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时已惘然 作者:昔童忆(晋江2014.3.10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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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当时已惘然 作者:昔童忆(晋江2014.3.10完结)-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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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尽管苏依因为上学不用每天去店里帮忙,但放学归来的她却必须承担起家里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扫地拖地,这些都得在父母回家之前做完,她个子矮,人小力薄,连炉灶都够不到,更别提做饭,好在父母都不在家里用餐,她一个人随便挑拣些剩饭也能简单糊弄过去。她最害怕的就是洗衣服了,父母的衣服大的可以把她整个人包进去,又因为常年与油烟相伴,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油渍,这让苏依很是苦恼,常常洗完所有衣服后,已经是晚上十点,而她还有作业要做,只得熬夜,长此以来,她严重睡眠不足,上课打盹被老师罚站的事情时有发生。
  
  苏依的学校由于城乡学生混杂,学生素质也参差不齐,像苏依这样跟随父母来城的孩子是没有去过幼儿园的,以前在村子里,也没有上幼儿园的说法。也因此,苏依初踏进小学接触的,便是一年级的知识了。这对于没有任何入门基础、甚至连拼音都不知是何物的苏依而言,无异于天书一般深奥难懂,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些没有经过任何入门铺垫的孩子,非但没有得到老师们更多的理解和照顾,反而得到了更多的白眼和歧视,谁都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基础有多差,人们只知道,条件不好的差生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
  
  所以尽管苏依来到了学校,看见了很多同龄人,但朋友却还是只有展廷一个。
  
  当苏依知道展廷上过幼儿园时,眼睛里是难掩的崇拜。
  
  “那你也会拼音喽?”苏依一脸艳羡。
  
  “这有什么?”展廷满是不屑。
  
  可是,“你能教我吗”这句话苏依没敢说出口,展廷今天少见的没有停在路口找蛐蛐,低着头,自顾自的朝家走去,步履匆匆。
  
  苏依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她见过展廷的姥姥和姥爷,两个耄耋老人,佝偻着腰,徘徊在城市边缘的各个路口拣着垃圾,养活着唯一的孙儿。他们身体不是很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展廷身上总带着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儿了,院子里老槐树下有一个破旧的药炉,展廷总是蹲在那儿,熬着苦涩的中药,满头大汗,几年如一,老槐树下瘦弱单薄的身影,几乎成了这里的一道风景。
  
  那时候,人们因为贫穷,自顾不暇,谁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这个没有父母的可怜孤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从来不会有人心疼他,只除了苏依,同样境遇不佳的苏依觉得展廷是更可怜一些的,她喜欢看他笑,更喜欢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所有分享给展廷一些。
  
  一言不发的展廷突然停了下来,冲着还在愣神的苏依说道:“你晚些时候回家。”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为什么?”苏依低声问。
  
  “没有为什么!”展廷说完便疯了似的朝家里跑去,边跑边吼:“不能早回家,要不我和你绝交!”
  
  苏依吓得呆立在原地。
  
  尽管害怕与展廷绝交,但她更担心展廷的安危,于是,她并没有信守约定,而是准时回了家,她满怀着对展廷的愧疚,却在踏进小区的那一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院子里围满了人,苏依听见了一声声骇人的嘶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声嘶力竭,透着无尽的绝望,像悲鸣,又像怒吼。
  
  而这声音,居然是展廷发出来的!
  
  苏依奋力的拨开人群,拼命的朝里面挤去,挤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她看见了展廷,展廷却没有看见她。
  
  那个提着菜刀,眼睛血红,身上脸上全是鲜血的孩子居然是展廷,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那个高大魁梧却一直低着头的男人,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字:“滚!滚!……滚!”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唇却还执拗的张张合合,那口型,依然是在重复着“滚”字。
  
  那个男人也全身是血,苏依不确定这是展廷的还是他的,她吓得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那个疯了似的男孩儿居然是展廷。
  
  终于,那个男人转过身去,抬步离开,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大家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直到展廷昏了过去。
  
  有人把展廷抱回了家,苏依朝那个已经离开的男人望去,她看见他站在不远处,冲着展廷消失的方向凝视着,神情呆滞,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苏依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只有她一个人的家,让她觉得格外恐慌。
  
  她站在阳台上,踮着脚,朝展廷家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直至夜色朦胧,月亮爬上树梢,展廷家最后一点光亮消失,还是一无所获,她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是觉得好悲伤。
  
  苏依第二天照旧站在站牌下等着展廷,她不确定展廷今天还去不去学校,却不愿意离开。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时,苏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尘埃落定。
  
  展廷也看见了她,嘴角牵动,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苏依不敢告诉他她昨天提前回去的事情,她怕展廷真的跟她绝交。
  
  展廷已经换过了昨天的血衣,穿的却是前天那身已经脏的不能再脏的短裤背心,现在已是初秋,天气渐凉,展廷的这身装扮让苏依鼻子一酸,她都觉得冷了,展廷恐怕更冷。
  
  “我每天都会洗好多衣服,我爸爸妈妈的我也洗。”苏依小心翼翼的开口,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
  
  “嗯。”
  
  “我,我反正要洗好多……。”苏依再次怯怯开口,却被展廷打断:“你想说什么?”
  
  苏依一顿,深吸了口气:“我,可以帮你洗的。”
  
  展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不用。”说罢,转身跑开,把苏依远远甩在了后面。
  
  苏依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惹展廷生气,心里着急,再加上无论她怎么努力也跟不上展廷的步伐,她气喘吁吁的望着展廷渐行渐远的身影,眼泪开始打转,说出的话也带着哭腔:“你,你怎么了?”
  
  展廷顿住脚步,回头看她,眼里全是不屑:“谁稀罕你洗衣服,你和他们一样,以后我们绝交!”
  
  苏依不知道自己哪里就和他们一样了,她从不骂展廷,从不说展廷的坏话,她心疼他,只是心疼而已,展廷却还是要与她绝交。
  
  苏依蹲在那里,委屈的不行,展廷却又折了回来。
  
  “我知道你们都嫌我脏。”展廷有些局促的拧着手指,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我没有。”苏依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眼睛里全是真诚。
  
  展廷没再说话,却放满了脚步,等苏依追上来,一言不发的朝学校走去。
  
  苏依晚上照例会洗很多衣服,不同的是,这次有了展廷的参与。
  
  展廷在一旁打下手,和苏依有的没的拣着话说。
  
  “你没上过幼儿园?”展廷把苏依洗好的衣服拧干晒好,漫不经心的问。
  
  “嗯,我们那儿没有。”
  
  “以前我家附近就有,那是全市最好的幼儿园。”展廷又说道。
  
  “你家?”苏依不禁朝窗外望去,这附近并没有幼儿园。
  
  “不是这儿,我以前住在市中心,和我妈妈。”展廷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脸上溢满哀伤。
  
  “我妈走了之后我才来的这儿。”展廷又补了一句。
  
  “走去了哪儿?”苏依问道。
  
  展廷冷笑一声:“还能走去哪儿?死了。”
  
  他说的平淡,却还是让人感到了那掩藏在心里的巨大悲伤和心痛,那么轻易就道出了生死,那么艰难才掩住了心酸。
  
  “以后我教你拼音,当做你给我洗衣服的回报。”展廷突然转移话题。
  
  苏依把展廷的衣服洗好后递给他,听到展廷的话愣了片刻,转瞬,露出大大的笑容,重重点点头。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吗?”展廷又问。
  
  苏依抬眸看向他,展廷从不在她面前提及自己的身世,尤其是他的爸爸。
  
  她曾无意间听妈妈提起过,展廷的爸爸,是个抢劫犯,展廷妈妈未婚先孕,和他爸爸私奔,后来又被抛弃了。
  
  苏依不知道什么是未婚先孕,只是从妈妈那鄙夷的眼神中,她可以分辨出应该是很不好的事情。
  
  展廷见苏依半晌没有答话,自言自语道:“我爸,我爸是个大侠,展昭一样的大侠,他去除暴安良了。”展廷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看苏依,却说的很大声,像是要极力证明什么似的,只是语气里再没了以前提及大侠时的自豪和崇拜,又像是要极力隐藏什么似的。
  
  苏依笑笑:“你爸爸真厉害。”
  
  展廷的眼睛突然亮了,嘴角是明媚的笑容:“厉害吧,我也这么认为。”
  
  苏依想昨天来的那个男人多半就是展廷的爸爸了,但既然展廷不承认那就不是,他说是大侠,那就是大侠,他是展廷的展大侠,而展廷是她的展大哥。
  
  那个晚上,苏依失口叫了展廷一声展大哥,便被展廷记住了,自那以后,但凡没有人的地方,展廷便会逼着苏依喊他一声“展大哥”,每次苏依这样喊,展廷都一脸骄傲,俯瞰一切的样子,仿佛他真的成了大侠,已经开始仗剑天涯,受人景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有戚戚焉

  展廷在某一天突然神秘兮兮的把苏依叫到一边,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捧出一样东西来,苏依定睛,竟是一株小树苗,小小的,蔫蔫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失了生气一般。
  
  “这是核桃树,我在郊外找到的。”展廷欣喜的拿出早就备好的小铲,边掘土边说着。
  
  “挖这个做什么?”苏依不明所以的问道。
  
  “种啊,这是我找到的,也算你一半,咱俩的!”展廷故意把“咱俩”两个字咬得很重。
  
  苏依听他这么说,嘴角微微上扬,也蹲下来帮忙。
  
  “核桃是最补脑的,我姥姥最近老犯糊涂,等它结果了,我天天剥给姥姥吃。”展廷一脸憧憬,仿佛已经看见了核桃树枝繁叶茂,开花结果的样子。
  
  苏依点头,认认真真给核桃浇完水后,还在它周围围了一个小小的栅栏,这小树苗是属于她和展廷的,她必须得小心的呵护。
  
  *************
  苏依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八小的学生大部分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可即便如此,也是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的。
  
  像李子萌这种是城市户口,父母都有固定工作,新衣服换的比较勤的,自然要分在最受欢迎的那一组。
  
  而像苏依这种父母在城市打工,没有固定住所的自然要分在最不堪的一组,承受着那些自认为高她一等的同学的嘲笑。
  
  苏依从不反抗,不管他们是否正在围绕她那洗的泛白的碎花小褂子窃窃私语,还是他们是否又把她的小板凳藏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
  
  她也不找老师告状,因为她明白即便告诉老师也无济于事,和被同学欺负相比,她更害怕老师厌烦的目光。
  
  苏依的沉默并没有换来同学们的手下留情,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
  
  课本被他们撕破,衣服被他们画上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故意在她值日这天把教室弄得很乱,用粉笔头掷她,更有甚者,居然用铅笔刀在她手上划了一道伤口,苏依几乎把一整个作业本用完才止住血,当她怒不可歇,终于决定不再忍耐,愤然的看向那个一脸得意的肇事者时,她才发现,她是多么的脆弱和无力,她打不过他,也骂不过他,唯有求助别人,可她偏又找不到可以求助之人,她只有展廷,却不敢让展廷只身涉险。
  
  苏依也曾试图告诉父母她的种种遭遇,渴望得到庇佑,结果却换来靳朝梅的一顿斥责:“你不惹别人别人怎么会惹你,以后不要给我们找麻烦。”
  
  自那以后,无论苏依在外面受多大委屈都再不会向父母倾诉,他们帮不了她,只会火上浇油。
  
  所以,面对别人的羞辱,即便愤怒,即便想着反抗,可最后,苏依还是平静了下来,在心里无声的叹息,她是真的无能为力。
  
  *********
  “你的手怎么了?”展廷发现了苏依手上的伤口。
  
  “削铅笔的时候伤到了。”苏依小声回道,刻意避开了展廷的视线。
  
  “怎么会伤到那儿?”
  
  “就是,就是伤到那儿了。”
  
  展廷不再问下去,直到苏依和他分别时才淡然开口:“别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苏依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展廷骑着白马执剑而来,带着她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执手闯荡江湖。梦境太美好,以至于第二天,她带着微笑醒来,在那个虚幻的时空里,世界是他们的,展廷是她的。
  
  第二天去上学,她没有等到展廷,一个人去往学校的路上,有些惆怅和落寞,一颗心空荡荡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走进教室的一霎那,她吓了一跳,她看见展廷站在她的教室里,正以一个王者的姿态睥睨着所有人,他嘴角渗出了血,鼻子上也挂着干涸的血渍。
  
  那个昨天划破她手的男生王鹏,此刻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脸上、身上、耳朵上全是被打过的痕迹和血污。
  
  苏依明白了,展廷来为她打抱不平了。
  
  她快速跑到展廷身边,她看见他流了血,却不知道他伤的有多重,她很担心。
  
  展廷冲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白白的牙齿泛着微光,呵呵笑着:“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我知道他,他是五年级的展廷,他是个捡破烂的,我看见过。”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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