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变化,得知你的善恶心情,只要判断出你不会以势压人,我怕你做甚?
卢萦话说完了,她低头看着像肥猪一样趴在地上,害怕得浑身如同抖糠的胖子管事,蹙了蹙眉,淡淡叫道:“赵管事,我们得走了。”
她直叫了两声,那赵管事才抬起满头大汗的脸,他紧张地瞟了一眼那个贵人,见他似无震怒,这才结结巴巴地应道:“走?啊,好,好。”一边说,他一边挣扎着爬上马车,直滑下去两次,才成功地爬上马车坐到榻上。
他一坐好,卢萦便朝驭夫唤道:“走吧,还愣着干嘛?”
“是,是。”吓傻了的驭夫回过神来,他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卢萦的命令,挥着鞭子赶起车来。
直到马车去远,那青年权贵还蹙着眉,而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两个,还在苦苦地忍着笑,只是忍得不太成功,双肩抖动得厉害,而且还时不时发出一声闷笑。
青年权贵寻思了一会后,转过头疑惑地问道:“我今日不曾威严逼人?”
两个护卫忙着忍笑,回答他的是驭夫,“郎君自是威严。”
青年权贵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又问道:“她是胆大包天,悍不畏死之徒?”
回答的还是那个驭夫,只见他摇了摇头,严肃地回道:“从那日赏了她玉佩后,主公令人时时盯着,从她这阵子的言行举止来看,虽然有点冒进,却也不是完全不知进退,愚蠢莽撞之人。”
“可她真不畏我!”
驭夫保持沉默。
青年权贵显然还是想不通,他喃喃问道:“她为何不惧怕于我?”
终于,一个护卫回过神来,他举起手叫道:“属下知道,这妇人被主公的姿色所迷,只顾着撇清与主公的关系,已然忘记了主公的威严。”这话前句不搭后句,而且用词不恭,当下那主公双眼微眯,转过头看来。
对上自家主人的眼神,那护卫吓得连忙手臂刷地一放,脸孔一板,迅速摆出端凝的表情。
马车中,卢云显然也给卢萦的表现骇着了,好一会,他才凑近姐姐,颤着声音轻轻地说道:“姐,那是个贵人,要是他恼了怎么办?”
卢萦垂眸,轻声回道:“他不会恼。”
“姐姐怎知?”
我就是知道。寻思了一会后,卢萦决定给弟弟一个理由,“这等贵人成日的被人吹捧,我的行为让他感到新鲜,所以他不会恼。”见弟弟还是怕着,她小小声说道:“自古以来,都不缺少布衣公卿。那些读书人凭着一身傲骨便游走于王侯之间,若是见人便如俗民那般谄媚,又岂能得到敬重?”
侧头看着卢云,卢萦知道,也许是他们的生活一直窘迫的缘故,她的弟弟外表虽生得好,却总有一种庶民子的寒酸。她想,这不是他们的父亲愿意看到的,她想,现在自己说的话,也许对他会有启发。不过弟弟这人的小心谨慎是刻在骨子里的,也不用害怕他因为听了自己的话变得冒失鲁莽,进而得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犯下大错。
因防着赵管事,姐弟俩人都是咬着耳朵说话,声音极轻。
坐在对面的赵管事倾听了一阵后,没有听出个什么名堂,终于忍不住问道:“阿萦,刚才那个贵人提到玉佩,是不是就是你救人那天,那块碎了的玉佩?”这时的赵管事,与刚才的态度已是天壤之别。那无时不在的轻蔑不屑已然转为了小心和狐疑,隐隐还有丝震惊。
第三十一章 过招
对上赵管事的表情变化,卢萦突然有点头痛。她暗暗恼道: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哪怕人家开一个玩笑,下面的人也会一个劲的猜测,进而很多人的命运被改变。
想是这样想,卢萦还是回道:“不是。我不认识这个贵人。”
赵管事显然不信,他皱眉道:“阿萦,他唤你萦萦……”
卢萦果断地打断他的话头,冷声说道:“他认错人了!”
这态度好生无礼!赵管事一怒,他习惯性地想喝骂一句,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却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不过眼前这两个小辈不理会他,他也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当下那赵管事把眼睛一闭,一边养神一边忖道:这事还是得赶紧禀报给平公,由他来处理。
一阵沉默中,牛车便入了平府。一下牛车,赵管事便叫来一个小厮领着姐弟俩去见老夫人,而他自己则急急朝平公所在的小花园走去。
这平府,这几年姐弟俩都是常来的。做为汉阳一霸,平府占地极广,里面回廓木屋,布置上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远远看到平老夫人所在的院落,卢云低声问道:“姐姐,你说外祖母叫我们来是想干什么?会不会与那次你救人的事有关?”
卢萦摇头,“我不知道。”
姐弟俩说着说着,前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笑声中,隐隐有个少女在叫道:“嘻嘻,因姐姐,你害臊了哦。”紧接着传来的,似是平因与那个少女地打闹声。
卢萦扯唇一笑,轻声说道:“原来是曾伯父找上门了,怪不得外祖母会叫我们来。”
卢云一呆,奇道:“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的么?”
卢萦笑了笑,轻声回道:“你没有听到平因在笑么?她如此高兴,定然是与曾郎的婚事成了。既然他们的婚事成了,那么曾郎与我退婚一事,也得有个说法不是?”不过曾父不是直接见过自己,而是通过平府来处理这退婚的事,看来她得有个心理准备了。
说着说着,姐弟俩已绕过几道桃花树,看到了对面正在嘻闹的几个少女。这些少女中,消瘦却容光焕发的平因正在其中。
看着欢喜得连毛发丝也发着光的平因,卢萦摇了摇头,怜悯地想道:她什么也不懂。
是啊,她什么也不懂,她不知道自己在名声败坏之后嫁给曾郎会遇到什么,更不知道曾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时间是把杀猪刀,对于心胸狭小之人来说,哪怕是一丝一缕的怨恨,一句半句他人的闲话,都会无限的扩大,直到那怨恨和不喜完全取代曾经的感动和喜爱。
几个少女没有注意到姐弟俩的到来,又拐了几条走廊后,姐弟俩进了一个院子,跟着那小厮步入一个堂房中。
堂房宽敞明亮,平老夫人正端坐在正中的榻上,而在左侧的客位上,则坐着一个身材悍勇,皮肤粗黑的武将。
几乎是卢萦姐弟俩一进来,那武将便迅速转头打量而来。
曾父不愧是行武多年之人,真是双目如电,那居高临下,略带厌恶和审视的表情,直能让人双腿发软。
不过卢萦与那权贵公子交锋时也不怯场,自是不会畏惧这等区区武将了。
姐弟俩走上前来,朝着坐在正中的平老夫人行了一礼,同时唤道:“外祖母安好。”
施过礼后,卢云站了起来,还没有人向他介绍曾父,所以他也只是拿眼问着,略略低头保持一定的恭敬状。
而卢萦,这时却是转过身来,朝着曾父盈盈一福后,她清冷地唤道:“卢氏阿萦见过曾伯父。”
这句招呼一出,曾父一愣,他粗厉的声音响起,“你识得我?”
“阿萦不识,不过阿萦知道曾伯父会来。”
她这话一出,曾父哼了一声,他不再理会卢萦,而是抬眼看向平老夫人。
得到他的眼神,平老夫人咳嗽一声,向着下面的卢萦淡淡说道:“阿萦啊。”
“外祖母。”
见她居然不卑不亢地应着,平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嫌恶。她沉着脸,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讥嘲地说道:“阿萦现在长大了啊,翅膀硬了,得了别人的好处,就赶紧换了钱置了宅子。想退婚,便拿着婚书跑到夫家撕了,甚至临走时还敢打夫郎两个耳光。卢氏阿萦,你可真是不错啊!”
平老夫人断章取义,前因后果全部不提,专门挑了卢萦无礼的地方说,站在大堂中的卢萦听着听着,脸色已相当难看。
平老夫人是她的长辈,身为她的长辈,在小辈出事时,不但不遮掩半点,反而用话来刻薄小辈。她就不念着自己是一个未嫁之女?她就不想想,以她的至亲长辈的身份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旦传扬出去,小辈会名声全无,闺誉尽毁?
卢萦一直知道,平老夫人不喜欢自己的父母,更不喜欢自己姐弟,可她不知道,她竟然落井下石!不念丝毫情份!
是了,定然是曾父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出面毁了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辈。
卢萦脸色发青,一旁站着的卢云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见弟弟冲上前准备说什么,卢萦心中一惊:她的名声毁了,大不了嫁不出去,弟弟名声毁了,那可是前途全无啊。
想到这里,她一个箭步冲到弟弟面前挡着,把他重重向后一拉后,卢萦抬起头来。
卢萦抬头盯着平老夫人,冰冷地说道:“老夫人,我父亲与你有仇?还是我母亲与你有仇?是了,我知道了,是我姐弟让你看不惯!所以你以长辈之尊,不惜联合外人毁我闺誉!”
卢萦这话太直白太尖利,平老夫人哪曾想过她会反驳,一时喘息不已,伸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则同时站出来,朝着卢萦喝道:“卢氏阿萦,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不大。”
按下了最初的愤怒后,卢萦已平静下来,她勾了勾唇角,冷冷地说道:“我的胆子一直小得很。我一个破落户,本也找不到好人家要,大不了豁出这张脸不要夫家便是。不过呢,老夫人,我记得我有二位表弟正是今年举孝廉吧?孝廉孝廉,当品行无垢也。若是这个时候,有那么一个破落户,干脆闺誉不要,前途也不要,跑到上面编造几句什么话。对了,还无需特意跑到上面去,前不久不是有那么七八户有头有脸的人家受了那破落户的恩吗?干脆,就直接上他们的家去哭去倾诉委屈,估计效果会更好。”
有所谓打蛇打七寸,卢萦这话一出,平老夫人脸色大变,而一侧稳坐钓鱼台的曾父也是瞪大了一双铜铃眼!
有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平老夫人等人眼中,卢萦姐弟,那是实实在在的破落户,那是一点前途也没有,一点光亮也无的下等人家。
也是卢萦这席话,让平老夫人陡然发现,她家大业大子孙众多的,还真是与这些光脚地斗不起!
不对,不是斗不起,是压根就不能斗!她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姑子,不再是几个月前任人欺凌的人了,她救了那么多孩子,在这汉阳城,也是说话有人听,平日里走到哪里,都有人张几眼的人了。平氏年年都有子弟想通守举孝廉升上去,有些事一个处理不当,整个家族都要蒙羞。
这个节骨眼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啊。
第三十二章 惊愕
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中,平老夫人一张橘皮老脸皱了一会,终于发出一连串的痰咳声。
可惜,今天坐在她身侧的,并没有那几个知心知意的媳妇女儿在。咳了一阵也无人圆场后,平老夫人板起一张脸,生硬地说道:“阿萦你这是什么话?谁毁了你闺誉了?哼,你是我的亲外孙女,难道外祖母还会害你不成?”
她既退让,卢萦自不会紧抓不放,当下,她那冰冷的脸上也展开一朵笑容。她朝着平老夫人福了福后,客气地说道:“多谢外祖母体谅。”
卢萦虽是笑着,可那笑容清清淡淡,再无半分以前的小心讨好,平老夫人心下厌恶。不过双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得不做一些表示了。
因此她转过头对向曾父,客气地说道:“曾将军,先前的事再也休提,将军不是拿来了婚书么?不如趁老身在场,来个两清如何?”
她话说得客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生硬。曾父是个武将,他没有料到,卢萦一个小姑子会如此的难以对付,竟是只言片语便瓦解了平老夫人的意志,令得她失信行事。
青着一张脸,曾父瞪着铜铃眼冷哼一声,只见他从怀中取出婚书放在几上,盯着卢萦粗声粗气地说道:“卢氏,你想退婚?”
他的声音粗厉,说话时却是眼中精光四射。卢萦瞟了他一眼,便知道,如果自己说了个“想”字,接下来马上便要面对他的刁难。只怕自己退婚的心思越是急切,这刁难便越是过份。
当下,卢萦眸光一垂,长长的,小扇一样的睫毛扑闪着,好一会,卢萦才声音艰涩地说道:“我……”她咬着唇,小小声地说道:“婚书已毁!”语气犹豫不决,似是知道婚书已毁,知道她与曾郎的婚事再无可能,却还有着留恋不舍。
这才正常嘛。
觉得自家儿子千好万好的曾父冷笑一声,他叭地朝几上放了一掌,沉喝道:“不错,婚书已毁,现在你卢氏便是跪在我们面前,我曾氏也万万不敢娶了。”说到这里,生怕卢萦还后悔得不够,曾父声音一压,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长志与你定婚多年,伯父更是把你从小看到大,早就当自个儿的媳妇对了。我说阿萦,你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可以等曾伯父回来,以伯父与你父母的交情,难道不会给你一个公道?”
说到这时,他摇头叹息,“这么简单一件事,你却闹着撕什么婚书,甚至还打人……你说,你这不是毁了自个儿的姻缘还是什么?”
说到这里,眼见卢萦的头越来越低,他轻哼一声,把那婚书朝卢萦一甩,“这个就是你要的吧?现在给你,往后你们姐弟是好是坏,再与我曾氏无干了。”
真可笑,难道我们姐弟以前,还受过你们多少照顾不成?
卢萦低头接过婚书,小心看了一眼后,把它收入怀中,然后朝着平老夫人和曾父福了福,转身牵着卢云便向外走去。
看着卢萦那闷闷不乐的模样,被深深激怒了的曾父心头火气倒是消了大半,他想道:本来还想着,找个机会给这不知轻重的姐弟俩一个教训。现在她后悔了,倒也用不着行动了。
他知道,现在整个汉阳城都在关注这桩婚事,自己有个什么举动,很难不被人发现。本来打算动这两姐弟时,他便抱着几分大不了被人发现的气恨,现在嘛,就让她做一辈子的老姑子吧!
自家儿子不要的女人,倒要看看谁家敢娶!哼,她不是傲吗?那就让她傲一辈子!
见卢萦已经出去,曾父也站了起来,他盯了一眼平老夫人,从鼻中发出一块冷哼,也不招呼,脚步一提转身便走。
平老夫人平白受了一场小辈的羞辱,现在又被曾父一瞪,不由火从中来。当下她叫了一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