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光剪影
☆、第一章 钱家有女
朝阳还没有从地平线升起,公鸡才开始打鸣,钱氏便从睡梦中自然醒来,她睁着一双有些浮肿的眼在暗中想了许久,眉头皱了又皱,直到鸡鸣第二遍时,她才窸窸窣窣穿上一件显然已经看不出颜色和形状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汲着一双木屐往厨房走去。
钱大壮并没有被钱氏的起床而扰醒,他只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睡去。
没一会儿,钱家茅屋顶上炊烟袅袅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大壮,路上仔细些,若遇到什么……什么不吉利的,呸呸——你可得赶紧回来,啊~~~”钱氏一边收拾桌上两个破了口子的碗,一边絮絮叨叨叮嘱自己的那口子,她对他的打猎本领着实有些担心。
早上的饭她想尽了办法才弄出些粟米粥来,却是稀的和清水没啥两样,家里早已经没有米了,这粟米还是昨天从村长家厚着脸皮借来的。
此时正值春季,还颇有些春寒料峭。家里已经穷的快揭不开锅的窘境让钱大壮不得不上村后边儿的汤恒山上去打点儿野味来改善改善伙食。
钱大壮一身猎人打扮,因为家里没有件像样的衣服,所以他穿得很是单薄,好在他人高马大,身子骨比较壮实,所以还耐得住这点寒意。
“啰嗦——”声音沉沉地回了一句,钱大壮带着打猎的行头出门了。
钱氏叹口气,转身收拾屋子去了。
汤恒山上。
钱大壮细细寻了好几个昨儿个布下的陷阱,却是连只小兔子都没见到。眼看日头越来越高,他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扔了手里的长矛,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里暗自懊恼,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盯着某处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好主意来,钱大壮终于还是放弃了,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见今日是白跑一趟了,于是抓抓脑袋琢磨着要去哪里看看有没有野果之类的,充充饥也是好的。可还没走出两步,便听得空中“啊——”的一声惨叫,吓得他惊悚了一身,这青天白日的,可不要出啥子个妖魔鬼怪才好。
壮着胆子,钱大壮咽咽口水,紧了紧握在手中的长矛,然后一步步小心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了过去。
没错儿,刚刚那一声惨叫的主就是误入树林因拍照而莫名其妙消失又忽然从天而降的钱多宝。她一脸惨白加惊恐地在半空中划拉着双手,极力想要阻止自己身子的自由落体运动,奈何这地球引力向来是存在的,非人力所能改变和转移。
闭上眼睛,除了默默念叨:不要死得很难看,我不要变平底锅……这样的话,钱多宝也只能一路从高空自由坠落,最后很悲催地被挂在一棵大树上下不来了。
钱大壮转悠了两圈,都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立在原地很不放心地又四处瞅了瞅,于是很不巧的事发生了——
“咔嚓——”钱多宝挂着的树枝因为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断裂,于是,钱大壮成了活生生的肉垫啊。
“啊——”
“啊——”两声惨叫一前一后响起。
钱多宝本来就晕乎的脑袋这下更严重了,她刚刚压根儿就没注意底下有没有人,她比较关心的是怎么才能把自己小心地从树杈上弄下来而不至于受伤;而可怜的钱大壮则悲壮地被直接砸晕了过去。
果然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始终是没有的。
将近中午时分,钱大壮才悠悠转醒,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几声布谷鸟的鸣叫,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出现。刚刚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他抬头看看树上,发现那里确实有条枝杈断裂,这才确定自己晕过去确实是被什么东西砸晕的。
而从枝杈上掉下来的钱多宝此时已经很没义气地扶着脑袋往山下走了,当然,这是在确定被她砸晕过去的猎人打扮的钱大壮还活着的前提下。
从照相机闪光出现失重的刹那开始,她就一直处在极度的不安和恐惧中,如今虽庆幸自己尚且活着,但诡异的是这一片林子自己似乎更加没有印象,那男人的装束也甚是奇怪,何况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都没了,还砸晕了一个人。惊恐之余除了落跑,晕乎的脑袋暂时想不出任何办法。
饥渴加上惊恐过度,可怜的钱多宝在自以为逃亡半个小时候后终于华丽丽晕了过去。
钱大壮摸摸已经大唱山歌的肚子,终于决定回家去,好在路过一处山坳时,见着些红红的野果,这些小果子味道很甜,大壮叫不上名字,只听村里的老人们在叫红果,这红果虽不能像米饭般填饱肚子,但暂缓饥饿还是颇有用的,所以他连忙摘些胡乱往嘴巴里塞,直到吃得舒服了才脱下上衣光着膀子又摘了些兜在衣服里,他还得带回去给老婆填填肚子。
今日毫无所获,钱大壮有些沮丧,他原本还指望带只兔子回去的,没有猎物就意味着自家这两日还得继续挨饿,早上那点薄的和清水没啥区别的粥根本就不顶事儿,再不想办法,两口子真的要饿死了。
一边想一边密切注意周边的动静,他还是有些不死心,进山一趟不容易,眼睛一亮,他瞄见了一个东西,想也没想,钱大壮赶紧伏低身子慢慢靠近。一看,竟是个晕倒在地的女娃。
因为之前被砸晕的时候他压根儿没瞧见头上掉下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此时他也没深想,只伸手小心探探钱多宝的鼻息,见她呼吸正常,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才放下心来。
“丫头,丫头醒醒~~~”钱大壮叫唤了许久都没见人醒来,于是只好抱着看样子才七八岁的小女娃往家里走去。
这钱大壮已经年过三十,妻子钱氏也已经是二十又七,两人虽成亲十年有零,但一直膝下无子女,汤山岙本就不大,谁家有屁大点儿的事隔日便能传遍整个村子。两人不知因为这个被村里人明着暗着指点说笑了多少次了,钱大壮有时候心里窝火,没事儿找事儿就只能找钱氏撒撒气,只因他家里穷,除了三间茅屋没有任何像样点的家产,所以压根儿就不指望休了钱氏再娶一个回来。
眼前的小女娃让他有了那么点心思,他虽憨厚,却也不傻,这汤恒山延绵几十里,就不知这娃娃从何处来,但看她可爱娇嫩的皮肤和模样,有种叫父爱的深沉感情从他胸口迸射出来,竟是止也止不住。
钱大壮完全抛开了顾虑,细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行头,这才小心翼翼抱着娇巧的钱多宝快步往山下走去,他的步子迈的又大又轻快,恨不得下一秒就赶回了家中与妻子钱氏分享这份喜悦,此时的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放声歌唱,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一日进山像今日这般开怀过。
于是,钱家有女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汤山岙。
☆、第二章 不对味儿
钱多宝翻了个身,咂摸一下嘴巴,后又觉得不对味儿,她总感觉今日的床有些问题,又硬又冷又潮,还带着点微微的霉味儿,闻着让人极不舒服。皱皱眉,她好像不记得自己的床什么时候换过了。
勉强睁开眼睛,入目的全是稻草,嗯,不对,好像不是稻草,啊,应该是茅草才是。钱多宝勾勾嘴角,对自己竟能轻易辨认出稻草和茅草的区别表示非常满意,想想真不容易呢。
这要不要感谢一下那个选修课的变态老师呢?多宝想想还是算了,一想到那老师她就觉得无比憋屈,自从选了 “水稻养成计划” 这个结业论文以后,她光收集相关资料就可以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了,整整花了她两个多月的时间呀,收集了整合,整合了那人还不满意,继续收集继续整合,循环往复永无止境。泡图书馆,上网查资料,甚至还跑到隔壁农学系去取经,可怜她一个啥都不懂的农事小白,到如今已成为一个虽没有实践经验,但脑袋里塞满了各种资料的半吊子伪农夫。
NND,为了让论文更加靠谱,她很乖地听取了农学系一位看着挺靠谱的学长的建议:到横界山寻找野生水稻,为结业论文拍照作证。于是,原本轻松无忧的周末,室友们都还在睡懒觉玩游戏的档儿,她钱多宝就非常悲催地背着个登山包脚蹬运动鞋登上了去横界山的长途车。而这一去,就……
某宝陷入了无限的幽怨中。
转了个身,拉拉身上的被子,神经跳脱的她又发现事情似乎大大的不对。她腾一下坐起,看看这看看那,完全蒙掉了。这个这个……自己想起来,似乎在找水稻,似乎没找到,似乎在拍照,似乎从天上掉下来,似乎挂到了树上,似乎砸到了某个人,似乎还在山上乱转来着,后来……后来自己一点印象也没了,难道被绑架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某宝看看满眼都是茅草,就连屋顶都是茅草的屋子彻底无语了,这个也太穷困了点吧,什么情况,难倒绑匪已经穷的连个像样的屋子都造不起来?还是说这是个荒郊野岭,压根儿就找不到好点儿的建筑?都是什么事儿呀,自从登上横界山以后自己就没遇到过正常点的状况。
看一眼床前放着的显然已经破旧得不能再穿的木屐,又看看几乎可以用一穷二白来形容的屋子,钱多宝决定还是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一边下床一边腹议:要是绑架似乎也不像,一来没有被五花大绑,二来没有被关在小黑屋或者有什么凶神恶煞的家伙在一旁看管,三来,这外面好吵,难道是警察来了?
偷偷开了一条缝,钱多宝探出头去,开始悄悄观察屋外的情况。这茅草屋的门是很单薄的那种,大风一吹估计就能吹跑了,多宝皱眉,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屋外是个大院子,院子用整齐的篱笆围成,里面跑着很多撒欢的鸡鸭,母鸡们有的撅着屁股在觅食,有的则拍着翅膀相互追赶,灰尘撒了一路;鸭子们可就安分多了,有些窝着没动,有些“嘎嘎嘎”的叫唤,还时不时歪着脑袋去地毯式搜索泥土里的美味。好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钱多宝所在屋子的旁边还有两间差不多模样的茅屋,其中大点的那间前面围着几个妇人,只是都穿着粗布短卦,一副农村劳动妇女的形象。
“钱家妹子,听说你家大壮昨儿个从汤恒山上抱回来一个小女娃,我们几个特地过来瞅瞅。”
“就是就是钱家妹子,咱还听说这女娃可生得俊俏着呢,快让咱几个好好磕叨磕叨。”
这妇人话才出口,其余几人都应和着,一时钱多宝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多宝灵光一现,她们不会是在说我吧?女娃???可自己怎么说都已经二十郎当了,怎么可能还是个小女娃。
伸出手看了看,这一看当真把多宝自己的小心肝吓得抖了三抖,这手脚怎么会小成这幅样子的?!刚刚穿鞋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钱多宝咬咬牙心一横,使劲儿捏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意瞬间蔓布神经……
眼里含着两汪清泉,钱多宝腿脚一软便跌坐在了平实的泥地面上,她心跳不断加速,脑中闪过各种可能,奈何挖空了心思却还是想不明白,如此诡异之事,谁给她解释解释?难道真的是穿越了……
“哎——姐几个进去了可得小声些,那娃正睡得香呢——”钱氏脸上乐开了花,她终于有种苦尽甘来的错觉。
“晓得晓得……”一连声的答应,接着是茅屋门被挪开的声音。
多宝闻言,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风一般滚回床上背着门挺尸,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已经穿越的事实,以及如何面对这些不认识的人。
生人的气息很重,多宝动动鼻子皱皱眉,微微有些不喜,她天生嗅觉敏锐,却从来没好好利用过。如今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闭上眼,倒是把嗅觉充分调动了起来。
“呦喂——这小娃的皮肤果真白白嫩嫩,看样子倒像是那些个大户人家出身的。”
“咳咳,李家婶子哪里话,咱可觉着这娃不像是大富大贵的,不然哪能让大壮兄弟在咱这汤恒山上捡了回来。”
“可不是嘛,咱也脚么着这娃不是个好出身,不然那些个老爷太太怎么舍得这娇娇嫩嫩的孩儿在山野间乱跑,还昏睡不醒哩?”
“喂喂——锄头家的,这娃哪里不像大户人家的孩儿了,你别以为这世间的娃都跟你家的小疯子似的都是破落户出身的。”
“你……”估计那被唤作锄头家的妇女气得说不出话来,钱多宝听到另一个妇女的声音,“好了好了,都是左邻右舍的,别置气,啊~~~这人也看了,娃还没醒呢,咱几个就到外间嗑叨嗑叨。”
钱氏见锄头家的没好脸色,李家婶子也板着张脸,见村长家的解围,连忙顺杆子点头:“对对,村长嫂子说的是,咱这就去给几位弄些茶水,好好给你们磕叨磕叨大壮是怎么发现这娃的,不过家里穷,也就只有淡茶水可以招呼了。”
☆、第三章 去你大爷的娃娃亲
“钱家妹子说什么话,我家那口子昨儿个听说了你家的事儿,所以今儿个让正苗给你家送了些大米过来应应急,只怕多了张嘴,你家越发不容易了,走,咱现在就看看去……”
“这……这……”钱氏完全没想到村长家的今日会这般大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紧紧捏着衣角,跟在张氏身后出了茅屋。
“哼,这村长家的果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呐,只怕是看上了大壮家的这女娃,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给她家那兔崽子说亲……”锄头家的拉了拉刘嫂子的袖子,一边愤愤不平道。
刘氏抿抿嘴,温婉道:“禾生娘,咱也出去吧,听听大壮兄弟是怎么发现这女娃的,定是个出彩的故事哩。”
“哼!咱就睁着眼睛看她怎么折腾——”锄头家的还是有些不平,刘氏听在耳里觉得她字里行间颇有些酸葡萄的味道,却也不再搭话,顾自往门口走去。
茅屋的门被拉上了,屋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钱多宝听得最后两位妇人走之前的话,心里有些不安,禾生娘——姑且就这么称呼吧——看样子极看不惯村长家的,想来空穴不来风,这其中定是有原因的。若自己猜的不错,这大壮——估计就是救自己回来的,不,是把自己从山上捡回来的主——他媳妇儿不是个精明的,刚刚似乎连话都整不明白。
再次看看一屋子的简陋,钱多宝完全能想象,这屋子的女主该是多么的,嗯,老实啊。这么一想,爽爽又直直坐起身,纤细的手狠拍了一下大腿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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