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去和老人聊天,老人会告诉她,他那个年代的生活。要走很久很久才能去到学校念书,一到冬天,遍地是雪,路两边是黑黝黝的树木,像鬼魅似的,脚上穿着的鞋子总是被雪水浸过,脚冷得没有知觉,一个冬天下来,双脚十个指头全都长满了冻疮,那个时候没有吃的,得每天每夜的去农地里工作,每天只能吃稀粥……
那是沐宣妤没有经历的时代,甚至听着有些像电影里经历的场景,可老人们提起那个年代的事,总会红了眼眶。有老奶奶说着那个年代,她躲在家里,有强盗来家里翻东西,只能躲在床下,不敢出声,出声了会被那可恶的强盗抓起来狠狠打,同村里就有人被强盗打死了……
老人们说完他们自己的事,总是不厌其烦的告诉她——你们这个时代好,不饿肚子,□□好啊,让我们走向繁荣富强。
沐宣妤笑,在他们眼里,只要穿得暖吃得饱,就是最幸福的事,经历了不幸的人,更容易满足。在他们看来,那些因为失恋就痛不欲生的人,大概才属于不可理解吧?
老人告诉她,这个地方有一处“蝴蝶山”比较有名,“蝴蝶山”顾名思义,有着一大片的蝴蝶,当地政府还曾想将这座山打造成一个旅游胜地,可是后续问题太多,加上只有这一个景点不够袭人眼球,最终不了了之了。
沐宣妤想着,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自然还是要去看一看。
“蝴蝶山”说是山,其实只是比一般山坡要高要大的一座山而已,有着一大片一大片低矮的草丛,草丛着有着一大片颜色各异的小花,花色众多,红的、黄的、蓝的……一大片一大片,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沐宣妤瞬间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坐在山顶,身边是一大片的小花,一簇一簇蝴蝶飞涌而来,蝴蝶翩翩起舞,心情就向头顶上的阳光那么明媚。
她坐在草地上,仿佛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这里是漫山遍野的野花和蝴蝶,阳光融融落到身上,仿佛在洗礼心里的所有烦躁和苦闷,让那些繁杂的情绪通通都远离。
山一座连着一座,看不到边际,而能在一座座上之间看到零落的青瓦房屋,这里人烟稀少,而年轻一代念书去了,青年的一代也去了遥远的地方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小孩。
她站了起来,爬到最高最高的顶端,冲着那一望无边的群山大声的呼喊,“啊……”
“啊……”
她一遍又一遍的喊叫着,直到嗓子干疼,可内心很愉快。
她喊叫完,就无力的倒在草地上,轻轻的闭上眼睛。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即使离开了,也想再到这个地方来……
她要和谁一起来呢?这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
她猛的睁开眼睛,那个名字跳出来时,她脸上的表情是震惊和不可思议。这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她想分享的人不是夏语茗,不是周振兴……
是因为他们的背叛吗?不是,她刚刚心情那么轻松,根本联系不到那两个人的背叛,却在这种时候,毫无预兆的想起了那个名字……
☆、第一页
沐宣妤背着小小的背包辗转回到家,站在别墅的大门口,陌生感与熟悉感交融在一起,汇聚成难解的情绪,她出门半个月,遇到了一群失恋的女生,一起去了著名的风景点,然后她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她竟然在那小镇待了十天,真是难以想象,就算她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如何耐心的听着那些老人讲述他们的故事,又是如何以“感同身受”的情绪听着那些老人思念自己的子女……可她当时并未有丝毫的难忍,内心反而很平静,为着那难得安宁平和。
一段旅行结束,什么都无法改变,该面对的事依旧还得去面对。只是她轻轻扯了下嘴角,如果她告诉哥哥她在那个小镇住了十天,哥哥一定会难以置信,在她哥哥眼中,她一定无法适应那样的环境,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能不能适应环境也许只是和自己的心境有关系罢了。
她敲门,自有管家来开门。
吴管家在她家待了多年,她只听说吴管家的妻子去世后,他便一直没有再娶,俨然把这里当成了他家,对她和哥哥都很是宠爱。尤其是吴管家笑着的时候,皱纹纵横交错,却偏偏慈爱入骨,这让沐宣妤对这位管家好感剧增。
“小姐回来啦!”吴管家笑眯眯的,看见她回来,心情似乎很好。
“对啊,你有没有想我?”沐宣妤冲着老管家撒娇,然后在吴管家慈祥的眼神中取出了她给他带的礼物,吴管家脸上的笑就更浓了,嘴里说着让她下次别破费了,可脸上却是满足感。
沐宣妤耸耸肩,不打扰吴管家拆礼物,她先回房间处理一下自己,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万般狼狈。还未走进屋里,就能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屋外的栀子花和茉莉花竟然全都开放了,花香袭来,心仿佛也因此醉了。
她从小就喜欢像童话城堡的房屋,便央着哥哥在屋外种植各种植物,先是种了爬山虎和牵牛花等蔓性缠绕草本花卉,当这些植物都种植成活后,哥哥就在离墙半径两米处放置编好的竹架,架子刚搭好时,有点鸟巢的即视感,她当时还不乐意,觉得植物就爬墙而活该多好。几年过去了,竹架已经被蔓藤遮掩住,好几种蔓藤互相交缠在一起,保证了四季常绿,并且在墙面与竹架之间的距离处种植着各种带花香的花卉,因此这栋房屋,四季常绿,四季花香萦绕,真正满足了她住在童话城堡似的房子里的愿望。
她有爱她的哥哥,爱她的父母,有什么好难过伤怀的?
她走过去,摘了一朵盛开正艳的栀子花,放在鼻端,香味馥郁浓密,直击心房,前段时间的烦苦和耿耿于怀,都因这花香而覆盖住。
她拿着这朵栀子花就准备进屋,客厅很大,现在没有人。他们一家人都不喜欢看到陌生人,哪怕是做清洁的阿姨和煮饭的阿姨,她们都被安排到另一栋房屋,只有在需要他们做事时,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不是饭点,也不是做清洁的时段,因此偌大的房子看上去空落落的。
屋内的设置素简,墙面纯白,家具以巧克力色为主,就连墙上挂着的古色古香的画基调也是偏向巧克力色,她一直固执的认为这种色彩颇具质感和舒适感。大厅里的所有东西摆放有秩,却也不会过分到难以接近,只是沙发上多了一件随意搭着的外套,透出几分摆放的不和谐感,衣服是沐宣毅的,她一眼就认得出。
这个时间点,哥哥怎么会在家?
妈妈通常情况不会在家,她有着自己的社交活动,跳舞逛街,生活丰富多彩,而哥哥则一天到晚都为着公司忙碌,现在并非下班时间和周末,他却在家里,这和他严谨工作的形象稍稍有点不符合。
但她一向不干涉家人的活动,有例外也不奇怪。
在她准备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时,手机震动的声响突兀的响起来,屋内空旷,声音源源不绝,仿佛有着剧烈的回音。沐宣毅的电话,他的手机万年不变的震动,她还曾嘲笑过他,要不要这么不跟随潮流,手机要么震动要么静音,可无论她如何嫌弃,他都能做到认定听,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沐宣妤犹豫了两秒后,还是向那件外套走过去,打算接电话,只是她还没有出声,电话对面的人就焦急的开口了,“沐总,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今天又有两批货被退回仓库,并且对方表示不再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这已经是这一周的第三起类似事件了。还有我查了前期的项目,离收尾还早,资金不但无法收回,还必须追加资金,否则项目无法正常进行下去。另外就是银行那边已经打了电话来催款,似乎已经得到消息公司出了问题,因为以前并未出现过这种事……”
电话的那一方是沈作林,现在“盛达”的副总经理,是沐宣毅多年的同学,深得沐宣毅信任,当过沐宣毅的特别助理,也任过市场总监和项目经理,能力卓越,可以说沐宣毅接手“盛达”并将“盛达”的市场扩大到前所未有的规模,这其中离不开沈作林的作用。而沐宣毅和沈作林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好,沐宣毅带她一起参加他们的聚会时,沐宣妤与沈作林见过好几次面,关系虽不算特别亲密,也绝对不陌生。
“公司出事了?”她听了大概,才缓缓的出声。
对方似乎愣了愣,没有想到会是她在接电话,几秒后,才收起了刚才焦急的声音,“小妤?”
沐宣毅常常这样喊她,他身边的朋友也全都跟着他这么叫。
“嗯,你找我哥吧?我会转告他,让他给你回电话。”
“好。”
沐宣妤挂了电话,拿着手机向二楼走去。短短的路程,她却升出了好些念头,能让沈作林用如此焦急的声音说话,那代表着公司已经出了比较严重的问题。“盛达”不是没有出过问题,她甚至见识过沐宣毅早出晚归解决问题模样,没有过多久,她就在经济报上看到关于她哥哥的报道,用的全是夸奖的词汇,她能记住的是那句“力挽狂澜”。她捏着手机,希望这次“盛达”的问题,哥哥也能够圆满的解决。
她路过走廊的时候,听见了从书房里传出的声音。她原本以为哥哥是在房间里休息,没有想到他是在书房,一同在书房的还有父亲。她的父母感情特别好,父亲常常陪着母亲一起去歌舞团跳舞,或者陪母亲一起逛街买衣服,就像他们在谈恋爱似的,父亲说,现在他们兄妹已经长大了,就不用让他再担心了,他也就可以真正卸下身上的重担,可以和母亲过着轻松肖遥的日子了。
然而此刻,沐中天却用着苍老又无力的声音问着自己儿子,“还是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沐宣毅沉默,脸上的沉重色彩,已经给出了最真实的回答,“是儿子无能。”
沐中天叹了叹,“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遇到这样的事,即使是当年的我,也未必比你现在做得好。但做人,不能被挫折打倒,而应该越挫越勇。”
“儿子明白。”
“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沐宣妤从门缝里看进去,她看到自己一向自信翩然的哥哥,此刻站在书桌前面,满身尽是疲惫和淡淡的无力感,他依然站得笔直,可身上散发的沉重仿佛怎么都掩饰不住。而她心中器宇轩昂的父亲,坐在书桌后,除了疲惫,老态尽显。他们和她记忆中的形象都不太符合,她的心被什么敲了敲,知道这次公司的事件绝对不简单,否则不会让父亲和哥哥露出这样的神色。
即使是上次公司遭遇危机,父亲也可以做到照常和母亲一同出门,甚至说那些危机的出现只会让她哥哥变得更为强大。
而现在……
她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而后很是直接的推开了门,“爸,哥,你们都在说什么悄悄话,也告诉我,好不好?”
她满脸的笑意,似乎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任何对话。
沐中天和沐宣毅同时看向她,沐中天轻皱了下眉,有些不认同的看着自己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是那么没大没小。”
她冲自己父亲吐了吐舌头,笑得一脸无辜。沐宣毅则是叹了叹气,似乎对这个妹妹有些无可奈何,“还知道回家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回家的路呢!”
“本来已经忘记了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哥哥的召唤,知道我不在家,你太想我了,所以我就委屈我自己,提前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下,沐宣毅上前,用手指敲敲她的头。
她立即不乐意,迅速转头看着父亲,“爸,你看,哥欺负我。”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沐中天往女儿那瞟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撒谎。
她做出一脸受伤的表情来,“早知道就不出去旅游了,我不就离开了半个月吗,就立即失宠了。连爸爸也偏爱哥哥了,我简直是太亏了。”
沐宣毅没有一点同情心,“看你以后还敢一个人出门不。”
她又做了一个鬼脸,这才想到要做正事,把手机递给沐宣毅,“刚才我接了沈哥哥的电话,他似乎有什么急事,你记得给他回电。”
她对沐宣毅的朋友,一律的称为“哥哥”。从沈哥哥到吴哥哥,叫得比谁都顺口,沐宣毅也不得纠正她,都随她的意。
她看得出,他们还有话说,便借口自己才回家,有些累,先去补一觉,晚饭也别叫她了。家人都清楚她的某些习惯,长时间坐车后回家一定会立即大睡一觉,她有坐车晕车或者头晕的毛病。
她走出书房后,沐中天和沐宣毅对视了一眼。
“那件事别告诉她。”沐中天提醒着儿子。
“我知道。”
就算父亲不提醒,他也清楚,不会让她知道那件事。
☆、第二页
第二页
沐宣妤一旦坐了长时间的车,便会隐隐的有些头晕,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她出门很久后回家,第一件事一定是睡觉,甚至不吃晚饭,因此没被母亲少念叨,后来大家也似乎都习惯了。而她自己养成的习惯是其实她并不头晕,也会选择睡一觉,仿佛睡觉是一种清洗昨天的仪式,睡过以后,再次醒来,就能获得新生,很幼稚的念头。
夏语茗说她这种习惯,只是心理作用。
夏语茗,想到那个名字,她拉起被子把自己捂住,什么都不要想。不去想周振兴,不去想夏语茗,不去想公司是否出了问题,也不要去想她在蝴蝶山突兀想起来的人。
醒来后,就会是新的一天。
晨光熹微,阳光从玻璃窗中透进来,落在屋内,明媚的光线与遮掩住的部分划分成两个世界,一半阳光,一半阴白。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阳光的感觉,很舒服。她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踩在木地板上,凉凉的舒适感让她情不自禁笑起来。走到窗边,拉开半掩着的窗帘,推开窗,便能闻到浓浓的花香,视线之内,是大一片一大片的绿色蔓藤,蔓藤中隐约闪动着一些小花,花上的露珠在阳光下五彩斑斓,好比她此刻的心情,也是这般斑斓。
沐宣妤洗漱好,又将自己整理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没有憔悴,也没有哀伤,很好,她就应该是这样。她今天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裙子,发丝随意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