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解决我们两个共同的问题。”谢天麟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智的漠然,“想想看,这件事传出去会怎样。”
“我看到了,”单飞淡淡地道,“它已经不是秘密了。”他靠在门边的墙上,皱起眉头。每当想起辛国邦,他的心情就会坏得无以复加。
“你说什么?!”谢天麟惊叫道,镇定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噩耗驱散。不是秘密?不是秘密!“怎么会!你告诉了别人?!”重新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怨恨。一向从容镇定的谢天麟流露出这样的恐惧和绝望,这让单飞充分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比他能够想象的还要可怕。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能确定是多少,但是有人知道。”单飞谨慎的措词,他不能够把辛国邦说出来,这是警队的机密。
谢天麟沉默着,而这沉默煎熬着单飞。厚重的黑暗转化成了深沉的恐惧,象座山一样的压在他的心头——他无法揣摩谢天麟的恐慌到底是什么。“……你还好吗?”试探地轻声问道,他慢慢靠近谢天麟的所在。
“该死的二五仔!”经过缜密的推想,谢天麟大概能猜出事情的梗概——他知道自己的身边有警察的卧底,“不过这不是问题,他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整件事只有我一个人清楚——我们的几次见面……除非你告诉了什么人。”
单飞的脸在黑暗中灼热得烫人,他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跟谢天麟坦白,毕竟这件事对谢天麟来讲似乎非常重要,“……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迟疑了一下,他问。
下
“……你难道不会害怕?”短暂的沉默之后,谢天麟用尖刻的语调反问道。
“老实说,”耸了耸肩,单飞无所谓地道,“我确实担心,但只是担心而已……最多被革职?嗯,那是够糟糕的,所以我赞成你保守这个秘密的决定,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会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来保全我的前途。”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
“哦,是么。”谢天麟轻轻地道,“那我可比你幸运的多——我们黑社会从不失业……你穿好衣服了吗?是不是可以走了?”忽然,他不耐烦起来,催促道。
“别打这个注意,宝贝儿。”单飞摸索着回到墙边,蹲下身“该离开的是你。别忘了这个地上躺着的可是我的猎物……咦?”掠过墙面时,他的胳膊滑过了墙上的一个突起,“啪”的一声轻响,惨淡的光线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这里有开关,你怎么没告诉我?”一边放过失去意识的入侵者——针对酒窖,单飞或许不应该这么称呼这个倒霉的家伙,但他确实闯入了他们的欢爱空间,不是吗?该死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什么——单飞一边抱怨道。多危险!如果刚刚他慢了一步的话。
虽然不同于外面温暖明亮,但这惨淡冰冷得出奇的光线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他看清了地上躺着的这个家伙。
“哦,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以为这里的调酒师和老板都是蝙蝠。”撇了单飞一眼,谢天麟轻笑着道。这个搭档从反应上讲还不错,但是他太大意了,他不应该开灯的。相信他!他们可冒不起这个险,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关掉它!”
可能在没发生的时候是可能,发生了之后那就是灾难。▃
“嘿,你得明白我是谁!”单飞不满地抗议道。
“在你自己都不明白你自己的时候?噢,原来是他。”谢天麟眼中和面上都没有泄露一丝情绪,但单飞感觉得到他松了口气。他低下头,拍了拍这名俘虏的脸颊——一个允许自由出入这里的人,酒吧的老板。“哦,辛苦你了。”他有些内疚地道。
“我们得尽快,”谢天麟快步走到单飞跟前,胡乱的理顺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等下调酒师可能会亲自出现,如果他等得不耐烦的话。”他的目光冷酷而严厉,“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想你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妈的,他理顺头发的样子真性感!单飞在心中暗暗的唾弃自己,“按字面上理解,你穿好衣服,离开这里。”
谢天麟低下头,迎着单飞仰视的目光,沉默地立在那里。
谢天麟那双漂亮的眼中深重的痛苦和挣扎让单飞的心脏无法自抑的颤动,他站起身,抬手抚摸着谢天麟的脸颊,“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伤害。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好警察,我能处理。”他轻声,但却认真地道。
“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直接加入我们作个好黑社会算了。”低声嘟囔着,谢天麟垂下头去——他不能够违抗单飞的意志,在他作出这样的动作,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时。
他该相信他吗?这意味着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谢天麟的样子让单飞很难控制住自己,他想吻他,如果地上没有躺着一个即将醒来的酒吧老板,那么他会的。“不,不是我进入,而是你出来。”他侧身将房门打开一线,示意谢天麟悄悄溜出去。
尽管是如此的矛盾挣扎,但谢天麟最后还是顺从了这个警察,他走出去,走廊里空荡荡的,酒吧大厅里嘈杂的声音说明现在一切都好,“我可没你那么乐观,单督察。你确定你不是谢擎在警队的内鬼?看起来你非常适合这个工作。”
单飞注意到谢天麟的语气和用词,他耸了耸肩,“如果我真是,那么他就该小心了——我实在找不到一个理由不背叛他,这个该死的万恶之首。”
谢天麟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他开启双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身离去。
燃烧 下部 第三章
如果能够,他应该花更多的时间来研究他的新男友,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地上躺着的人已经发出了模糊的呻吟。单飞迅速地扫了一眼他们做爱时依靠的那个酒架——还好,并没有什么错位和凌乱。他蹲下身,扶起酒吧老板的头,轻轻拍击这个倒霉蛋的脸颊:“嗨,醒醒!醒醒!你感觉怎么样?”
“嗯……单SIR?你怎么……出了什么事?”老板缓慢的睁开眼睛,一脸的茫然,“怎么……哎呦!”他转动着头颈,忽然惊呼了一声,抬手捂着颈侧,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哇,怎么这么痛……啊!我想起来了,有贼!”他惊跳起来。
生龙活虎。单飞的心放了下来。虽说自己下手很有准儿,但毕竟这种有可能被指控的攻击他不常干。“出了什么事?用不用给你叫救护车?”他用一种警察特有的镇定和专业问道。
“有人袭击我!”老板惊魂未定地道,一双眼睛仓惶地在整个酒窖中来回扫视,但是太多的的酒架立在那里,遮挡着他的视线,使他难以确定到底有没有人藏在里面,谨慎地,他靠近了单飞。
单飞掏出枪,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紧张而凝重,就好像他不知道那架子后面会有什么危险一样的靠近,在每过一扇酒架的时候,他都作出准备射击的姿势,不过,当然,里面没有任何危险的东西存在。
“没人。”他转过身来,对酒吧老板道,“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吗?比如说袭击者的模样、袭击的方式——他在里面还是外面,用的什么武器?现在你来清点一下损失,然后报警,那么在警察来之前呢你最好能暂时关闭酒吧,你知道外面的人个个都有嫌疑,他们中的部分或者全部需要作笔录——看起来不像是暴窃,没有人会选择酒窖……你有什么仇人吗?”
“我……我……当时很突然,我记得我进门之后转过身去开灯时,忽然被打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他是原来就躲藏在酒窖里还是跟在我身后进来的……我……单SIR,酒吧里的客人必须要做笔录吗?”老板艰难的回忆着,但是很显然他知道的有限,而且,他关心的更多的是这件事会对酒吧声誉的影响——酒吧老板被人打晕在酒窖里,这么混乱的地方,你还敢去那里喝酒吗?即便是损失了几瓶酒,对经营者来讲也比损失了名声这种无形资产要划算的多!更何况,他的目光在酒架上巡视了一圈,他没损失任何东西。
察觉到老板期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愿,单飞故意皱着眉:“我想本着对你负责的想法,应该让他们做笔录。毕竟你没见到人,而我听到动静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地上了。暂时看来我们没有一点线索。你也想抓到他,对吧?那么据你所知,你的酒窖里有什么……比较名贵的东西吗?对了,还不打报警电话吗?下手越早,抓到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催促道。
“酒窖里没有任何值得抢的东西……嗯,是有客人寄放在这里几瓶高级红酒,但白痴才会来抢这种东西!”老板叫道,“我想八成是个瘾君子,他想从我这里弄点毒资。”他揉着脖颈——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但是他开始头痛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面前的这个警察,放弃报警的想法。如果有必要,他完全可以通过黑道不声不响的来解决这件事。他每个月也有交保护费的!
“寄放?难道你这里的档次还不能满足他?”单飞不以为然地道,他猜这就是谢天麟能弄到钥匙的原因。
“有钱人就是这样。”老板心不在焉地应付道,“嗯……单SIR,我看我没必要报警,我没损失任何东西。”
单飞不依不饶地努力劝说他,向他强调警民合作的重要性,而且保证外面的酒客肯定会很“热心”的配合警方的调查,“这类事件不能姑息!”他坚持说——他知道该怎么让一个生意人从正义面前退缩。
酒吧老板非常痛苦的应付着这个热心的警察,最后,他编造了一个借口离开,并且为单飞没有强迫他去报警而松了一口气。
单飞双手抱肩,摇了摇头。多么没形象的一件事,他罗嗦得就像是他妈妈。
慢慢的走回酒吧的座位时,他的到了一堆狐疑的目光。
“你最近好像很喜欢玩消失?”叶利斜睨着他,不太愉快的说。
“四十五分钟。我介绍一个治前列腺疾病的国手给你如何?”杨帆看了看表,道。
“我倒觉得像是艳遇,”杨光笑嘻嘻地道,看着单飞神采飞扬的神气——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黯淡。
尽管不太象,但她还是相当有女人的直觉。单飞心中暗道。“其实是……”
“我们的警察之星现在已经转移……”
几乎是在同时,叶利跟单飞一同开口。
单飞的心脏骤然停跳!他面色铁青地转向叶利。
在接收到那凌厉的目光之前,叶利已经骤然截断了自己的话语。他知道他错了。该死的嫉妒!它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阿飞已经很久没钓马子了。”在短暂的中断之后,他匆忙地说。
单飞终于可以呼吸了,但是他的心情已经坠到了谷底——他种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是这样吗?“其实刚刚发生了一件小事故。酒吧老板被人袭击。”他使自己说话的过程中语声平稳,把紧张和忧虑及时地隐藏起来。
妈的。炸弹。
无法控制,这两个词轮番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4上
想想看,他进警校是哪一年?太久远了,单飞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在回忆的时候发现一切还很鲜明。
他喜欢警察这个工作,虽然他不是一个好警察。
最初是军装,之后又辗转待过几个部门。交通也好,扫黄也好他都干过,大错没有但小错不断。不过他走狗屎运——这是他升督察的时候叶利说的。叶利是三年前才调入的O记,在那之前他是重案组的成员。单飞做事不寻常规,是幸运的是没有人投诉。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查案手段给他带来了极高的工作效——他手底下正经跑过不少大案,再加之这小子人缘还不错,所以即便是知道他有些逾规,但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记入到档案中。而叶利为人方正,非常之不喜欢单飞的“灵活”手段,开始的时候他们曾经有过不少冲突,但是都是私底下的,没有任何一个把这种战争延伸到工作中。在瓦解名噪一时的旺角“青龙堂”的时候,他们相互为对方作过防弹背心。
就在他们出发之前,两人还在厕所里抓紧时间吵了一架。
但是非常自然,都不需要一秒钟的考虑,他们扑过去救对方。
对望了一眼,带着钦佩和欣赏,两人各自发现对方不是只说不练的滑头,也不是顽固不化的木头。但是即便就是在他们相互救了对方一命的那一天,回到局里卸下装备,他们先到关二爷跟前上香庆幸自己还喘气,然后回过头来接着吵。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叶利从来也没因为自己和单飞的交情就姑息过他“给警队抹黑”的行为,只不过自从单飞被突然地灌以“警察之星”的名头之后,他将斗争转为地下——至少不能让单飞在公共场合难堪,他是这么说的。
这就是叶利,所以单飞从来都没因为自己向他泄底而担忧过。真的,他从来没有过,因为叶利知道了他的一些不易张扬的私事而睡不着觉过,就像今晚。
单飞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他不知道叶利为什么会有当众说这件事的冲动——这是不应该的,他应该知道那对单飞意味着什么。但他那么做了。而单飞不能确定这种口误会不会再出现一次。他估计过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他被革职,除非他能跟大家证明内鬼不是他。
妈的,是谁规定说他跟谢家的人上了床他就必须把警方的机密泄漏给对方?!懊恼的蹂躏着枕头,单飞愤怒的想。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叶利跟谢天麟有染,而此时正好有证据表明组里出现了谢家的内鬼,那么他会不会怀疑?
OK,革职,这有什么!他认了。大不了到街边卖牛杂。单飞从不认为自己会有活不下去的那一天。
不过谢天麟看起来很害怕。
真是见鬼!他怕甚么?
黑社会从来不失业。
他加入,然后一直做到死。
单飞在O记做了这么久,他没见过哪个混到谢天麟这个地位的黑社会能够全身而退。他们全部都横死。
但是……谁敢杀他?就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哦,不!
单飞猛地翻身坐起来。
他大口的呼吸,感觉到有冷汗顺着额角慢慢往下爬,冰冷的麻痒。
谢天麟跟一个警察上床,那么谁相信他没有把毒品交易的信息透漏给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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