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有点爱好的,春风无事的日子里,和几个朋友去钓鱼,不拘多少,随便蒸煮煎炸,再来一壶酒,不是很有意思吗?”
宋峥清说这番话的时候,无端让孙晴好想起了一句话,“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就是这样的潇洒自在。
可这样的宋峥清,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如果是为了红颜,何楚韵又是何其幸运的女人,可是她并不懂得珍惜,她没有见过那个与宋峥清齐名的秦少延,秦少延是要有多风华绝代,才能在何楚韵心里压过宋峥清一头?
又或许,爱情本来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她这顿饭差点吃得胃疼,吃完以后她表示要下楼去散步消食,宋峥清没跟她下去,而是说:“我收拾一下。”
他已经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就算是有洗碗机,这也不是一个轻省的活儿,孙晴好很好奇他可以坚持多久,因此干脆不做声,拿了钥匙下楼散步去了。
这是一个著名开发商建造的楼盘,环境和配套设施都很不错,绿化做得很到位,晚饭后有不少人在楼下的林荫小道下遛狗散步。
真是无巧不成书,孙晴好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就看见那个女人坐在长椅上发呆,她想了想,走过去和她打招呼:“真巧,又是你。”
她便抬起头来,看起来眼睛红红的,她连忙擦干眼泪,若无其事说:“是你啊,是很巧。”
一天遇见三次,可见是上天要她们认识。
孙晴好装作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在她身边坐下:“吃多了,散步消食。”
她感念孙晴好的不多问,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一来二往的,孙晴好也就了解到她的事情,她和丈夫新婚没多久,两家人凑了钱付了首付,她现在是在一家公司上班,是都市里典型的白领女。
关键是,她的名字叫方学心。
“雪心?”她一开始还故意说错,方学心果然纠正她:“是学心,不是雪心。”
孙晴好夸赞道:“这名字取得好。”
方学心自嘲地笑一笑:“有什么好的。”
“向学之心,比较别致。”
方学心想说什么,但是她丈夫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也顾不得有人在,喘着气说:“学心,我错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味道,孙晴好立即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方学心也不想自曝家丑,什么话都没说,抿着嘴就回大厦里去了,孙晴好还听见她丈夫一直在解释什么,可是方学心却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埋头疾走。
多半是夫妻吵架了,这种闲事还是少管来得好,不过……
她心想着,总觉得这件事情巧得过分了,因此一回去她就问宋峥清:“你什么时候买的这房子?”
宋峥清显然是对她突如其来的疑问有点奇怪,却还是答道:“大概是三四年前吧,我总要在市区有落脚的地方吧。”
方学心是一年前才搬来的……那就是巧合咯?再说当初何楚韵提到的方学心也未必就是那个女人,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化了妆算挺漂亮的,打扮也得体,身材也过得去,可是有牟若水这样的女神在前,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吧。
也许是她想多了。
宋峥清好像又准备泡茶了:“喝茶吗?”
“大晚上喝茶你是不睡了吗?”她一脸诧异地反问。
宋峥清想了想,居然收了起来,转而倒了杯白开水:“说的是。”
孙晴好后知后觉发现好像他不睡对自己更有利一点,可是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来,她只能躲进卧室去上网看电视剧。
看了几集,还是牟若水的剧,关键是连载到一半没了,而是卡在最关键的地方,孙晴好一时如鲠在喉,出门倒水,顺便绕道书房去看了看宋峥清。
他在写字,用钢笔在雪白的纸笺上一行行写下来,横竖撇捺都在最好的位置,无一不让人觉得端正流畅,舒服极了,他握笔的手也是好看的,而姿态是那么从容,好像千万句话自笔下娓娓道来,不疾不徐,就是那么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孙晴好不禁想起从前古人说什么“窗内人于窗纸上作字,吾于窗外观之,极佳”,那时还不信,看人写字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才明白,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好看,此时未必是良辰,可此景却堪称美景了。
她靠在门扉上,这么看去,看不清他写了什么,可是这并不妨碍她看得入神,甚至于她不禁猜测他会写什么呢?
是不是什么“见字卿卿如晤……”
孙晴好看了会儿,正要转身走,却见一阵风吹进来,吹落了他案头的一张纸,她也没当回事儿,走过去拾起来,漫不经心地一瞟,却猛地愣住了。
那是大约半张A4纸大小的素笺,但是纸质较厚,颜色素白,在左下角有道暗纹,隐隐约约看不大清楚——当然她也没仔细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上面的几个字吸引了。
赵栋,受贿、贪污
囚。
一共七个字,她狐疑地看了好几遍:“这是什么?”
“随便写写。”他不动声色。
孙晴好把这张纸重新压在镇纸下面,痛苦地挣扎了一番以后决定,她还是别问了……好不容易坚持那么久不知道他的身份,功亏一篑就不好了:“镇纸挺漂亮的,好像是神兽?”
宋峥清的这个镇纸做得相当精致,通体漆黑,不入手不知是什么材质,被做成了独角兽的样子,可和漫画里的纯白温柔的独角兽不一样,这只独角兽虽然有一只角,但是看起来像是一只咩咩羊,但是怒目圆睁,表情很凶狠。
但是她莫名看出了萌点:“长得怪可爱的。”
宋峥清温柔地笑了笑,柔声道:“这是獬豸。”
孙晴好伸出手指在獬豸的脑袋上戳了戳,宋峥清忍着笑,心想幸好没告诉她这玩意儿象征着什么。
幸好她玩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你刚才在写信?”
“算是吧。”他模棱两可地敷衍了事,显然不愿多提。
孙晴好也就没有问下去,她有个好处,她如果不是存心想和谁做对,一般都比较善解人意——就是这一点宋峥清没怎么体会过就是了,也不能指望她对这么一个欺负过她的人多和颜悦色吧?
可以理解。
只是这么一来,话题又断了,颇有几分无话可说的尴尬,孙晴好转身要走,结果宋峥清喊住了她:“等等。”
“什么?”她回头。
宋峥清欲言又止。
☆、第23章 设局
孙晴好是无语地回卧室洗澡睡觉的,宋峥清刚才犹豫了半天,居然问她:“你怕打雷吗?”
当时她心头一跳,但却装作很惊讶地问:“打雷?我为什么要怕打雷?你问这个干什么。”话多,有的时候就意味着心虚。
宋峥清深深看她一眼,没有戳穿:“没什么,好像快打雷了。”
“哦。”她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睡了。”
睡前她还特地看了看窗外,然后把窗关了,觉得宋峥清大概是耍她玩,这雨都没下,怎么会打雷呢。
她心安理得地睡着了,睡着比较安全,宋峥清大概是知道她对没意识的时候被欺负的事儿有心结,一般她睡着了他是不会来骚扰的。
看到卧室的灯灭了,宋峥清在书房里静坐片刻,打开了书柜的机关,庞大沉重的红木书柜无声地移开,露出一道暗门,他推门进去,看到有个年轻斯文的男人坐在那儿听苏州评弹。
他走过去把电视机给关了。
那个男人睁开眼:“你来了啊。”语气随意,像是和他非常熟悉,“哄好那小妞了?”
宋峥清在他对面的明代雕花红木椅里坐下,管家低声问:“先生喝什么茶?”
“不喝茶了,水就行了。”宋峥清把一张素笺放在桌上推过去,那个男人翻过来看了看,然后了然地笑了笑:“等这‘御令’好几天了,我还以为你会改变主意呢。”
如果孙晴好在这里,她就会发现这张素笺就是刚才飘落在她面前的那张奇怪的纸,它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在外却有一个很微妙的称呼,御令。
可它实际上是不具备法律效应的,判决罪行最后是要靠法律裁夺,然而……一般情况下,宋峥清写了这张纸,最后的结果和上面是分毫不差的。
宋峥清不轻不重嗯了一声:“赵老先生毕竟德高望重,不稀奇。”
那个男人不屑地冷笑:“如果不是背景雄厚,赵栋也不敢这么做,我听说这次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派出来了?”
“云杉,你不是爱八卦的人。”
柳云杉推了推眼镜,语气带了几分慎重:“也不算是八卦吧,我就是觉得你这一次对孙晴好花的心思有点多了,虽然情蛊的事情很棘手,可是你这么纵容她,我有点担心。”
宋峥清问:“你评价一下孙晴好。”
柳云杉不假思索道:“就是一普通的姑娘,有点小聪明,但是到底是出身太低,见识太少,穿上龙袍也不会像太子。”
宋峥清也不恼,他说:“你说的都对,但是漏了一点。”
“什么?她也不算漂亮,还比不得牟若水,这姑娘让我刮目相看。”柳云杉点评起来毫不客气,“这些年你虽然没有特意照顾她,不过也没忘记,我倒是了解了点事情,牟若水聪明、谨慎、识时务,如果我是你,我宁可选她,起码她培养起来不会太难,一点就透,你偏偏信李罡风,去大街上碰什么人,我看他就是存心诳你的。”
宋峥清笑着摇了摇头:“李罡风虽然是个神棍,但是他算得准。”
柳云杉对李罡风那一套显然不屑一顾:“那你到底要怎么办?难不成真想娶孙晴好不成。”
“是啊。”宋峥清的口吻还很轻松,“她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有什么不好的。”
柳云杉用看傻B的眼神看着他:“你真无聊,从生理结构上来说,你是,但也仅仅如此了,宋峥清是个普通人,谁信啊。”
“我刚刚说你漏了一点。”宋峥清淡淡道,“她很清醒,荣华富贵有多么诱人你清楚,但是她拒绝了,她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所以只想过自己能掌控的生活,不贪心,而且我摆在她面前那么多秘密,她却一直忍着不问,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心性比我想的坚定。”
“所以你设了这个局?”柳云杉似有所悟,“我还以为你打算陪她玩这种真人扮演游戏呢。”
“有什么不好的呢,在熟悉的环境里,她会更容易接受我,人总是有弱点的,她拒绝知道的事情,总有一天不得不知道,而对我来说……其实也很有意思。”
柳云杉摘下了眼镜擦了擦:“我很好奇,你下的这局棋好像把自己也绕进去了,你就不怕失控吗?”
“在感情里,你有没有真的付出,对方是看得出来的,女人是很聪明的生物,所以我要拉她进来,我自己首先就要下场。”宋峥清说到这里,竟然自嘲地笑了笑,“不过追女人我是挺失败的,楚韵选了少延,学心被我伤得够深,这一次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柳云杉想想这点,还真的蛮同情的:“这不怪你,地位所累,否则你依旧是那个风流满京城的宋少爷,”他转了口风,“这次有情蛊应该没问题,李罡风我虽然看不惯,但是他这次有句话说的很多,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把孙晴好掌控在手里,而对于女人来说,没有比爱情更坚固的枷锁了。”
宋峥清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如此。”他放下茶杯,“我先回去了。”
“到底是有人暖床的人了。”柳云杉幽怨道,“不和我熬通宵了是吧?”宋峥清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走,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管家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先生这样挺好的,以前过得太苦了。”
柳云杉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人人都以为宋峥清变了个人,但是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变化,当初能为何楚韵痛不欲生,现在也能为孙晴好活回来,别看他冷冷清清的,骨子里闷骚呢。”
李罡风如果在这里,一定会和他引为知己,一起吐槽某人。
可现在这里只有尽忠职守的老管家,柳云杉拿着自己的眼镜敲了敲桌子:“这里的事儿既然他亲自出马,也就不需要我了,我去替他盯一盯秦少延,那小子就算在牢里也不甘心太平。”
“柳先生慢走。”老管家把他送到门口,对他刚才的话充耳不闻。
虽然偶尔毒舌嘴贱,但是柳云杉之所以敢那么和宋峥清说话,不是因为他背景深厚无所顾忌,而是因为……他是宋峥清的军师。
虽然不能比过张良、诸葛亮之流算无遗策,但是却是宋峥清手下最有分量的一个人,这里的事儿,等以后提到了再一一说来。
先来说孙晴好。
她眯了会儿醒来,发现外面下雨了,雨声还不小,她起床走到窗边,看到雨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玻璃,随即一道闪电划破天幕,她不由后退一步,闷雷声紧随其后,猛地在耳边炸开,孙晴好觉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叫晴好的缘故,孙晴好不大喜欢雨天,但是对于雷雨天更是觉得心里发毛,虽然不至于手脚冰冷僵硬不能动弹,也总是想待在有人的地方。
小的时候也曾经懵懂无知问过父母“是不是她是妖怪,打雷是有高人要来收了她”之类的蠢问题,虽然把父母逗得哭笑不得,但是也从侧面反映了她对雷声的忌惮。
大概和白娘子怕雄黄酒差不多了,虽然可以抵抗,但是本能地不喜欢。
她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决定自力更生,赶紧回床睡觉算了。
雷声越来越近了,孙晴好左右睡不着了,干脆打开电视机想看会儿电视催眠,没想到刚刚打开电视机没几分钟,吧嗒一声,自动关机了。
她试着去开灯,结果发现床头灯也罢工了。
是保险丝断了么……这么艰难的问题对于孙晴好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她突然想起来,宋峥清呢?
关键的时候人不在是要闹哪样!说好的追我呢!她心里疯狂闪过以上奇葩的念头,最后还是决定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