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加了一条,还有自己,也是一个原因,自己表现出来的天分太高了,给了高庭一种奇怪的误导,让他觉得,任何一个一两岁的小孩子,也能像小茹自己一样,安安静静地听他高谈阔论一般的讲习,甚至提出各种新奇有趣的问题,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了自己这个先例,本来就多动,不喜欢安静,不喜欢读书,骄纵非常,没什么天分的高誉,让高庭更加的失望……
但是,哪怕如此,高庭依旧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他每一次出门,都没有忘记给自家的三个儿女购买合适的礼物,虽然他从来是一个严父,不懂得怎么跟自己的孩子相处,但很明显,他和大多数父亲一样的宠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小茹现在能够记住那些可爱的小玩具,哪怕从来没有喜欢过,而总是乐呵呵抓着玩具玩个不停的高誉和高小云,显然已经记不住了,他们能够记住的,只有在高庭生命的最后,发现了张氏对小茹的虐待,自己的一双儿女时不时对他们的姐姐无礼的羞辱和谩骂之后的气愤和恼怒,和对小茹的百般维护。
小茹从幼年的记忆里回神,摇了摇头,把过去撇在一边,无论怎么样,追究过去是没有意义的,就像高小云和高誉天生不喜欢小茹,小茹也没有办法命令自己喜欢这两个弟妹和那个张氏,当然,也称不上恨,只是有些厌恶,希望再也不要见面,永远呆在两个世界里,不再有交集罢了。
“算了,随你怎么想,你会接受制裁,我相信,刑部大牢能让你的大脑冷静下来,只是,我希望这次之后,你会接受教训,知道什么事能做,而什么事情不能做……”小茹呻吟了一声,看了自家相公一眼,楼易挥了挥手,那两个小厮就拉着高小云离开了房间。
此时,高小云才惊恐起来,咬着嘴唇,瞪着小茹,颤声道:“……你,你要让我坐牢?”
小茹定定地看着高小云苍白的脸色,第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安髻,不过,被高小云厌恶地甩开了。
小茹也不以为意,只是轻轻地道:“小云,不是我让你贩卖阿芙蓉的……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如果你知情的话,等待你的就不是刑部大牢,而是法场……”
“不,不,我不要坐牢……是那些求着我卖给他们神仙散的,不是我要卖的,是他们求我卖的……”
看着高小云被拖走,小茹和楼易的神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现在,他们显然更关心如今瘫在床上的病人,楼易呻吟了一声,道:“阿芙蓉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让人服用这种东西的,都该千刀万剐……”
“也许吧……不过,高小云最后一句话到是说对了,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服用这东西的病人们自己身上……阿芙蓉会让人觉得飘飘欲仙,仿如置身仙境,这些受不了诱惑的人,就成了它的俘虏……看来,这一次大会诊,我要开一个有关阿芙蓉的讨论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西湖
倚靠在船头,小茹眯起眼睛,感觉着轻风拂面,嘴角微微翘起。没有经过任何污染的空气,清甜微寒,吹在脸上,如同春日踏在落花之上,有一点点痒在心底的恬美,手边散落的纸张,被晓燕一点点儿收拾妥当,安置在一个紫竹箱子里面,巨大的胡杨木包金的药箱叠放在船尾……
是不是有水鸟贴着小茹的脸颊掠过去,鲤鱼飞出水面,水花四溅,小茹深吸了口气,果然,杭州西湖的美景是百看不厌呢,即使,人多了些……虽然小茹并不孤僻,还是个心底很好的大夫,但是很多时候,相比于人,她更乐于和动物相处,即使是在他人眼里应该远避的毒蛇猛兽。
以前在武昌,她能整天都待在树丛花丛中,枕着老虎的皮毛,抱着小熊崽,听着各种的鸟儿唱歌,长年累月都这样的也无所谓,如果不是有婆婆在,也许,在她离开高家之后,会偷偷的一个人居住在山林中,远离世人……
“两位夫人,前面就是我西湖有名的断桥。”在船尾摇橹的艄公高声打断了一船的清净。
“哪里?”江依一把扔了手里的书本,蹦起来扭着头,面纱飘飞,露出殷红的嘴唇,果然,艄公一呆,摇摇晃晃的小舟也偏了偏。
小茹叹了口气,抓住她,把她拉到身边来,低声道:“左后方,看见了没有?”
一道石桥横在湖面上,映日荷花别样红。
小茹举目,也许是被江依的好心情影响了,被阿芙蓉带来的阴霾,一时间竟有消散的趋向,这妮子的性子其实不错,至少,人家听见阿芙蓉这种东西之后,一点儿都没有被吓到,反而兴致勃勃地想要研究一下,小茹叹了口气,难道只有自己心里不舒服吗?连王蒙那女人都嘲笑她——“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刘世超又不是白痴,公孙止那护理明显也正准备插手呢,人家有的是办法让天下人听见‘阿芙蓉’三个字儿就打哆嗦,你安安稳稳的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是啊,公孙止老爷子和当今圣上,哪个是省油的灯,哪能容许那种东西在大夏肆虐,小茹笑了笑,已经好唐老爷子沟通过了,这次慈心医会的大会诊,主要用来讨论有关戒毒的方法,他们这帮子大夫,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姐,不是说那桥是断桥吗?在哪儿断了?”
小茹好笑地摸摸江依的头发,眼珠子一转,笑道:“咱们大夏朝又不缺钱,哪怕断了的桥,也有修好的时候,西湖这么好的水景,放一个断桥,多难看!”
“哦,也是,断桥是不大方便……原来已经修好了,那不是不应该再叫断桥了?”
看见江依居然真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一本正经地琢磨断桥的名字,小茹失笑。摇摇头,拍了这妮子一巴掌,哭笑不得地道:“傻妮子,那你说,它该叫什么?”
“叫什么好呢?”江依掰着手指,低着头,凝思苦想。
小茹叹了口气,这女人有的时候精明的厉害,有的时候也娇憨得显得有些傻,以前没这样啊,看来是给她家相公宠坏了,所以说,女人不能宠得太厉害——“别瞎想了,我刚才逗你玩呢,这断桥之所以得名,并不是因为它断了——断桥背城面山,一面朝阴一面朝阳,每当瑞雪初请,如果站在山上眺望,桥的阳面已冰消雪化,所以向阳面望去,‘雪残桥段’,而桥的阴面却还是白雪皑皑,故从阴面望去,‘断桥不断’。所以,它才有了断桥这个名字。”
“夫人真是见多识广。”艄公高声笑道,“老汉我年年在西湖撑船,可这些还是第一次听说。呵呵,以后啊,要是有人再问起来,老汉也能回答了。”
小茹和江依相视而笑,俱觉得这老艄公挺可爱。
乘着小舟,看过西湖美景,小茹便与江依准备回胡家,只是,今日天气不错,两个人都不想乘车。
两人骑着吗过来的,小茹是匹黄毛的千里驹,江依的显然差一些,根本不敢凑到大黄身边儿,远远地避到了后面,只好让晓燕帮忙牵着,江依也不以为意,到乐得清闲,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
小茹走在街上,觉得杭州城比上一次来更热闹了,不知道是不是即将举行大会诊的原因。不过,药铺子什么的门前的病患确实比往日多,就连客栈酒肆中都充斥了一股子药味儿。
杭州城小茹不是第一次来,这街道上的各种杂耍她也都看过不少,只是这回,竟然又看见了一个更加稀奇的,呃,也许,不算稀奇……
一个和晓燕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着麻衣跪在地上,美目含泪,她的身边躺着一个中年人,面上毫无血色,一点儿声息没有,衣服灰扑扑的,有些破旧,看起来像是已经过世了,不,甚至不用看,因为这女子的面前一些麻布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四面八方不断的有老少男人走上前,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品头论足,这个女子样貌还算是好的,虽然算不上多么花容月貌,可也算是中上之姿了,尤其是一双楚楚可怜的美目,竟然是丹凤眼儿,很有几分妖媚,所以心动的人很多,目前的价格已经喊到了十两银子,而她一直直着腰身,抬着头,脸色很苍白,又有一点儿倔强,时不时还有几颗硕大的泪珠滚落。
小茹挑挑眉,还来不及说什么,江依已经扯着她的袖子凑了过去,一边儿走还一边儿嘀嘀咕咕:“没想到杭州城还有这种事儿?高家那位也太不像话了,不是都说他治下的百姓丰衣足食,还夜不闭户吗?所以说,传言这种东西,还真不能信……”
小茹嘴唇抽动了下,眉心跳了两跳,不过,她还是没说话,但江依显然是心软了,她走过去,在那女子面前蹲下,伸手从荷包里抓出一把带着精致花纹的银锞子,然后又塞进荷包里,掂了掂,点点头,这些看起来最起码有四、五十多两重,别说葬一个爹,葬十个八个也没问题。
她看了那女子一眼,皱起眉道:“这些给你好了……真是的,别动不动就卖身葬父,以为当别人家的奴婢很舒服?”
一片惊呼声响起来,不少人嘀咕说,这女人可真好命,也有人叫:“夫人,你要不要丫鬟,我家里也有个妮子呢!”
这女人当然是好命的,遇见出手这样的大方的夫人,哪怕是做个富贵人家的丫头,也比现在的日子好过很多。
这女子也是怔了怔,半晌后菜迟疑着抽泣了几声儿,开始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等奴婢葬了爹爹,便与夫人走……”
江依豪气地一摆手,笑道:“算了,我可不缺人手,再说我家的奴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你拿去把你爹葬了就好,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江依这话没错,李家的丫头们都是家生子,世世代代为李家服务,偶尔有一些在外面买的,光是培训就要两年,尤其是现在的李家家主把自家媳妇看得比宝贝眼珠子还宝贝,身边儿伺候的人更是精挑细选,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丫鬟就能往江依身边儿凑的。
那女子显然没想到江依这么好说话,又哭了一气,菜伸手想要接江依手里的荷包,只是荷包还没拿到手里,就被一直雪白的柔荑先一步抢了去。
“姐?”
那女人愣住,江依也怔了怔,失声道;“姐,你觉得这银锞子花纹好看?要不我回去给你一箱拿着玩?再不然我把模子给你……你可以自己去打?”
小茹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瞪了手里的荷包一眼,这银锞子她又不是没见过,不是牡丹就是菊花,有什么好看的,这妮子傻了,真当自个儿是没见过世面的——“……出门在外,别那么多事儿干,走吧,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胡老哥还等着呢。”
这话刚一说出口,那女人的眉毛一挑,但只是一瞬间,马上又梨花带雨地扑到小茹身前,大声道:“夫人,请可怜可怜我吧,家父尸骨未寒,小女子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时,旁边一些本欲买她的男人们也起哄道:“哟,小娘子,人家不要你,不如卖给我吧……”
“是啊,进了爷家的门儿,总好过去窑子里卖吧。”
这些听在女孩子耳朵里应该算是污言秽语的语音,让江依皱起眉头,为难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虽然她一向很听小茹的话,但到底是还有些心软:“……姐,反正就几十两银子,我……”
小茹挑挑眉,嘴角无奈地抽搐了下,下巴向前面一点,江依愕然回首,就看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一排乌鸦,呼啦啦地向着地上的草席冲了过去,那乌鸦不过刚刚冲至,那中年男人竟然一声惊叫,从地上蹦了起来,捂住一张被抓得鲜血淋漓的脸哀嚎不止……
那女人眸子一冷,满脸焦急地冲过去,一把扯下身上的麻布衣服,开始扑打那些乌鸦。
一时围观的众人张口结舌,江依更是吓得蹭躲在小茹后面,惊呼:“死人,死人活了,僵,僵尸……”
僵尸你个鬼!小茹一拍脑门儿,趁着那女人扑过去帮着中年男子赶那些还不死心地围着他打转儿的乌鸦,两个人都没空而理会自家这个傻妹妹,小茹拉着江依的手,轻巧地躲开人群,溜了。
“……真怀疑你那所谓名医的名头儿是不是靠你那张脸得的……”
坐在胡家的客厅里,喝着茶水,吃着美味的糕点。小茹看着江依一脸羞红,摇头道:“看见没,连我家晓燕都看出来了,那中年人根本没死,你以为砸脸上涂点儿青灰,他就是死人了?咱们做大夫的,怎么能让个假死的给骗了?”
江依讷讷缩着头,心里也是嘀咕,不能怪她吧,自己一个女孩子,就算是大夫,又怎么会特意去打量个死人?在场的那么多人,又不是自己一个上当了,反而是自家姐姐能发现端倪菜比较怪好不好……
第二百一十六章 前夕
小茹慢慢地喝着茶水,“以后再出门,要多带些人手,不能只咱们两个了。”
“啊?”
“啊什么,刚才的父女两个,一看就是走惯江湖的,手上甚至可能染了人命,没靠多近,他们身上的那股子江湖味儿就重得我有些受不了,刚才要不是我见机走得快,走得又都是人来人往的大道,加上胡家在杭州的地位足够尊崇,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江依,像这种江湖手段,你可以不精通,但不能连知道都不知道,以后,眼睛放亮一点儿,你不是小孩子了。”
江依张大嘴,看了小茹半天,耷拉下耳朵,懊恼地乖乖听小茹训话,心里对自己也不大满意,她好歹也是李家的当家夫人,居然这么轻易被人家骗了,确实不像话。
不一会儿,喝完一壶茶水,天色就擦黑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不过,今天轮到胡斐坐堂,顺便教徒弟,现在还没回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茹干脆拉了江依,漫步走出天梦居后院儿,跑去医馆看看。
刚走过拱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胡斐用难得的大嗓门吼出的中气十足的声响。
“你怎么诊断的,啊?黄夫人有孕在身,你给她的药里,怎么能开红花?”
“我错了,三叔。”一个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的小小少年,脸色憋得通红,局促不安地立在桌案前,胡斐更是横眉怒目,一副夜叉形象。
江依缩缩脑袋,低声道:“姐,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肥肥哥哥,还有这么恐怖的时候,我看见他这会儿摆出来的脸,就像见到我那死鬼老爹似的……”
小茹笑了笑,当大夫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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