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汽车就在他身后扑通落水!
“很抱歉,”他爬起来,发现自己被单飞接住,“他妈的!”他大骂道,“你走运了,不然你就欠我条命!”豆大的冷汗开始争先恐后地沿着额头滑下来,他的左手撞车的时候脱臼了,他想,自己并不适合游水。
“我现在知道了。”单飞吁了口气,“麻烦你放手,我的肩膀很痛!”不用看也知道,枪伤早就迸裂了,现在的问题只是出了多少血会令他感觉到头晕眼花,心慌气短。
“那群该死的人呢?!”杨帆松手,咬牙切齿道,“还有那辆……丰田车!”他转头四顾,发现计程车和那两辆丰田早就逃之夭夭。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华安琪不悦地推开企图将她带上劳斯莱斯的保镖,忍不住道,“我爸爸……”
“你爸爸是保险公司车祸调查员吗?”杨帆看了她一眼,“不是?那么,不。”随后,他怒视着单飞:“你听着,如果保险公司不赔偿我,那么很遗憾地通知你,你将负担一半费用。”他想挥手,但是脱臼的肩膀提醒了他那不行!“狗屎!”他皱着眉低声骂道。
华安琪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的人说话——一个粗鲁的,不会趋炎附势的警察。
“华小姐,我们走吧,你需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在保镖的劝慰下,她不情愿地坐上已经发动了引擎的车子。
“大不了把我的车借你用。”单飞耸肩,然后发现自己不适合做这个动作。他向劳斯莱斯走过去,但突然,停住了脚步,“你的胳膊怎么了?”他转过头,厉声问道,忽然意识到杨帆的动作很古怪。
“脱臼,我想。”杨帆伸了伸舌头,“你看,我知道我其实不需要游泳……”他为自己辩解道。
“你他妈的找死!”单飞怒道,酸软的腿脚几乎无法支撑自己。
几乎,他几乎!
害死了杨帆!
他居然让他留在即将掉进海里的车中,在他的一只胳膊无法动作时!
后怕和自责压榨干净了他的每一分体力,当他听到汽车加速的声音时,已经晚了。
他刚刚在劫后余生中筋疲力尽,失去了之前的敏锐。
“不,谢天麟!”他大叫道,转过头,勉强自己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挽留,但是,没用,他们的距离仍然是越来越遥远。
他触摸不到他!
“没用了。”杨帆在后面叹息着叫道,“这一次我们倒是有明确的理由留下他们,只不过……我们不能长出两只轮子来。下一次吧,我想车祸调查的时候,总会见到他的。”
他的车就这么没了?当然不可能!他不会放过撞他的王八蛋!
“嗯……是谢天麟帮忙救我的?”迟疑了一下,他不确定地问。他看到那群打手帮忙拉住下滑的车体直到他跳出车门,但是他始终怀疑那是幻觉。他们没有理由救他,他们恨他。
唯一的解释是,那是谢天麟的命令,而且,当然,不是看在他杨帆的面子上。
好吧,他可能得承认,单飞说得对,谢天麟……嗯……天哪……对单飞……很不错。
谢天麟想必也不会稀罕他的人情。杨帆这么决定。所以,他只需要感激单飞,这听起来不错。
“没错。”单飞几乎连声音都是空虚的,他茫然地应答,眼看着载着谢天麟的车开出了视线,大脑麻痹的瘫痪。“下一次?”他喃喃地说。
潜意识到告诉他,这一次跟以往不一样。他眼睁睁的看着谢天麟走出他的视线,没能拦住。
而他会失去他,永远的。
他喜欢他,但这不是他伤害他的充分理由。
从眼神中他看得出来,那痛几乎杀了谢天麟——或许已经。
他仍然在乎单飞,但是他拒绝回头。
他们曾经争吵过多次——事实上他们从未停止过争吵。他为是不是应该向强大的势力低头而争论,为杀人灭口而翻脸,为了同伴的安危而愤怒,为了毒品而憎恨,他们一直都在激怒彼此,然后,又为了不想失去对方而退让。一个警察,一个黑社会,他们固守着各自的立场彼此不能交融,从开始到最后。
但这一切都不能够阻止他们去为对方涉险,甚至是性命的威胁也不能让他们放弃。
他们没有放弃过,而且单飞期望他们永远不会,哪怕是到了生命的尽头。
但不像是这一次。
伤害,带着摧毁灵魂的巨大痛楚。
突然之间一种模糊的恐惧和无法回头重来的无奈席卷了他整个身体,黑洞似的漩涡从心灵深处开始向外扩散,它吞噬一切。
模糊的钝痛袭遍了全身。
单飞没法判断正误,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传说中的预感,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他会失去谢天麟。
单飞憎恶自己。
到底是怎么放他离开的?
如果那时他放弃拉住下沉的汽车,转而去拉谢天麟……不,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如果那时他不去管华安琪,会不会早就已经追上了谢天麟?
如果那时他没有为华安琪而跟谢天麟争吵,是不是现在是在拥抱着他,而不是这么痛苦空虚和绝望?
他居然就为了这么一个见鬼的女孩子,迫谢天麟离开?!
还是更混蛋的,他不能够相信他?
他该解释给谢天麟听,他会体谅他,是吗?
但是接下来呢?如果他们能够相互信任对方的感情,那么他会放任谢天麟的行为吗?他们可以避免这场相互伤害的灾难吗?
或许,不。
谢天麟是错的,这一次谢天麟绝对错的离谱!单飞知道自己不行,过去他确实退让过,那是因为当他知道的时候,无论多么惨痛,都已经事成定局,所以他可以体谅,也只能接受。但这一次不行。他不可能眼看着一场比谋杀还要邪恶的事情发生。
他阻止不了整件事的走向,同时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他不能背叛自己警察的身份,但又无法强迫自己放手。
他整个人在分裂。
他为什么要是一名警察?为什么不跟谢天麟一样,是个冷酷自私的黑社会!
他从来没这么希望过!
他们……始终不一样。
他分不清那是什么,那么厚的阻隔在他们之间,冰冷而且坚硬。
他该怎么打破?
扬帆沉默地看着单飞。直到单飞颤抖着蹲下身,用双手环保住自己:“怎么了?”他勉强压抑着强烈地好心,“分歧?别担心,我想不会太久,毕竟……嗯……他很……那个……在乎你。”
蓦然之间,原本在内心深处隐隐盘旋着的钝痛骤然转化成了尖锐的刺痛,剧烈到单飞无法忍耐!
他以为他整个人都被撕裂。
他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痛到这种地步。
不只是分歧,他们大概是分手。
单飞不甘心!
他宁可死在前进的路上,也不会就这么放弃,让自己每每听到“爱情”两个字的时候,都会为自己向命运低头最终失去了谢天麟而心如刀割!
一定有什么可以去做,他能做到的,他要自己相信,然后,他也会让谢天麟相信!
交警证实了单飞的猜测,两辆丰田都是套牌,十字路口的摄像头拍下了曾经载着谢天麟的那辆计程车的车牌号——因为它超速,车主是个经营者几辆计程车的中年男人,他告诉警方这辆违章的车子包给了一个叫做阿麦的小伙子,对方刚刚交还了汽车,并且喜气洋洋地说他中了六合彩,今后不再开计程车,之后就踪迹全无,有人说他大概去了澳门赌钱,警方并没有除了他违章之外的任何证据,那么只能作罢。
而这场看起来象袭击多过车祸的案子另一个重要证人就是谢天麟,交通组的探员明显认为两名当事人的态度异常。他们关心目击证人要多过肇事车辆。不过,很遗憾,谢天麟就跟以往一样,“外出公干”了。对一个目击证人,跟对一名疑犯警方的态度和处理方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既然他不在,那么只能如此。
回到医院的时候,单飞和杨帆唯一的收获就是——一篇忠告跟两瓶跌打酒还有更厚的纱布,一剂止痛针。
两个小伙子身心俱疲。
“那么现在,”杨帆靠在他睡过多次的沙发上吁了口气,“我想蔡Sir不需要让兄弟们倒班保护你了,”他看了看那条“需要静养”的胳膊,“直接把你包给我算了……在那里给我加张床。”
“听起来不错,”单飞扬了扬眉,而这个动作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我出去做事会方便得多。”
“No!”杨帆迅速地道,“别再有下一次!我已经没什么好供你糟踏了。”
“我的车钥匙。”单飞努力翻了个身,血液的流失和郁结于心的痛苦让他虚弱到了极点,不过无论如何,他成功地控制住了有些颤抖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杨帆。
“我是说,”杨帆接过钥匙,扔在面前的小几上,“我没有多余的胳膊了。”
单飞垂下眼皮,“对不起。”他说。
“那么说你是想让我补给你了?”杨帆撇了撇嘴,“04年围剿X圈邦的那次,去年七月份跟和X和火拼的那场,还有……”
“拜托!”单飞打断他,“别让我想起来我曾经多想一枪撂倒你……那时候你太蠢了。”杨帆的资历比起单飞与叶利要差得很远,他还是个不懂自保的菜鸟时,另外两个已经在各自的部门身经百战。
他不否认,自己曾经很令人吐血过。
但是,不是现在。“不过现在轮到你了。”他中肯地陈述道。
“……确实。”单飞沉默了一下,承认。
不管跟杨帆所指的是不是一致,但他确实……做了蠢事。
杨帆有点不安,他并不习惯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嗯……”他挣扎着想了半天,“知道谢天麟可能会在的地方吗?在我病假期间可以去看看。”相对来讲,他的伤更轻一些,单飞如果不想胳膊废了的话最好静养一段——真正的静养。
单飞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比白痴还弱智。暂时放下一切不说,在上次见到谢天麟的时候,他最先做的事情应该是问他那段日子被关在了哪里——如果他不说,那么就动用一切手段逼他说出来——而不是那些白痴的争吵以及吻他,抚摸他,进入他或者被他进入!
如果是那样,他现在就不会这般茫然,这般一筹莫展。
他不知道谢天麟此刻是不是像他一样这么痛苦,这么无助。但至少,他相信,那个黑社会非常伤心,还有……绝望。
他已经毫无退路了。
单飞懊悔地紧闭上眼睛。
现在什么也没有找到谢天麟更重要。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一个更坏的话题……杨帆懊恼地想。他不知道那两个怪胎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很严重,而且基本可以确定是单飞的错,所以这个家伙慌了手脚,完全不是素日洋洋得意的模样。但是到底什么话题算是合适?
打断杨帆冥思苦想的,是突然直接推门而入的单郑芳芳。
两个小伙子不自在地看着单郑芳芳,心虚是一方面原因,另一面,是这个女警司紧绷着的面容。
“妈。”小心地审度了一番,单飞认为自己首先应该安抚下去老妈无论从哪里来的怒气。“我……”
“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他说你本来已经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只要你能够静、养。但现在显然情况有变。不过我跟他已经讨论过,现在对你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在你的胳膊废掉之前,立刻出院……搬回家来住。”她摇了摇头,严厉地阻止了单飞想要反抗的企图,“就这样。”
如果有比懵了更好的形容词能出现在单飞一团混乱的大脑里,那么他会选择另一个。但是现在没有。“妈!”他抗议地叫道。
“阿帆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忽略单飞满脸的不情愿,单郑芳芳转过身来,对着张大了嘴的扬帆道,“麻烦你从阿飞的公寓里拿点生活用品,听说你们都知道他的钥匙在哪里,是吗?”
无论如何也合拢不了的双唇立刻紧紧地闭了起来,杨帆有点……非常惶恐,单郑芳芳与他而言混合了长官跟损友的老妈双重身份,而无论哪一重,就今天的意外来讲,都不太可能乐观的应付过去。他偷偷地瞄了瞄单飞,后者非常不满意地坐起身来,“我不出院!”他坚决地说,“我的伤还没好。”
“如果你不出院,”单郑芳芳恼怒又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我帮你配好假肢或者买好坟地之前是不可能好了!”
“哪有这么严重?”单飞反驳道,“只不过是个意外。”
“意外?”单郑芳芳若有所指地冷笑道,“等一下我们谈论这个‘意外’!”她再次转头,“阿帆愿意参与我们的讨论吗?”
“不!”条件反射地,杨帆跳了起来,“我……呃……帮阿飞去拿东西!”非常没有义气地,他用极快的速度溜出了房间,转眼又探头进来,捡起单飞的车钥匙,以更快的速度消失。
“妈!”单飞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也想知道你在干什么!”与愤怒的单飞对视需要一点勇气,但这对愤怒的单郑芳芳来讲一点也不是问题,她甚至逼视着单飞,“你来告诉我,从一个月前的内鬼事件到刚刚的坠海车祸!”
“那是我们O记的内部问题!”本能地,单飞防御性地道,“我需要一点私人空间。”他坚决地道,“我以为你明白。”
“我明白私人空间,”单郑芳芳冲口道,“但是我不明白淫乱空间!如果我从前确实提供给你过,那么现在我认为应该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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