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我不行的。”
“哦……以前也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素素探过头，小心地望着杨笑凡的眼睛，男生却笑了笑说道：
“素素，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残疾人运动会的么？我当然是不和你们一起比赛的呀！”他挑起眉梢的样子有点诱人，也很可爱。素素的表情却沉重起来，她用下嘴唇抵着右手食指关节，思索了半响，才抬起头：
“笑凡，我一直都不觉得你和大家有什么不同的，常常说些这样的话……你真的没有什么是擅长的么？”她望着他有些好奇。
“有是有的啦……”他犹豫得不像样子，好一阵才偷偷看向素素，不自然地说，“我，那个……”
“喂！！！笑凡，要参加什么项目吗？～”魏小军的鼻子还有些发红，可是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他伸手揉了揉杨笑凡的头发，头顶的几缕竖了起来。
“别这样哈，弄乱了我自己怎么……”杨笑凡还没有说完，却感觉到有人在碰他的头发，回头就对上了素素的眼睛，女生冲他笑了笑：
“别乱动，帮你弄好啦。”说着她还抬头冲魏小军扮个鬼脸，“你这家伙就是不省心！”
他挠着后脑勺打哈哈：“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哈哈～”
“呐，运动会报名怎么样了？”素素问道。
“嗯，当然是人数不够了啊……估计今年，我又要被老师强行内定了！”他看起来有些沮丧，吸了吸发堵的鼻子，“去年也是因为过敏性鼻炎才失误的，唉……今年更惨，800米啊，简直要命了！”他有些沮丧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这才刚好了一点，还要戴口罩才能出去的，名字都被记到报名表上了！！”
“没有试着跟文体委员说说？”杨笑凡蹙起眉头，还记得几天前在校医室与魏小军偶遇，他那个狼狈而又痛苦的样子，医生对他的嘱托也还犹在耳边。
“试过了，我们班的男生就那么几个能参加的，喏，那边的体质比我还弱，还有心脏病，哮喘的医院证明，这不是就只剩我了吗？而且还是班干，没办法推脱啦。所以过来问问……”他痛苦地叹气，抬起头的时候，却不经意对上了素素的目光，于是，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后，不约而同地望向杨笑凡。
47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杨笑凡的表情慌了。
“笑凡，老实说，你跑步怎么样？”魏小军看着他，表情有些纠结，或许他也并不想把这样的事情拜托在杨笑凡的身上，毕竟他和一般人不同，可是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至于素素，这正如她所想。
“我是很想要帮你，跑步的话，不难，可是……”他迟疑着，最后才缓缓地说，“以前，在八中的时候，我报名就没有通过，你知道因为身体的关系，所以这次，也很有可能最后无法替你参加……”
“这么说，你是愿意的了？”魏小军满脸惊异，似乎没想到杨笑凡会答应这样过分的要求。
“嗯，同意的……”他的声音有些没底气，但是并不是想要拒绝。
“没关系，你就报名吧，不管怎样，先报名再说了，中途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再想办法解决。”魏小军的话听起来很中肯，却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露出欢喜的笑容，反而表情有些歉意，倒是语气里有一丝感激地如释重负。
“那……好吧……”若不是那天在校医室听到医生对魏小军的嘱咐，或许杨笑凡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但是作为朋友，他自己那些自我的小想法，又怎么敌得过朋友的请求？如果魏小军的过敏性鼻炎不好好养护，患上并发症就太可怕了。
如杨笑凡所料的，报名的过程果然有些坎坷……
那天下午，关于杨笑凡报名的事情，已经在班里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整个年级都在谈论，杨笑凡偶有从楼道经过，还有不少的同学对他议论纷纷，关于这个，魏小军是觉得最抱歉的了，倒是杨笑凡，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大概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窃窃低语，比这更加让他屈辱的事情，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这次，是杨笑凡宽慰的魏小军。
那天下午放学，素素一边看一张杨笑凡新写的乐谱哼唱着，一边斜靠着课桌，耐心等待动作要比其他同学稍微慢些的杨笑凡，收拾课桌上的书本。预料之外。一个身影在门口探头探脑。
“陈老师？”他比素素先一步看到了门口的人，并且一眼认出，那就是他们的体育代课老师。
“哦，我还以为都已经回家了呢。没记错的话，你是杨笑凡吧，能不能出来一下，有些话想问你。”陈老师温和地笑着，和蔼可亲。
“好的。”他望了眼目光有些呆滞还很忧心的素素，便冲她笑笑，好像是让她别太担心这件事。
走廊里只有几个晚归的同学好奇地朝杨笑凡看了看便转过楼梯下去了，他当然很清楚她们为什么会看他，这显而易见。
“是关于这次运动会报名的事情。”陈老师开门见山。
“嗯，我也猜到了呢。”他很淡定。
“你这样子，可以吗？”陈老师伸手捞起杨笑凡空空的衣袖，好像是要确定些什么，杨笑凡的视线顺着老师的手望去，随后抬起头，陈老师触到少年含有些许疑虑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松开来，“那个，我的意思是，你是要和那些健全的孩子比赛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他回答的几乎毫不犹豫，意识到语气有些冲，缓和一些后，他才解释说，“我只是手臂残了，但是腿脚还是完整的。虽然我也不敢肯定没有手臂对我的影响有多少……不过我保证，只是跑步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老师您放心。”陈老师抿着嘴唇望着少年的眼睛很久，才缓缓舒了口气。
“看来，的确是我多虑了。本来……像你这样的孩子，就应该要比我想象中坚强得多呢……呵呵……”说着，陈老师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什么，随后说道，“真的，非常想要参加的吗？不会后悔？”
“能够加入大家，我很高兴。”
“好的，关于这件事，我想你我都有了答案。”陈老师笑着转身，随后回头，“比赛的时候，记得要加油啊！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不过，重在参与，也别太勉强自己。”
运动会的那几天，比想象中令人焦灼得多，明明已经过了花季，但这次，可怜得魏小军幸好有杨笑凡代替，他在这次过敏的尾声患上了严重的感冒，于是，整个运动会，他的半张脸都被厚厚的大口罩包裹了，先前他要求杨笑凡代替他的项目，除了那恼人的，班上没有人报的800米，还有短跑100米和跳远……
魏小军这个家伙每次比赛都不会错过短跑，虽然他的成绩平平，但总比中长跑垫底来的好一些，他一直本着重在参与的思想，在跑道上挥洒汗水，再加上班里年年运动员短缺，像他这样的角色，似乎也变得不可或缺了。
谁也没有想到，杨笑凡的名字竟然保留在了比赛的秩序册上。这一切定下来的那个下午课间，戴着一双玻璃瓶底眼镜的体育委员来到杨笑凡的座位旁，传达关于从翌日起，必须每天早晨参加班级组织训练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和这个唯唯诺诺的体育委员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探过头望见了那个坐在教室窗边课桌上颀长匪气的少年。
清晨的风微微混杂春日的寒气，杨笑凡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了操场，时间还早，几乎没有什么人在，
除了那个匪气少年。
杨笑凡平时算是人缘不错，但多半是和那些整天埋头学习的“书呆子”们感情熟络，而这次参加运动会的几个男生，往日都是年级里篮球队的尖子，运动健将，至于学习，他们向来不屑，所以同杨笑凡的联络也要少得多，毕竟，他们不可能来邀约一个连双臂都没有的人，和他们一起去篮球场吧。
那个带头的匪气男生便是同学们习惯于叫的阿T，他从来不准旁人叫他的真名。这高个子，身材颇好的少年，还有一张英武好看的脸孔，的确受到女孩子们的欢迎。
眼下里，操场上只有两个人，除了杨笑凡，就是比他还要早到，已经在操场上开始奔跑的阿T了。笑凡并没有犹豫，也开始迈开步子，追着那个颀长的身影，奔跑起来。
空空的衣袖随着他身体的扭动，在他的身侧直打晃，看着有些别扭，但少年的神情并无异样，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些。
直到他加快速度，追上了阿T。
名叫阿T大男生不经意回头，被吓了一跳，他刹住步子，惊诧地望着跑在他身后的杨笑凡，这和笑凡预期的很相近，但是那个男生的表情纯粹是惊讶，并没有混杂预期的异样。
“嗯，早上好。”笑凡首先打破沉寂，他跑的气喘吁吁。
“……”他却没有说话。
“这么早啊。”少年笑了，眼睛弯成友好的弧度。
“你不是也很早吗？”他终于恢复常态，转过身双手叉腰，稍微思索了一下，才继续说，“你的袖子这样，还能跑步么？”
“哎？”愣了下。
“哎什么？我说你袖子这么个晃荡，跑步不受影响的啊！！还有，穿人字拖来，不是开玩笑吧？！”他有些暴躁地说，但听得出没有恶意。
不等杨笑凡回答，他转身继续在操场上慢跑起来。
时间缓慢推向了预定的点，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然而，杨笑凡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那是阿t的圈子，那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篮球队的圈子。厚眼镜体育委员没有到，听几个男生的对话，杨笑凡知道他去负责女生们的训练了，这里已经全权由阿t一人管理。阿t吩咐那帮男生去操场跑步，杨笑凡刚想转身加入，却听到了阿t的声音：
“喂喂！！！那个，那个，那个读书仔！！你别跑了！！”杨笑凡愣了一下，随即觉得有些好笑，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阿t，在叫我？”
“是你。来这边儿。”他扬起手指了指一边的器械。杨笑凡没有犹豫，随着他的脚步跟过去。
阿t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和杨笑凡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俯下身：
“压压腿，你刚才不是已经跑了么？现在不用跑了。”
“好。”杨笑凡的柔韧性，绝对算好的，不仅仅是在男生里，就算是和女生比，也未必有人比得过他，所以那个瞬间，阿t便看直了眼睛，他呆掉了，等到杨笑凡转换方向，面对他的时候，他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你也太强了吧！！”
“因为要以脚代手，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他解释道。
“也是啊，平时都见你用脚写字，练成这样，也不是你想哪，吃了很多苦？”
“呵呵……”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有些不置可否。
“对了，你报了什么项目？”
“800，100，还有跳远。”
“你速度快么？五子那家伙上周扭了脚，接力赛怕是上不了了，要不你来吧。”
“我不行的。”
“怎么？”阿t脱口问。
“我不能接棒，不能和你们跑接力。”杨笑凡没有看他，继续压腿。
“啊……哦……”他结巴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正在和一个没有双臂的男孩子说话，“我忘了你……嗯，算了，只可惜高三也就没机会参加运动会了，挺遗憾的。”
“抱歉，帮不上什么忙。”
“呵～没事啦，又不是你的错，都怪五子那家伙。”阿t有些同情起这个他不太了解的同班高材生，成绩再好有什么用呢？没有了这一双手，什么都是白搭……他盯着杨笑凡那空空的垂到地面的袖子，一边活动着脚腕，一边出神，顿了顿，起身走到他身边，他蹲下来，伸手撩过他空空的袖子：
“我说，这个稍微处理一下吧，等一下要尽全力跑，别有什么影响。”
“嗯？”杨笑凡愣住了，停了好久，才点头，“嗯，好。”
“怎么弄呢？”阿t蹙着眉头，试着把两只袖子拉到他胸前绑住，可是即使如此，还是觉得有些松动。
“绑在背后吧，这样可能会好一些。”
“嗯，我试试。”阿t把他的袖子打了个结绑在背后，看起来就好像他吧双手也背在身后了，“嗯，的确，这样看起来似乎好一些。”
“谢谢。”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了，对于杨笑凡来说，都显得累赘。
就在早自习要开始前的十分钟，素素在操场上看到了杨笑凡，那个没有双臂的少年，也像所有的男孩子一样在操场上飞奔，她站在跑道边看着他们，直到训练结束，听到了他和阿t的对话。
“你每次冲到终点的时候为什么都减速啊？跑不动了吗？”阿t有些郁闷的声音。
“不是的……我是觉得，有些怕。我和你们不同，没有手臂，会很怕摔倒，我没办法保护自己。”他看起来回答得有些艰难，可是阿t看上去根本没有在听，其他几个男生，叫他去吃饭，他正扯着喉咙喊。
“唉，要不是你在终点减速，我觉得你的成绩一定很出色的，可惜了。还有，明天记得穿别的鞋子来，一般的运动鞋，你总该有的吧？”他回过头，随后急切地转身，“我先走了！！！”说完就和那帮男生跑了。杨笑凡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却不想素素就站在他后面。
“素素，怎么在这里？”白素素，呆呆地看了看杨笑凡绑起来的袖子，心里有些难受，她绕过他，帮他解开衣袖上的结，可是袖子已经皱皱巴巴的了。少年显得有些不自在。可是素素却说：
“你叹什么气呢？”
“啊，也没什么了……”想要蒙混过去。
“你怕冲刺？”素素抬起头看了看他。可是他却没有说话，“别担心，明天你再来训练的时候，我陪着你，我在终点接你，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
“素素，别来了，好好休息，你最近看起来，身体都不大好。”
“胡说什么啊！！我很好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好啦……”素素伸手牵了牵杨笑凡的鼻子，乐眯了眼睛。
杨笑凡的脸红了。他撇了撇唇角，有些无奈地笑了：
“真拿你没办法，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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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那天的早晨，阳光充足，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