逸云还在呼喊,袁刚进门就看见碎了一地的桌子残骸,只听见爷交待从今往後不准公主再踏进府里一步,如有违抗者逐出袁府。
这是近二年来未曾发生过的事情,自从那次众人想为夫人立墓之後,爷就没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虽然袁刚不清楚事情的来由,可是一定是和夫人有关的事情,现在只有夫人的事能让爷的情绪波动。
他让下人将桌子换过,而袁玄焰又回复原来的姿势,继续抚着黑石沉思。
袁刚叹了一口大气,他退了下去,将空间和时间留给爷,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要打扰爷。
他在心中盼望着,如果夫人真的还活着,就快点回到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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