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不说话。
“是我惹你生气的吗?”他像个陀螺似的,跟着她转来转去,“你说句话。”
“你回去吧。”她忍了一会,开口道,“你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
“不行。”他摇了摇头,语气也沉了几分,“那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回去很危险,我送你回……”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你送我回去?”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眼睛紧紧盯着他,声音里微有丝讥讽,“哦,前女友?朋友?”
“算了吧。”她抬了抬嘴角,“我宁愿我跟你什么都不是。”
陈薇薇从来理智、冷静,从来不会任性,很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陈薇薇也从来不会像这样咄咄逼人地对任何一个人说话。
但是她真的受够了,这么几年每一天都装作对一切若无其事的样子,状似正常地生活、没有烦恼地生活,风轻云淡地和他做“朋友”。
她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迈开步子就往楼梯下跑,没跑几步,却又被他从身后拉住。
他扣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走,自己走下几格台阶,仰头看她,有些无奈地说,“好了,不管什么事情,全是我的不好,行不行?薇薇,不生气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鼻子慢慢酸了。
很早以前,他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她和他冷战、闹脾气,他也是这样的,不会哄人,就一个劲地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
后来她提出和他分手,他也不问究竟,一股脑全说是他的不好。
再后来,司空景离开封夏的那几年,她重新自然而然地和他靠近,他似乎毫不介意,待她如初般好,她也就顺其自然地和他相处,那几年,他们没有争执过。
而今天,是自从他们几年前分手以后,她头一次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可他还是这样,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和她动气。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弄清的、她不敢启齿的问题——他这样待她,究竟是纵容?还是根本……无谓?
“你是个傻瓜。”
半响,她喉咙有些沙哑地开口,别过头去,“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他看着她眼角隐隐约约的泪痕,似乎终于有些明白她到底在为什么生气了。
“好,我是傻瓜。”
他走到她站着的那格台阶,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所以,我还没有哭,你哭什么呢?”
“而且,我看到她现在那么开心,我为什么要哭呢?”他弯了弯唇,“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人都不容易,再不结婚、连老天都要哭了。”
“那既然这样,你是不是能够放过自己了?”她眼底雾蒙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话地问,“楼弈,这么多年下来,你难道还不知道三个人的爱情有多不好过吗?”
她深吸一口气,将快要流下的眼泪憋回去,“是,可能你甘之若饴、乐在其中,同样身为女孩子,夏夏幸运、能够盼得司空景,可是我不好过,从头到尾一点也不好过。”
是,她知道她现在说的话,根本不仅是在埋怨他、也是在埋怨她的好朋友封夏。
可是既然今天已经破了戒,那就让她彻彻底底地宣泄一次。
阴雨蒙蒙,又一场雨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城市。
她站在原地、任由衣服被漫天淋下的暴雨湿透,依旧倔强地看着他。
他站了一会,伸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语气有些迟疑,“薇薇,我……”
“给的人愿意给,收的人是否愿意收、那取决于收的人。”她已经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庞,“我没有在你心里过,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对你这七年来的感情,我自己问心无愧,这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还。”
雨越下越大,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被雨淋得浑身发颤、头也撕裂般地痛起来。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良久,他伸手、重重将她带进怀里,在雨声里神色沉静地开口,“你对于我而言,和你自己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
那次雨天的对话后,他们一直没有再见面。
封夏巡回演唱会结束后,就开始淡出娱乐圈和司空景度二人世界,蒋宜一边拍电视剧一边和男朋友打得火热。
而她每天一边悄悄关注着他,一边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艺人原本就很忙碌,她如今在音乐圈的地位,仅次于他和封夏之下,不仅要在各个城市宣传新唱片,也要自己不断地写歌,一整天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可是这样的忙碌,于她而言,或许也是好事。
她尽可能不去多想那天雨里他最后那句话,她太清楚不过希望愈多、失望愈多的意义所以。
之后,在G市宣传会的时候,出了一些小小的差错。
她因为没有休息好,所以唱歌的时候、连唱错了好几句歌词,甚至最后都没有跟上音乐的节奏,这对于一向对自己高要求的她而言,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八卦杂志和媒体也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新闻,一时“Vivian疑似遇上人生大事,状态极烂”“一向认真的当红女歌手也出了如此差错,粉丝还应该崇拜谁”之类的头条纷纭。
她对于事业方面向来不玻璃心,一笑而过,但可能是连日来太过劳累,要坐飞机回S市那天,她竟高烧一下子到了39度。
和助理还有经纪人知会了一声,延迟一天行程,她喝了热水和退烧药,卷着被子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暗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不知何时被什么人放上额头的冰毛巾忽然掉了下来。
“醒了?”酒店式公寓的房间里,楼弈从厨房探出了一个头来,笑眯眯的,“稍等,粥马上好了。”
她盯着他的脸庞看了一会,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敢置信。
那边楼弈将煮好的粥盛了出来,端着碗走到床边坐下。
“好了,别瞪了。”他看了她一眼,贼兮兮地笑,“我下午给你助理发短信,让她在酒店楼下交接给我一张你的房卡,才进来的。”
他用勺子盛了一口粥,吹了一会,递到她嘴边喂她,“你一直没吃过东西,现在只有喝粥才比较好,我之前就让你助理准备了一点米。”
她就着勺子喝下去,垂着眸没有说话,静静点了点头。
他喂完她粥,再帮她测了体温,刚刚退烧药似乎有些效果,寒热现在退到了38度左右。
“再这一觉睡下去到明天早上,应该差不多就能好了。”他吁了一口气,帮她盖好被子,“睡吧,我陪着你。”
他说完、刚要从床上起身,忽然被她伸手拉住了衣角。
“怎么了?”他回身,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探上她的额头,“很难受吗?”
“我想喝酒。”她嗓音低低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他一怔,仔细地注视了她一会,起身走去厨房。
他给她倒了一些,又给自己倒了一些,然后将枕头倚在床头、抱着她坐起来。
她握着手里的酒杯,喝了几口,问,“你怎么会来?”
他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很随意地说道,“知道你发烧,我就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她抬眼。
他一扬唇,笑道,“我神通广大呗。”
她没有回应,低头又喝了一口酒。
“好了,这酒烈,你不能多喝。”他这时伸手拿过她的杯子,放在床头,“怕你不开心,给你喝两口过个瘾,真的不能再喝了。”
她也没有抢回杯子,忽然在一室安静里开口,“你不必对我那么好,我们只是朋友,不是有人更值得你对她好么?”
他蹙了蹙眉,“薇薇,你不要老是扯到她。”
“不是我扯到她。”她笑了笑,“是你心里想着她,只是我替你说出来而已。”
“不要无理取闹。”他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司空景有没有跟你联系过?”她不徐不缓,“他策划好要带夏夏去毛里求斯办婚礼,跟我们协调档期……看着她真正在你面前成为他人的妻子还要笑着祝福,是不是很痛苦?”
她知道她在口不择言,她知道她在一逞快意。
她也知道她在用力刺伤他的同时刺伤自己。
他一定会被她气走的。
果不其然,他听完她的话,一下子从床边起身。
她握紧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
等了很久,还未听到房间的关门声,她仓惶地抬起头,便看见他正站在床边,目光像是生气、又像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大丈夫不和生病的人计较。”他耸了耸肩,又重新坐下来。
她沉默两秒,忽然抬起身,用力抱住他。
他猝不及防,她柔软的嘴唇竟也贴了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勇气,她都忍了那么多年,却在这个时候彻底打破了她给自己设定好的范围。
可能她这一个举动之后,他们以后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原本只是凭着冲动咬住他的嘴唇,却在不知不觉中,感觉到他也回吻住了她。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像是溺水的时候,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能更重地亲吻他。
很多年前熟悉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
她身体是烫的,却觉得他放在她腰处的手心也是滚烫的。
她很想哭。
“笨蛋。”良久,他终于放开她,嗓音微哑。
他让她重新躺回被子里,帮她盖好被子,什么都没有再说,却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
她从来没有一次那么庆幸自己的冲动。
回到S市之后,只要工作空闲,他便会到她的公寓来,有时候来做饭、有时候只是来和她闲扯,虽然没有亲密的话语或者动作,可她已经很知足。
宣传唱片的工作告一段落,她窝在家里的时间增多了些,便去买了个烤箱,在家自己学着做蛋糕。
“好香!”在客厅里打游戏的他仰着脖子大呼小叫。
“等一下。”她抿嘴一笑,能猜到他肯定像只猴子一样在沙发上蹦跶,“马上就好了。”
“薇薇,我饿了……”谁知他竟然暂停了游戏,这时走进了厨房,“今天是什么口味?巧克力吗?”
这个急性子。
她摇了摇头,这时将蛋糕从烤箱里拿出来,用勺子挖了一小口,转过身。
他就在她身后等着呢,无比娴熟地一口就咬住了勺子,感慨地眯着眼,“嗯……好吃。”
她看着他大男人的脸颊上还是露出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表情,禁不住笑出了声。
“等下。”她刚想转身把蛋糕端到客厅,却被他扣住了手臂。
“嗯?”她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只见他神情严肃地凑近她的脸颊,用手指将她嘴角边的一坨奶油轻轻刮去,然后非常自然地放进自己嘴里,享受地点点头。
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立刻就要去掐他。
他哪里能让她得逞,往旁边一躲,她一头撞到他最近练了肌肉的胸膛,疼得眼冒金星,战斗力顿减。
他看着她仰头大笑,伸手捧着她气呼呼的脸颊笑道,“怎么那么笨……”
这一次她听出来了,完全是宠溺的语气。
这是她梦里想象了很久的场景,就像很早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样最平常的琐碎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她就知道,她有多想跟这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半响,她脸一偏,眼泪“啪踏”掉了下来。
他看着她这样,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胡言乱语,“不会吧?真的撞得那么疼?让我看看,不是起包了吧?我这还没练成铁石呢……”
她被他这通话扰得又忍不住笑了,一时又哭又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丢脸。
“好了,小哭鼻子,吃蛋糕了啊。”他一手拿起碟子,一手牵着她的手,边哄她边走出厨房。
两人走到客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帮我接一下。”他咬着蛋糕要打游戏,便让她帮忙。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浑身轻轻一震。
他正吃得开心,便见她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机递在他面前。
“谁啊?”他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不接。
她没有看他,将手机给他之后就转身回了厨房。
外面的动静不是听得很清楚,她收拾着厨房,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地乱,还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
“呯”地一声,碗摔在地上,她心中一跳,忙蹲下身将碎片一片片捡起来。
正巧这时厨房门被打开,他见状,走过来蹙着眉道,“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到旁边去,我来捡。”
她将手里的碎片丢在垃圾桶里,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身影,低声问,“夏夏……说什么?”
“她说她工作的事情彻底交接完了、现在进入休假状态,估计司空景还没跟她说要带她去毛里求斯的事情。”他起身将剩余的碎片扔进垃圾桶,语气轻松,“我们也差不多后天就要出发了,反正司空景说他做东,我们就早些过去玩。”
“你想去吗?”她平平静静地,问。
“机票都定好了,怎么不去?”他挑了挑眉。
“如果你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她慢慢说,“等他们回来我去给夏夏赔个不是。”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他回答,却忽然感觉到他已经走到自己身前垂下头、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
“你问我是不是能够放过自己了。”他轻声笑了笑,“我觉得我已经在努力地做这件事情,所以你在我身边,看着我,监督我,好不好?”
第64章 番外之我好想你(下)
番外之我好想你(下)
**
毛里求斯的婚礼空前盛大,司空景精心策划多月终于抱得美人归,海天一线、完美无缺。
婚礼结束之后,天色也已经暗了,在海边吃完晚餐,随着新婚小两口退场,其他人也就四散开来休息或者散步。
陈薇薇刚刚晚餐的时候喝酒喝得有些多,这个时候走路的步子都有点微晃,楼弈以一定距离跟在她身后,一直在后面叫她走得慢一点。
“你说……”她走了一会,忽然转过身,“如果你是夏夏,你看到这场婚礼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感动?”
他被她吓了一跳,蹙了蹙眉,上前几步先扶住她的手臂。
“反正如果我是她,我肯定也哭得不行。”她看着他的眼睛,“得司空景,对她而言此生足矣。”
“你……当然不行。”她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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