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单飞抿嘴笑道。
“很好。”单飞轻浮的态度并没有在温跃的脸上激起半点涟漪,他依旧不紧不慢,“XXXX年一月十五日晚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那晚我跟我的伙计在大约二十三点到十六日零时于沙田名都夜总会缉捕了黑社会骨干分子怀志文。”
“那么,请你回忆一下当晚的情形,希望你能够尽量的细致。能够做到吗?”
“没问题。”单飞耸了耸肩,“一月十五日晚约二十三时左右,我接到命令,即刻到沙田名都夜总会缉捕在逃犯怀志文。当我和我的同时赶到现场时,是二十三点二十七分……”
“二十三点二十七分?是准确时间?”
“是。在行动之前我们有对表。”单飞确定地道,在接到温跃示意之后,他继续未完的叙述:“夜总会里人很多,不过嫌犯的位置很容易确定——他周围的分散着大约十几个小弟或者保镖。为了不惊动怀志文——现场实在太乱了,我们不能冒险把市民卷进枪战,所以我们小组的五个人决定分成两组慢慢接近目标,我的一组需要从舞台后面……”
“这一组的成员都包括谁?”温跃再次打断道。
“我和杨帆一组,叶利、卢锦辉、肖遥另一组。组是我分的,路线也是我制定的——我不能够让我的伙计走比我的更危险的线路——怀志文很机警,他似乎发现了我们,匆忙退向了后门。当时情形很紧张,我让杨帆在后台口帮我做掩护,而我自己穿过吧台迅速靠近怀志文,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枪响,在我身后。我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身后蓦然变得非常杂乱,而与怀志文的逃走相比,我认为缉捕他更重要,所以我追了过去,抓住了他……”
“后台口的位置能够把你和怀志文以及后门全部囊括到视线范围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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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再次被打断,单飞发出了声叹息,“能……应该能。记得吗?他是掩护我的。”
“那么杨帆应该能够看到所发生的一切,包括第一声枪响的时候的情形,是吗?”
“……有可能。”单飞花了些时间来思忖,最后谨慎地道。
“有可能?”这显然不是一个能够令人满意的答案。
“你知道,他并不是一直把头从后台伸出来——他也需要掩护自己不被怀志文发现。”
“所以,这就是你、以及你的同事提交的报告上没法确定到底是谁开的第一枪,而且打伤了缉毒组警探谭耀的原因,是吗?”
单飞从问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太友好的味道。他审视地望着温跃,半晌,更加谨慎地道:“我不能确定任何事,我只知道我看到的和听到的。”
“你研究过了全部的报告,但事实上这是超出你的职权范围的。”温跃的目光有如玄铁宝剑,厚重又锐利,他直视着单飞的双眼,“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第五章 上
虽然一直都无法稳定心绪,但这个问题早在单飞意料之中——在封存文件的时候,调查组看得到。“我想这很明显,”他无所谓地道,就象一切都理所当然,“就跟你们来的原意一样。我希望找出那个人是谁,越快越好。你认为找出我们组中的内鬼是超出我职权范围的事情么?”㧐
对于他的故意曲解,温跃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想你对我的问题有点误会。超出你职权范围指的是调出了你不该接触到的档案而非你的调查。”
妈的,他的情商相当高。单飞在心中暗暗地嘟囔,或许今天必须要承担下一个处分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让我的上司相信在我们中间存在一个叛徒,而与墨守成规相比,我的活计的人身安全和整个警队的心血与努力更重要。或许你并不这么想,但我不希望看到另一个谭耀。”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温跃平和的话语基本上可以表明一定的态度。单飞知道温跃的潜台词是什么。OK,惊慌是没必要的,而且单飞也不会为此恼火。他的处境他早就知道,现在唯一要确定的是,调查组到底有多深入。“也许吧。”没有过多的辩解,他只是懒洋洋地随口附和道,“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他在椅子上伸展了一下腰身,问。
“我们希望你能够把那几份档案交给我们负责资料搜集的同事。”温跃说,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平静,“它们对这次的查证非常重要。”
“嗯?”单飞一怔,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几个关键词,“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我手头的资料已经封存……嗯?你是说缺了几份report,我有没有理解错误?”战栗的感觉顺着脊柱爬上,单飞紧张地凝视着温跃,摒住了呼吸。
“确实是这样。”温跃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惊讶错愕,“看起来你并不知情?”他语调平缓地说。
我……操!
仅仅是千分之一秒的僵硬,随后,单飞靠在了椅背上,将自嘲地冷笑顺着呼吸倾泻出来。他什么都不必再说。
昨天晚上确实过得很混乱,从抗拒到投入,不是哪一转念,单飞承认,这是这许多天来沉淀的结果。他没有把百分百的精力用在工作中,但是绝对不至于遗失了档案而不自知。
回忆十个小时之前,单飞还记得开始很枯燥,但是他的思路还算清晰……直到他接到了那条无名短信。该死的,之后主宰他的就不再是理智。
收起卷宗,入柜落锁,这些都是习惯性的动作,单飞相信自己做了,可是不够用心。但至少,他没有遗失报告。如果有缺失,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偷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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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局中。
很好。
最初听到卷宗消失的时候,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但当温跃企图捕捉的时候,那丝错愕外加难以言喻的感觉却被一种无法捉摸的空白敛了起来。
这算是一种什么暗示?温跃侧头去看心理专家,后者点了点头,示意他单飞的询问可以到此为止,在继续下去不会有任何正面的结果。
温跃这么做了,而当单飞站起身的时候,他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激烈的火花。
小道消息总是传播的很快,当单飞步入餐厅的时候,忽然想起他当选警察之星那段日子。在官方宣布之前,这消息就已经在整个警局中散播开来,就如同现在,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人们朝他涌过来,而此刻是散开。
微微停滞了一下,单飞笑了一笑,将餐盘放在空荡荡的桌子上,耸了耸肩,坐了下来。
第五章 下
他会习惯。
迟早。
牛腩饭的味道不会因这样暗地里的关注而变得更好,但至少也没变坏。
单飞不紧不慢的往口中送,偶尔捕捉到躲避不及视线,他便戏谑地凝视到对方鄙夷而羞怒里愤然离开。
“怪人!”
当一个年轻的警员低声嘀咕着,垂头快步走出去时,单飞将头埋进餐盘中轻声笑了起来。
“别介意。”
随着沉稳的声音一起落下的是搭在肩头上的手。╉
单飞抬起头,“我不会因为有人多看我两眼就少吃两口饭,”他笑嘻嘻地道,“你知道。”
叶利将餐盘放在单飞的旁边,拉过椅子坐下,随后卢锦辉和杨帆也端着餐盘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坐下。
单飞维持着平静的神情,挑起一根眉毛:“很好,咱们可以办一个嫌疑人俱乐部。”他用一种轻佻的语调慢悠悠地道。
“靠,”叶利斜睨着他,“还玩?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单飞将吃完的盘子推开,完全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拈起一根筷子在修长的指间打转:“在成为警察之星以前,我知道平均每天至少有十个小混混伺机操刀砍翻我,你说我会不会介意有人把我的脑袋当枪靶?”他看到叶利隐忍的愤怒和忧虑,但并没有给这个品行端厚的警察开口的机会,“我不明白的只是,”他将两支筷子并在了一起,慢慢地横放在盘子上,“如果一个人被枪指着的时候可以不低头,现在却要出卖自己,这是为什么?!”Ⅷ
站起身,单飞没去理会被带翻的杯盘,径直走出餐厅,将错愕,或者惊疑的目光抛在脑后。
他知道没人会给他答案。
单飞觉得呼吸困难。
他意识到自己从前过得太顺利了,而现在,毫无疑问,达到了有生以来最低谷。
天台上的风很大,云彩被吹得四散。单飞背着风,点燃一根烟。
不会很久,他将被正式停职。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他就是那个内鬼,单凭丢失档案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
真是够糟糕,现在已经不具备做任何事的资格。想要洗清嫌疑,单飞只能靠自己。
他必须找到那个泄漏情报给……谢天麟,或者是谢擎,然后又嫁祸给他的家伙。而这个人,单飞皱了皱眉,就在他的兄弟中。
该死!
他不愿意去猜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问题是,他没法骗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是内鬼,那么他们中必定有一个。
哪一个?
单飞觉得自己很龌龊,他想到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那就是谢天麟。
够了,妈的,你不能那么做,想都别想!他对自己说,谢天麟不会、也不该给你这个答案。让你自己来找出那个叛徒,别指望任何人。你甚至连告诉都不要告诉他!
而与此同时,脑海中另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反驳——算了吧,他肯定已经知道……你现在这种狼狈的处境,不是吗?
通往楼顶的铁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单飞正忙着把烧到了手指的烟头掐灭。他不知道是风大的原因还是自己发了足够长时间的呆,总之唤醒他的是指间的灼痛。
“Shit!”他甩了甩手,咒骂道,而大风把另一个人的支离破碎的声音吹进了他的耳朵。
“有什么需要帮忙?”
第六章 上
单飞猝然回头,“……蔡Sir?”他迟疑了一下,道,同时在心中惊讶地嘲笑自己:在这样强劲的风中,所有人的话语都会变得缥缈虚无而难以辨别,来的可能是任何人,但唯独不会是谢天麟——在非常时期跑到警察局的楼顶?那他恐怕是领悟了生命的真谛了——自己是真的傻了,在那瞬间竟然只想到他。
直到蔡航走到身边,单飞依旧不能够摆脱令自己迷惑的愕然。
让他看看,这个新发现是什么?
依赖!
他不是那么依赖谢天麟的,是不是?一个人的信任感不会这么轻易的培养出来,他们应该需要更多地了解和长久的磨合……才对。
而且,他们是敌对关系。
他妈的真该死!
在迷恋、期待、思念、关怀和依赖之后,还有什么等着他?
“风这么硬,你站在这里……”蔡航的开场白有点无奈。
“啊,我打算选个好时辰畏罪自杀。”单飞微笑道,满不在乎的笑容渐渐吞没面上残留的阴郁。无论发生什么,他单飞不会崩溃。
最起码不是此刻。
“不是埋伏在这里伏击调查组?”蔡航翻了翻眼皮,不赞同地道。
“还是老板比较了解我。”单飞挑了挑眉,随意地靠在天台边缘低矮的栏杆上,“你不会告发我吧?”
蔡航对他危险的动作不赞同地蹙眉,但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嗯……”他低头沉思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把气氛从单飞轻佻地玩笑调整到沉重的现实中,“相信调查组,他们有处理这个Case的能力才会得到这个工作。”最后,他只能这么简要地说。
“我不会相信他们。”
蔡航抬起头,看到单飞的侧面剪影,英挺而倔强,微微扬起的嘴角挂着落魄自嘲的微笑,而丝丝锐利的讥诮潜伏其中。
他有时候也会怀疑,单飞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但是我相信我自己。”将犀利与轻浮自大的玩笑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单飞的表情让人很难分辨他是不是如他应该的那般认真,“我唯一不擅长的,就是做替罪羊。”
蔡航停滞了半秒钟,“那就好,”他吐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单飞的肩膀,“有需要尽管开口……呃……除了警员证和配枪。”
单飞无声地诅咒,“好吧,我会的。我唯一不需要的就是警员证和枪!”他一字一顿地说,“非常感谢!”
“这是规矩,”蔡航无辜地耸肩,“我想你能理解。”他拢了拢衣襟,“现在还是冬天,你记得吗?”
“我当然能理解!”单飞冲着蔡航走向铁门的背影叫道,“今天晚上你请我吃大餐吗?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一点关怀来温暖我受伤的心灵。”
蔡航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单飞两眼,“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受伤’?”接收到单飞抗议的眼神,他笑道,“好吧,你选地方。”
看着蔡航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单飞面上的无所谓倏然瓦解。他慢慢将五指插进凌乱的发丝中,靠着栏杆坐在地上。
没枪,没警员证,他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
如果他是那个叛徒,他可能会逃亡;如果他不是,那么,很遗憾,他大概会“畏罪自杀”。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令他闭嘴。
他必须藏身于一个稳妥的地方,跟一个稳妥的人在一起。
第六章 下
等蔡航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叶利才从消防通道中走出来。让人撞见他上来并不是好事,尤其这个人是个警司。来到通往天台的铁门前时,他踌躇了一下,大约一两秒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推开了铁门。
单飞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鞋。
他跟叶利很熟,而这并不等于说他就能认出他兄弟的每一双鞋。
但这一次,在他抬头之前就已经猜到自己面前站的是谁。
“我真得觉得今天我应该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他低声嘟哝着,语气中带着不经掩饰的无奈与挫败,“好吧,我给你三个问题的机会。”
叶利蹲下身,将视线放到与单飞同一高度的位置,让自己可以与单飞完全直视着对方。“我只有一个问题。”他说,声音平缓而凝重,“你怀疑我吗?”他的声音隐忍克制,与谢天麟那种隐藏起自己真实情绪的感觉不同,他只是强迫自己不要爆发,如此而已。
单飞因这个问题而蹙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凭着他对叶利的了解,这个顽固的家伙简直就象是一块子弹都打不透的铅板,他对某些事物的坚持没有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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