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她越来越理直气壮的?
是他的纵容,还是他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妥协?
再不管制,这个女人只怕在翻了天,要骑到他的脖子上去了!
可怎么管制,这是一个问题!
刘疆冷冷地盯着卢萦,黑浓的眸光如海一样深沉。
他这样盯人时,便是那些老臣子也会害怕,更何况卢萦?
终于,她那愤愤昂起的颈项,重新屈了下去了。
她又老实地跪在他脚前了。
她又耸拉着个脑袋,像条收拾了利爪的猫儿了。
刘疆盯着她,一直面无表情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小”的教训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萦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起来吧。”
卢萦恩了一声,站了起来。她起先是准备应得谄媚一点的,可后来想到自己不是还在妒忌吗?因此那一声应答,便矜持起来,傲骄起来。
刘疆还在盯着她,盯了一阵后,他头也不回地低声命令道:“去准备吧。”
“啊?”卢萦一怔抬头时,只见站在门外的郭允已朗声应道:“是。”
刘疆对上卢萦诧异不解的眸光,脸上毫无表情,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地盯了卢萦一眼,朝一个仆人命令道:“拿件黑袍给她。”
卢萦一怔,这时,仆人已把装着衣裳的包袱送到了她手里。卢萦暗暗蹙了蹙眉,老实地接过,转身步入厢房。
不一会,再出来时的卢萦,便如一个一袭黑衣的冷峭少年了。
刘疆不再向她看来,衣袖一甩命令道:“走。”
众人无声地跟在他身后,走下了阁楼。
楼下地坪中,站了十几个便服护卫,而此刻,这些护卫都换上了一袭黑衣。在卢萦过来时,有人递给了她一副面巾,然后又递给了她一匹马。
上次从武汉到洛阳那一路,卢萦得了嘱咐,已学会了骑马。此刻她一袭黑衣,混在众骑士中,脸上蒙着面巾,颇像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杀人放火的冷血杀手了。
一出庄子,又围上了一排黑衣人,这前后几十个黑衣人无声地筹拥在刘疆身侧,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肃杀!
不一会,刘疆上了马车。一行人在黑暗的巷道中无声无息走了一会后,渐渐的,前方出现一片河滩,却是来到了洛河边上。
洛河边上,早就数十只黑压压的快船。也不知是谁一声唿哨,只见那快船中,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上百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
这时,刘疆下了马车。他刚下马车,同样穿上了黑衣,脸上围着黑巾的郭允便拿过一件黑色披风。把它披在刘疆身上。
穿上黑袍后,刘疆给自己戴上一顶纱帽,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向正一脸雾水的张望着的卢萦。
卢萦对上他的目光,连忙按下心中的疑惑。快走一步站到他身侧。
便这样,刘疆左有郭允等人,右伴着卢萦。跳入了一只快船上。
随着众黑衣人进入,刘疆低低说了声,“出发!”声音落下,快船如箭般飞驰而出。
数十上百只漆成黑色的快船,这般无声无息的走在河道中,饶是天上弯月如钩,却也透着种说不出的诡异。
众船驶得很快,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进入洛河中流。就在这时,郭允手放在唇边,低低嘬叫出声。随着他这一声啸,众船悄无声息地四散而开,像是雨滴落入河水中。完全溶入了黑暗,再也不可见,不可寻。
被众船筹拥的中央处,刘疆面无表情地看着河道前方。夜风吹起他的外袍猎猎作响,高大伟岸的男人,这一刻,身形直如这河道两侧的山峰般,沉凝中透着神秘,同时又带上了几分陌生和阴寒。
卢萦站在他身侧,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他。她有很多话想问,可四下毫无声息,她也不敢吱声。
夜,渐渐深了。
慢慢的,月上中天。
慢慢的,弯月西斜。
卢萦把手捂在唇上,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再次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前的男人,这个按道理应该比她更养尊处优的男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一下,那身影如此沉稳,又如此的寒凝。仿佛他这样不言不语,可持续千年。
就在一阵河风拂起他的衣袖时,突然的,郭允低声说道:“来了。”
卢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洛河的另一头,出现了十数个光点。那光点随着船队越来越队而越来越亮,直把这个阴暗的天地间都照亮了少许。
郭允说出那两个字后,众人依然一动不动,刘疆只是略略抬头,冷冷地看着那些船只驶来的方向。
不一会,那些光点终于出现在卢萦的视野中。
这是四条大船,驶在最前面的大船,只有二层,那船吃水很深,里面分明装满了极重秤的货物。
卢萦只朝行驶在最前面的大船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个站在第二层甲板上,一袭银甲,脸戴面具,腾腾燃烧的火把光下,眸子如山水如画的,可不正是阴澈?
竟然是阴澈!
刘疆郭允等人半夜出现在河道中,埋伏着等侯的人,居然是阴澈!
仿佛知道卢萦在想什么,刘疆慢慢回过头来。
黑暗中,他双眸如星,那眸子静静地盯了她一眼后,他微微一倾,凑向她低低说道:“这四条船中,装的是朝庭看重的生铁,阴澈正是这百里洛阳段洛河河道的押运官……如果这些生铁失了事,他将非常被动。”
他盯着卢萦,薄唇微动,说出的话音温柔如呢喃,却也冰寒如剑锋,“然,这次,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丢出这句低语后,他转过头,伸手放在唇间一嘬,瞬时,一阵乌鸦叫声脱口而出!
随着三声乌鸦啼叫,蓦然的,数十条快船上的百数个黑衣人,齐刷刷地点燃了火把,就在灯火在一瞬间变得通明,阴澈等人齐刷刷被惊动,一个个都转过头看来时,只见百数个黑衣人的手中,已换成了弓箭!
这些弓箭,箭头燃烧着火焰,竟然全部都是火箭!
灯火大亮中,戴纱帽的刘疆右手朝空中一举,只听得“嗖嗖嗖”的一阵破空声急促传出。却是众黑衣人同时把那火箭射众船!
这一下变故不可谓不突然。
就在出发之时,阴澈还让人查过河道四周,不管是密报还是明报,今天晚上都应该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更何况,这里已是洛阳城中!
大船上的众人,几乎是刚刚驶近,便看到前方突然火光大作,无数黑衣黑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而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对方的火箭已接二连三地射出。一只只燃烧的火箭落在船头,船尾,船身各处,饶是船上的役夫和士卒急急扑向火焰,转眼间,四条大船还是不可避免的燃烧起来。
快船上的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在大船里面嘶叫奔忙时,它们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这四条船,然后,一波又一波的火箭射到了那些大船上!
渐渐的,大船会船帆和船身无法控制地燃起大火,卢萦只看到站在二层甲板上的阴澈,声嘶力竭的下着一道道命令。火光腾腾中,那张面具下的眼,在燃烧着无比的愤怒……
就在这时,卢萦身侧的刘疆低声命令道:“拿弓来!”
“是。”
不一会,一个巨弓出现在刘疆手中。
“滋滋――”一阵刺耳的弓弦拉动声中,刘疆接过郭允递来的一支寒森森的利箭,他把那箭搭上弓弦后,弓身微微向上一仰,然后,箭头指向阴澈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看到他的动作,卢萦的唇颤动起来。可她什么也不能说,饶是她紧张到了极点,心下也明白,只有她什么都不说,才能助得阴澈一二!
在卢萦手足冰寒时,刘疆低低的,冷笑出声。然后,弓弦一松,那锋利的箭头如流星般射出,以寻常人看不到的速度向阴澈直射而去!
偏偏,卢萦不是寻常人,她一向眼力过人!
在她陡然缩小的瞳孔中,那箭,快如闪电地直射向阴澈……大船上的众人,没人想得到今晚的来客不止是烧船,竟还兼行刺客之事!阴澈也没有想到!
就在卢萦下意识的手指勾紧,肢体发直时,那箭划出一道寒光后,冲到了阴澈的身前,在他急急一个后仰时,擦过他的脸颊,“滋――”的一声射入了他身后的船舱上,直把木板射了一个对穿!
大船上的众人一惊,在士卒护卫如流水一样涌向阴澈,把他团团围住时,卢萦看到阴澈猛然转头,月光下,身着银甲的他,慢腾腾地伸袖拭了拭颊侧的血液,沉下眼,低声说了句什么。
大船上兵荒马乱,众快船上依然悄无声息。只有刘疆好整以暇地盯了阴澈几眼,慢条斯理地把那强弓递给护卫,淡淡说道:“差不多了。”
他这声音一出,众黑衣人同时动了,只是一转眼,他们便熄灭了火把。
而这时,四只大船已被烧得不成样,只见几个护卫冲到阴澈身侧,强行脱下他的银甲,然后拥着他跳入了河水中……
这时,一个黑衣人沉喝道:“撤――”
喝声一出,一只只快船像是幽灵般,在月光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转眼间,整个河道中便只剩下四条腾腾燃烧的大船,还有那大船上,躲避不及的船夫发出的惨叫声……
离开时,卢萦很安静。
她有点冷。
从刚才直到现在,刘疆不过说了三四句话。
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很明显,今天晚上,不过是刘疆在用自己的行动警告卢萦,教训阴澈。
这个男人,这个强横的男人,一把火烧掉四船生铁,不过是给今晚上试图染指他的妇人的阴澈一个教训而已。
当然,他更是用这个动作警告卢萦。警告她,有些事,她最好想也别想,不然的话,那个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第一百九十章 纳妾礼上
快船无声无息地行驶了一会后,被夜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的卢萦身上一暖,却是刘疆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再次坐上马车时,城中不时传来阵阵鸡鸣,刘疆一直把卢萦送到文园,在送她入内时,他朝她定定看了一眼,才温柔地低语道:“阿萦,别让我失望!”他的大手抚过她的脸颊,慢慢地滑落到她的颈项上。
冰凉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咽喉,刘疆的笑容不达眼底,“阿萦,记着今晚,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他收回手掌,沉声命令道:“走。”
不一会,马蹄声远去。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卢萦才进入文园。
这一晚,卢萦一直没有放睡,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着,终于折腾到了天亮,便胡乱梳洗一把上了马车,回到了卢府。
卢府中,果然如卢萦所料的那样,不管是卢云还是元氏,都没有发现她一夜没归。
站在空寂的花园中,卢萦转了一会,听到元氏的轻笑声,不由顺声走去。
才走几步,一辆马车便横冲直撞地进来了,不一会,耿六从马车中跳下,他远远看到卢萦,便哈哈笑道:“阿文,阿文!”
他几个箭步冲到卢萦身后,咦了一声,诧异地问道:“阿文,我在叫你呢。”
卢萦慢慢转身。
阳光下,一夜没睡的她脸色有点发暗。端详了她一会,耿六问道:“你病了?”
“没。”卢萦接过婢女送上来的酒,小抿了一口后,她哼了哼不高兴地说道:“昨晚上,你很不仗义。”
耿六本来便是为此事而言,见卢萦脸色不好,又这么说话,他讷讷半晌,凑上前朝她施了一礼。说道:“这个,阿文,实是卫三郎那厮说得言辞旦旦,煞有介事。我们当然不信……”
不等他说完,卢萦便冷笑道:“于是,他们说我是女人。你们不信,便把我叫到青楼来试一试?若是哪一天他们说我是前朝细作,你们不信,也把我放到刑狱试一试?”
这话说得不轻了。
耿六僵在当地。
好一会,卢萦又淡淡地说道:“我是为了助你而来。结果你们却与卫三郎联合起来了……耿家六郎,这样挺没有意思的。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第二次!”
耿六见她语气松动了些,连忙陪笑道:“就这一次。就这一次!”然后他又笑呵呵地说道:“阿文啊,你上次不是说想戏弄孙朝,给弄一个与冯二姑子长相相似的女子吗?嘿嘿,那种女子我找到了。”见卢萦果然看向自己,他提着声音说道:“那女子是个庶民家的女儿,长相嘛,也只有三分相似。不过我请来了醉梦楼的高人,那高人说。可以整得八分相似。”他小心问道:“阿文,你可满意?”
卢萦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笑容一露。耿六松了一口气。
说了一会话,耿六见卢萦始终精神不振,便没停留多久就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卢萦一直呆在家中没有出门。
而她派出的,调查卫三郎和那个指出她是女儿身的人的事情,也一直没有结果。
第三天,卢萦得到消息,阴澈因玩忽职守引得陛下震怒,给罚了一年年俸。
其实这个罚一年年俸算不得什么,主要是引得陛下震怒。陛下震怒,便代表着他失望了,而他一失望,阴氏一族也会小小的不安一把,然后,这些不安会加诸到阴澈身上……
第六天,卫三郎那里终于传来消息,那消息说,一直在调查卢文的范阳卢氏,从武汉一地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太子在武汉时,身边有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举止风度俨然世家公子的心上人,那心上人,也叫卢文。可所有的洛阳权贵都知道,当今太子,从来不好男色,他不但不好男色,而且对这种男宠之类极为厌恶。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消息的范阳卢氏一族,不免怀疑起这个卢文的性别来。然后他们便怂恿了性子跳脱没什么城府的卫三郎,想通过他的手试探一下卢文。
当然,最先得到卢文可能与太子交好的范阳卢氏,一点也不想把这个消息外泄。因为一旦外泄,情势将更对他们不利。
受了那晚的刺激,卢萦整整在家中休息了好几天,一直到这一日,孙朝纳妾之礼。
与耿六等人来到孙府时,已是黄昏。有所谓婚者昏也,一般的婚礼都是在黄昏时举行,至于纳妾,虽然没有这个讲究,可孙朝出于对冯二姑子的尊重,还是定在黄昏时,请他的知交好友到府中聚一聚,吃一顿,以庆贺他的纳妾之喜。
因只是纳妾小事,卢萦等人是从侧门直接进入孙朝的府第的。
陈氏给冯氏腾出来的院落,位于东方,其布置精致,处处假山花卉,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卢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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