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笺纸桃花色 by简一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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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 by简一墨(完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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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大哥,求您行行好,放过我家公子,我们一定派人把钱送来。”芜菁哭着想上去阻拦,反被人拦腰劫住,禁锢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还废话什么,先把衣服扒了再说!” 一窝蜂扑上来,按胳膊的按胳膊,压腿的压腿,一刻间就把君羽制服了。她被压得动弹不得,任由那些肮脏的手在身上四处摸索,亦不乏有人想趁机揩油。
  “几位且慢!”一声清朗的喝止在头顶响起,君羽睁开眼,从那些兽爪缝隙中看去,只见一抹云锦袍角微微晃动,像是朝这边走来。
  这个声音,怎么听着似有些耳熟?好像一个人。那声音继续说:“有事好商量,青天白日的几位这般欺负人,未免太过猖狂。”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劝公子还是少管闲事,烟雨楼可不是好惹的地方。”
  “他们欠了多少?五十两银子可够?”
  “够是够了,公子何必搭救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四海之内皆兄弟,我王练之素来喜好结交善友,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王练之?完了完了,让他发现堂堂公主女扮男装逛妓院,传出去还不让人笑破肚皮。不行,绝不能让他发现。君羽与芜菁暗自互递个眼色,很有默契地用袖子遮住脸。
  “既然公子出手阔绰,人又仗义,我等就卖给您个面子。兄弟们,撤!”
  一双双兽爪相继拿开,君羽在袖子底下大口喘着粗气,颓然意识到地位危机,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王练之。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小兄弟莫怕,我刚烫了酒,要不要来饮一杯?”
  吓得君羽连连摆手,故意压低嗓子说:“兄台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在下家中有事,不便逗留还望谅解。”说完拔脚就要开溜。谁知那只优雅长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既然要走,何不留下姓名,也好改日再叙。”
  君羽听的牙根痒痒,心想这个王练之还真是罗嗦。要不是看他长的不赖的份上,真想一拳挥过去,用暴力解决问题。
  正在这时,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练之,人都齐了,就差你一个。”中间停顿了一下,语气调转为几分好奇,“咦?这两位是……”
  果然祸不单行,一把火不够又来个泼汽油的,看来今天横竖是脱不开身了。君羽一咬牙,转身笑吟吟地拍上王练之的肩,在他胸口左一拳右一拳,演技发挥到超长精湛。
  “哎呀,原来是练之兄,幸会幸会,小弟早已仰慕您的大名,一直未去府上拜会,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呀!”
  “公……”
  “不要叫我公子,小弟实在愧不敢当。”眼看就要露馅,幸好君羽反应灵敏,看得芜菁心惊胆战,暗地里狠狠替她捏了一把汗。
  王练之长眉微微一挑,显然吃惊不小。然而他亦知道某些话的分量,所以任她胡侃乱喷也不揭穿,只浅抿唇角,忍俊不禁地笑了。此时他穿着云色长袍,纤长清俊,笑起来还是那么干净好看。
  “既然大家认识,不妨去喝一杯,人多也热闹。”目睹了这场“认亲记”的蓝衣少年也对君羽顿生好感,遂邀请她一同入席。
  踏上楼梯,走到二楼垂着纱幕的雅座前,依旧是白绢笼成的阁子,却比先前那一间要宽敞许多。绵纸糊作的门扉骨架细致,半推半掩,隐隐可望见窗外半绿含浅的柳条。
  掀开纱帘的一瞬,仿佛又闻见了那股熟悉的暗香,如清新春雨,袅袅然无尽无穷。原本很热闹的阁子,静了一刻,贵公子们盯着这位不速之客,显然都有些诧异。
  仅一个表情,君羽就断定她有多不受待见。然而眼前的阵势,也逼的人有点呼吸困难。不是他们的态度问题,而是放眼望去,清一色琳琅珠玉,要不是提前说明是清谈场所,真让人有点怀疑是不是传说中的美男集中营。
  先不说王练之,就是单论容貌在他之上的都不在少数。粗略数了下约有七八个,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有的气质高华、有的丰神秀骨,真是满足了广大少女们众口难调的问题。
  墨衣男子手摇羽扇,故意看了眼王练之背后的白衣少年,谑笑着问:“练之,你不会真好男风了罢?”
  君羽就是再傻,也知道男风娈童是啥意思,心里早把他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王练之知道他们口没遮拦,但也不好明说,只能看着众人眼里的暧昧无限扩散。“裴绍,你误会了,这位是——”
  不等他说完,君羽就自报家门:“在下姓君名玉,打扰各位实在惭愧。”
  “既然你明知打扰,为何还要留在这儿?”一个冷淡的声音打断她,言语里有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感。君羽寻声看去,临窗长塌上斜卧着一个人,乌发明眸,冰颜若雪,倦带着几分庸懒散漫,正是那个江左第一美人。
  本来就对他没好感,这会更是看他不顺眼。君羽刚想张口,被王练之暗中拦住:“子混喝罪了,这回又是赌酒输给了谁?”
  裴绍也笑着解围:“上回输给我,他还没兑现呢,今儿谁也别打他的注意,子混只归我一个人。”
  “谁说归你,我们可不是羊咸,让你三脚两脚就踹爬下了。咱们不如行个酒令,子混抚琴,柳枝传到谁手里谁就做诗连句,接不上罚酒,谁接的好他就归谁。”
  这算什么馊注意,白送我都不要。君羽撇撇嘴,故意仰脸望天装听不见。
  “君公子,你也一起来试试,十个人正好凑个齐全。”
  “我?不用了,那啥你们慢慢玩,我看风景就好。”
  “来吧,不用客气。”说着几人就把她连拉带扯的拖到席里。

  狂燥五石散(上)

  君羽被安排到王练之对面,隔着好几层人,顿时有羊入虎窝的感觉。怎么办,要是作诗情愿给她一刀来的干脆。
  那个叫子混的折了支柳条,抛给裴绍,自己将琴搁到膝盖上,行云流水般抚了起来。每轮柳条传到君羽手里,她都跟扔炸药包似的,心里一直默默叨念。千万别给我啊千万别给我。
  先开始是裴绍,又是王练之,又轮到蓝衣少年谢晦,基本都能接的上。就是有一两句不工整的,也都罚酒相抵,不过在常人眼里早已经很玄奥了。
  这回琴声一断,正好落到君羽手里。她两指捏着柳枝,不知该给哪边抛。而且大家都抱着想试探她的态度,有意不肯解围。
  “我不会作诗。” 事到如今也只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一条路。
  “君公子不必谦虚,也不用多工整,只要合情合景便可。”
  “我……”她正准备解释,对面的王练之打起哑谜,从口型判断是在给她暗示。不过中间隔的太远,偏生君羽又笨,结果一句也没听见。
  裴绍瞟了眼指手画脚的王练之,清清嗓子说:“外人不能参与,否则两罪并罚。”
  啊,还不能有枪手!太霸道了,君羽恨不得现在就掀桌暴走。
  “你就以山水、风雨、诗、酒、梅花为体裁并作一首,这不算难吧?”
  这还叫不难?真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
  君羽抓起桌上的酒,仰头灌了一口,面上酡红隐现,头脑也跟着眩晕起来。
  “君公子,你还好吗?”
  “看来他真的不会作诗……该不会连字都不识吧?”
  有人在推她,君羽猛得一拍桌子,脱口道:“谁说我不会作诗,你们听好了——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流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首词本是朱敦儒的《鹧鸪天》,君羽素来性情豪爽,这首词恰合胃口,情急之下只好拿来充数。众人原本以为她作不出,还有几个抱了看好戏的态度,谁料到她竟连思索一下都不暇,就脱口咏出,真把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公子们给唬出了。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好!好句!”
  裴绍率先鼓掌,一连呼了几个好字,反复回味之下越发觉得气势澎勃,胸中畅快淋漓。众人都觉得这首作的焕采飞扬,自己挖空心思也未必吟的出一句,先前真是小瞧了他。就连王练之都觉得吃惊不小,心中纳闷:这公主养在深宫,不曾听说有多少才气,难道真是玉珠蒙尘不成?
  “君公子年纪轻轻,就能出口成章,功夫实在了得。你若不嫌弃,我等契结金兰做兄弟如何?”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将他们哄住,君羽心里真是乐开了花。正想答应,忽听一声叹息,那冷漠疏淡的声音再度响起:“谁说他作的好?你们仔细琢磨,他作的叫‘诗’吗?”
  这一说,众人都不吭声了,回想之下那首参差不齐,的确不能称为诗。君羽听罢也开始暗自后悔,刚才被逼的紧,只想露一手压压他们的气焰,还真没考虑这个问题。
  王连之听出势头不对,赶忙帮她遮掩:“虽说参差不齐,也的确称得上字字珠玑了。不过是个小小的游戏,大家也不必太过较真。”
  那声音冷哂一笑:“连之,是你不想较真呢,还是有意掩护?虽说是游戏,可要是一点都不计较,那还有何意思?”
  这下把王连之辩的哑口无言,再想说愈发显得欲盖弥彰。君羽瞪着那人,恨不得拿眼睛剜死他。心想这死变态可真难缠,一没招你二没惹你的,干吗非跟我过不去。嫉妒,□裸的嫉妒!
  沉寂半晌,有人嘿嘿一笑,打破尴尬道:“我看啊,是子混不愿意屈于人下。这样吧,不如罚君贤弟一杯酒,就当以儆效尤,谁也不许再提了。”
  “好好好,荀奕这注意不错,宣明还不拿酒来?”
  蓝衣少年拧开酒盖,满满倒了一盅,正要递给她,却被一支颀纤的手按住。“喝酒不难,我这一杯里加了五石散,你有胆子就喝了它……”
  “子混!适可而止吧。”王练之截断他的话,满桌人都露出好暇以待的神色,只有君羽傻忽忽的不明所以。她自然不知道,五石散的用途。
  所谓五石散是一种散剂,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种化学药粉组成。原本是张仲景发明给伤寒病人暖身的药方。服完之后性子燥热全身发烧,之后又变冷,症状颇象轻度的疟疾。这种东西上瘾极大,能换来一时的快乐和繁华,有多少名士沉沦其间,最后都没摆脱毒发横死的下场。
  “好,喝就喝!”君羽虽不知五石散为何物,但也能猜到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不输面子,她端起那杯酒,仰头一口灌尽,喝得太猛,呛的连连咳嗽,辣泪不止。
  众人缓缓坐直,对她的豪爽举动颇为讶异。“君公子果然爽快,这酒喝下去感觉如何?”
  君羽只觉得火烧火燎,哪有心思品味儿,直伸着舌头扇个不停:“这…什么破酒,辣得人胃里好…好难受。”
  满座哄然大笑,荀奕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现在虽然难受,过一会你就会感到五体舒畅,飘飘欲仙。那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真的吗?”君羽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仔细体会,好象酒液滑过喉头,一直烧到胃里,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有种辛辣缠绵的快感。真的……挺舒服的。于是她摇了摇空酒杯:“那再给我倒一杯好了。”
  “小兄弟,这酒后劲很烈,一杯能虽好,两杯可要出事的。况且你身子骨这么弱,未必承受的起。”裴绍揉了揉鼻子,与身后人相顾一笑,白衣男子轻牵唇角,依旧不动声色地饮茶,低头的瞬间,一抹暧昧神色随即浮上眉角。
  君羽看的莫名奇妙,正想问为什么。王练之突然对她说:“贤弟,你不是说迟了要受令尊责罚,如今天色已晚,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啊?我说过这话吗?”君羽皱眉想了想,脚下被王练之踩了一下,当即明白是托词,于是拍着脑门说,“哎呀,你瞧我着破记性,多亏练之兄提醒。”
  她刚想站起来,谁知道跪的太久,两只腿又酸又麻,晃晃悠悠差点栽倒。幸亏有只手及时扶住她,温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贤弟我送你,各位得尽兴时且尽兴,失陪了。”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帘幕之后,荀奕才叹了口气,摇头道:“练之这副心性真让人担心,这个君玉不知道什么来头,居然将他俘了去。”
  “我看那小子不像什么贵族,倒像出身寒门。不过眉清目秀的,皮相不错。”
  “对了子混,你好象对他很是顾忌,该不会他和练之在一起,你不是滋味了吧。”
  白衣男子笑笑,只顾着低头品茶,面上全无愠色:“兴许是我多心,眼下局势吃紧,桓玄那边难保不会使些手段。至于练之,他如今身兼要职,更需谨慎些才好。”
  裴绍啼笑皆非:“你自己不碰声色,还不许别人碰。青天白日的,哪来那么多奸细,我看君玉也就生个好皮囊,心思单纯的很,哪像你一肚子阴谋诡计。不过,他服了那么多五石散,就算不死也要有麻烦了。

  狂燥五石散(中)

  烟雨楼下,芜菁焦急地兜来转去,不时朝厢庑里张望。已经进去了两个时辰,怎么还不见出来,难道王大人为难她不成?这般胡思乱想,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二楼纱幔一挑,从里面阔步走出来两人,正是君羽与王练之。
  “公子!”芜菁赶忙迎上去,拉住她看了又看,确定完好无碍后,才松懈地长吁了一气,“ 您吓死奴才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您被王大人……“说着羞赧地瞟了一眼王练之,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我有胳膊有腿的,他能把我怎么样。“君羽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忽想起什么,俯身提起她的衣裾看了看,“你的脚好些了么?店家老板有没有给你金疮药?”
  芜菁急忙后退一步,遮住衣裾下浮肿的脚,笑着说:“不碍事的,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再晚东华门就要关了。”
  君羽点点头,吩咐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她转身揽住王练之的肩,将他拉到一边:“来来来,咱们商量个事。”王练之防备不急,距离瞬间拉近 ,令他颇有些不适。谁知君羽不觉尴尬,反而攀住他的脖子,俯在他耳边小声说:“哎,我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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