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少年则叫道:“卢文有什么罪?你们敢羞辱于他?”
“对,放开卢文。”
“放开卢文——”
叫嚷声越来越多,围观人也越来越多,刚被卢萦救出的众少年干脆也不走了,他们团团把卢萦的马车围住,朝着那些便服的金吾卫们叫嚷个不停。
吵闹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剧烈中,终于,一个金吾卫站了出来。他沉着脸朝着四下喝道:“你们想知道卢文犯了什么罪?”
在围观众人齐刷刷地应了一声是后。他低头朝卢萦嘲讽地看了一眼,扯着嗓子叫道:“卢文,他们都想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呢!”
这话一落,众人惊骇地发现,白衣翩翩,总是风度出众的卢文竟是苦笑出声,微微垂下了眸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卢文当真有罪?
就在众人暗中嘀咕时,在耿六等人担忧地看向卢萦时,那金吾卫首领沉着一张脸,朝着越围越多的洛阳百姓们叫道:“我告诉你们,卢文他犯了什么罪!”
他扯着嗓子厉吼道:“卢氏阿萦,以一妇人之身,假扮男子,化名卢文!登堂入室,位列朝堂,欺君犯上,瞒骗百姓!”他朝着卢萦一指,沉喝道:“卢文本是妇人,这就是她的大罪!”
轰——
这金吾卫首领的话,直如九天一道炸雷,直轰得众人头晕目眩,无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特别是耿六等少年,他们目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衣飘然,五官俊美冷峭,无论何时,总是一派闲逸,却又隐含锋芒的美男子,实在不敢想象,这样一个比他们还要优秀的美少年,会是女人扮的?这怎么可能?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卢文是大美女
这怎么可能的想法刚在耿六等人的脑海中泛过。陡然的,围观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带头,突然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几乎是那笑声一起,令是众人先是一怔后,转眼,所有围观的洛阳人都哄笑起来。
笑声中,还有人捧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哄闹声中,有人叫道:“我叫郎君,你要对卢文定罪,找个别的借口完全可行的。不过你说她是妇人,哈哈,这也太可笑太滑稽了。”
“简直是荒诞无稽。”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
“卢文要是妇人,我就挖了我这对招子!”
“对对,卢文怎么可能是妇人?他要是妇人,我们也都是妇人。”
“哈哈哈,正是正是。”
这时刻,整个洛阳街道上,原来有着几分紧张几分悲壮的气氛,却愣是因为那金吾卫首领义正辞严的宣布,使得整个闹市都变成了菜市场,众人笑的笑叫的叫,一直热闹喧天,倒显得无比的和谐有趣了。
那金吾卫首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宣布后,会出现这么一个场面。他侧过头盯了一眼挺直着腰背静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俊美如玉的卢文,当下黑了脸。
就在这时,一个金吾卫凑到他面前低语了几句。
那人说完后,这首领欢喜地朝他肩膀上重重一拍,乐道:“小儿不错,想得很周到,不错真是不错。”
赞得那少年金吾卫乐颠颠地退下后,那首领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暴喝道:“安静——”
一声暴喝,令得四下的笑声一顿后,那首领朝着兀自笑出了眼泪的人群瞪了一会。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不信。小九,把人带过来!”
在四下渐渐安静,众人好奇地看来时,只见一个少年金吾卫赶着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那马车停下后,从上面走下了妆扮得妖娆的妇人。
对着那些妇人,那金吾卫首领朝着卢萦一指,命令道:“你们上去!”他扯着嗓子叫道:“带上你们妇人打扮用的玩意儿上去,我倒要让你们自己看看,卢文到底是男是女!”
四个妇人早就得了命令,闻言连连应是。她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爬上了卢萦的马车。
就在四个妇人围上卢萦时,一直闭目养神地她睁开眼来。只见她朝着那金吾卫首领轻蔑地一瞟。淡淡命令道:“拉上车帘!”
却是不怒而威。
四个妇人下意识地一凛,连忙应了一声是,把马车的车帘给拉了下来。
卢文如果真是妇人,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更衣打扮,那是正常。那金吾卫首领这时也想道:以这卢文今时今日在天下间的地位。以及她对太子的重要性,她便是被抓,也应该得到尊敬和礼遇,我刚才一时糊涂,竟下令让她当众打扮更衣,差点铸下大错。
……随着陛下登基日久。儒学和风骨越来越被时人推崇。这对敌人的尊敬,便是一个君子应有的风度之一。如果违反了,别的不说。一个小人的名号是定然要罩上的。在这种风气下,小人两个字,可以毁掉人一辈子的前程。
所以,那金吾卫首领思及此处,竟是越想越汗颜。
也不知过了多久。约有二刻钟吧,随着马车外围观的成了人山人海。随着四周的人越来越期待,终于,一个妇人在里面叫道:“郎君,已经好了。”
这‘好了’两字一出,不知怎的,那金吾卫首领也有点激动了。他搓了一把手,沉着声音命令道:“让卢文出来!”
声音一落,便听到里面的卢文,用她那清冷的声音冷冷说道:“我自己来。”
说罢,车帘一掀。
众人本来就在翘首以待,这车帘一动,一双双眼睛便紧紧地盯来,因太紧张太期待,连先前的哄笑取笑声也不见了。
而此刻,随着那车帘掀开,马车中的五个人清清楚楚呈现在众人眼前。
其中四个妇人,是刚才上去的,这个众人都是知道的,而此刻,刚才还在的卢文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端坐在这四个当中,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美人。
这确实是个大美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地迎上众人,她有一张美丽精致的脸。
这张脸,清丽至极,眉黑如剑,鼻挺而直,唇红而薄,本有几分说不出的清艳锋锐之气,却愣是被她身上那袭雍容的,宽袍大袖的贵妇服装,被那淡然静伫的姿态,给点出了几分雍容。于是,这种锋锐配上雍容,便变成了一种让人只能仰望的美!便如那长在高峰上的绝色野花儿,虽然艳得张扬刺目,却因花容舒展,迎风而立,硬是有了一种不同于世俗的美色。而这种美色,不能用清艳,不能用贵气,不能用任何词语来形容。它就是与众不同,就是张扬舒展,就是让人一见难忘,便是美丽无比的同时也霸气十足!
这个大美人脸色略有点苍白,越发映衬得她双瞳乌黑如星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迎着众人的目光,被她的目光扫视而过,那金吾卫首领本来挂在嘴里的嘲讽侮辱之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个卢文,便是变回女子,也依然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姿。
四下再无声息。
所有人都张着嘴,愣愣傻傻地看着她。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美人,说她不是女子,或由男子假扮而成,那简直是笑话了。
于无比的安静中,耿六等少年是最受打击的。他们呆呆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美人,看着这个与他们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子,任何一个美人都完全不同的美人,一时之间,直是失去了语言能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耿六率先清醒过来。他策着马车靠近,来到美人身前,他呆呆怔怔地盯着她的脸,喃喃说道:“阿文?你不是阿文吧?你说说话好不好?”声音中,隐有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或许是惆怅失落。
美人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张了张红唇,轻轻说道:“对不起……”
声音低而清冷,如冰玉相击,确实是卢文的声音!
四下人群发出了一阵鼓躁声。
他们这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卢文那嗓音,成为男子时清冽,化成女子时。也清彻如冰玉,竟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突兀。
这“对不起”三个字一出,耿六顿如失魂落魄。他呆呆傻傻,浑浑噩噩地看着卢文,一时之间。头脑一片空白。
这时,那金吾卫首领站了起来。
他朝着围观的众人喝道:“卢文以女子之身,假扮男子,混乱朝野,欺君犯上,罪无可赫!今奉令将其锁拿。闲杂人等,还不快快退下?”
他喝过之后,见到四下众人还只顾着交头接耳。只顾着盯着卢文发怔,不由朝着众属下瞪了一眼。
当下,那些属下动了,他们团团围着卢文的马车,手中长戟朝前一指。在那森寒的戟尖,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出夺命的冷意后。四五十号人同时扯着嗓子高喝道:“卢文假扮男子,欺君罔上,今将其锁拿!闲杂人等全部退下!退下——”
这震耳欲聋的喝令声中,围观的众人终于朝后退去。他们慢慢地向后退,卢萦的马车也慢慢地向前驶动。这时刻,四个妇人都已下了车,只有卢萦一袭正装,端坐在马车上,眉目微敛。
马车在朝前驶去。
围观的洛阳人也没有退去。他们退到街道两侧,一个个紧盯着卢萦,指着他议论纷纷。
越来越多的洛阳人都走了出来,远处,有人在大呼小叫着,“卢文变成美人啦,大伙快来看热闹啊。”
“卢文是个女子啊,天子要拿她是问啦。”
“快来看卢文啊。”
叫喊声中,凡是马车经过的地方,都是人山人海,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卢萦,连树上都爬满了人。
她以前出入到哪里,也是风光无限,可风光到这份上,这还是第一次。
卢萦唇角微扯,露出了一抹苦笑。
而随着她这一笑,四下的议论声中传来一阵哄闹,“她笑了。”“真是美啊。”“这卢文回复女子装,也这么好看啊?”
议论声喧哗声,都盖过了众金吾卫的斥喝声。
看着那马车缓缓的从街道中穿过,一个青年凑近兀自失魂落魄的耿六,低声道:“陛下看来是真厌恶这个卢文了……这般当着整个洛阳城人的面揭穿她的面目,那就是不想让她有再次翻身的机会啊。”
顿了顿,那青年低叹道:“还是陛下了得,这卢文女扮男子横行多时,从来没有一个人去怀疑,陛下却把人识破了。只是,这卢文怎么说,也是一个人才,便变回了女子,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陛下却用这招生生地隔绝了她与太子,都不留一点余地,也是让人叹息。”
卢文这“欺君罔上”的罪名一套上,便是她有通天之能,太子有通天之功,只怕也难逃一死了。
虽然说,卢文的所作所为,着实是嚣张了些,可因这一点便要置她于死地,陛下那才是真正的杀戮无情之人。
听到这里,耿六从失魂落魄中清醒过来,他颤声道:“陛下真要治她的罪?”
“是。陛下得知卢文所作的诸事后,对她深恶痛绝。你也知道的,陛下一向喜欢端庄持重的女子,这卢文扮成男子已是大逆不道了,还心性阴狠,帮助太子屡屡坏了陛下地安排,陛下出手惩治也是正常。”
说到这里,他在耿六的肩膀上拍了拍,叹息道:“我知道你与她交好,哎,她明是女子,却瞒着你,也不算是纯友,你还是忘记这人吧。”
这话一话,耿六双手抱头,无力地蹲到了地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幽禁
金吾卫当众揭穿卢文的真面目后,便把她下到了大牢。不过才关了两天,两个太医过来给卢文诊过脉后,卢文便被提出了大牢,给幽禁在一个小庄子里。
一场大雨过后,天空又放晴了,明亮的太阳照得树木一片葱郁。前方的池塘里,荷叶已露出了尖尖的头角,夏天已迫在眉睫了。
在这明媚的春光中,一个叫做“明思院”的小庄子里,卢萦一身精致的贵妇打扮,正懒洋洋地坐在日头上晒太阳。她的膝前放着一把琴,右手边还有一把箫,左侧边,则摆了几本书。
朝闭目养神的卢萦打量了一眼,一个护卫转过头来,轻声问道:“她情绪如何?”
“挺好的,吃食时很香,睡也睡得很好的样子,昨晚打雷下雨都没有闹醒她。”
那护卫闻言冷笑起来,“她倒是想得开。”
“是啊,从这阵一个月她的表现来看,这妇人倒是个心宽的。每天吃饭后就散散步,要么抚着肚子跟里面的皇孙说说话,悠然得简直就像是游玩。”
那护卫眉头蹙了一会,低语道:“太子也不知怎么的,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到洛阳,想来他也应该听到了卢文的事了。”
“这有啥稀奇的?女人如衣物,太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难道还为了一个暴露了的女人不管不顾赶在洛阳不成?”
“听耿左将军说来,似乎太子对她挺重视的。”
“再重视也就这样,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前程。这女人明显是被陛下嫌弃,又是陛下亲自下令把她擒获的。太子要是为了女色去忤逆陛下,岂不是不孝?”
在卢文还是男子时,太子对她,应该有君臣之义。有知己之报,有还情之信,但是,当卢文变成了女人时。那这些就都没有必要了。自古以来女人为衣服,用旧了用烂了,脱了扔了就是,有彻骨之痛的只能是手足兄弟之情。
所以。这两人说着说着,已觉得如果太子还像对以前的卢文那样对现在的她,那他就是色令智昏,不孝不义了。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卢萦耳力过人,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突然有点想笑。
事实上,她也笑了。她侧过身。继续懒洋洋地打起瞌睡来。
转眼间,又是二十天过去了。
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不管仆人婢女还是护卫,都是皇帝亲派之人。这些人,本来便与卢萦不熟,自也不会刻意来亲近她这个有罪之人,因此。这一日一日的,经常无人主动与卢萦说一句话。卢萦有了命令,他们也只是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理也不理。
幸好,卢萦一直觉得自己底子薄,很多东西都没有用心去认真练习,于是又要了一些乐器乐谱和书籍后,她便专心的操弄起这些来。
这般日日夜夜专心学习,她倒也乐在其中,不知不觉中,都没有发现自己肚子已有了点突起。
这一天,卢萦正在拿着本《庄子》摇头晃脑地诵读时,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
喧嚣声中,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一个卢萦颇为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退下。”
“是。”
听到那脚步声,正诵读着的卢萦慢慢放下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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