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素的眼泪涌了出来，杨笑凡叹口气，他要拿这个女孩子怎么办，“傻瓜，要是总是害你掉眼泪，我都要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了……不哭好吗？”
“送我回家！”她攥着他的衣摆，“不送就是坏人！！”
“快要下雨了，会淋到的，乖，乘公车回去……”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要不要不要！！！”倔强又任性的样子，杨笑凡拗不过她，他抬头看了看天边迅速翻滚来的乌云，知道那是雷阵雨的前兆，他心想，如果快一点走的话，应该是可以避免淋这场雨的，少年垂下眼睑：
“那好，我们快一点走，要下雨了呢。”素素一边点着头，一边推搡着他。
他们已经算是走得很快了，可是还是没能躲过那场瓢泼大雨，雨来得比想象中早，一个炸雷过后，便哗哗地砸了下来，几乎那个炸雷响起的同时，素素便哇哇叫了起来，她蹲在地上，堵着耳朵，直哼哼。
“怎么了？”杨笑凡几步走到素素的面前：“快起来呀，雨要下大了。”可是素素一动不动，受了惊吓的样子。
“素素，别怕，回家就好了，淋雨要生病的，快点起来吧。”杨笑凡好说歹说，才把素素从地上弄起来，那小丫头，一直死死地用手臂箍着他的身体，瑟瑟发抖。杨笑凡蹙了蹙眉，为什么她那么害怕？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直到两个人走进素素家，女孩子摔上门，她看起来才松了口气。
杨笑凡看着她一边喘息，一边渐渐祥和起来的表情，终于按耐不住：
“怎么那么怕？”
“我，没，没有啊！”她掩饰，走进洗手间去了，杨笑凡跟上她的步子，见她在柜子里翻找着，拿出一块崭新的白色毛巾，然后盖过他的头，她又从架子上拿了她惯用的毛巾，嘟着嘴巴回头看着他：
“我去冲个澡，等我……”她匆匆忙忙离开了。杨笑凡呆呆看着她跌跌撞撞离开，然后转身去了客厅，由于衣服都是湿嗒嗒的，他也不好找地方坐下，环顾着素素的家，那架漂亮的钢琴安安静静摆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然后是旁边醒目的书橱，很多很多的书，在书橱里码得整整齐齐，一格书橱的玻璃门开着，他便不由自主迈步，想知道素素最近都在看些什么。
然而一触到那些字眼，他的眼瞳就由于震惊骤缩。
电击伤，截肢……
“啊，你，你别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素素已经冲出了浴室，展开手臂挡在杨笑凡的面前，她一脸惊魂未定。可是杨笑凡眉眼里全是掩饰不了的哀恸。
“素素……我已经看到了……”女孩子有些失神地垂下双手，她低着头，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哦……”
“你看这些做什么？”他的语气很静，静得令人不安。
“你明明就知道……”素素嘟囔着。
“是因为我的话，你看这些有什么用？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素素抬起头看到他困惑地蹙紧眉头。
“我想，那只是个失误多好！！我并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啊！我以为只是医生搞错了，我以为……”
“素素……”
“可是我，我不知道，我……”她伸手抱住他，“我不知道是那么，可怕……”杨笑凡微微侧身，挣脱素素的怀抱，他看了看那本平躺在书橱隔板上的书，然后转脸望着她：
“给我看看。”素素愣了下，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
“不能。”斩钉截铁。
“怎么了？素素……”他冲她眨眨眼睛。
“不能给你看，你会，你会……”她皱着眉头，思索着要怎么表达，好一阵子才憋出一句，“你会难过……”
“天天都看着自己这样子的身体了，看别人的，有什么好难过的……”他笑了笑，挑着眉：“给我看吧。你不动手，我就自己来了，把你的书弄湿了我可不管哦～”素素嘟着嘴巴，不情不愿地伸手去拿，然后推了推杨笑凡的后背：
“你先去冲澡！换衣服，不然要生病了！！”
“哎？你要给我看啊！不准反悔！”
“先去冲澡啦！”她有些抓狂的样子，杨笑凡看着这样的素素，忍不住好笑，然后转身往浴室走去，到了门口，探头朝里面望了望，回过头望着她：
“呃，素素，有没有椅子啊？”
“？”
“没有椅子，我不方便。”
“哦……”素素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勉强找到一张防水的凳子给他，她把上面的皮垫子拿掉递给杨笑凡，少年的眉毛挑了挑，结结巴巴地问：
“这个……行不行啊……”素素白了他一眼：
“别挑三拣四的！我去帮你找可以换的衣服！”说完气哄哄地把他推进浴室，关上门走开了。少年呆呆地望着在眼前迅速合上的门，心头有些苦涩，因为洗澡对他来说，算是一件比较难完成的任务了。冲冲水倒是没什么，可是要把身体擦干，就相当困难，在家的时候，会把毛巾摊开挂在塑料椅子的靠背上，虽然动作有些窘，不过总算可以擦到半干，可是素素刚才搬给他的，很明显就是没有靠背的凳子嘛……算了，将就将就吧……
冲完澡，杨笑凡在浴室里逗留着，好让身上的水能稍微干一些，他不知道，素素就在一门之隔的浴室外，那女孩子怀抱着一件旧的格子衬衣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她已经记不起这衣服有多久的历史了，只记得为数不多的关于父亲的回忆里，他就是穿着这套衣服，牵着他的手。素素听着里面的声响，明明已经关水很久了，可是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她有些担心，却不好意思开口，犹豫来犹豫去，不说话总是不行的，鼓起勇气：
“好了吗？把你的湿衣服递出来好吗？”杨笑凡起初没反应过来，一回头，却看到素素开了门，一只手臂伸进来，他几乎瞬间从站立的姿势改为蹲下：
“你，你，怎么擅自开门啊。”
“我不会偷看的。”杨笑凡无奈地叹口气，用脚趾夹起衣服，递到门口的那只手里，她接到以后很快就关上门。
“换的衣服放在门口了……”声音渐远，她跑开了。杨笑凡努力了五分钟，才把浴室门打开，看到放在门口的衣服，愁云又攀上了他的眉宇。
牛仔裤，虽然不是不能穿，但是素素不会知道他要把这样的裤子穿起来，有多不容易，相比之下，运动裤要方便得多。他咬咬牙，想着这次就勉强试试吧，翻动了一下，发觉是有腰带放在衬衣和裤子之间，才微微舒口气。虽然有些慢，但是他还是勉强，用牙齿咬着腰带穿上裤子。一切都做好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耗了多长时间，出了多少汗，待到他从浴室里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沮丧，总有种“这澡白冲了”的感觉。出来浴室，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素素，微微垂着头，女生闻声回过头看向他，什么也没说。
“嗯……抱歉，我太慢了，饿了吗？”绕到她身边的时候，杨笑凡才发觉素素手中的手机和一张飘落地面的纸，她一脸的颓丧。
“怎么了？”
“没有外卖可以订……”
“？”杨笑凡坐到她身边，有些疑惑。
“因为天气的关系……”素素转脸看了看窗外敲打着玻璃的大雨，“我家周边也没有餐馆什么的，怎么办？”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家里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么？”少年询问，素素转身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杨笑凡蹲下身，微微叹口气，“果然，什么都没有啊……周围有没有超市什么的，去买点东西，自己做吧？”
“我，我不会做饭啊……”素素扁着嘴巴，忽然后悔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起来跟路婆婆学着做点简单的东西呢，落到现在这个窘迫的田地，要被自己的男朋友笑话死了……
“我的意思是……”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给你……”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素素瞪圆一双眼睛，好一阵回不过神。
“你会介意的吧，买个泡面或者速冻水饺对付一下也行，我是没关系，可是……”他站起身，直视着素素，“你瘦成这样了，我有些不忍心……”
“哎？你会做饭的？”
“啊……会，会的……或者，我去最近的餐馆买了带回来吧……”他忽然想起什么，准备转身离开，素素拉住他的袖子。
“最近的餐馆也很远的，不要！”素素抿抿嘴唇，坚定了些，抬起头：
“有一家超市，做就做吧。”杨笑凡愣了愣，随即绽开了浅浅的笑容。
53
出门的时候，杨笑凡检查好需要买的东西，然后习惯性去找他的挎包，可是找了一圈却发现包被素素晾在阳台上，不只如此，包括他湿了的练习册和书本也都晾在外面，就这样原地愣了很久，直到素素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往门口走去。
素素撑着伞，雨很大，打在伞面上啪啪直响。好在超市很近，这也是素素下定决心的原因之一。
杨笑凡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这无疑意味着，这次陪素素去买东西，他就是个废物。那是一把很大的伞，自从上次替杨笑凡撑过伞以后，她就意识到一些问题，特意买了这把……
“笑凡……”
“嗯？”
“今天还去酒吧唱歌吗？”
“最近几天不会去。”
“为什么？”
“没什么的。”他笑了笑，可是素素觉得他在掩饰，于是本能地想要拨电话给吉他男孩过去问问。自从那天以后，素素还去过酒吧两次，但后来被吉他男孩劝回了，若不是他说了那样的话，她恐怕还会坚持。
吉他男孩叫张轩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就掩着嘴巴笑了，“喧哗喧哗”，正如他的名字，他也是个多话的人，所以在休息的空挡，跟素素聊起了不少关于杨笑凡的事情，最初杨笑凡在酒吧唱歌的时候，因为出色的音乐才华，很快就吸引了一批听众，当然，有一部分人并不是冲着他的音乐而来，而是他好看的外表。听到张轩华这么描述，素素都有些不好意思。
事情发生在他去唱歌刚满一星期的那个周末，一群喝醉了的混混寻衅滋事，他们非要杨笑凡陪他们喝酒，刚好那时候张轩华又不在场（去厕所了，去得真不是时候），后来发展到互相撕扯，就要打起来的地步，等到张轩华回来的时候，杨笑凡已经被那个猥琐的大叔推倒在地，若不是见识多了这种场面的张轩华及时出手，叫了保安，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张轩华说，酒吧这种地方，年轻的女孩子还是不要去的好，那条街本来就不安全，醉鬼多，保不准哪天会遇上色狼，杨笑凡那样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还能顾上保护素素，虽然杨笑凡没有说过，可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素素不应该去的。从那以后，素素就再没有去酒吧，她怕给杨笑凡添麻烦，虽然也会担心杨笑凡，可是张轩华跟她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他，她才安心地。
来到超市，杨笑凡比素素轻车驾熟得多，他用脚去勾购物车，熟练地用身体推着车子，素素呆呆地看着他，并不只是她在看，周围的不管是顾客还是工作人员，都向杨笑凡投去目光。
素素伸手想要接替他，可是他只是微笑着回头：“这个我做得来，我来吧，反正也没办法帮你拿高处货架上的东西。”素素愣了下，点点头。
那个男生很让素素出乎预料，尤其是在挑选蔬菜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个经验丰富的大婶，一想到这个，素素咯咯直笑，惹得杨笑凡一阵抱怨：
“傻丫头，别笑了，大牙露出来了！”
“哪有大牙？”她拌个鬼脸。因为摆放蔬菜的架子很高，拿一些青菜什么的还好，可是像番茄土豆之类的，完全是杨笑凡的硬伤。好几次杨笑凡描述的，素素都拿错，急得那家伙都快跳脚了，旁边的一位同样来买菜的主妇，看到他们两个急得快吵起来的人，忍不住伸手把杨笑凡挑好的一捆青菜直接放入他们的购物车，这才免去了一场快要爆发的战争。
“那位阿姨都看出来了，你怎么就是不知道呢，要我说你什么好……”杨笑凡无奈地叹口气。
“哼……下次你自己来拿！”素素嘟着嘴巴有些不满，“那些青菜你又不是拿不了。”
“素素，我用脚碰过的东西，别人会在意。”
“……”素素哑口无言，她看着他，心里忽然堵得慌。看到素素的沉默，杨笑凡有些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抱歉，不该那么说你，都是我不好，怪我没有手，不能帮你挑。”
“白痴！！大白痴！！”素素憋出一句话，她忍着眼泪，转身去挑番茄，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自己认为看着还顺眼的拿起来，一点都不嫌丢人地大声问：
“这个行吗？”少年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她回过头气恼地瞪着他，“喂！行不行？”少年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热，他点了点头，周围的人朝他们投去古怪的目光，甚至有人议论，可是素素依旧面不改色，这是她，想出来的办法吧。
“素素，买小瓶的酱油就好……”
“啊？为什么？这个以后还用的～”她仍旧埋头挑选。
“太重了。”
“哎？”素素回头望着他，他却接着说道，“我不能帮你拿东西，少买点，等下还要你撑伞，用完了下次再买，或者，等我背着包的时候，我帮你背着。”素素点点头，她差点就忘了，虽然是两个人，可是能够拿东西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回家的时候，雨还是瓢泼般得大，杨笑凡几乎不犹豫地往洗手间去了，素素放好蔬菜跟了过去，看到他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家有没有低处的水龙头？”
“做什么？”素素疑惑，他稍有迟疑：
“洗脚啊。”
“没有了，这个太高了吗？”素素指指水池，他微微点头，“嗯，这样的话我必须一只脚站着，那样没法洗的。”
“我帮你。”
“哈？”他惊讶地张大嘴巴，眨了眨眼睛像是要确定什么。
“行吗？”
“不，不要，我自己来……”他垂着头不死心地继续寻找。
“喂！！你要做饭给我吃呢，介意个什么劲啊？我给你洗干净了，不然毒死我啊！！”
“毒