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不给他点好看就爬到人头上去。
我逼着自己从疼痛中醒过来,挣扎着腾身而起,大声喝:“别不发威就把人当病猫使,告诉你,我还有的是力气。如果你觉得刚才掐你脖子的力道还不够狠,你就大力些往我胸口踢啊。”
其实我哪有什么力气啊,没喊几句话我就头脑发懵,胸口发闷,后背冷汗一片了。勉强靠着墙才不至于跌倒,一片金星乱冒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朴凝模糊的身影。
我本就比朴凝高得多,加上又被我的气势震慑,他吓得倒退几步,下意识地摸着被我掐得青紫一片的头颈揉动。
“别以为我怕了你。”朴凝小声地嘟囔,拽着我衣服就往门外拖。我心里冷笑,跟着他存心飞快的步子往外跑。
又是那条堪称艺术殿堂的奢靡华丽的长廊;又是那个怪异的女人,蛇,魔鬼相交融的穹顶。我将要带着许多未解之谜离开这个神秘的地方,最高阶层──主的领域。
再次踏上这个精致的镂花精钢升降机,心境已如此不同。短短不到一天,我已失去了初登宝地的惊奇兴奋心情。取而代之,我带走的却是身体的疲倦和精神的虚乏。
升降机迅速下坠,那是从天堂堕落至地狱的速度。冷飕飕的风从下方直窜而上,刮得我浑身冰凉。
主的囚房离我头顶越来越远。不知为何,我竟有种解脱之感,如囚笼里放飞的鸟群,欣快而自在。
平永诚,傅海海,朴凝,548,在那里我所遇见的人都不正常,太不正常!他们的逻辑思维,处事方式都不能以常人度量,困惑奇怪得让人发毛。但是主的人数有一百之多,而我遇见的只不过其中两人。
老天,我根本无法预测今后还会发生什么。
而我将去的这个地方又会比主的世界恶劣几倍?
不过安无一,想不到前不久还互道珍重的我们这么快便可重逢。
在重重森林监狱中,只有安无一对我来说才是特殊的存在,虽不至于到浪人他乡偶遇故知这般激烈的程度,但他在这一片蒙蒙黑暗中是唯一的曙光。这番形容绝不夸张。他海蓝色的眼珠总能轻而易举地安抚人心,蕴含着深深的善意,和他在一起无论何时都有种舒适的宁静,这和这个森林监狱带给人的紧张是截然相反的。
可以说,在森林监狱中我所见过的人里,只有他才是个正常的普通人,而非异类吧。
升降机沉重地摔落,把我从沉思中震醒过来。和入狱大门时不同,朴凝打开的是升降机另一侧的门,门的那头一片漆黑,压抑的风从黑色的洞口吹来,竟带着股只有梅雨天受潮的东西才有的浓重霉味。
朴凝背靠着升降机,歪着头邪邪地笑,忽然伸直手指向前方:“那里才是你的地方,那里才适合你。你快滚吧,我就不送了。”
“无须相送,我只送你一句话。我期待你的悲惨下场!”把心底最想发泄的话准确无误地抛到他头上,再不看一眼,毅然转身踏出升降机,踏出了主的世界。
朴凝好久没说话,就在我快全身隐入浓浓的黑暗中时,他忽然在身后狂笑,笑声暴躁而又矫饰,他用嚣张得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高声吼:“你以为你的厄运这么快就结束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玩的玩具,我绝不会这么快就放手的。我要玩死你!你放心,机会多得是,多得足够让你死一百次。我倒要看着,你有什么能力来当那个圣母,你有多少运气能逃掉死亡的陷阱。你会为你刚刚说的话付出代价,等着吧!哈哈……”
我对他恶毒的话充耳不闻,步履蹒跚,一刻不停地往深处走。
升降机的门重重砰上,仅有的微弱光线从我背后消失,伴随着朴凝越来越轻的残暴笑声,我被隔绝在了这个不为人知,被人厌恶抛弃的陌生之地。
黑暗!令人胆战的黑暗!
这条路到底有多深,多宽,前方是什么,脚底是什么,这些我完全不知道,我根本看不清前面有什么,是什么。就算再踏前一步是满布利箭尖刺的陷阱,我也只有遍体鳞伤的认栽。
我双手向前摸索,脚步就像个年迈的老人般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现在我才体会到盲人的痛苦,更体会到盲人摸象的无奈。我空有一具昂藏身躯,一被折磨就凄惨兮兮不用说了,在这里,我就如同乳臭未干的小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与现实脱离的生活,虚幻而不带实际色彩的环境,怪异奇妙的人群,一切就如历险小说情节般扑朔。
假如这真是部小说,我也不知道我这一笔在其中有什么特殊的意味。添油加醋?画蛇添足?还是?……
圣母玛利亚,你真的存在吗?如果你听见我的呼唤,就请快些降临吧,拯救这些渴求自由的灵魂。我想回原来的世界,过正常人的生活,听张纯说他的糗事,挨狡猾主任的骂,受王岩那小子的气……
我想回去。玛利亚,你听到了吗?
原来我想如果我跟着风吹过来的方向走,上风处应该有路。可大该几分钟后,我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这里的风竟然是从头顶吹下来的!但让我疑惑的是,从刚刚升降机下降的方向来看,头顶应该是人的领地,这风是从哪儿来的?
走着走着,潮湿的风猛然间变大,根据风力和声音推断,道路似乎开始狭窄起来,双手伸展开来,宽度和两手臂距离差不多,估计二米左右。
只顾着测量宽度,忘了顾及前面。鼻头忽地一凉,整张脸差点几乎贴上了像石墙一样的东西,我手忙撑上石壁,触手的是一片粘滑湿润,那种感觉像是石苔。
这里真是潮得可怕,不但是发霉的味道,连石头都因为潮湿而长出苔藓来。
双手摸摸石壁,我讶异非常。石壁完全和径道相契合,连接处没有丝毫缝隙,就像是原本就长成着这样子似的,石壁堵塞住了径道,根本就没法让人进去。
难道要进入畜界还要通过什么秘密信道不成?
我更仔细地摸索,从两旁一点点地摸到中间,到正中的时候,指腹感到丝丝凉意,我心里一跳,定神再摸,果然在正中有微风透进来,虽然只有那么一点感觉,但我几乎能肯定,这石缝中有空隙。
这不是条绝路,一想到这儿我立刻精神百倍。摸着那块缝隙探手敲了敲,“咚咚”石壁发出清亮的空音。太棒了,能发出这种声音只有两种可能:一,石壁非常薄;二,里面暗藏机关。
不论哪种可能都对我有利!
“里面有人在吗?请回答一声!”我高声叫唤。
连敲带喊了好半天,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我快失望得趴下时,隐隐小缝中忽然传来一种幽冥之音,微弱的声音模糊得听不清楚,我激动地凑到缝隙间屏气细听!
“……
夜半三更鬼敲门
非神非人只畜等
若要弃世入我界
血洗炼狱死换生
……
罪孽重重的魔啊
欢迎入我怀抱!
迎接你的将是鲜血,肉体与白骨的美丽
排斥,狡诈与阴谋的宴会
……
你有权利选择死亡
你无权利选择逃亡
你是森林的畜
是低贱的民族
……
准备好了吗?
门将为你开
准备好了吗?
厄运已将来
……”
石壁里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来,无机质的声音完全不象是从人喉咙里冒出来的。说出的话我似懂非懂,似乎含沙射影预言着未来,又似乎描述着即定的现实。
我还在沉醉在那段不算冗长却隐晦非常的诗篇中,就在此刻奇异的事在我面前发生了。
手前的石壁在不停颤动,然后发出种“轧嚓,轧嚓”的挪动摩擦声,石壁开始裂开,向两旁分离……
前方还是一片漆黑,但我已感觉到和径道里的感受完全不同。
空气更加浑浊,除了霉味外更多了种第一天来到森林监狱的那个晚上所闻到的血腥味和腐烂味。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味道?这里是畜的领地吗?这里为什么一点亮光也没有?
我放开扶着的两边石门的手,慢慢地迈步朝前移动。地方空旷了很多,我不知道这里有多大,感觉就像个沙漠里的步行者,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人的眼睛不行,另四官就变得特别灵敏。我的耳朵简直就像兔子耳朵,是竖起来的。从而我非常明确的知道我的周围有着生物,因为我听到了呼吸的微弱声音。
那是什么,人还是动物?
“你几号?怎么不穿囚衣?”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旁传来,接着身体一凉,一双粗糙的手在我身上乱摸乱抓,竟撕我衣服。
“干嘛的,搞什么鬼,你是谁?给我滚开!”我推着那双禄山之爪,忙退了几步。
“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老子我都不认识?我是你老大,你们都要听我的!懂吗?你这身衣服我看了就碍眼,快给我脱掉!”
脑子有病!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碍眼,这种暗不见五指的地方也只有猫头鹰能看见东西,他来什么碍眼。
我厌烦地捏住他还在我身上拉扯的手,“喂,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我刚刚进来,怎么知道你说什么东西。”
那人的动作瞬间停止。他的声音显得惊奇万分:“啊?这里人数已满,怎么会让人进来?”
我听了他的话,想起安无一对我说过,森林监狱里的犯人从一号到一百号为止是主;从一百零一号到五百号为止是人,从五百零一到九百九十九的是畜。人数必定限制在九百九十九,没有缺人就绝不会增加人数的。
“是谁让你来的?”那人的语气显得卑微而小心。
“傅海海和朴凝。”我老实回答。
“朴凝?”那人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奇怪,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笑起来:“原来是他送来的人,哈哈!算你倒霉,得罪了他,你在这里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猛地耳边尖锐风声啸起,手臂刺痛阵阵,那人竟然在抽我鞭子!
“哈哈!我又多了个可以欺负的家伙了!告诉你,得罪了朴凝的人就算再怎么悲惨,就算死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帮你的!你这个最卑贱的畜,认命吧!”那人态度立变,气焰张狂,手中的武器一刻不停,越加大力地往我身上招呼!
黑暗中我根本看不见鞭梢,但鞭子像长了眼睛般准确地往我身上招呼。浑身疼痛不止,呼呼风声似乎把我全身都包围住了,抽到身的地方如火烧般痛辣一片!我挥舞着双臂,无效地拦阻着鞭子,企图抓住它。
那人的笑的气喘吁吁,显得非常兴奋,抽动鞭子也更飞快,我双手乱抓,突感手心剧痛,忙收紧手心,用力一扯!
“哎呦!”只听前面一声叫唤,然后“乒!”一声,一个庞大的身躯跌倒在地的声音,那个人破口痛骂:“你敢拉我的鞭子!狗娘养的,你不想活我也不给你留活口!”
黑朦中,那个人拉住我裤子,勾着我的脚扳动!
我的双腿已虚软到极点,支持自己已是费力,禁不起那肥大的臂膀巨大的力量,我身体一摇,也跟着跌在地上。
拉着我脚的手还没放,他就猛扑上来,沉重的躯体压在我上面,用拳头狠命地揍我的腹部。我的下身还涨痛不已,被电流冲击过的内脏麻痹不适。他一下下的打到我腹部,除了胃部服食毒品后让我急欲呕吐的感觉,那恐怖的力量让我觉得下一秒我就要腹壁破裂,肠穿肚烂!
那人压在我身上,肥腻的肉触到我皮肤讨厌的让我冒冷汗,他庞大得就像头猪,重得让我根本动弹不了。他死命地殴打着我,浓烈的呼吸喷在我脸上,那声音更像猪的叫声。
想不到才进畜地没几分钟,我就遭到这种可笑的待遇。朴凝啊朴凝,也许你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下一次你来时,我已变成一滩死尸!
口中鲜血沿着嘴角无力地流下来,就在我痛得快上天的时候,狂殴我的手忽然离去。接着,一个如天籁般的熟悉声音穿越了耳膜。
“郭豹,你住手!……啊?萧彰?怎么是你?!”
安无一啊,短短一天,这已是你救我的第二次……
“萧彰,萧彰!你醒过来!萧彰,萧彰!”
谁?谁在叫我?
那种感觉……好像在子宫,在羊水里摇荡……然后,母亲隔着肚子轻轻地,柔柔地拍着,唤着……
母亲……遥远的记忆,哦!不该说是记忆,而是回忆。
太遥太远了……我只有记得她的感觉,连容貌都不清晰。
唤着我的……谁?是谁?
“萧彰!你快清醒啊!你的身体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副鬼样,你才到主那儿一天不是吗?你快醒醒,我是安无一啊!”
主……安无一……安无一!对了!我现在!
脑子像踩到埋着的地雷,轰然炸响!一切游离的思想统统都物归原位,我是萧彰,我在森林监狱,我被朴凝和傅海海赶到畜类,有一个人打我,又有一个人救了我,那个人是……安无一!
“我……我怎么了?”我虚弱得像瘫痪了般,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知道是这里没灯,还是我眼睛失常。
“你终于醒了,我的老天!”安无一的声音听起来雀跃而快活,“我现在什么都不问,你也什么都别说。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这里条件太差了,缺药,空气又不好。哎!”
“安无一,不用担心。我身体很棒,睡一觉就好。而且,只要有你在旁边,我准没事儿。你就像我的福星,我的幸运草。”
“呵呵,这么肉麻的话我可要当真呦。”
“一大半是真的,一小半是假的。不过真亦假来假亦真,所以还是真的。”
“你看你都这副样子了,嘴巴还关不紧。你再贫,我就不管你了。”
“哈哈!”听着他微微责怪的口气,我反而开怀地笑。是啊!像这样的对话才是让人舒服的,虽然只是普通平凡的斗嘴,和那些主说话时小心措辞,绞尽脑汁的辛苦样比起来真要好上千倍,万倍!
这样平淡和平的相处比主域里任何一幅价值不菲的名画还要珍贵!
安无一把我的头捧起,轻轻放在他大腿上面。我枕的是他温暖的大腿,嗅的是他清新的味道,听的是他的吴侬软语,真是酥极了。他梳着我的头发,微微的呼吸让我舒服得叹气。我心中柔情似水,昂起头,手探上想摸他的脸,可周围实在太暗了,我勾了老半天连他的汗毛都没碰到一根。
焦急摸索着的手忽然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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