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这个阿姣对着苍天立誓,说是她如果对平意不利,肚子里的娃就生不出来。真没有想到,这一转眼间,她真流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这就是苍天不可欺,道君不可欺吗?”
说话的人正是卢萦,不过没有人看向她,回过神来的众人,只是同时转过头看向吴郎。只是同时想道:不错,这就是苍天不可欺,道君不可欺!阿姣这个姑子,年纪小小,心肠却恁地恶毒!原来她勾搭自己恩人的夫君,真的是不怀好意!
幸好苍天有眼!让这贱人的毒计不能得逞!
吴郎憨实的脸上正一阵青一阵白,对上他的目光,呻吟着的阿姣陡然清醒过来,她白着脸向他伸出手,含着泪唤道:“吴郎!”
看到情人乞盼的眼神,刚才还对她温柔有加,百般照顾的吴郎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向后退出一步。
吴郎陌生的眼神,疏离地动作,四周众人厌恶而又排斥的模样,陡然映入阿姣的眼中。刚才她还在剧痛中,还没有留意到众人所说的话。这时一清醒,她才陡然记起自己的誓言!
这刚刚发过的誓,居然就灵验了?
想到这里,阿姣又惊又惧又怕,脸色变得灰败。
站在一侧的卢萦看到阿姣那心死成灰的表情,又瞟了一眼急急走向平意,表情中充满悔意和愧疚的吴郎,唇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后,转身离去。
她知道,阿姣完了,这一生都完了!
走出几十步后,她来到一处草丛中,弯腰拿向自己藏在这里的包袱。可伸手一摸,哪里还有?卢萦一惊间,便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你的东西在这里。”
声音就在身后,卢萦慢慢转头,对上眼前这个一袭黑裳的青年。青年冷着一张脸,见卢萦看来,他手一抛,便把她的包袱扔了过来。
见卢萦接住包袱,黑衣青年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主公要我来问你,那个怀孕的妇人,与你可是有仇?”
怀孕的妇人,是阿姣吗?卢萦一凛,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不出表情的黑衣青年,明白过来,他看到的,应该是自己把肉骨头扔到阿姣裙上的事吧?这人的主公倒是有趣,妇人的争斗居然也感兴趣。
虽是如此想着,卢萦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道:“无仇。”
“哦?”黑衣青年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那你为何要陷害她?你可知你使出这么一手,足能毁去她的一生?”
卢萦点了点头,回道:“我自是知道。”她眼神清澈而冷漠地看着这黑衣青年,慢慢说道:“难道就只许她毁了我二表姐的一生,就不许我还报回去?”
听到她地回答,黑衣青年倒真的寻思了一会,然后他抬头道:“不错,你继续说。”
卢萦却是双眼一眨,突然问道:“回答好了,可是有赏?”
这话大出黑衣青年预料,见他木着脸瞪着自己,卢萦表情不变,自然而然地说道:“看郎君的衣着,便知不是普通人,而你的主公,更应非富既贵。贵人既然对此事颇有兴趣,想来不应该吝啬一赏才是!”
向他讨赏,向他主公讨赏的人,黑衣青年见得多了,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如眼前这个讨得理直气壮,坦坦然然的。不由自主的,黑衣青年忖道:怪不得刚才主公看到这个小姑子,双眼都发亮了。倒真是个胆大的。
想到这里,他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扔给卢萦,“说吧。”
卢萦一把接过,顺手放入衣袖后,继续说道:“其实很简单,我二表姐很爱她的丈夫,如果任由那个阿姣入了门,我怕她没有力量再活下去。既然必须死一个,为什么死的不是居心叵测那一个?”
说到这里,卢萦歪了歪头,“我说完了,你家主公还有想知道的吗?”
黑衣青年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他有一句话送给你。”对上卢萦明亮的双眼,黑衣青年竟是颇为认真地说道:“我家主公说,于短短时间内,你能不动声色地设下这么一计,倒是个可造之材。不过这么一点小事都让他这等外人发现了,你的手段还不算高明。有空的话,多学学中庸。”
听到《中庸》两字,卢萦再是冷漠,那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抽搐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儒家圣人教导世人稳重执中行事的经典,居然含有诡诈之学?
黑衣青年显然真是个传话的,他说到这里后,又道:“对了,我家主公还说,你不是有个末过门的夫婿吗?去退了他,等你学好中庸之日,他会给你一个妾位!”
话音一落,黑衣青年转身就走,便没有注意到卢萦听到最后一句话后,那陡然间变得恼怒的面容。如果她是男人,这时侯真会朝那个黑衣青年狠狠吐上一口浓痰!
不过,气归气,一想到自己居然平空得了一块这么大的金饼的卢萦,转眼便高兴起来。她甩了甩手中的包袱,一边向前走,一边忖道:这金饼少说也有七八两,够我与弟弟开销小半年的了。
越是想,卢萦便越是心情愉快,因此她哼着歌,快快乐乐地朝玄云观正殿走去,至于那个黑衣青年和他那莫名其妙的主公,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第六章 平府
卢萦在自己摔倒的地方看了一遍,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后,转身朝家中走回。不过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还没有靠近家门,卢萦便远远地看到弟弟捧着一本书站在坪里摇头晃脑地读着,只是读上几句,他便会向路上看那么一眼,再读几句,又抬头看上几眼。
他是在等自己归家啊。
卢萦心中一暖,眼中一阵酸涩。
不由的,她加快脚步,看到她走来的弟弟,这时脸色青了青,冷着声音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
一边说,他一边瞪着那一双与卢萦极为相似的,水灵灵的眸子瞪着她。白嫩俊秀的脸上,也带着愤怒。
卢萦知道他担忧自己,当下一笑,她温柔地说道:“刚才去了玄元观,因此晚了。”一边朝房中走去,她一边说道:“饿了吧,今天晚上有骨头汤喝哦。”
卢云本来还想恼一会,可一听到“骨头汤”三个字,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咕响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回答卢萦,甚至还转过身,从鼻中发出重重一哼,冷声道:“我不饿!”
听到弟弟口是心非地回答,卢萦只是笑着,她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贵人问路,给赏了一些钱,阿云,明天我们便可以把你今年的束修给交了。”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听到她弟弟轻哼一声,以示他知道了。
这时,卢萦放低声音,一边把泥灶中的火弄燃一边说道:“阿云,这次受伤后,我好似明白了许多事。”
“恩。”
“我的心狠了好多。”
“恩。”
“……”
“外面暗了,到火旁来看书吧。”
“知道了。”
弟弟一靠过来,卢萦便向后移了移,同时头一歪,把脑袋轻轻地倚在弟弟的背上。感觉到身后的温热,卢云先是身子一僵,继而悄悄向她靠拢了一些。
……
第二天,整个汉阳镇都在议论阿姣的事,在这个不大不小的街镇中,这种刚刚发了誓,便得了现世报的事还是很罕见的。
世间的谣言,从来是越传越离谱,不过二天功夫,故事中的阿姣便成了阴毒无比的毒妇,一些与她沾不上边的事也给扯到了她身上。连同二表姐夫,也成了被恶毒之妇愚弄的傻男人,甚至有谣言还说,他早就与毒妇勾结好,只待找到时机便把发妻给休离。也有人说,这一对奸夫淫妇原本是准备毒杀平意的。
平意这些年怎么对夫家的,众人都看在眼中,当下,那吴郎直是被人骂得连门也不敢出。饶是这样,还是被平意的几个兄弟堵上门狠揍了一顿,平氏还派人把吴家的财产全部统计了一遍,然后在吴氏族老的作主下,全部划归了平意名下。这个时候如果平意和离,那吴家又会变得一文不值。
第三天傍晚,阿姣自缢的消息传到卢萦耳中时,她发现自己只是顿了一下,便恢复如常。
她竟是没有一点不安!
亲手结束了一条人命,不对,加是阿姣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二条人命,她居然没有不安,没有恐慌?她的心,什么时候冷酷到了这个地步?
卢萦给自己吓了一跳,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冷漠的,对很多人事都防备而又漠视,骨子深处甚至有点阴狠。可她真没有想到,不过病了一场,自己便连人命也不放在眼中了?
当天晚上,卢萦深刻的反思了一刻钟后,便抱起那本《中庸》,很是认真地阅读起来。还别说,这种圣人之道很能让人心情平静,不到半个时辰,卢萦便把阿姣的事抛到了脑后。
隔日又是一个大好晴天。在这春光烂漫的时候,明灿灿的阳光,总能给少男少女带来一种明媚的忧伤。卢萦起了个大早,她举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粉红嫣红的花朵,扯着唇角出了会神后。转过身,朝着平家大院的方向走去。
还没有靠近平家大院,一阵少女的欢笑声便从围墙里面传来,抬头眺去,恰好看到一架秋千高高抛起,同时抛起的,还有一角粉色的身影。
这便是她的表姐表妹们了,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她们养尊处优,矜持而骄傲,她们的手,从来不会像自己这般粗糙。
嘴角扯了扯,卢萦又忖道:不过,她们也从来没有尝到过,如今我与弟弟享受着的那种欢喜和自在。
一角侧门处,那守门的妇人看到卢萦走近,“哟”了一声,叫道:“表小姐起得好早啊。”她啧啧几声,“再迟来一刻,日头都过午了。”
面对妇人尖酸嘲讽的表情,卢萦扯了扯唇角权当一笑后,便低下头,径直越过她向院子里走去。
这妇人名唤何嫂,是平府中的家生奴仆,因祖孙三代都在平府为奴,也算有点势力。何嫂与卢萦倒不曾有过冲突,她之所以对卢萦不喜,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卢萦那张总是冷漠平静的脸,还有她那永远学不会阿谀奉承的性子。哼,装什么高贵?不过是个破落户,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可以与王孙公子比肩的大家族子弟不成?
卢萦走过一处走廓,便来到一处小花园外,花园中,婢女来来往往,不时可以听到少女们的笑声。远远地,看到她走近,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妇温柔笑道:“阿萦来请安了?听说上次你伤得很重。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面对这个少妇,卢萦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她轻唤道:“青姐姐好。”
青姐姐应了一声,声音放小了点,“你伤都好了,怎么耽搁到今日才过来问安?你三舅母昨日还说你了。”
这三舅母娘家有势,在平府中颇有地位,平日城卢萦有点畏她。
不过这世间,只是有所求才有所畏,这平府,给予自己姐弟的极少,却能操纵他们的婚姻,自己便是与曾郎顺利解决了婚约,只怕后来再嫁人,也得由平府来决定。而平府中,最有可能插手她与弟弟的婚姻大事的,便是这个三舅母了,不行,她得想法子摆脱了。
正在卢萦低头寻思时,从不远处传来几个叽叽喳喳的笑声,“我长得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那么俊美华贵的公子。”“他还冲我笑了呢,啊,他笑的时候,我的心都跳出嗓子口了。”
“听说没有?杨府成府的姑子们,都梳洗一新地去见过那位贵人,我们府中的三姑子五姑子六姑子也都去了。”“五姑子也去了?”“当然啦,她打扮得可美了,听阿螺说啊,那贵人是个有封地的王孙,说不定会是新一任的蜀王,而且,他还没有订下婚约呢。咱们这些姑子任哪一个被他看中了,哪怕是做了贴身婢子,也能带契着家族飞黄腾达的。”
听到这里,卢萦微微一怔:阿因也去了?那个什么王孙真的那么好,使得她做妾做婢也深为荣幸?蓦然的,卢萦发现,自己那位视为好友的表姐,似乎与自己的想法大不相同。
第七章 闹翻
这是卢萦伤好之后首次来平府,她先求见了外祖母和当家作主的大舅母,被草草打发后,便来到三舅母房外求见。
不一会,一个婢女走了出来,“夫人让你进来。”
夫人?想二百多年前,只有诸侯之妻方能称为夫人,现在呢?凡是个有点钱财的,便是个夫人了。
卢萦低下头,跟在那婢女身后向前走去。
堂房中坐着几个妇人,彼此正说说笑笑着,看到卢萦进来,都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卢萦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侧,等她们稍稍安静后,便走上前朝坐在主座的妇人行礼道:“阿萦见过三舅母。”
“是阿萦啊。你这孩子也真是!不是三舅母说你,你伤发也有一些时日了,怎么今日才过来?你这不是让三舅母凭空子替你多耽心么?”三舅母的话与她的人一样,爽利中透着带着刺。
听着这似是关怀的话,卢萦暗暗想道:真关心我,我受伤后,怎么也不见你派人来看一下?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
三舅母正满面春风的,和气地看着她,对上那薄而上挑的眉峰,那略显尖刻的脸颊,卢萦扯了扯唇角算是一笑。
见到卢萦这千年不变的冷漠模样,三舅母有点泄气,她挥了挥手,“阿萦坐吧。”
说到这里,她又站起来送走几位客人后,转回来重新在主座坐下。
一阵沉默后,三舅母笑着问道:“阿萦,你现在的伤可大好了?”
“回舅母的话,是大好了。”
“那就好,阿因一直担心着呢。”说到这里,三舅母叹了一口气,语重声长地说道:“阿萦啊,不是三舅母说你,你这孩子生得面冷嘴拙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连礼数也不顾了?这样子下去,你到曾府怎么过日啊?那一日,曾夫人可是还跟我说叨你的不是呢。”
三舅母滔滔不绝地批评着卢萦,卢萦只是低着头,没有辩解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等她说完,卢萦才低下头轻轻说道:“谢三舅母关怀。”
三舅母说教了一阵后,突然道:“对了阿萦,舅母有一件事跟你交待一声。阿云那孩子也有十三了吧?恩,东街的李二家你听过吧?他家的女儿相中了阿云,我也觉得那孩子不错,准备给两娃定下婚约。”
三舅母的声音刚落,卢萦便嗖地抬起头来。
她直盯着三舅母的脸,也许是她的眼神太明亮,目光太锐利,三舅母不由大恼,只见她眉头一挑便欲发作。
就在这时,卢萦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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