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离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她从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近似调戏的语言。
“虽然并不算是凹凸有致,但是四肢的比例以及肌肉的分布,看上去都异常的匀称。比起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女生,你的姿色,确实出众很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经过很长时间的身体锻炼……看起来,像是西方的格斗擒拿之类。”
天离猛然一怔,愕然抬头,对上男子阴霾重重而深邃异常的双眼。
好厉害……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天离开始冒冷汗。
万赦街果然无奇不有。
就在天离打算开口应付些什么的时候,玻璃门忽然被很用力地打开。
“咣”地一声,整个店铺都震了两震。天离和男子齐齐一怔,扭头望向门口。
只见身着灰色长袍的沧流怒气冲冲地走进店里,眉头紧皱。那双漆黑的眸子,冰冷地望向男子坐着的方向。
“哦,沧流,你来了。”男子微笑,悠然地站起身,似乎很不以为意。
“咚”。
下一刻,沧流死死揪住男子的衣襟,将男子狠狠按到墙壁上。
“你做了什么!”沧流咆哮着,牙关及手指咯咯作响,深不见底的眸中涌起翻腾的怒火。
“你认为,我做了什么?”男子依旧微笑,声音低沉而缓和,望着沧流生气的面容,像是在欣赏马戏表演似的,乐在其中。
“我都说了无数遍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对自己团里的女战士动手?她们还都是很单纯的孩子!你不能这样无耻地践踏她们的纯情!”沧流面色发白,吼得歇斯底里。
天离微微一哆嗦,她知道,沧流真的很生气。
“哦?不对单纯的女孩动手,难道你还让我去找阴狠的女人吗?我可没有那样的喜好。”男子的笑容缓缓淡去,他反手握住沧流的手,将沧流的手猛地拽下,“你要真是心疼你的女徒弟的话,就好好教导她们不要被我这样的男人欺骗吧。没有哪只狼会放着嫩嫩的白羊不咬吧?”
“你……”沧流怒目相对,却不知怎样反驳。
“好了,就这样了,你好好招待你的客人吧,再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男子淡淡地瞟了沧流一眼,那种狂妄的不屑在眼中很明显的流露,随即他抽着烟,扬长而去,黑色的长发,飞舞进夜幕。
4
店中,格外的寂静。
沧流紧锁眉头,紧紧握住的拳头,不住颤抖。他面无表情地站着,这情景很让天离害怕。
“到底该怎么办啊?”天离小声问旋刹。
“我也不怎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旋刹倒是很干脆地举了白旗。
“你想想办法啊。”
“要想也得有思路啊。”
“玛丽,你出来。”许久,沧流开口,无感情的语调打断了天离和旋刹的讨论。
天离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很是担忧地望向她刚才误闯入的房间。
一秒、两秒……
房间里依旧没有动静。
“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进去。”不容侵犯的语调,冷若刀锋,“我数三秒,如果你再不出来的话,你看着办。”
见没有人应答,沧流深吸一口气,开始数起来。
“一!”
还是没有动静。
沧流精致的脸庞上,开始笼上一层冰霜。
“二!”
终于“砰”的一声,门开了。
玛丽低着脑袋,晃着凌乱的像树上蔓条似的棕色头发□地走了出来。
又是一片死寂。
天离张大了嘴巴。
“你发誓,从今以后,不再与黯浩天见面。”沧流深呼一口气,冷声道,他没有望向玛丽,似是愤怒到了极点。
“不!不……”玛丽猛地抬起头,尖声叫了起来,然后,声音逐渐轻下去,浑身颤抖起来,“我喜欢他,师傅,求求你相信我……”她仰起沾满泪水的脸,楚楚可怜地望着沧流。
“你……再说一遍。”沧流狠狠一抽气,面色铁青。
“我真的喜欢他!无论他是不是在戏弄我我都无所谓!师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玛丽泣不成声。
“如果,你不发誓,就跪到门口去。”沧流全然不理会玛丽的辩解。
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秒。
玛丽一抿唇,哭肿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大步迈出小店,很利落地跪了下去,任凭寒冷的冬风吹打在□的身躯上。
天离只能看见玛丽的背部,但是她能确定,此时的玛丽,是傲然地昂着头的。
她被玛丽这一系列的动作所震撼,顿时成了一座石雕,不会动弹。
此时,也有两三个路人走过,看见玛丽,皆是满脸惊异。
简直……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天离小姐,请你跟我到这边来。”沧流缓和了口气,淡然地瞟了一眼玛丽,然后打开右边房间的门。
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在玛丽的事上花上些时间。面色冷漠些许,但是语气和动作,都如平常那样温和。
天离望了望玛丽,又望了望旋刹,再望了望玛丽,然后很无奈地跟着沧流走了。
门内,是漆黑一片。
沧流手掌一转,一团火焰便跳至二人面前,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那是一个向下的楼梯。
沧流缓缓迈下楼梯,于是天离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迈了下去。
“那个……玛丽这样……可以吗……”她多少还是担心着那个可怜的少女的。
楼梯是很普通的水泥制成的,走在上面,有沉重的声响发出。
“她吗……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沧流的声音依旧温柔,“说起来,刚才那个人……没有对你做什么吗?”
“啊?那个黑衣服的男子吗?没……没有。”天离照实回答。
“哦,那就好了。”沧流深吸一口气道,“那个人,正是我们白蚁团的团长,黯浩天。一个很轻浮的人。”
轻浮……唔……似乎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也可以当团长啊……”天离小声嘀咕。这完全就是在纵容黑色滋长嘛!
“虽然他非常没有道德观念,但是他确实是个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军事头脑相当发达的优秀长官。也正因为如此,有许多女性会被他所吸引,例如那个傻瓜玛丽。”沧流苦笑,眉尖略过一丝忧愁。
“玛丽只是……很单纯地喜欢上了那个……黯浩天而已吧……”天离并没有意识想去辩护黯浩天与玛丽之间的纠葛,她的潜意识只是想说,那样惩罚玛丽实在是有点过分。
“我也只是,尽一个师傅的最大力量,去拯救一颗少女的心灵而已。”沧流叹了一口气,“黯浩天,是从来不会对女性认真的好色之徒……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狠狠骂一顿我这个根本没有人性可言的上司!蹂躏被抓来的妖魔也就罢了,甚至还面不改色的对心仪自己的女战士下手!简直就是败类!不过……也许能力没有他强的我这么说在外人看来只是妒忌而已……毕竟那家伙可以把什么肮脏勾当都做得八面玲珑,让别人始终觉得他是个好人……但是,我真的很气不过他伤害我手中的重要徒弟,这明摆着是不把我这个作师傅的看在眼里!”话到此处,沧流顿住了步子,狠狠将拳头砸到一边的墙上,“玛丽……我知道她很崇拜黯浩天的才能,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黯浩天会和她……我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徒弟被伤害,不过我也只能单方面地阻止玛丽,毕竟,在太多方面反对自己的上司只会造成不利后果……所以,我也只有这样惩罚她了……虽然我知道她对黯浩天的心情很难改变,但是,如果不改变,受伤的也只会是她而已,我实在不想让那个禽兽得逞。刚才看她的反应……似乎,她把对黯浩天的心情看得比自己的尊严还重要……真是没办法……”
沧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将手从墙上移下。
“那么……黯浩天他自己有女徒弟吗?”如果有的话,那么黯浩天应该懂得此时沧流的心情吧……
天离同情地望了望沧流,多少理解了他的做法。只是……这种理解并没有影响她对玛丽的深切同情。
“没有,白蚁的所有女兵都是我带的,他带男兵。”沧流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
“这样的分配不怎么合理吧?所以他才无法理解带女兵的你的心情不是吗?这么过分的戏弄女战士,也是因为这个吧!”天离万般疑惑,高声问道。
“确实是有不合理的地方,可是,那个家伙根本没办法带女兵啊。”沧流再次苦笑,“其一是因为他没什么节操可言,其二是因为,他的教育方针,根本没有女兵可以忍受。”
“他很严格?”
“都可以算是残酷了。简直就是地狱似的魔鬼训练。不小心违反军规的人,会被他处罚至死……虽然这样确实是培育出了不少精英,不过,我还是不怎么认同他的教育方针的。”沧流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请你千万不要让念和黯浩天见面。”
“哎,这又是为什么?”天离万般不解。
“因为黯浩天是个极端的反皇权反封建份子,身为太子的念,如果与他见面了,说不定会打起架来……那两个人都是少有的固执派。”
“哦?”天离一愣,然后便不再说话。
看起来,黯浩天似乎真的很不同凡响。
俩人顺着石阶,在混沌的黑暗中缓缓向下走去。
似乎,目的地是个离地面还有些距离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天离万分的疑惑。就在她打算开口问沧流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有很轻很轻的音乐声传来,似乎,是首忧伤的曲子。
“要到了。”沧流加快了脚步,朝那逐渐扩大的光点走去。
面前,出现了一座高大的拱形门。
天离略微惶恐地跟着,很快,她便和沧流一同,将自己的身影融进拱形门中光辉里……
停下脚步,手中火焰熄灭。
沧流的脸上,露出一丝神圣的微笑。
第五章、蚁穴与幼虫C
5
天离睁大了眼睛,来回望着四周。
左右两边,是满目的粉色花朵和绿油油的小草,以及零星几颗足有五六人粗的茂密大树,鲜嫩而诱人。花草的颜色极为纯净,不含任何杂质,像是用浓厚的水粉画在纸上似的,却又是那样富有生机以及光泽。在鼻尖缭绕的植物清香以及鲜花芳香,像是迷药般,一瞬间,迷惑了人的心神。
正中间,是一条银白色的小路,洁净而一尘不染,这和万赦街的公路有着一样的韵味。
小路从拱形门一直延伸数百米,最后,被切断在一座宫殿前。
四周的天,全都是漆黑幽深的,乌云滚滚。只有宫殿的圆顶上方,黑幕般的天空像是被挖了一个洞,刺目的强力光线穿射而出,毫不留情地笼罩了宫殿全身。
宫殿的颜色是奶油般的纯白。不知是用何种材料筑成,在光线的照耀下它闪闪发光。同时它也将光和热反射到四面八方,供给植物们和到来的人们。
宫殿宽大的门上印着两条金黄色的龙,窗户栏上是一些精巧的雕花。宫殿共有一层,但高度却能比上两层半的普通房屋。宫殿的规模并不大,款式也并不华丽。如果真要用什么词语去形容的话,那么“精简”恰能胜任。它唯一引人注目的,怕就是它那周身洁净的光芒,宛如含苞待放的少女般,虽没有修饰,却依旧夺人心魂。
不过,此刻震撼天离的,并不仅仅是这座宫殿,那弥绕耳边的音乐,如同是怎样也摆脱不了的心咒,在脑中,一点点加重着分量,压迫人感性的神经。
那是一首哀凉而不失气势的古筝曲。曲音空灵纯净,像是用千年古琴所奏;曲调慢而复有节奏感,强强弱弱的音符排列,像是刚好与人的心跳声共振,融入了人的气息中去。气息绵绵处,高音连连曲调回转,一串音符恰似水中涟漪,一掠而过,渺无声息的扩散开;像是有位妙龄少女正带泪而歌,声音凄婉至极,让人不免情动其中,久久不可自拔。气势滔滔处,低音铿铿伴随着高音铺垫,曲调急转直下,一个个音符像是一排排被猛力射出的箭,飞弛而过,力度入木三分;像是铁马奔腾于战场,一片血海无边,让人感慨万千,叹息连连。
哀凉,那是响彻心扉的骤雨,气势,那是滔滔不绝的江海。天离愣愣地听了三分钟有余,不觉红了眼睛。
过去,她只听那一首首源于西欧的轻音乐,它们带给她的感动是无形而有力度的,可是,她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哭,却被音乐压抑着哭不出来。
这首曲子的作者,定是经历了百般磨难,音乐就是他久受压抑的灵魂。
然而,这首含满忧愤豪情的古曲并不完美。曲子总会在某个片段结束后戛然而止,然后又重新开始。
“沧流,为什么这个曲子,总是重复着一个片段呢?”天离叹了一口气,望向沧流。
沧流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郁。他逐渐收起了笑容,没有回答,举步走向宫殿。
怆痛的曲子,化作清风,轻抚过这些娇嫩而刚强的植物。
天离歪了歪头,将视线从花草上移开,跟上了沧流。
沧流轻轻地推开宫殿厚重严实的大门,待天离进入,便又把门轻轻关上。
面前,似乎是宫殿的礼堂。
左右两侧各立着六根汉白柱子,一座顶天立地的七彩观音像正端庄地立在宫殿的最内侧。观音照例是手举宝瓶垂着眼的,样式并不新颖,倒是那全身眩目的颜色颇为引人注目,就像是刚做成不久一样。观音像下,摆着零星几盆粉色的花朵,除此之外,这大堂内便没有什么摆设了,连地板,也是很普通的大理石砖块。如果没有鲜活的音乐,这里可能会被有情调的人比喻成“完整的废墟”。
“哦,原来刚才那首曲子,是从这里发出的。”天离仰视乳白色的房顶,瞅见一个下小小的喇叭状物体。音乐正是从这个喇叭中播出来的。空阔的宫殿内,音乐空灵回响,倒是更有一番韵味,一时间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